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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州流云     赤唐txt下载     赤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笙歌(二)

    更新时间:2013-01-20

    紫宸殿后的小校场不多时的工夫便被内侍收拾齐整。rì头渐渐升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暖暖的情调。被巍巍宫殿所围绕,这兵家习武之地的校场也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盛世所特有的壮阔。

    皇帝陛下听了贵妃娘娘一番话,实然被勾起了兴致。别看他老人家已然两鬓斑白,身子骨却着实硬朗的很。宫中行走的老人都长说,皇帝陛下年少时jīng于骑shè,在年轻一辈的皇孙公子中最得睿宗陛下疼爱。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陛下也不常参加秋狩,但这骑shè的功夫一旦学会便不会轻易忘却。何况咱们的皇帝陛下是天之骄子,得苍天庇佑呢?陛下他老人家想借此机会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jīng神,做臣子的自然当全力支持。

    再看李括李小将军,他可是陇右战场上走出的大英雄。小小年纪便独领一营之军辅佐高将军水漫九曲,立下盖世奇功。听铜武营的老兵卒讲,李将军最擅骑shè,在战场上定是百发百中。最为神奇的是,李将军可以在战马疾奔时不控缰绳而从容不迫的弯弓搭箭,shè杀敌酋。正是凭借这身本领,李将军在河湟战场上战无不胜,实为一福将。

    一个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一个是英姿勃发的少年英豪,这样jīng彩的比赛大伙儿怎么能错过?不但宫中值勤的侍卫兴致勃勃的横立在校场四周,就连不通武艺的内侍、宫婢在讨要了圣人恩旨后都乐呵呵的围作一团,静候大戏的开演。

    作为本次比赛的决判人,贵妃娘娘在一干宫娥的伺候下端坐在校场五十步外的凉台处,一边尝着岭南新运送而来的荔枝,一边观赛品人。

    李隆基去内殿换了一身金sè铠甲,再经由rì光这么一照,立时芒光四溢,让人不敢仰视。许是好久没着戎装的缘故,皇帝陛下穿上金甲后心中颇为兴奋。金甲黑靴,彩旗飘飘,这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青葱岁月。那时,他意气风发,诛太平、平韦后一手创造了这开元盛世,直是功盖三皇,德越五帝!

    这天下、这大唐的大好山河都是因他李隆基励jīng图治而绽放光彩!

    转眼间,几十年间过去了,自己渐渐的老去,儿孙们则接过了大唐的旗帜,不停的逐风而行...

    “三郎,奴家可看着您呢!”杨玉环在不远处招了招手,声若银铃。

    “嗯。”李隆基抬起手臂用力的朝杨玉环摆了摆,不知是盔甲太重还是李隆基年岁渐大,他竟然微微气喘。

    转过身来冲李括点了点头,李隆基郎声道:“想必李将军都清楚了,朕今rì要和你比试shè艺!”微顿了顿,他抬起右臂指着三十步外粗绳吊着的金钱眼道。

    “李将军是军中之人,想来不屑于shè靶定红的小把戏,如此朕便和你比试这shè击金钱眼。朕会shè三只箭,第一只箭便叫箭穿金钱眼,朕的箭shè穿钱眼时,不准碰金钱,金钱一响,便算朕箭法不jīng!”

    李隆基眯着眼睛看向李括,等待少年的答复。

    “微臣但凭陛下做主!”李括抱了抱拳,朗声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朕这第二箭便叫凤凰旋涡,朕的箭shè过钱眼时,稍停顿一下,然后落地。如若shè不到,或者shè过了,也算朕输。这第三箭叫做怀中抱月,朕的箭会shè断吊金钱的绳子,但金钱不能落地,朕纵马赶至钱下接住金钱,如果shè不断绳子或者金钱掉地都算朕输!”

    李隆基一口气将规则说完,摊开双手等待李括的答复。

    “臣遵旨!”李括心头苦笑,这些shè艺大多华而不实,想必陛下已练了许久。自己虽然shè艺尚可,却不一定能短期内完成这些突破,但他现在还有说不的可能吗?

    “好,取朕的弓来!”李隆基倒是毫不客气,大喝一声。

    高力士亲自捧着李隆基的那柄三石金sè御弓和一件墨黑sè的胡禄(注1)来到李隆基身前,礼声道:“陛下,弓到了。”

    “嗯,元一啊,今天你啊好好的看看朕的shè艺有没有退步!”李隆基颇为得意的捋了捋胡须,笑容溢满了眼角。高力士跟了他一辈子,自然清晓自己的这个主子好大喜功,最是忌讳臣子威名盖过自己。朝李括望了一眼,高力士心中叹道,希望这个少年要知进退啊。

    李隆基将双足微微挪开,左脚隐隐用力,随手从高力士手的胡禄中抽出一支雕翎羽箭,拇指压弦、食指紧紧扣上拇指,另三指微微拢合,小臂渐渐加力直将一张三石的硬弓开到耳后。深吸了一口气,李隆基半眯着眼睛紧紧瞄准了三十步外的金钱眼。(注2)

    “倏!”但听一声脆响,羽箭脱离弓弦打着旋飞速朝钱眼shè去。转瞬的工夫,金sè箭矢便穿过了钱眼,飞过一段距离稳稳的坠于地面。

    “好!陛下英武!”杨钊见李隆基首shè告胜,大声赞叹起来。他这么一喊,身侧的勋卫、内侍、宫婢纷纷拍手叫好,就连杨玉环也掩着玉唇,浅浅现出两朵酒窝。

    “嗯。”李隆基颇为受用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这shè艺还没有退步!

    有心在爱妃面前多展露一些,李隆基便从胡禄中又抽出了第二支羽箭。

    满满的吸了一口气,李隆基再次将弓弦拉作满月状,不过他此次刻意将扣弦的食指放的松了不少。

    但听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出,似闪电般朝金钱眼袭去。

    御箭方穿过钱眼,就似被施了法术一般直直的落在地面。

    “好,好啊!陛下英武,陛下英武!”杨钊见李隆基成功shè完了第二箭,挥舞着拳头,高声喝颂。

    “陛下英武!”

    “陛下英武!”

    一干内侍、勋卫纷纷接着杨大人的话头儿,响应起来。

    “元一,扶朕上马!”李隆基显然还没有过足瘾,便要急着shè出第三箭。若是放在平时,他定然不会允准别人扶着自己上马。但自从前岁华清宫外意外坠马后,他便心中有了yīn影,势必要心腹内侍高力士亲自将自己扶上马背。

    自有勋卫将御马牵制李隆基身前,高力士一手托着李隆基的腰跨,一手替皇帝陛下拉开了马镫。主仆俩忙了好一会,李隆基才勉强的翻身了马背。二人额上都泛出了汗珠,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

    岁月无情,他们都老了!

    但李隆基偏偏是一个不服老,不信天的君王,夹了夹马腹确认并无不妥后,遂接过高力士递来的弓、箭。

    拉了几个满圆,调了几次角度,李隆基才心中满意。马shè不同于步shè,讲究搭稳扣,急加鞭。临开弓之际,方撒手,则战马才能被人所驱使。但是开弓却不可太早,太早则身手摇动。亦不可太迟,太迟则心眼俱慌。

    冲金钱眼瞄了瞄,李隆基深吸了一口气,头颅微微昂起,下股紧紧贴着马鞍,立时搭箭扣弦。

    他刻意的将弓朝空中弯去大半弧度,以此来增加箭矢下坠的时间。但即便如此,羽箭下落的准确xìng便大打折扣,不易于控制。而且,即便加大了箭矢shè出的弧度,坠落亦不过分毫,倘真能赶在金钱坠地前接住它?

    李隆基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东西,右肋与腰脊用力往前一推,松开扣弦的手指,羽箭携着劲足的力道朝金钱眼shè去。就在此同时,李隆基夹-紧马腹,狠狠冲马臀抽了一鞭。

    “驾!”

    御马在鞭策之下,以迅疾的速度朝五十步外的金钱眼奔去。

    这御马乃是大宛马汗血马,爆发力最是惊人。这三十步寻常马匹跑来需要至少四五秒,而大宛马却只需两秒有余!(注3)

    二十步、十步、五步...

    羽箭飞过高点,急速下坠,生生切断了麻绳,金钱顺着力道急速朝地面落去。

    “起!”就在金钱即将坠地的一刻,李隆基催马赶至,一个探身接住了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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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胡禄:装箭用的小箭筒亦称“胡禄”,一般可装30支箭。最早由北方少数民族发明,在唐代非常流行,大唐和匈奴都在使用。

    注2:王琚《shè经》讲步shè:“左间与胯对垛之中,两脚先取四方,立后,此转左脚,大指垛中心。此为丁字不成、八字不就。左手开虎口,微松下二指,转弝侧卧,则上弰可随矢直指的,下弰可抵胛骨下,此为靡其弰。右手摘弦,尽势翻手向后,要肩臂与腕一般平直,仰掌现掌纹,指不得开露,此为压肘仰腕。

    注3:大宛马能达到50-60公里一小时,而蒙古马一般最多30公里一小时。唐代的一步为1.514米,三十步不到50米,大宛马也就两秒多跑到

    ps:这章写的真是累啊...

第十七章 笙歌(三)

    更新时间:2013-01-21

    跃马、弯弓、搭弦、shè箭。

    一气呵成的动作,虽称不上矫捷,倒也还算的上灵便。

    望着那微微佝偻的背影,李括感受到一股直面而来的震撼。少年不敢相信这一连串的动作,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完成的,虽然这个老人是富有四海的皇帝。

    生在大唐最繁盛的时代,少年对这位比肩太宗文皇帝的圣明帝王的丰功伟绩自然有所了解。只是长安百姓这种口耳相传的方式显然不具备什么震撼人心的效力。从临湖二十三巷中不迭兜售叫卖的摊贩到西市中结队寻求雇主的力棒,都只不过把它当做平淡生活加入的一抹辛辣的作料。为的只是激起心灵之湖的一丝波澜,证明自己这个卑微的生命还活着,还未被世界遗忘。

    探听皇帝陛下事迹的人,多半是劳作累了的苦哈哈。他们寻到茶馆的长凳坐下,一边捧起碗粗茶灌入口中,一边赞一句圣上英明,四海承平。而这之后,该寻花问柳的寻花问柳、该赚钱糊口的赚钱糊口,说到底,他们找寻的终归还是属于自己的生活。

    而这直面的震撼,发乎于肺腑,止乎于心脾。大唐帝国最尊贵的男人纵马挽缰,无言的与命运进行着寻常百姓看来无关痛痒的抗争,为的难道只是一句‘陛下英武’?

    皇帝陛下今rì的举动,使李括彻底改变了对生活的看法。即便尊贵如天子,亦要不停的与命争,与天争?

    有时人生就像登山,不攀到山顶永远不会知道山下的风景,而山道选择的不同,则决定了攀登的难易程度。yù想拨云见rì、洞悉世事只有一步步的朝峰顶挪去,而行在半山腰的旅人无疑是最为痛苦的。

    退,之前的努力则尽数而废;进,却不知道路在何方,途在何处。

    但若不攀到峰顶,这吃人的世道会不会顷刻间将自己这卑微的生灵吞噬?不是连皇帝陛下,这伫立在峰顶的尊贵人物都还在奋力与命运抗争吗?

    “李将军,李将军!”高德伦拽住李括的袍袖,摇了两摇才将少年从冥想中摇醒。

    “李将军,该您比箭了。”高德伦冲李括挤了挤眼,和声款款。

    “哦。”李括点了点头,遂转过身冲李隆基一抱拳:“如此,臣便献丑了!”

    因为入宫时不能携带兵刃,李括并没有带来自己熟悉的那张黑弓。少年向宫中禁卫讨要了一张三石左右的硬弓,试了试张力觉的还算趁手。

    第一箭和第二箭没有什么难度,李括轻松的完成了。现在全校场的人都围拢近前,等着李将军shè这第三箭。此箭一出,高下立现!

    少年从勋卫手中接过马缰,一个纵跃便翻上了马背。虽然此马灵xìng不及清风,但毕竟也是宫中驯养的御马,脚力自然不会太差。

    李括用力夹-紧马腹,将身体的气力都收束到双手上。少年从胡禄中抽出一支箭矢,逐渐发力将弓弦拉满,一声爆喝随即将箭矢shè了出去。只是他这箭shè的弧度过高,虽然下坠的时间延长,箭矢的力度却是大打折扣。果不其然,当少年纵骑赶到金钱眼下时,箭矢才临至。麻绳随着箭矢微颤了颤才脱了丝,断了线。李括从容的接到跌下的金钱眼,拨转马身返回了出发处。

    “回禀陛下,臣已经完成了。”

    “嗯,爱妃你来看看,这一场比试我和李将军谁更胜一筹啊。”李隆基捋着胡须朝杨玉环走去,眼里写满了笑意。

    今天这个少年的表现很让他满意。知进退,明得失,不愧小小年纪便挣下一份实打实的军功。

    “哦?”杨玉环虽然不通shè艺,但从二人所shè第三箭的爆发力和速度上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李小郎君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方式,即调高shè箭的弧度。但这样一来势必牺牲了箭矢的力度,自然不及李隆基所设之箭有质感。

    “仅从这三支箭来讲,倒是三郎shè的更讨奴家欢心。”杨玉环柔声细语,轻言缓评,让人如沐chūn风。

    “李将军所shè之箭也有可取之处。”高力士笑呵呵的冲李括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佩。他本人亦是jīng通shè艺,如何不知这其中的诀窍?李括看似使出全力shè出了这一箭,但因他微调了角度使得箭矢在下坠的过程中失去很多力道。这样一来,箭矢准度未失,证明了他自己jīng准的shè艺。又在力度上略微输给了陛下一筹,证明了他自己与陛下的差距。如此心机实不该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所有啊。

    “多谢高骠骑夸赞。”李括冲高力士抱了抱拳道:“臣虽陋习了几rì骑shè,却只能勉强保证shè到敌兵,怎敢与陛下相比。今rì一赛,臣有幸一窥天姿,实乃三生之幸。陛下的shè艺,远胜于臣,臣实不敢罔充高贤。”

    “是啊,陛下shè艺高绝,贵妃娘娘又何必舍近求远,干脆拜师于陛下吧。”杨钊也跟了过来,搭着话头添了一句。

    “唉。”李隆基推了推手道:“朕这把岁数了偶尔一试身手尚可,岂能天天舞枪弄棒?玉环只是略学shè艺,又不用上阵杀敌,依朕看啊,李将军做她师父足矣。”

    “玉环啊,你看如何?”

    李隆基替杨玉环挽起鬓角的散发,柔声道。

    “三郎就会偷懒!”杨妃嗔怪了一声道:“如此,便有劳师父了。”

    杨玉环冲李括微微曲膝,婉婉款款施了一礼。

    “贵妃娘娘折煞臣了!”李括却怎敢满受杨妃这一礼,立时单膝跪下,口称不敢。

    “看来我这小师傅胆子生的小。”杨玉环浅浅一笑,走至李隆基身侧道:“如此,臣妾可要向三郎讨要一份恩旨,予我这小师傅一块腰牌,准他随意出入宫禁!”

    柳眉微微一挑,身子朝前一倾,杨妃立时倚在了大唐皇帝李隆基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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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给杨玉环做师傅,很有范儿有没有?

第十八章 笙歌(四)

    更新时间:2013-01-21

    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

    月殿影开闻夜漏,水晶帘卷近秋河。

    月满苍穹,盈盈若玉盘,渺渺如素纱。

    夜深了,距离紫宸殿不远的石道上一队宫娥持着彩灯,排成一列簇拥着贵妃娘娘回宫歇息。今夜皇帝陛下难得的来了jīng神,在紫宸殿召见了远道而来的平卢节度使。往常寂静的大明宫立时热闹了起来,肃穆的大殿旁挂满了各式彩灯,不时从殿中传出管弦丝竹的悠悠之声,唱诵着太平盛世。

    练习了一天的shè艺,杨玉环只觉筋骨酸乏,意兴全无。在得知今夜要在紫宸殿宴请安禄山后,她便向李隆基知会了一声,带着心腹宫婢,向寝宫而去。

    不知从何时起,杨玉环竟厌倦了这玉楼笙歌、这宫嫔笑语。霓裳羽衣,盛世繁华,这靡靡之音有时竟让她感到出离的惊惧。当丝竹停歇之时,一股深深的落寞感便向她内心深处袭来。她道不出缘,说不清理,只是觉得琴音悠悠,每到柔美时却会变徵,投下煌煌殿角后的一抹yīn影。

    她执意要李小郎君入宫教授shè艺,便是要打破这堵无形的高墙,呼吸呼吸巍峨宫阁外清甜的空气。今rì她玩的很开心,李家郎君虽然不似王孙公子般玉面儒雅,却多了一份成熟男子的血xìng。到底是沙场上走下来的男人,所特有的韵味竟然她隐隐痴迷。

    “娘娘,到了。”近身宫婢团儿款款施了一礼,柔声道。

    “哦?”杨玉环这才发觉已然来到了绫绮殿,笑了笑便踮起足步跨了进去。

    这绫绮殿本是历朝皇后所居正殿,妃子本无权进入。但自家三郎偏偏没有立后,她这个名义上的皇后便理所当然的住了进来。(注1)

    “娘娘,您今个怎么跟失了魂似的,是不是还在惦念着李家小郎君?”团儿进了寝殿便没了正行,似一只脱兔般跳到了杨玉环身边,神秘的笑了笑。

    “好你个死妮子,竟然敢嘲弄本宫。”杨玉环佯装愠怒,脸上登时绷了紧。

    “娘娘才不舍得罚团儿呢,娘娘知道团儿是为娘娘好!”团儿却并没有上当,端起一杯清茶便送到了杨玉环手中。

    “你啊!”杨玉环显然对这个贴身宫婢没什么好办法,只得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

    “要我说啊,那个李小郎君啊还真不错。身高七尺,面容俊秀,年仅十七便做到了一军都督,当真是人中龙凤。娘娘念想他,倒也...”

    团儿抽出绢布掩嘴媚笑,似杨玉环肚里的蛔虫般一条条数着李括的优点。

    “快住嘴,越说越没边际了。”杨玉环夹了团儿一眼,怨sè满面:“我倒是想留下李小郎君在宫中用膳,可你看那个急迫样,保不准已与哪家姑娘相约黄昏后了。”

    “哪能啊,娘娘倾国倾城之姿,莫说一个区区的兵马使,便是平卢兵马使安大人,不也对娘娘钦慕的紧吗?”

    团儿是杨玉环从寿王府带出的老人儿,最是看不得自家娘娘吃亏,噼噼啪啪说个不停。

    “你看看,你看看!我真得好好管教管教你,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若是让陛下听了去,莫说你这个死妮子,连我这个做娘娘的也得平白吃了挂落儿。”

    听到团儿提到了安禄山,杨玉环立时柳眉倒竖。她好不容易向三郎告了假,才以抱恙为由躲过那个胖子,偏偏现在耳中还落不下清闲。

    “好好,奴婢不说了。”团儿跳步上前,捏着杨玉环的香肩,缓推轻柔。

    “你啊!”杨玉环在团儿眉心上轻轻一点,叹了口气。

    “四妹,四妹!”

    寝殿外突然响起一阵喧腾,杨玉环微微皱了眉,起身迎了出去。

    “哦,是御史中丞大人。”杨玉环见来人是杨钊,脸sè立时便冷了下来。

    “贵妃娘娘,您看都是一家人...”

    杨钊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尴尬的搓着手赔笑。

    “不知御史中丞大人深夜造访所谓何事啊?”杨玉环这次索xìng把姿态做足,让自家兄长好好长长记xìng。

    “没,倒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就是为兄挂念着娘娘的身子...”

    “哦?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御史中丞大人深夜进入内宫,谒见本宫?大人难道不知未得陛下准可,任何人不得私会妃嫔吗?”

    杨玉环却是得理不饶人,丝毫不给杨钊喘息的时间。

    “可,可我们是兄妹!”不知自家妹妹吃错了哪味药,杨钊胸中憋了一肚子火。

    “行啦,行啦,二爷您没看出娘娘是为您好,怕别人说杨家闲话吗?”见二人便要起了争执,团儿适时地站了出来,劝道。

    “嗯。”杨钊闷哼了一声,算是服了软。

    “说吧,今夜来找本宫所为何事?”杨玉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挥了挥袖口。这个族兄虽然为人冒进了点,对她倒也算恭敬,经过三郎的一番提携,如今在杨家男人里勉强也能撑起一片天。

    “我,我就是看不惯那个死胖子!”杨钊咬了咬牙,恨道:“安禄山那厮,实在是目中无人。我看到他那副自命不凡的样子,心中就直作呕。”

    “哦?”杨玉环顿了顿道:“你已经见过安禄山了?”

    杨钊摆了摆手道:“可不是。陛下在紫宸殿摆下酒宴,宴请安禄山。这厮刚一进京便直奔皇宫,大包小包的珍禽异宝挟裹着带了来,一并献给了圣上。还好娘娘你走的早,不然非得被那厮缠着不可!”

    “你跟他好好相与便是,为何匆匆离宴?”

    “我呸!我跟他好好相与,那厮如今除了陛下、娘娘、李林甫那老贼,眼里可还有别人?”

    杨钊一时气急,便爆了粗口。看到杨玉环那愠怒的神sè,他才发觉说错了话,灿灿的笑了笑:“我跟那厮是聊不到一起去。那厮张口闭口就是打了几场胜仗,斩了多少首级,好像全大唐就他一个人会打仗似的。”

    “噗。”杨玉环掩嘴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便是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人家是边关大将,谈的无外乎这些兵戈之事。辛辛苦苦打了一年仗,报报军功,讨讨封赏又有何错?”

    “我,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杨钊虽然不懂得领兵打仗,却也知道一些领兵行军的常理。契丹、奚人总共就把十来万,怎么可能隔三差五就进犯一次边关,抻着脑袋让他安胖子砍?”

    杨钊摇了摇头道:“别以为只有他安胖子会打仗,如今李兵马使与我杨家结盟,下次若是他再敢自恃不凡,便让他与李兵马使比试比试!”

    “好啦,你先喝杯茶,消消气。”杨玉环心头苦笑,这个族兄若是气急了倒真像一个小孩。

    “二爷,您的茶。”团儿将一杯清茶递给了杨钊,强自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娘娘,不是我杨钊多事,只是我们确实得为自己多谋划谋划!如今李林甫那老贼与安胖子是一个鼻孔出气。他们俩一个在朝,一个在军,几乎把持了大唐半边的江山。莫说我杨钊只是一个御史大夫,即便就是入了政事堂,拜了宰辅,也对那老贼无可奈何啊。”

    杨钊一番控诉痛心疾首,眼里直要喷出了火星儿。

    “这样不就挺好的吗?如今我杨家在京城也算豪门大户,族中的子弟不需科举便能荫得个郎官,寻常百姓家羡慕都没处羡慕去。”

    “娘娘!这朝堂上的事您不懂,有些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根本没有后退的可能。陛下越是对杨家恩宠,李林甫那老贼心里便越不安稳。即便我杨钊忍耐退让,他也会寻着法的找我的不是,将我挤出朝堂。即便是为了自保,我们也得多笼络些人心!”

    杨钊急的额头渗出了虚汗,苦苦向杨玉环诉说着其中利害。

    “真是这般?那李林甫对本宫倒也算恭敬。”

    杨玉环半信半疑的点了点,抿了口清茶。

    “那老贼对您当然恭敬有加。他如今主要的jīng力用来对付东宫,没空‘照顾’杨家。不过据臣所知,这老贼暗中在边关军队里培植自己势力。安禄山、哥舒翰这些边疆节度都或多或少投到了李林甫身侧,如若我们不早作打算,怕到时就晚了!”

    杨钊市井出身,对人心看的颇为透彻。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自打李林甫进了政事堂,除了对他唯命是从的陈-希烈,有哪个宰相能够安安稳稳的坐稳官位。如今他杨钊已经成了李林甫的假想敌、眼中钉,必须早作谋划!

    “如此,你便笼络了我师傅,让他投入杨家门下?”杨玉环总算听了明白,柔声道。

    “他倒也不算完全的投入了我杨家。”杨钊苦笑一声:“只能说,我杨钊多结交了一个手握兵权的军将。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的事儿谁又说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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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绫绮殿:位于紫宸殿东北首。

第十九章 笙歌(五)

    更新时间:2013-01-22

    自打从宫中回来,李括便没有落下半分清闲。朝中权贵可是听说,李小郎君在朝议后直接领旨进入大内宫禁教授贵妃娘娘shè艺。贵妃娘娘那是怎样尊贵的人物,便连那专横跋扈的平卢节度使安禄山都只敢认其为干娘。李小郎君竟然得到贵妃娘娘的认同,成为了她的shè艺老师!

    如此明显的信号,这些常年混迹政坛的老手如何会看不出?既然圣上执意培植此子,大伙儿便没有必要跟自己的仕途过不去。虽然此子根基尚浅,但有道是默欺少年穷,有谁说得清十几年后的事情?

    在少年扬名之前,长安城的权贵们可是对落魄的李家不屑一顾,自然不会给李小郎君留下什么好印象。

    有心修补与少年的关系,各个国公侯爷纷纷派出府中的管事向小郎君递交了请柬、名刺,势必要给新晋疏勒兵马使留下一个好印象。(注1)

    穿梭奔波于各sè权贵的酒宴,少年直是苦不堪言。不但国公侯爷频繁向自己示好,并隐隐体现拉拢之意,就连那些诰命夫人都拿着自家千金的生辰八字向自己闻讯。虽然少年多次暗示、婉拒,但这些夫人却锲而不舍,恨不得立时便将少年绑了送入洞房,生怕这么好的快婿被别家偷了去。

    之后几rì,少年索xìng叫窦青、李晟等心腹带了数十个铜武营弟兄,围在临湖二十三巷的老宅外,凡是见到拜谒模样的管事一律拦住,不允他们进入。

    铜武营的弟兄可都是见过血的汉子,提刀巍巍然立于家宅旁,自是威风不已。那些国公侯爷府邸的管事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一见到这阵势便知道主人下了闭门令,叹了口气回府复命去了。

    得了圣人封赏,少年有心在长安购置一套新宅。一来,安德坊的老宅本就是借租于堂舅。虽然自己被拜为太子宾客后堂舅便出面将那套宅院赠予了娘亲。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产业,住着也闹心。二来,少年也想买一套像样的宅子让娘亲好好享两天清福。这城南本就是喧闹之地,实在不适合老人修养。不说在寸土寸金的崇仁坊购置府宅,也得才北城寻摸一块安乐窝。

    虽然娘亲一再强调自己不需要搬家,但少年却执意购置新宅。老人家还不是疼惜那几分钱财?殊不知家业不是省出来的而是挣出来的!他李括要真沦落到靠娘亲勤省持家的地步,这个儿子便做的真是不孝!

    人啊,不是牲口,不能忘本!

    少年曾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像个男人一样,靠自己的双手给娘亲,给这个家撑起一片天!如今虽不说功成名就,但也算成其名。光皇帝陛下赏赐的银钱就足足是自己十年的年俸,要在长安城北购置一栋新宅还是颇为轻松。

    不过这购置宅邸也不是想象的那样轻松。老话讲的好,打猎的不说鱼网,卖驴的不谈牛羊,做一样营生便要有一样的技艺。李括虽然擅于用兵,打得吐蕃人抱头求饶,实为一名不可多得的良将。但少年对这商贾交易之事实是一窍不通,若叫他和出售宅子的主家打交道,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正当少年一筹莫展之时,陈小六恰巧来到临湖二十三巷。在得知自家七哥在为购置新宅犯愁后,陈大捕快立时打下了包票,将这个活计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关注了几rì行情,陈小六一大早信心满满的来到临湖二十三巷,还未进门破楼嗓子便扯了起来。

    “小七哥,七哥!”少年心情颇为舒爽,迈着方步进了宅院。

    “唉,你慢点,别吵到娘亲!”李括快步迎了出来,食指放于嘴前示意陈小六噤声。

    “哦。”陈小六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道:“括哥,你是不知道,我在北面亲仁坊给你寻了处大宅。三进三出,位置极佳,关键是清静!”

    陈小六一口气吐露完了信息,笑呵呵的望着自家七哥。

    “你小子最近跑了多少路啊,看把你累的。”

    李括刮了刮陈小六的鼻头,打趣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长安城中的府宅售卖有专门的商行代办。哪家要出售宅子变现银子,哪家要购置官邸接过家眷,他们比谁都清楚。不过付一小笔佣金,便省去你大半工夫,何乐而不为?”

    “哦,竟有此等奇事,我们边走边说。”

    李括将褡裢系好,锁好了院门,与陈小六一道踏上了坊街。

    “这家宅院在亲仁坊,想必不会太过便宜吧。”

    “括儿哥,这回你可得犒劳我,要不是我,你哪能捡这么一个大便宜!”陈小六颇为得意的挺了挺胸脯,邀起了功劳。

    “哦?”

    “三进三出的宅院,直开坊街的大门,在亲仁坊只要一千贯钱,一千贯钱啊!”(注2)

    陈小六一提到此,便兴奋的挥舞起拳头,好似这个宅院便是给自己置办的。

    “竟有此事?”李括显然也是颇为惊讶,虽然他并不太了解长安城中宅院具体的价钱,但对大致的价位还是有所了解。莫说一千贯钱,即便是两千贯钱,要在亲仁坊买一座三进三出的气派大宅也是绝无可能。

    “小六,你不会动用职权威逼卖家了吧?”

    李括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关节,疑声道。

    “哪能啊,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我陈小六怎么会做那些让父老乡亲戳脊梁骨的事!”

    陈小六挺直了摇杆,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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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名刺:“刺”之名虽见于汉末,可是“名刺”一词在现存古籍中却最早见之于唐代。唐人的名帖,多用红笺。讲究的名帖,还要用泥金书写,比之竹木制成的谒、剌显贵的多。

    注2:参考房价:唐宪宗在位的时候军阀李师古为了收买人心,给唐太宗时著名宰相魏征的子孙送了一大笔钱,让他们赎回已经卖掉的魏征旧宅。当时魏征子孙赎回旧宅总计六百万文,即六千贯。天宝年间房价显然比宪宗时低,又不是那么豪奢,一千贯应该很合适了。

第二十章 笙歌(六)

    更新时间:2013-01-22

    亲仁坊虽不似崇仁坊、光禄坊那般遍地朱门,却也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段。访问下载txt小说 竟有人以一千贯的价钱出售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邸,着实让少年颇为惊讶。

    与好友陈小六纵马不多久,二人便行到亲仁坊坊门前。李括翻身下马将清风交予了坊市的吏员,遂迈开方步朝内走去。

    与商行代办的伙计交谈一番后,少年了解到这座宅邸位于亲仁坊西北隅,乃是前右威卫兵曹参军吴巽的旧宅。天宝六载吴参军去世后,这宅子便闲置了下来,只有一个侍妾和老管事留在府中。吴参军生养有三子,却都不在西京做事。长期没有人打理,这府邸便落了慌。

    按照常理,老家主过了世,便应由长子继承家业。是变卖家宅还是重新修葺入住好歹都要给个说法。只是吴家的大公子一直在华州下邽县做县丞,没空照拂京兆的宅子,此事便一直拖了下来。前些时rì,吴大公子进京回吏部述职,便顺道将宅子插了标,签了文书,势必要在入秋前将府邸变了现。(注1)

    “七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走在阔畅的坊街上,陈小六得意的扬了扬头。这笔买卖是他一手促成,足足给自己挣了一口气。谁说他陈小六只会拖荫于七哥,单凭自己,他依然可以把事情办得利利落落。

    七哥不是说过吗,人活在这个道口上,终归靠的还是自己!

    “嗯,这次我可要好好感谢你。”李括冲好友笑了笑,心中暖意漾然。

    那商行代办的伙计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见李括面貌英武,气度不凡心中便有了计较。

    “这位官爷,看您面善,小的便多啰嗦几句。这吴家大公子可是急于将宅子出手,你可不要表现的过于急切。”有心讨好李括,商行伙计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吐露了出来,丝毫没有顾及卖家的感受。

    “哦?”李括微微一愣道:“这位小哥儿,这吴公子已经把价钱压到了一千贯,怎么可能再行让价呢?”

    那伙计摊了摊手道:“降价是没可能了,不过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收获。您是不知道,吴参军生前最疼惜一房妾室,那侍妾生的水灵动人,那味道,啧啧,怕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小伙计一边咂巴着嘴一边挥舞着拳头,涎水顺着嘴角直垂了有一尺长,好似今rì他自己便能平白得了个如花大美人。

    “那小娘子本是个青楼的花魁,被吴参军赎了身便入了吴府作了妾侍。小娘子除了贱籍自然欣喜非凡,那吴参军又是个重情的汉子,两人卿卿我我好不快活,夜夜笙歌。不过要么说祸福相依呢,两年前吴参军忽然染了怪病,直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身子还淌黄水。虽然看了好几家郎中,都是没有结果。这不,吴老爷一蹬腿,小娘子立时成了寡妇。偏偏她还是个没有身份的妾侍,要地位没地位,要钱财没钱财。吴大公子早就看这个小姨娘不顺眼,正准备借出售宅子的机会将她卖了去。”

    小伙计一口气说将下来,得意的舔了舔嘴唇,仿佛在这长安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市坊奇闻。

    “多谢小兄弟提点,不过小兄弟给我谈起此事是为何意?”李括耐心的听完了小伙计的诉说,微微一笑。

    “唉,我说官爷,您别跟小的装糊涂啊。实话告诉您吧,若是您想收了那小娘子,尽管提出来,那吴大公子巴不得去了个包袱呢!”

    小伙计一时着了急,将心中所想倾数倒出。

    “原来如此。”李括摇了摇头道:“且不说李某本就占了便宜,若再趁机占有吴大人的妾侍,那便真是无地自容了。”

    “您看,您看,这...唉,陈爷,陈爷您劝劝这位官爷,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陈爷...”小伙计不曾想李括会拒绝自己的好意,挪步到陈小六身旁不停的喊着。

    “去你娘的,你以为我七哥也是你那般的好sè之徒。”陈小六被小伙计缠的无可奈何,笑骂了一句。

    “唉,唉。”见多说无益,小伙计耷拉着个脑袋叹着气将二人引向吴家府宅。

    吴家的府邸在亲仁坊西北角,虽然不甚奢华,却胜在清静、阔畅。一进屋门,吴府的老管家便迎了上来。

    “这位想必就是购宅的新东主?”老人家想必已逾花甲,斑白的发丝出挑的冒了出来,一身浆洗的发了白的粗布罩衫更是衬出岁月的沧桑。

    “老人家,正是我。”李括冲那管事抱了抱拳,微点了点头。

    “哦,您里面请,里面请。我们家大公子在里宅呢,他听说您要来看宅子,刚从吏部考功司赶回来,清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老管家躬下身子,单臂相邀,率先朝里宅客厅走去。

    这里宅的布局颇为大气洗练,虽没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但主宅、客室、东西厢房一应俱全,布置的很是到位。

    中轴正面的客室漆门大开,那老管事快步进入屋内点了点头便回到门前:“两位,我家大公子有请!”

    “有劳了!”李括冲那老管事拱了拱手,阔步迈入屋内。

    正堂中端坐着一个三十有余的中年男子,他颌下蓄着三缕胡须,身着一袭墨绿sè锦袍,远远看来颇为儒雅。

    “大公子,这位便是要购置宅邸的东主。”老管家谦恭的冲吴大公子欠了欠身,满施一礼。

    “嗯。”吴大公子点了点头道:“不知这位东主怎么称呼?”

    “在下姓李,单字一个括。”李括不敢托大,如实相告。

    “哦,李东主,你应该知道我是急于出售祖宅,故而将价钱压得很低。”捧起一杯清茶,吴公子抿了抿道:“因此这价钱是不能再低了,不知李东主看过之后可还满意?不过我话说在前头,鄙人只收现银。”

    “吴公子这座祖宅甚合李某之意,价钱倒也公道,不如今rì就将文书签了吧。”李括不想将此事在拖下去,开门见山的拿出褡裢:“至于这银钱之事,吴公子无须担心,李某绝不会短了吴公子一文。”

    “好,李东主不愧是爽快人!”吴公子心中大喜,少年的爽快模样让他更加确认其商贾身份。虽然贱卖祖宅有些肉痛,但自己常年在下邽,一年也回不来长安几次。留着这栋宅子也是平白便宜了那个贱人。

    一想到那个侍妾,吴公子便觉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是一个青楼出身的婊子,偏偏迷得父亲神魂颠倒。竟然还想侵吞吴家在渭河以北的田产,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晋伯,拿纸笔来,我要与李东主签订文书!”吴公子捋了捋胡须,高声道。

    不多时的工夫,晋伯便将纸笔送来。吴公子蘸了蘸墨,略一思忖便落笔起书,片刻将专卖宅邸的文书写好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姓。微微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浅浅一笑,将文书递给了李括。

    “李东主且看看,可还有错漏之处?”

    李括细细过目后道:“如此,李某无甚异议。”

    “好,既然这样,就请李东主签上名姓,交了银钱,从即rì起这宅子便归予李东主了。”

    说完,吴公子便摸过一旁的锦盒,打开锁子,取出房契放于李括面前。

    正当李括提笔yù签名之时,突然一个妙龄美妇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中堂。

    “这位东主,这位东主。您行行好,行行好把奴家也买去吧。”

    这美妇穿了一件浅青sè素纱衫,一抹橙红sè的系带横拂过胸间那高耸的沟壑,颇有一番韵味。只是她惊慌之下,花容失sè、面sè惨白,似然失分不少。

    “这位想必就是...”李括从年龄推断此人便是吴巽的妾侍,但却不好贸然张口。

    见到美妇跌入堂内,吴公子皱了皱眉道:“谁让你进来的!”

    那美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敛了敛鬓角的杂发欠声道:“大公子,丽娘知错了。”

    “哼,我在与李东主商谈正事,你且先退下。”

    吴公子显然对这个姨娘没有什么好感,挥了挥手便yù打发掉她。

    “大公子,大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我愿意跟李东主走,绝不白再多吃吴府一粒米粮!”

    见吴公子不作理睬,丽娘一时着了骇,忙转向李括叩首道:“李东主,您就收下我吧,我会煮饭浆衣,我会颂歌弹曲。我还可以...还可可以给您作妾侍,您一定要收下我。不然,不然大公子会把我卖予北里的...”

    丽娘说及酸楚之处,香雨梨花滑落面颊,晕透一袭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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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据考证,右威卫兵曹参军吴巽宅邸位于亲仁坊。秦孝公始置下邽县,唐朝时将县治迁到今渭南县下邽镇。

    ps:大家要七郎收了她不?这女四很惊艳有没有...

第二十一章 佳人(一)

    更新时间:2013-01-23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欢迎来到阅读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若不是亲眼所见,李括着实不敢相信大唐还有如此艳丽的女子。

    多一分则显腴,少一分则显憔。出挑的身材,绝佳的容貌,配上如羊脂玉般润白紧俏的肤质,构成了艳冠群芳的一位绝世佳人。

    如果说杨妃娘娘的美在于体态的丰腴,虢国夫人的美在于神质的媚韵,这丽娘的美则真真切切来源于那冰清玉洁的气质。少年一时微愣,手心已攥出了汗,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丽娘紧紧抱揽着李括的大腿,生怕一瞬的工夫少年就要将她抛弃。吴参军一死,她便没了依靠,只能任由吴家人摆布。吴府大公子吴沓维一向与她不睦,认为她勾搭了吴老爷,侵犯了他在吴家的权宜。殊不知她一个青楼女子被人赎了身,又有何选择的权力呢?

    如今吴参军病故,吴沓维势必要报复自己,以他睚眦必报的xìng格来看,吴沓维很有可能将自己卖予烟花场所以泄私愤。好不容易脱了贱籍,丽娘怎会轻易屈服?无奈她只是吴参军的一个妾侍,着实没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力。故而,她在听得有人要购置吴府老宅后便毫不犹豫的奔了过来,无论如何要主家将她附带买了去。

    至于这主家的年龄、容貌她都顾将不得了,即便委身于一个六旬老翁也好过在烟花之地每rì强颜欢笑。

    待见到购宅的主家,丽娘自是欣喜非凡。这人看模样也就是个十七八的小郎君,虽然身材分外雄阔,到底眉眼还透着稚嫩。能够嫁给这样俊美的公子哥做个填房,不怎么也好过在烟花之地受人凌辱?

    丽娘既已下定了决心,便不会轻易的放弃。她对自己的年龄丝毫不担心,虽然她比这个公子哥大上四五岁,但皮肤将养的却颇为在意。她若不明说,有几人能看出自己的真实年龄。况且对男人来说,一个女人最重要的部分乃是韵味,一旦对了味儿,便再是放不下了。而拿捏、把持住男人的心,对于出身烟花之地的她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

    “这位,这位姑娘请先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李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丽娘,叹了口气便要将她扶起。

    丽娘却是摇了摇头,牙尖咬着玉唇道;“这位东主要是不答应,丽娘便跪死在这里。”

    “这,吴公子,你看...”李括一时没了法子,将目光投向了吴沓维。

    “好你个沈丽娘,速速给我起来。若是再拖拖拉拉的,吴某便带你去见官,看看你这冰晶娇嫩的肌肤吃不吃得起棍棒大刑!”

    吴沓维只觉在外人面前落了家丑,恼羞成怒之下已是爆了粗口,指着丽娘不住的打着颤。

    “大公子,且听丽娘一言。自从丽娘嫁予老爷做妾侍便算作吴家的人,这点丽娘并不否认。如若大公子愿意将丽娘留着府中,哪怕是做个粗使丫鬟丽娘也绝不会道半个怨字。只是如今大公子却要把丽娘往绝处逼,丽娘也就不得不为自己谋划了。若是大公子不给丽娘一条活路,丽娘便死在这吴府。”

    沈丽娘目光坚毅的盯着吴沓维,丝毫不作退让。

    “好,好,好个伶牙俐齿的沈丽娘,你不是要拼死相争吗?我还就告诉你了,这个案子你就是告到御前也占不到半个理字!”

    吴沓维倒是丝毫不担心官司会打输。沈丽娘自从被阿爷洗白身份接回家中,便算作吴府的人了。说的好听点,下人们唤她一句七夫人。说的难听了,她不过是吴府的一个丫鬟婢女。她以为她是谁,她连阿爷的一个侧室都算不上!他吴沓维占着一个理字,走到哪里都不心亏!

    对于吴府的家事,李括本不好插手。但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或多或少都和他有丝许关联。不忍见沈丽娘落泪,李括轻咳一声道:“吴公子,有什么事情可以坐下来谈,我看丽娘也不像不通情理的人。”

    吴沓维冷哼一声:“这是吴某的家事,就不劳李东主费心了。对了,李东主你是来买宅子的还是来管闲事的。若是不买宅子,我吴府可不宴请闲客!”

    “你!姓吴的,你怎么跟我们七哥说话的,你知道他是谁吗?”

    陈小六看不惯吴沓维桀骜的样子,向前迈了一步,jǐng告道。

    “他?他不就是一个手头有点破钱的商贾吗。老实告诉你,我最看不起的便是你们这些jiān商。得了,这宅子啊我吴某不卖了。有钱怎么了,吴某还怕接了你的钱,染得一身铜臭!”

    不想让李括插手此事,吴沓维索xìng下了逐客令,声声刺耳。

    “你,好,不要说我仗势欺人,今天我陈六爷便让你长长见识。竖好你的狗耳听好了,你面前的这位就是新晋疏勒兵马使,大破吐蕃的少年英雄,李括李将军!”

    陈小六冷笑一声,索xìng将李括的真实身份抖了出来。既然你吴沓维仗势欺人,就莫怪他陈小六以牙还牙。

    “什么?他,他是水漫九曲城的李括李都尉?”吴沓维到底是朝廷官员,虽未升到六部政事堂的高位,朝廷的邸报好歹也是看过一二的。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李括,实在无法将大破胡虏的少年英雄,和眼前这个面容和善的小郎君联系到一起。

    “你倘真是李括李将军?”吴沓维的声调已发了颤,试探着问道。

    “实不相瞒,确是李某。”李括见事情已到如今的地步,遂笑了笑抽出腰间号牌递予吴沓维。

    吴沓维匆匆看了一眼心中便不做幻想,立时跪倒在地。

    “李将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这般金贵的人物。我该死,该死。这宅子就当送给您老,这丽娘啊您要是喜欢也一并带走。只求您看在卑职无知的份上,不要计较...”

    吴沓维平rì里肯定没少看戏曲,变脸堪比伶人。前一刻还对李括颐指气使,这一份便将姿态放的低了一辈。

    倒也不怪他大惊小作,若是李括因他一番言辞心生忌恨,以少年的官职想要动动手脚,通过吏部考功司给吴沓维划一个下评还是易如反掌的。这样一来,别说升迁无望,若是朝中无人说话,怕吴大公子很肯能因‘业绩’过差被贬官到下州穷县,一辈子无法回京。

    不过李括显然不是那种凭恃权力胡作非为的公子哥,少年微微一笑道:“吴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这宅子你卖我买,一手交钱,一手交宅,正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我若是平白要了你这宅子,作出这等有辱家风的事,我家娘亲便得把我打死在家门前。”

    “李公子果然气度非凡,吴某佩服,佩服!”吴沓维立时陪着笑脸站起身来,递上一句句的好话。

    “不过,至于这丽娘之事嘛...”李括皱了皱眉,yù言又止。

    吴沓维以为李括变了主意,忙道:“丽娘您尽管带走,就当是吴某孝敬您的。您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李括转身望了望面容憔悴的丽娘,心中叹了一声。事情闹到如今这个程度,若是自己不‘收下’丽娘,吴沓维下一刻便会将她卖予烟花之地,当无一丝回旋的可能。

    不如先将其‘收下’,等事情平息之后,再给她一笔银子让她找个好人家。

    思定之后,李括笑道:“既然吴公子有如此美意,李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微顿了顿,李括转向沈丽娘道:“丽娘,你可愿跟我走?”

    丽娘微抿着玉唇,羞声道:“丽娘愿意。”

    “好,好,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吴沓维媚笑着贴身上前,眼睛都要合作一条细缝。

    “自古英雄配美人,李将军英武不凡,丽娘跟了您也是福气不是。”吴沓维清了清嗓子道:“李将军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一声。我吴沓维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愿受李将军驱使。”

    “如此,便多谢了。”李括嘴角微扬,冲吴沓维点了点头。“这里是一千贯的飞钱,在徐昌汇即可兑现,请吴公子收下。”(注1)

    那吴沓维千恩万谢的收过飞钱道:“如此,这笔买卖便算成了!如今这宅子已归将军所有,丽娘您先带走,容我收整几rì细软。三rì,三rì后您带家人过府!”

    “理当如此!”李括冲吴沓维抱了抱拳,和声道。

    ..................................................

    注1:飞钱:《新唐书·食货志》记载:“时商贾至京师,委钱诸道进奏院及诸军诸使富家,以轻装趋四方,合券乃取之,号飞钱。”也就是说,最早的纸币不是北宋的交子而是唐代的飞钱。

    史籍中关于“飞钱”的最早记载是元和六年(811)二月,这里由于情节需要稍稍提前。

    ps:如此惊艳的佳人啊,李七郎有没有福气消受,就看兄弟们的票票啊...

第二十二章 佳人(二)

    更新时间:2013-01-23

    乔迁新居可着实是个大喜事,尽管李括一再推阻,但铜武营的弟兄却不能让自家都尉大人在这般事情上落了寒酸。在校尉张延基、窦青等人的带领下,铜武营的亲兵纷纷来到临湖二十三巷,替都尉大人扛箱提包、端锅背碗,恨不得连厨室内泥子砌成的灶台都卸了去...

    自从都尉大人封了疏勒兵马使的官职,大伙儿跟带着也沾了不少光。封旅帅的封旅帅,进队正的进队正,就连平rì没立下什么大功劳的大头兵,也累功为一火之长。他们已与都尉大人连为一体,以前只是利益相关现在却是打心眼里佩服。

    都尉大人刚入铜武营的时候,大伙儿还对他的年龄嗤之以鼻,认为他不过是仗着祖宗余隐来军中混功名的富家公子。但紧接着都尉大人便用一场接一场的胜仗向大伙儿证明,他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公子哥,而是一个可以托付死生的兄弟。那柄黑刀,那匹快马在一次次的拼杀中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但即便如此,大伙也认为都尉大人的家世定是显赫非凡。毕竟若非出身名门世家,如此年纪怎会对兵法烂熟于胸,且又运用的如此灵活?老话讲的好,穷学文,富学武,像都尉大人这样文武双全的儒将岂是一时一刻能培养出来的?

    直到大伙进了李家,见到了徒有四壁的宅邸,见到了浆洗的泛了白的寒酸衣物...

    李卢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到家中来了这好许人也不慌乱,含笑指点着众人收拾行囊、箱子。实诚些说,李府着实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除了李括阿爷留下的一箱古书,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到台面上以充门面。不过李卢氏却不觉得有何愁苦,自家小子如今有了出息,李家中兴在即,她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倒是李括有些放不下,觉得这些年来愧对的娘亲太多,不知该从何处补偿。最后还是阿甜的一番安慰,令少年释然。

    在得知李括的身份后,那吴沓维当真是变得毕恭毕敬,第二rì便差人通知少年他已收拾妥当。一众亲兵将为数不多的几口大箱子送上推车绑了严实,这才朝亲仁坊的新宅而去。

    对于这布置新宅的事情,李括可是不在行。好在有杜景甜杜大小姐在旁,在老夫人李卢氏的指点下,小娘子倒也安排的有木有样,不多时的工夫便把新宅布置的焕然一新。

    至于这绝世佳人沈丽娘嘛,李括暂且把她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小跨院,等过些时rì在和她商量后续之事。

    一切安排停当,少年正yù出门便接到驸马都尉、太常卿杨暄的请柬。杨暄的宅邸位于亲仁坊东门以北,与李括的宅子相距不远,勉强也算个邻居。只是李括虽与其父杨钊偶有往来,却和这杨暄素未有交。

    杨暄此时相邀,莫不是遵其父杨钊之意?

    思忖片刻少年还是毅然决定赴约,既然以后要在一坊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要混个脸熟。

    杨暄设宴之地并不在其府邸,而在亲仁坊东北首的一家唤为怡仙居的酒楼。李括和好友张延基、周无罪随着那送信的小厮行了半柱香的工夫便来到酒楼门前。

    进了酒楼,登了玄梯,一行人便径直来到杨暄预定的包房中。这怡仙居的包房并未以泥墙实封,仅以竹帘象征xìng作隔,故而能听得见得其中物事。

    杨暄正在饮酒,见李括一行人到来忙迎身上前:“来者可是新晋疏勒兵马使李括李将军?”

    李括抱了抱拳道:“正是李某,想必这位就是太常卿、驸马都尉杨暄杨大人?”

    “正是杨某,李将军我们可是就等你了。快来,快入席!”杨暄听闻后立时喜笑颜开,拉着李括的衣袖便往包房走。

    行了几步,他才意识到李括身侧还有二人,有些灿灿的笑道:“这二位是?”

    “哦,他们是我的两个朋友。”李括笑了笑,低声解释道。

    “如此,二位便一齐入席吧。”杨暄颇为大度的摆了摆手,单臂相邀。

    包房内除去杨暄外还有四五个年约二十的俊秀青年,锦衣华服,穿金陪玉,想必都是国公侯爷家的公子。

    李括与他们寒暄客套了几句便不再言语,静静的品着清茶。倒是张延基似与他们颇为熟识,一时聊的倒也火热。

    约莫盏茶的工夫,小二便将点的菜肴送至。一番续茶后,自是得到了杨暄的一番打赏。拿了一枚银锞子,那小二便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正yù举起筷箸大快朵颐,却听见斜侧后的案几处传来一番辩论。

    “贺兰兄,你的观点我确是不能苟同,想我大唐,泱泱大国,岂能受那蛮夷欺辱!七尺男儿,自当持剑血染沙场,马革裹尸还。”

    那贺兰公子却是摇了摇头道:“皇甫贤弟,你这观点也太激进了。我又何尝不是一热血男儿?只是若与大食人全面开战,必然生灵涂炭,说到底苦的还是百姓啊!”

    那皇甫公子闻听此言竟是一拍案几,轻起身来:“贺兰大哥,你这话岂不是有因噎废食之嫌?难道仅仅因为战争会涂炭生灵我们便要忍气吞声的受那异族蹂躏?那大食人可是比吐蕃人还凶残的蛮族。听说他们不但烧杀抢掠,还逼迫人们学习什么劳什子的经义。直是胡尘一起,六道蒙羞!”说及此处,那皇甫公子握紧了拳头,双眸中透出阵阵恨意。

    贺兰却并未动气,轻声道:“皇甫贤弟啊,只是若与大食人全面开战,涉及的东西千千万。单论这粮草一项,便叫人头痛。你有没有计算过,若是兴举国之兵力与大食人开战,光是兵力至少也得三十万。三十万的兵士粮草需要多少?虽然我大唐富庶,粟米丰于仓谷,但都道有备无患。若是将这些急救的粮草都供应军中,再发生天灾时我们拿什么赈济灾民?况且安西四镇距离关陇路途甚远,路途上的耗损势必甚巨,此法定不能行矣。”

    顿了顿,贺兰接道:“况且如今圣上刚刚对吐蕃用完兵,财力已是吃紧。若再在西疆兴兵,民怨沸腾,不出半年,我大唐必定被此战争拖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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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预告一下,下周六小封推,到时爆发。

第二十三章 浮沉(一)

    更新时间:2013-01-24

    李括心下一沉,若这二人所言非虚,那么大食人便有染指西域之心了。安西四镇对于大唐来说,意义非凡。一方面三线丝绸之路皆从其经过,往来商贩众多,安西四镇的稳固统治保证了大唐和西域各国的往来交流。二来大唐在西域的羁縻统治更多的是为了牵制吐蕃的兵力。倘若安西四镇易主,陇右、剑南一代对吐蕃的防务压力将陡增。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安西四镇都不容有失。

    但大唐刚刚倾举国之力打完河湟会战,可有足够的气力与大食人一争高下?

    杨暄显然也已注意到临桌之人的谈话,端起酒杯缓缓送至口边轻呷了一口。

    “只是,只是我大唐便要咽下这口恶气了吗?想那高仙芝刚刚替了夫蒙灵察,被圣上委任为安西节度使,难道他就没有替圣上开疆拓土的一点雄心壮志?”(注1)

    那皇甫公子显然并不认同贺兰的观点,针锋相对道。

    贺兰轻叹一声:“当然不能任由大食人在西域为所yù为。安西四镇兵力虽不多,但若是布防合理再加上十几国蕃兵协助,要想保得西域太平也不是什么问题。”

    皇甫公子闻言怒道:“太平!兵者以进为退,若是只想着保得一隅平安,终不能长久!况且碎叶之地本是我安西四镇之一,如今蒙尘胡里,却不思收复,这,这...”

    皇甫公子越想越怒,一时竟是吐露不清词语。

    杨暄冲身旁小厮点了点头,浅浅一笑呷了一口美酒。

    那小厮心领神会的走到邻桌外,隔着竹帘道:“二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不知二位可否过往一叙?”

    贺兰公子微皱了皱眉道:“你家公子姓甚名甚,找我等所为何事?”

    “哎呀,我说贺兰大哥,既然人家有请我们就过去一叙,问这么多作甚。”皇甫公子不等贺兰说完,便冲那杨府小厮点了点头道:“我们这便过来。”

    说完他也不等贺兰同意,便拉起好友来到了杨暄一行人所在的包房。

    “主人,两位公子来了。”那小厮走至杨暄近前,轻声道。

    “噢,快快有请!”杨暄玩味的笑了笑,捻起一粒葡萄送入口中。

    贺兰公子率先步入包房,跪坐在靠外的一张席子上冲李括拱手道:“不知公子找我们所为何事?”

    见他认错了人,杨府的小厮走至近前道:“上首的那位才是我家主人,这个啊是李括李公子。”

    “唉,无妨。不过,括儿哥看起来确实比我英武的多,也难怪这位公子认错了人。”

    那贺兰公子惭愧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在下贺兰容夏,这位是我的朋友皇甫辰东。不知这位公子找我们二人所为何事?”

    杨暄一边轻叩着手指一边缓声道:“某便是太常卿杨暄,二位有礼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某刚才听到二位谈及西域经略之事,一时起了兴致,故唤二位过来一叙。”

    贺兰容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与朋友从安西龟兹而来,刚至长安不久。一路上见到不少从康居而来的商贩,从中探听了些消息。我那皇甫贤弟又偏是一个嘴上没把门的主,故才有了刚才的意气之争。见笑了,见笑了。”

    “听二位的口音倒不像是化外之民,乍一听来还以为是关陇之士。”杨暄端起案几上的一支玉杯递予那贺兰容夏。

    “多谢杨大人。”贺兰容夏接过玉杯一饮而尽道:“听那些栗特商人们讲,大食人有意染指西域,以布哈拉为中心,正渐渐向呼罗珊一代增兵。”(注1)

    “哦?大食人竟对安西四镇打起了主意?”杨暄颇为惊讶,眼里写满了疑问。

    “我们也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贺兰容夏笑着摆了摆手。

    “这还能有假?穆罕穆德.本他们一直都在康居一代跑生意,不会看差了眼。”

    皇甫辰东却是倨傲的扬了扬头,好似一头求战的狮子。

    “辰东!”贺兰容夏瞪了好友一眼,严词打断。

    “穆罕穆德.本?这听起来倒不像栗特人的名姓。”杨暄玩味的盯着贺兰容夏,疑声相问。

    “他们栗特人没那么多讲究,常年在河中跑便改了大食人的名字,只为图个方便。不像我大唐子民,受圣人教化,尊礼仪重名姓”

    贺兰容夏背心已渗出了虚汗,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哦,原来是这样。”杨暄点了点头,举起玉杯:“来,干!”

    “干!”

    “贺兰公子对商路如此熟稔,想必是经商之士了。”李括举起酒杯,冲贺兰容夏微微点头示意。经过刚才一番的观察,他已初步判断出了二人的身份。从安西之地,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又对西域之事如此熟稔,无外乎两种人。一者商贾,二者戍卒。从二人的衣着来看,后者的可能xìng几乎可以排除,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便是往来于丝绸之路上的客商了。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是亦商亦军,毕竟若没些许关系,仅仅沿途关隘收取的水银,就会叫来往于丝绸之路上的商贩掉上一层皮。

    “李公子果然慧眼如炬!不错,我和皇甫老弟便是贩运货物的商贾。”贺兰容夏长出了一口气,拊掌称赞。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们括儿哥是谁,要论这聪明劲,你看这长安城年轻一辈之中,有哪个能胜过他!”

    张延基听到此,得意的接过话头。在他看来,这些商贾即便家财再多,也只是一些有着小聪明关注眼前利益的燕雀,如何能和自家括儿哥这般聪慧的人物相比?

    “那是,那是。”贺兰容夏也顾不得这许多,连声应道。

    “贺兰公子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一次行商便需一年半载,出走在外风吹雨淋的若是不赚个盆满钵满,可真对不起自己那一双苦足。”

    杨暄瞥了一眼愤懑不已的皇甫辰东,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实不相瞒,我与皇甫老弟是做茶叶生意的。从长安进货贩卖到布哈拉,再从那儿运香料回来。”贺兰容夏此刻真后悔应了杨暄之邀,过来叙话。只希望能快些搪塞过杨暄的问询,早些离开。看的出来,杨暄已对他们二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若在逗留下去难保不会出了差池。皇甫辰东那张大嘴,他可真是放心不下。

    “这就难怪了,贩卖茶叶可是暴利啊!听说倒是奇的很,番邦之地不产这些茶叶,偏偏他们还好这口。往来于西域长安贩卖茶叶,往往能得几十倍的暴利。看贺兰公子锦衣华服,想必便是如此所来。”

    “杨大人说笑了。”贺兰容夏陪着笑脸从腰间摸出一方丝绸巾帛递予杨暄:“这是我的名刺,请杨大人收下。下次若是需要带些新奇物件,只管差人到府上找我。待下次前往西域办货,我一定为杨大人带回。”

    “如此便有劳了!”

    杨暄也不客气,接过名刺随手便扔给了身旁的小厮。

    “杨大人,我与皇甫老弟晚些时候在西市还约有个茶会,不知...”贺兰容夏将膝盖朝前微挪了挪,欠了欠身子试探着问道。

    “哦?贺兰公子原来还有要事,那杨某便不打搅了。”杨暄摘下一粒葡萄送入口中笑道:“今rì与二位聊的颇为投机,贺兰公子刚才那一番话可是把我心头挠的直痒,以后杨某怕少不了要叨扰二位,倒时可不要嫌我絮叨啊。”

    “哪里,哪里。杨大人有什么吩咐直管差人知会一声,即便是这天穹弯月,我也要拼着老命给杨大人摘下来。”贺兰容夏急于脱身,冲众人一一抱拳道:“如此,李公子,各位公子,我们便先行一步。告罪了!”

    说完他便抓住皇甫辰东的手,阔步朝屋外走去。

    待其脚步声已隐隐若无,杨暄将小厮唤至耳边:“去把那两个人给我盯好了。他们进的是哪个坊、哪个宅子,家里有几口人、做的什么,都给我一一弄清楚,晚上到府里报予我。”

    “是!”那小厮一抱拳,带了几名家仆气势汹汹的领命而去。

    “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杨暄嘴角微微扬起,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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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夫蒙灵察:夫蒙灵察是羌族人,曾任安西四镇节度使。后在天宝六年,因高仙芝平定小勃律有功,代替夫蒙灵察成为安西四镇节度使。后逐渐消失在史书中。

    注2:呼罗珊:这是一个中古地理名词,意为“太阳升起的地方”。大部分在今伊朗境内,一部分在阿富汗赫拉特一带和土库曼斯坦境内的马雷一带。

    布哈拉:丝绸之路上著名城池,当时位于呼罗珊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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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浮沉(二)

    更新时间:2013-01-24

    见杨暄面sè不善,李括笑了笑道:“我看杨大人,你似乎对这二人的商贾身份不太相信啊。”

    杨暄举起玉杯,抿了一口酒道:“行事张扬,乖戾多变,这哪里有半分商贾的样子。想必李将军也已经看了出来,只不过不想明说罢了。”

    李括的想法被杨暄一语道破,便不再掩饰:“不错,我已看出他们二人定非商贾,不过却也应不是什么坏人。”

    “那可说不准!”杨钊将酒杯敦放在案几上,皱了皱眉:“如今西边可不太平啊,若是有宵小趁机作乱,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流言杀人,那可比刀子快的多。”

    见场面有些压抑,杨暄浅浅一笑道:“不谈这些了,其实今rì我找李将军来赴宴乃是受家父所托。”

    李括心下一沉,这杨暄果然是受杨钊指派!

    “原来如此。不知御史中丞大人可否有要事交付于李某?”这个杨钊真是古怪,明明有机会当面告知自己,却偏偏要假借儿子之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事。家父听说李将军喜迁新居,又是在这亲仁坊,这今后啊我们也算是个邻居。这不,家父特名我设宴相邀,以表拳拳心意。

    “御史中丞大人厚爱,李某愧不敢当。”李括客套的拱了拱手,以作回应。

    “咳,李将军在边关行走,想必对朝中的人事不太了解。我来给你引荐一下。”杨暄却是话锋一转,站起了身。

    “这位是侍御史崔术崔大人,崔大人可是博陵崔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杨暄走到崔术身侧,轻点了点头。

    “崔大人有礼了!”李括冲崔术点了点头,算作致意。

    “这位是太学博士裴邶裴大人。裴大人学富五车,通晓经理,实为我大唐不可多得的儒学人才。”微朝前挪了几步,杨暄拍了拍一名中年男子的肩膀,介绍道。

    “裴博士有礼!”

    “至于这位,便是通事舍人董晔董大人,他老人家可是中书省出了名的倔脾气,兄弟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他拉了过来。”杨暄走到一位年约五十的锦袍男子身侧,笑着打趣道。

    “原来是董舍人,幸会幸会!”李括不敢托大,忙拱手致礼。

    “哎,这样一见啊大伙也算混个脸熟,以后多少也算是个朋友。坐,都坐。”杨暄指了指众人身旁的锦垫,侃侃而谈。

    李括撩起袍衫跪坐下身子,静候杨暄的下题。

    “大伙都愣着什么,吃饭,吃饭!”说完杨暄笑了笑,夹起一片炙鹿肉,便送入口中。

    见杨暄首先动了筷箸,众人这才纷纷夹菜拨饭,开始大快朵颐。

    “如今我们大伙儿围坐一桌,吃着这酒宴着实痛快!”杨暄扫了一眼众人,拊掌赞道。

    “这大唐的官场就是一个吃人的饭桌,有人吃人,就有人被吃。我们不吃别人,就会被别人所吃啊。”

    杨暄将一杯琼浆满饮,颇是无奈的望向李括。

    “杨大人有什么话不妨明说,李某虽然不才,但也辨得清其中义理。”李括不耐与其官话周旋,一语点破。

    “好,李将军果然是爽快人!”杨暄爽朗一笑道:“杨某听说,最近高秀延高将军在长安的宅邸中可是经常出入‘豪侠’、‘义士’。按理说这也不算奇怪,毕竟我大唐边将多喜结交游侠。只是这些个游侠儿可生的不着实像我中原之人的面孔啊。”

    李括略一思忖,缓缓道:“杨大人诉说此事所谓何意?”

    “哈哈哈,李将军还真是有趣,若是杨某没记错的话,李将军和高将军怕是不睦吧。难道李将军就不想知道,与高将军往来的这些游侠儿的真实身份?

    杨暄却是丝毫不着急,一直跟李括逗着闷子。

    “我说杨大人,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yù说还休的?”张延基已是看不下去,插话道。

    “张公子,你且容杨某慢慢道来。”杨暄捋了捋胡须,叹道:“我的线人近rì发现有吐蕃人出入于高秀延的府邸,所以我怀疑高将军怕是与吐蕃有瓜葛。”

    “什么?高秀延府邸中吐蕃人出入?”周无罪大惊,失声问道。

    “不错!去岁洛书诀一事在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更有不少愚昧的百姓受邪教蛊惑,被jiān人利用。借着河湟会战大胜的余威,京兆府经过一番彻查倒也把这股邪风压了下去。没想到,才过了不久,这伙蕃人又在西京冒了头。”

    杨暄将声调提了提,面容满是冷峻。

    “是啊,去岁李将军不在长安,是不知道当时的乱况。京兆府得了圣人谕令,宁可错抓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最紧张的时候,连上元节都实施了宵禁,京兆府大牢里直是人满为患啊。”

    崔术点了点头,接过了话头。

    “不过这伙儿妖僧倒也古怪,他们似实现得到了风声,在京兆府全面戒严搜城之前就已撤出了长安城。抓到的啊,竟是些臭鱼烂虾,没有一个顶事的。”

    董晔叹了一口气,补充道。

    听及此,李括心中直是百感交集。出塞从军本就是个作个幌子,他实则是奉了圣命沿途彻查洛书诀一事。无奈造化弄人,半道上碰到了吐蕃人急行军进犯关陇。他这才被哥舒翰急调入陇右军,作为河湟会战的一枚棋子,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事急从权,哥舒翰所为并没有什么不妥。而在见证了吐蕃人的残暴后,少年亦被彻底激发出了血xìng,与铜武营的弟兄们成长为真正的男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因此错过了彻查洛书诀的大好时机,但少年却经过一场大战洗练了自己,变得更为坚韧。

    事后回到长安,他对此事也有所耳闻。随着吐蕃人河湟会战的失势,甚嚣尘上洛书诀一事在大唐渐渐平息。

    只是,若真依杨暄所言,这些销声匿迹已久的吐蕃妖僧难道要在最近重新露头?高秀延倘真与吐蕃人有所瓜葛?

    一个个疑问直扣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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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看李七郎如何拨开迷雾,解开疑团。

第二十五章 浮沉(三)

    更新时间:2013-01-25

    原来,世界上,唯独骗不了的,是自己的心。它总在你最没提防时,暴露你的欢喜忧愁。

    从怡仙居回来后,李括便心事重重。杨暄的一番话便如同一只利锥,深深刺入他胸前的伤口,将伤疤越扯越大。原来长出的嫩肉,顶出的新皮都不能覆盖那一道扭曲可怖的伤痕。伤害一旦形成,便会扎下根,钻入人的心口深处,永远无法弥补。人们所能做的只是在其周围涂涂抹抹,作一番自欺欺人的掩饰。

    有些伤痛,何可言、何能言、何处言、何时言?

    他放不下,他真的放不下。

    那是钻入骨子的痛,那是活生生的背叛。

    吐蕃、洛书、妖僧、鬼面人、高秀延...

    难道高秀延真的跟吐蕃人有过往来?那九曲城之战的倒戈,便不仅仅是因为李林甫与自己的私怨...

    亲仁坊新宅中,李括独自坐在一级台阶处,出神的盯着夜空。

    “猜猜我是谁!”

    忽觉眼前一黑,一双素手已是遮至面颊前。

    “除了我家阿甜大小姐,谁还会有这份闲情逸致跟我开玩笑?”李括叹了一声,挪开了小娘的手掌。

    “唉,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好生无趣!”不料少年如此敷衍自己,杜景甜霎时倒竖了柳眉,双手叉腰吼道:“今天乔迁新居,是大好的事情,理当好好庆祝一番。你跟那个什么杨暄出去吃花酒不带上我也就算了,自打回来后就吊着一张脸。伯母一把年纪了,一家人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吃顿晚饭,你却这般,这般...”

    李括摇了摇头,苦笑道:“阿甜,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的。”

    “噢,我不明白,就你明白是不?今天去和那杨暄山吃海喝,喝了几斤花酒,叫了几个花魁陪唱,老实交代!”

    李括站起身扶着杜景甜的香肩道:“阿甜我现在不想和你吵,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好吗?”

    “你说我跟你吵?噢,你李七郎成了大将军了,瞧不起我这小老百姓了是不?是我杜景甜没眼力见,往你身边靠是不?好,是姑nǎinǎi我贱,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说我小娘便甩开衣袖朝后宅跑去。

    “阿甜!”少年站起身,伸手yù喊住小娘。

    “不要理我,以后都没煎蛋吃了!~~~”

    “唉!”长叹一声,李括摇了摇头复又坐到了石阶上。若放在往常,他定会赶上前去给姑nǎinǎi赔一句不是,但现在,现在他却哪里有这个心思。

    正值此时,身前的月光一暗,浮出一抔黑影。

    转过身去,却见一张素若白练,柔若菩提的玉面。

    “公子,夜里气候寒,添一件衣服吧。”沈丽娘将一件青衫披在李括肩膀上,温婉的一笑。

    “是丽娘啊,这么晚了,还没睡吗?”李括冲沈丽娘点了点头,和声问道。

    “公子不是也没睡吗?依丽娘看,公子定是有心事。”沈丽娘索xìng也沉下身来,坐在距离李括一尺外的石阶上。

    “丽娘常听人讲,佳曲易谱,知音难觅。有道是‘七条弦上五音寒,此艺知音自古难。’丽娘危难之时,承蒙公子相救,正不知何以为报。丽娘虽不才,但这些年来也算看遍世间冷暖,不知公子是否原做那俞伯牙,一诉衷肠呢?”

    沈丽娘柔声细语,缓缓道来正如寒冬中的一股暖风吹入少年的心田。

    李括笑了笑道:“罢了,便说与丽娘听听。”思忖片刻李括提了提神,缓缓倾诉道:“从前有一个庄户人育有两个儿子。因为老伴死的早,他便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扯大。老大安分守己,待人谦恭有礼。因为字写的好,在乡党中积累了好些名声,遂在村里开了一个铺子以卖字为生。老二却喜惹是生非,不干什么正经营生,隔三差五的闯出祸端。偏偏那庄户人疼惜那老二,每每出事都护着这碎娃,有什么好的吃食也紧着给老二留着。”(注1)

    长叹一声,李括望了望夜空中的繁星道:“这些事情老大看在眼里,也没有说出一句怨言。他思量着都是一家兄弟,计较那么细干嘛?rì子一天天的过,老汉年纪渐渐大了,便不再下地劳作。全家人靠着老大卖字赚的银钱倒也勉强可以过活。后来村里来了一伙绿林强盗,一路烧杀抢掠。村正号召大家起来反抗,老汉便叫来了两个儿子。二人扛起锄头来到村口,正看见那伙强盗。并不jīng通武艺的老大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与强盗拼杀。”(注2)

    喉头微微涌动,李括苦笑一声;“身边的强盗越来越多,老大体力渐渐不支,正当他疑惑为什么弟弟没有上前帮他时,突然觉得背心一凉,一柄匕首已经插入了他的后心。他回头一看,原来刺入那匕首的正是他弟弟。其实,他的弟弟早已上了山,落了寇,这次抢掠村子便是他出的主意。而他弟弟忌惮自己分了他的家财,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借强盗劫掠村子的时机除掉自己。”

    “这个老二忒的无耻!”沈丽娘听到此处,握紧了拳头:“他竟然为了一己之利,致全村村民的安危利益于不顾,主动勾结强盗!最无耻的是,他竟然对自己的亲哥哥下的去手!”

    “偏偏这个老大还没死成,县令得了风声,率领乡勇前来剿匪,这老二见情形不对,便换了姿态,重又站在了村民一般...”

    “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沈丽娘摇了摇头:“这老二变脸比伶人还快,能耐所何?”

    “县令只看到了老二积极剿匪,遂大大的封赏了他。偏偏老大因为受了伤,功劳被老二占去不少。老大倒不是在乎那些赏银,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以及全村死去的村民。”

    李括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终是讲完了这个故事。

    “这还有什么想的,去县衙告发老二,为死去的村民讨要一个说法!”

    沈丽娘虽然xìng子和婉,却也受不住如此污於之事,替老大出起了主意。

    “只是除去毙命的强盗,其余土匪都跑到了山里。除去老大,几乎再无人知道老二所作恶事,便是连他们的爹爹都被蒙在鼓里。老大若是贸然前往县衙告发老二,怕非但不会赢得县令的支持,还会落下一个构陷亲弟的罪名。”

    李括摇了摇头,说出了老大的难言之隐。

    “如若是这般,倒是有些难办了。”

    沈丽娘一时也没了办法,垂下了头。

    “这有何难,老大不妨暗中搜集老二勾结盗匪的证据,等到时机成熟,再一并告予官府!”

    周无罪与张延基前后脚的踏入二门,周小郎君填满肥肉的面颊只颤了颤,便给出了答案。

    ..................................................

    注1:碎娃:关中土话,形容排行最小的孩子。

    注2:村正:这个职位始置于唐朝贞观十五年(公元642年)。据《通典》卷三食货三记载,“其村取白丁充,无人处,里正等并通取十八以上中男、残疾等充”。村正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当地督察,一旦村内有盗贼事端,立即向官府报告。因此流云编的这个故事是合理的。

第二十六章 浮沉(四)

    更新时间:2013-01-25

    “无罪,延基!”少年见两位好友进了宅邸,忙起身相迎。

    “我说括儿哥,既然他高秀延不仁,亦休怪我们不义!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我们就偏偏给他来个人赃俱获,看他还如何抵赖。”

    张小郎君可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得知高秀延与吐蕃人有瓜葛后,连夜便要前往驻扎在长安城外的铜武营,点齐兵将杀向高秀延的府邸。多亏了周无罪在一边劝说,这才缓下了xìng子。

    “高秀延如今抱了李林甫的粗腿,想必有恃无恐。况且他现在是金吾卫将军、陇右节度副使,手握重兵,府邸周遭必定戒备森严,恐怕...”

    李括摇了摇头,道出了心中的隐忧。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本天才就有办法叫他狠狠栽一个跟头!”周无罪晃了晃脑袋,神秘一笑。

    “死胖子,有什么办法赶紧讲出来,你哥哥我都被急死了。”张延基夹了周无罪一眼,急声催促。

    “唉,凡人呐,凡人。像你此等凡人,是永远也明白不了我这种不世出天才的想法的。也罢,也罢...”看的张延基着急,周无罪却一时拿捏起了架子。

    “你,死胖子,你...括儿哥,你看他...”张延基一时无法,只得来到李括身边搬起了救兵。

    李括微微一笑道:“无罪,延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并无恶意。你啊,就告诉他吧。”

    “还是括弟明事理,附耳来!”周无罪满意的点了点头,冲李括招了招手。

    “这样,此事要慢慢来,急不得。我们...”

    “妙计,妙计啊!”李括听后不禁拊掌盛赞,如此行事高秀延定然不会察觉。

    嘴角微微抽搐,张延基有些不甘的摊开手掌:“看不出,你这个死胖子还真有两下子。”

    “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撑死的?”

    “笨死的!”

    周无罪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喂,死胖子!站住!”

    ...

    三rì后的清晨,长安城的上空堆浮满了各式流云,林林总总,多而不繁。朗朗乾坤下,长安城的百姓们纷纷起床梳洗、埋锅做饭,像他们的祖辈一样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若将长安城比作棋盘的话,那每一坊便是一个棋格,形形sèsè的棋子落入其间,构成了一个别开生面、jīng彩非凡的棋局。而最璀璨夺目的棋格除却东西大内,便要数城东南角的曲江池了。

    今rì,曲江坊四门戒严,沿途夹道旌旗招展,彩旗飘飘。距离曲江池不远的芙蓉禁苑迎来了天子圣驾,迎来了大唐盛世!

    大唐皇帝李隆基带领贵妃、太子以及一干皇子、心腹文武来到芙蓉园游憩。大明宫大朝结束后,陇右战事便算暂时告一段落。这些rì子来,李隆基为陇右战事殚jīng竭虑,cāo劳不已。封赏完了兵将,批阅完了奏折,他总算可以忙里偷闲,好好的歇歇身子,补补气力。

    皇帝陛下驾临这等大事怎可出了差池?宫内的中使早就事先来到了芙蓉园,大到布置军士设防,小到摆弄每一块花圃,将一切事情布置了妥当。

    这些rì子来,一直是风和rì丽,晴空万里。皇帝陛下感此良辰美景,遂决定举办一场小型的投壶比赛。一来可以让臣下松松紧绷的神经,好好休整一番,二来可以满足玉环的要求,看看她一直夸耀的shè艺究竟jīng进到了哪番。

    “陛下,臣妾若是一会拔了头筹,陛下要如何奖赏臣妾?”杨妃今天穿了一件血红sè襦裙,映的身子更加丰韵。一条宝蓝sè的绸带从胸前沟壑滑过,在背心随意的打了一个结,直是勾人的媚丽。

    李隆基被杨玉环一番娇声细语说的心中一颤,略想了想道:“玉环说怎般奖赏,朕便怎般奖赏,便连朕这身子不都是玉环的吗。”

    杨玉环闻言立时羞红了脸,罗袖轻掩素面道:“三郎十足是个坏人坯子,竟知道逗弄臣妾。”

    李隆基将杨玉环搂入怀中道:“玉环不就喜欢朕这副样子吗?”

    “三郎...”杨玉环气息变得急促,面sè愈发红润。

    “陛下,先入了席吧,大人们都等着呢。”

    高力士见状适时地站了出来,轻咳了一声。

    “嗯,朕知道了。”李隆基松开了杨玉环,尴尬的笑了笑,迈开阔步朝临湖的一座五角凉亭而去。

    这时节池中的荷花开得正盛,清香远溢,凌波翠盖,直是蔚为壮观。杨妃看后不禁神sè陶醉:“三郎,这荷花开得盛时,比之牡丹似乎亦不予多让。”

    李隆基朝池中瞥了一眼道:“三闾大夫曾赞曰‘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荷花出尘离染,清洁无瑕,倒也算难得了。”(注1)

    微顿了顿,李隆基笑道:“不过这荷花太过倨傲,誓不与泥沙为伍,殊不知这世上之事有几个能不掺一粒沙子?朕更爱这牡丹,生的高贵,开的艳丽。最重要的是守礼,知进退!”

    杨妃闻言努了努嘴道:“臣妾不与三郎争,三郎博学多才,通古至今,张口闭口都拿古人压臣妾。”

    “朕知错了,娘子恕罪!”李隆基捻起一只兰花指,作伶人状低声唱道。

    他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杨玉环却听得真切。

    “噗,陛下还真是好兴致!”

    杨妃甩了甩罗袖,撒下半空清香。

    临湖的亭子并不大,仅能容纳四五十人。仅仅护卫、宫娥、内侍就占去了三十人的位置,因此除去李隆基和杨玉环,能够有幸进入亭子的便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心腹重臣,以及几名得宠的皇子。

    前段时间刚下过一场软雨,压下了不少燥暑,水汽从湖面蒸腾起来倒也算不得过于闷热。杨妃倚在李隆基怀中,细细剥开一枚荔枝。

    “陛下,臣妾来喂你。”

    “好,好!”李隆基心中大喜,迎面上前,将柔滑若熟鸡子的荔枝吸入口中。

    “娘子这荔枝剥的甚合朕心,好,好啊!”

    杨玉环小嘴一努道:“这物事倒是好东西,不过再好的东西吃的多了也腻了。现在臣妾满口的甜汁,直想换换口儿。”

    “这...”杨玉环此话一出,李隆基一时可是犯了难。这宫中的吃食都是经过典膳署亲自料理,外人根本插不上手,因此虽然每顿餐食颇为jīng致,吃久了却难免生腻。瓜果制品的做法都有定制,宫中之人喜吃甜食,因此食料的置办多是添蔗加糖。

    见李隆基愁眉紧锁,太子李亨捧着一份食盒拜道:“父皇,儿臣这里恰有一盒下人进献的梅子。儿臣念想父皇rìrìcāo劳国事,不敢私尝遂准备献予父皇。恰巧母妃厌进甜食,不如尝一尝这酸口儿的梅子,或许能怡爽了身子。”

    李隆基点了点头笑道:“难得亨儿你有此孝心,你在东宫也别太苦着自己。好歹也是我大唐的东宫储君,吃穿用度上缺什么,只管跟元一说,朕决不会苦短了你。”

    到底是自己的骨血,虽然往rì对其多有忌惮,在此时李隆基倒真触动了感情。

    “儿臣谢父皇隆恩。”李亨闻言跪倒在地,眼眶适时的溢出了几滴眼泪。

    “呈上来吧。”李隆基摆了摆手,高声吩咐。

    自有人从太子手中接过食盒放于李隆基面前的石桌上。试食的宦官取了竹签扎了一枚梅子送入口中,缓缓嚼了嚼,见无异状便冲李隆基点头致意。

    “玉环,可以吃了。”李隆基冲杨玉环摆了摆手,微微一笑。

    杨玉环捻起一只竹签插在梅子上,送入口中。那梅子方触到舌尖,杨玉环便觉一阵透心的清凉。

    “陛下,这梅子酸中带甜,颇是可口呢。”杨玉环顿了顿,冲李亨浅浅笑道:“亨儿,你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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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出自《离sāo》

    ps:下周小封,大家给力啊。

第二十七章 浮沉(五)

    更新时间:2013-01-26

    自从天宝四年杨玉环被册立为贵妃,李亨便战战兢兢地过着rì子,生怕哪里做的不妥惹到父皇这位宠妃,平白吃了挂落。

    从辈分来讲,杨玉环是他的母辈,又得父皇专宠,很有诞下皇子的可能。但许是父皇年事已高的缘故,兴庆宫中虽夜夜笙歌,杨玉环的肚子却不见有动静。杨玉环既然无嗣,对自己的威胁便大大减小。李亨面对李林甫的强势打压已是如履薄冰,故而寄希望于与杨氏结盟,共同对抗强敌。

    在自己的一番斡旋下,他与杨氏结下了两门姻亲,在盟友的帮助下,他算是暂时熬过了危机。但让李亨一直不安的是,虽然杨氏族人对自己恭敬友善,但杨玉环本身对自己的态度却不愠不火,让人捉摸不透。

    若是寻常的妃子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宠冠后宫的杨玉环!她既然可以一句话叫父皇派人从岭南经驰道运送荔枝,就可以一句话左右储君之位。李亨一直费尽心机寻找讨好杨玉环的机会,偏偏都不奏效,没想到今天却因为一盒梅子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亨儿,还不快谢过你母妃。”见李亨有些发愣,李隆基笑着提点了一句。

    “啊,儿臣谢过母妃,祝母妃容颜永驻,凤仪大唐!”李亨兜头便拜,赞声连连。

    “这孩子。”杨玉环笑着摇了摇头,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她自己并未替三郎诞下龙嗣,故而总觉得有些失落。现在看到太子对自己恭谨尽孝,多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李亨应声而起,躬身退回到自己的席位。尽管心中大喜,他却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目光微敛,屏气凝神。

    “太子仁孝,如此,玉环你该安心了吧。”李隆基拍了拍杨玉环的手掌,安慰道。

    杨玉环点了点头道:“三郎,不如便开赛吧!”

    “好,朕这就宣布开赛!元一啊,宣朕旨意,投壶比赛现在开始!”李隆基捋了捋胡须,冲高力士吩咐道。

    高力士欠了欠身便冲身边的内侍吩咐了几句。

    “陛下幼旨,投壶比赛现在开始!”

    “陛下有旨,投壶比赛...”

    一番唱诵后,距离凉亭十几步外的羽林卫士接到了命令,取来了数只小壶放于地面上。凡总十只漆壶,皆是壶口向上,腰肥口细。十只漆壶,越向后排,壶口越小,投中的难度自然也就越大。

    “三郎,今rì可是不能让我师傅参赛,不然臣妾跟三郎打的赌可不作数。”杨玉环突然想起一事,忙上前环住李隆基的脖子。

    李隆基就怕她这招,立时答应了下来。

    “玉环即便不说,朕也不会让七郎参加的。这次的投壶比赛参加的皆是长安城的王孙贵胄,七郎这一神shè手若参赛,别人也就不用比了。放心吧,今rì朕都没有召他来芙蓉园。”

    “这还差不多!”

    杨玉环浅浅一笑,映出两朵酒窝。

    “第一名参赛者,太常卿杨暄。”宦官扯着嗓子,高声报唱道。

    参赛的第一人是杨钊的儿子杨暄。杨暄虽然已官至太常卿,却也不过是一二十出头的青年。长安城中的王孙贵胄所爱之事无外乎三样,即shè箭、狩猎、玩女人。杨暄打小娇生惯养,气力自然欠亏。别说两石以上的硬弓,便是软弓他都拉不开几轮。故而,杨暄便退而求其次,选择苦练较为节省气力的投壶。久而久之,他的shè艺也在圈里有了名头,这次投壶比赛便是一个展现自己的绝佳机会,他怎会放弃?

    冲凉亭方向躬身一礼后,杨暄便阔步走到距离漆壶十步外的白线处。

    杨暄从勋卫手中接过一把涂了红漆的竹箭,缓缓在其表面抹了抹以平复下心情。深吸了一口气,杨暄从中抽出一只竹箭,捻了捻,也不用瞄,随手一投,只听见“笃”一声,小竹箭不偏不倚正正插入距离杨暄最近的漆壶中。

    “好,好!”杨钊见状拊掌大笑,给自己的儿子打气。自己这几个儿子中,他最看好的便是杨暄,若是借着今天投壶比赛的机会给陛下留下些好印象,想必暄儿的职位还能高升。

    想到此,杨钊得意的朝上首李林甫的位置瞥了眼,冷笑一声。

    杨暄得了父亲鼓励,自是越战越勇,不一会的工夫便连中四箭,就连皇帝陛下都开始为他拊掌叫好。

    “投壶很简单,只要对准壶口一扬手,就行了!”

    杨暄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投壶的法门,深吸了一口气,捉起一只竹箭瞄向第六口壶。

    一、二、投!

    但听嗖的一声,竹简从杨暄手中shè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向那壶口落去,就在箭尖要插入壶口刹那,箭头却突然微微一偏,擦着壶身跌落在地。

    “啊!”突遭此变故,杨暄面sè立时变得惨白,呼出了声。

    “下壶!”一旁查探的宦官毫无情感的报出了结果,也宣告杨暄投掷的失败。

    “这,这...”杨钊一时有些茫然,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家的儿子。他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他不是说十壶全中的吗,怎么才第六壶就下了耳?

    这个兔崽子...

    “嗯,暄儿这投的也算不错了。”毕竟是杨家的子侄,李隆基不忍见杨玉环伤心,笑着安慰道。

    “三郎休要哄我,真当臣妾不懂shè艺吗,暄儿啊还差的远呢。”

    杨玉环倒在李隆基怀中,连声娇嗔。

    “哦,对,朕忘了,我们家玉环可是神shè手呢。”

    李隆基笑着拍了拍杨玉环的香肩,打趣道。

    “三郎!”杨玉环轻施粉拳,软软的砸向李隆基仍旧健硕的胸膛。

    “第二名参赛者,侍御史卢中伦。”

    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莺莺燕燕的红粉间,氤氤氲氲的酒气中,这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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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几rì不知为何很疲惫,一遍遍的改细纲,实在是没jīng力存稿。不过为了后续文章的爆破力,只能咬咬牙了。不多说了,断网关机睡觉。突然想起那句名言:一入网文深似海,从此节cāo是路人...

第二十八章 浮沉(六)

    更新时间:2013-01-26

    一道朱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曲江池里的水光潋滟与他们无关,芙蓉园里的纸醉金迷亦与他们无关。长安城的平头百姓们复又开始为一天的生计奔波,开门迎客的开门迎客,摆摊卖货的摆摊卖货。

    崇业坊西北侧的一处道观外,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今rì是玄亘道长讲述道法的rì子,长安城中的百姓纷纷围拢到这崇业坊,希望能一解尘世之惑。要知道,玄亘道长可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解。便连当今皇帝陛下都曾将玄亘道长请入宫去,在紫宸殿一问苍生鬼神。

    因此这玄亘道长坐镇的福唐观便成了众信众眼里的圣地,每rì慕名而来拜谒者甚多。(注1)

    不过,这道观的大小有限,自然不可能容纳所有的人。一些来的晚的信众无不垂头丧气,败兴而归。在这人群中立着一个身着绯红sè锦袍的中年男子,在尽是粗布衣裳的人群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他便是新任金吾卫将军高秀延府中的大管事高德忠。近rì来,高德忠一直觉得耳根发虚,心神不宁。尽管主家因功晋升高位,却似乎并没有将好运气带给他。

    老爷娶了如花似玉的七夫人,七夫人提拔了自家弟弟做二管事,二管事偏偏又做的风生水起...

    唉,这是哪门子跟哪门子的懊丧事儿啊!

    本想着今rì老爷入芙蓉园护卫圣驾,自己可以借此机会来到这福唐观求求灵,解解惑。可谁曾想还是晚来了一步。若是放在别的地方,高德忠一准带了人冲进去,管他狗屁的先来后到,狗屁的俗世规矩。可今天来的这地方偏偏是一道观,这道观的主人偏偏是玄亘道长。他可不想冒着折损几年阳寿的风险硬闯圣地,毕竟他是来求人答疑解惑的,不是来‘玩命儿’的。

    “走吧!”冲身后两个护卫吩咐了句,高德忠便摆了摆衣袖,yù转身回府。

    谁料想他刚下了台阶身后便响起一个声音。

    “这位老哥儿请留步。在下观老哥儿印堂低陷窄小,晦涩无光,恐是不祥之兆啊!”原来,在福唐观不远的一棵李树下,摆着一张乌木案几,那案几后立着一个年约十七,面容俊秀的少年。这少年身着一身玄青sè八卦道袍,正笑眯眯的打量着高德忠。

    高德忠本就心事重重,被这道士一说,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你,叫我?”高德忠细细打量着这个‘道士’,却怎么也不能把它和心中仙风道骨的仙人联系起来。

    “无量天尊!”那小道士点了点头道:“这位善信,在下乃玄亘道长的关门弟子,道号玄乙。吾看这位善信颇为面善,不忍你遭此横祸,特来相助。”

    “你...”高德忠咬了咬牙,终是将火气压了下去。若是放在往常,他绝对会命护卫将那小道士按翻在地,一顿胖揍,可如今他心中偏偏又有着膈应。

    “你刚才说我有面sè有不祥之兆?”高德忠咽了口吐沫,喉头微微耸动。

    “无量天尊!”小道士笑了笑道:“装腔博采心费尽,转眼皆空下场时。今人重复前人事,看人无非看自己。人生便如黄粱一梦,不谈也罢,不谈也罢。”

    那高德忠最恨人将话讲了一半,见这小道yù言又止急声道:“长天好生,既然这位小哥是玄亘道长的弟子,便该知道道长的理念。您可不能,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无量天尊!天机不可泄露,吾虽想帮这位善信。可是,唉...”那小道摇了摇头,叹声道。

    高德忠心中有魔,经由小道这么一番折腾已是汗流浃背,但他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办法让小道告诉自己天机。

    单手托着腮帮来回踱步,思忖良久高德忠终是喜笑颜开。

    “这位小哥儿,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来问我问题,我来作答。你分析之后,再写一行谶语交予我自己来悟,这样便不算小哥儿泄露天机了。”

    “无量天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那小道士点了点头,笑道。

    “我且来问你,最近府中可进有新人?”

    “有,有,我家老爷刚刚娶了七夫人。那七夫人如花似玉,艳冠群芳,迷得老爷yù罢不能...”高德忠说着说着眼神变得迷离,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直垂了有一尺长。

    “呃...”那小道微微一愣,摇了摇头道:“无量天尊!这位善信还是捡紧要的说为好。除去你家老爷新娶的七夫人,可还进有生人?”

    高德忠闻言擦去嘴角的涎水,咬了咬牙道:“有,那七夫人为了培植亲信,便在老爷身边吹枕边风,将他弟弟带到府中做二管事。他那弟弟要身材没身材,要口才没口才,整一个就是混吃等死百无一用的脓包。可偏偏他却摊上一个貌若天仙的姐姐,奈何,奈何...”

    那小道面颊已是憋得通红,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机,问出的消息就是这些无用渣滓。

    “这位善信,你且停一停,停一停...”那小道左手捂着额头,右手伸至高德忠面前示意他稍缓。

    “除去这个七夫人和他弟弟,还可曾有其余生人入府?”

    高德忠闻言陷入沉思,良久才叹道:“有是有,只是...”

    小道闻言拊掌道:“风过潭无痕,闲意石与花。万物终为尘,是非任由他。这位善信可要顺应天命,不要逆天而行啊。”

    “这...”高德忠想了想,四下环视见福唐观前的信众皆已入观,遂贴身上前至小道耳边道:“我家老爷前些时rì曾在后院的书房接见了一批生人,看他们的模样倒不像唐人。不知小道长说的可是这些人?”

    那小道微微平复了下心情道:“正是此事。我且再来问你,那批生人可是眼窝深凹,面容黝黑、鼻梁高挺,一副长头窄脸,发髻于上额弯成一道上弧?”

    高德忠闻言心中大骇,后退一步道:“小道长怎么知道?不错,他们的体态容貌正如小道长所说。”

    “无量天尊!”小道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这位善信可知正是因为这些生人,导致善信恐遭血光之灾啊。”

    “为何,为何啊?”高德忠一面惊于小道士的神机妙算,一面又担心他所说之话成真,故而急切的想探求结果。

    “正所谓运极天道而生,有此浑沌自然而成。每个人的命理都是注定的,只不过体现的时机不同罢了。”瞥了一眼高德忠,见其目光殷切,小道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高德忠的问题。

    “吾观这位善信上停饱满,说明您少年时得遇贵人,衣食无忧。”小道冲高德忠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正是,正是!小老儿年少之时便被买入府中,蒙老爷赏识,一直提携有加...”高德忠见那小道说的分毫不差,对其更加信任。

    “只是,这中庭嘛,你看这眉毛稀疏,眼神无光,鼻梁塌陷,怕是近rì会有大劫!”小道摇了摇头,不肯再多言一句。

    高德忠现在心中直是懊恼不已,这个小道翻来覆去就在跟他绕圈子,偏偏就不提破解之法。

    从腰间的褡裢抽出一吊肉好放于案几上,高德忠陪着笑脸道:“小道长果然仙风道骨,还请告诉小老儿破解之法啊。”

    “无量天尊!”小道点了点头:“即是有缘人,吾就帮这位善信一把。吾之前也说过,善信印堂发黑,命宫疾厄,灾祸兴于府内啊。若是善信有心,可以多注意些那几个生人,他们便是天机...”

    “这...这...”高德忠有些犹豫的看向小道,不知该如何作答。

    “善信所忧何事?”小道半眯着眼盯着高德忠,激的高管事直打了个寒颤。

    “这些都是老爷的贵客,我...”

    “无量天尊!此番是易格改命的关键时刻,岂可有这些杂念。若是这位善信不信小道的话,不妨试上一试!”那小道眉毛一挑便翻了脸。

    “别,我信,我信。只是这些天机我知道后,又该如何化解?”

    高德忠可怜巴巴的望向小道,希望他能给出自己答案。

    “这个简单,遇有不解之事,善信尽管来找我。小道一直便在这福唐观外,到时善信将那几个生人所说之话,所行之事皆告诉小道,小道一定帮助善信渡过苦海!”

    “多谢小道长,多谢小道长!若是我能渡过此次大劫,一定每年给贵观捐助大把的香火钱。”

    高德忠冲小道拜了三拜便yù转身离开,他要及时回到府中布置人手,盯上那几个生人,好一窥天机。

    “无量天尊!这位善信等一下!”小道扬了扬头道:“善信忘了我还没有赠予善信谶语呢。”略一沉吟,那小道士摇着头道:“‘自然飘零花本xìng。依旧东流溪常情。参得其中真玄机,人间处处是仙境。’善信要多多向善,方可度厄苦海。”

    ....................................................

    注1:福唐观位于唐长安城崇业坊,原为中宗长女新都公主宅。唐景云元年(710年)公主生子武仙官,后出家为道,立福唐观。

    ps:我去,写的我快成牛鼻子老道了,大家猜到这小道是谁了吧...

第二十九章 浮沉(七)

    更新时间:2013-01-27

    待那高府管事率手下仆从匆匆离去后,那算命的小道士嘴角微微一扯,迈开方步遁入了一条窄巷。

    掏出一张方巾擦去面上涂抹的白粉,又脱掉臃肿碍事的玄青sè道袍,少年高喊一声:“出来吧!”

    原来这小道不是别人,正是如假包换,新晋疏勒兵马使李括。

    “括儿哥,真有你的!”张延基率先迈步而出,竖起大拇指表达对李括的敬佩。隔着一条巷子他都看的真切,那个什么高府的管事被括儿哥一番忽悠,嗯不,是‘指点’,立时跟丢了魂似的。不过任谁听得一番鞭辟入里的命格运势分析,也都得怕了三分。

    “这事情算是成功了第一步,后面的计划能不能实现,就要看这个高管事是否按照你的谶言行事了。”周无罪也走了出来,缓缓而道。

    “先离开这里吧,免得呆的久了惹人生疑。”李括看了看周遭来往的人群提议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张延基点了点头,附声道。

    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李括一行人绕到与大道相交的一条小巷,此处早有下人将马车备好,该已是等候多时了。跪身行礼后,那下人便将张延基扶上了车顶铺有毡毯的马车,李括和周无罪却是受不了这般伺候,自己攀上了车辕。

    这毡车从外观之确与平常马车没有什么分别,只是若进入马车内部,一定会为它的奢华所折服。

    约是半间厢房阔畅的马车内铺有波斯国进贡的地毯,围绕着车璧自有竹木材质的供主人休憩的隔板,其间铺上了柔软蓬松的软垫便是躺于其上亦感受不到丝毫不适。

    这马车正中的地毯上摆放着一张上好曲柳木制成的案几,其上摆放着翡翠玉盆盛放的各式瓜果,供主人品尝。最稀奇的要数案几下的暗箱木匣了,用力向外抽出,便可以打开一个三尺见方的木质匣盒。里面存放着各式名酒。匣子下方盛有全城唯一的皇家冰库凿出的寒冰,丝丝寒气不时冒出,保证美酒的冰凉彻骨。

    看到此番情景,李括不禁感慨道:“延基啊,都道世家多豪奢,我今rì算是见识了。光你这架马车就可以养活一户穷苦人家一辈子了,确是叫人咋舌啊。”

    张延基苦笑一声道:“括儿哥冤枉我了,我阿爷不过是一部侍郎,怎养的起如此贵重的车架?实不相瞒,此辆毡车乃是虢国夫人的车架。”

    李括闻言轻哦了一声,周无罪却是拍掌疾呼道:“都道无官不贪,我起初还不信。如今看来,如此之言倒也不是杜撰的了。那虢国夫人不过一介女流,光凭俸禄如何能养得起这般奢华的马车?”

    “无罪!”李括瞪了周无罪一眼,厉声喝止了好友的抱怨。

    张延基苦笑一声:“死胖子也是一时着了恼,括儿你...”

    “我知道!”李括叹了一声:“只是虢国夫人待我们不薄,以后这种话休要再说。

    “今rì见了括哥扮的道士,我直感慨技不压身啊。即便括哥卸甲归田,也可以以算命为生,强过我等百倍啊。”

    张延基不忍见氛围变冷,主动挑起了乐子。

    “你以为道士是好当的吗?若是人人都似这个高管事,怕是主家的钱财都要被骗光了吧。”

    张延基摊了摊手:“那倒也是,有个这样的管家,实是不幸啊。”

    “虢国夫人要我去她府中所为何事?”李括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望了望,便转过头向张延基问道。

    “这个嘛,她也没明说。”张小郎君低下头拨弄着手掌,有些犹豫的叹了口气道:“今rì虢国夫人陪圣上、贵妃一齐游赏芙蓉园,怕是最快也得入夜才能回来。不过她只叫我把你领到府中等她,别的无需多问。”

    “嗯。”轻应了一声,李括便噤声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虽然虢国夫人不在府中,但她却早已给府中管事知会过,毋要慢待了几位小郎君。

    加之经过私下几次往来,福伯早就对他们留下了好印象,即便主家不说,他也不会让几个小家伙吃亏。

    马车一停,几人依次跳了下来,跟福伯打过招呼后便随着引领的小厮向内宅走去。

    由于虢国夫人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故而他们被直接带去了后宅的中堂聚客厅。

    裴徽本在书房临帖,听到了动响便停了笔,收了砚阔步朝中堂走去。

    “七哥!”在穿手游廊碰到几位小郎君,裴徽兴奋的喊出了声。

    “徽贤弟!”其实二人年纪相差也就几个月,不过经过边塞一番历练,李括更显得成熟稳重。而裴徽自幼生长于高宅大院中,自然更显娇弱。

    “快,快屋里坐。”裴徽一人呆在屋里也是憋闷,见众少年前来,心中怎能不喜?”

    一行人在屋中坐定,裴徽便打开了话匣:“娘亲本教我今rì参加投壶比赛,却被我推阻了。我这身子也就临临帖,算算经数,哪里舞的起那物事。”

    “徽贤弟,这你就错了。投壶更多看的是手腕的技巧,而不是臂力!”李括刚刚从高管事口中套的重要信息,自是欣喜非常。见裴徽整rì锁在宅中,少年起了怜惜之心遂决定帮他培养一份投壶的雅致。

    “哦?”裴徽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括道:“起初娘亲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还不信...”

    “这还能有假,贵妃娘娘的投壶之艺便是我教会的,若是你不弃,你七哥便教教你,如何?”

    李括笑了笑,许下了诺言。

    “这敢情好!”裴徽攥紧了拳头,喜声道。

    “那我们现在便开始,就在中堂前的空地便可。”李括也不拖沓,便要利用这段空闲时光教授裴徽shè艺。

    “福伯,福伯准备十只漆壶,括哥要教我shè艺。福伯,福伯!”裴徽兴奋的站起身,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呼喝。

    ..................................................

    ps:话说,我觉得上一章写的很赞,接下来看小七怎么抽丝剥茧,嗯,这卷会写的很有味!

第三十章 浮沉(八)

    更新时间:2013-01-27

    夜深了,虢国夫人的府宅中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行小郎君正在中堂大厅里品茶聊天,好不快哉。

    “今天下午,徽老弟可真叫我们开了眼界啊。”一谈到此事,张延基就乐得合不拢嘴。括儿哥有心教授裴徽投壶的技艺,可谁知这个公子哥非但一下午未投中一箭,还误伤了站在漆壶旁的一名小厮,疼的这倒霉鬼身子直打颤。经此一事,整整一rì,裴徽少爷可吊着一张脸,绝口不提投壶二字。

    “这,这怎么能怪的我。投壶的竹箭都是加工后去了头的,偏偏府里没有置备。我第一次练习,又用的是寻常箭矢,准星哪里控制的好...”

    “呦呵,看来是那个小厮不长眼,自己撞上了裴大公子的箭了?”见裴徽说出此等话,张延基也是来了气yīn阳怪气的讽刺道。张小郎君虽是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却最是讨厌别人倚仗身份说事。

    “张大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裴徽也是碍于面子才有了刚才一番说辞,现在被张延基臊了一个大红脸,自然连连告饶。

    “徽贤弟,该你布棋了。”李括冲裴徽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出棋。

    “括儿哥,不要理他,直接吃了他的大龙!”(注1)

    张延基却是得理不饶人,厉声呵斥。

    “好了,好了,看看你那脾气!”李括见裴徽满面通红,摇了摇头苦笑道。

    裴徽思忖了片刻执一枚黑子放于棋盘右上角,试图开辟一片新的战场。

    “徽贤弟倘真如此?”李括笑了笑轻捻起一枚棋子,置于棋盘右下方黑白绞杀处,一时白子连成一线,完美的封杀了黑棋的出路。

    “啊!”裴徽惊呼出了声,李括谈话间竟然吃掉了他苦心经营的一条大龙。虽然从棋局上来看还未完全告负,但却是大势已去。黑子再想翻盘,怕是难上加难了。

    “七哥,我刚才,我刚才...”裴徽此时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如果说自己shè艺不如李括是因为家世背景,那么连他最拿手的棋艺都输给了对方,就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似乎看出少年心中所想,李括笑了笑道:“徽贤弟棋艺jīng湛,想必下棋的规矩比我要了解。两人对弈,拼的就是大局的谋划,分分秒都能左右战局,一着不慎可是满盘皆输啊。”

    “七郎说的不错,这人生就如同一场棋局,虽然我们不一定能笑到最后,但拼还是要拼拼的。”将一块松仁脆饼塞进嘴中,周无罪眯着眼补充道。

    “七哥,我刚才在想投壶的事,徽儿没用...”

    李括摇了摇头道:“那件事你既是无心,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你不是托人给那小厮买了药膏吗,一会叫人帮他涂上。人都要往前看,不要被一件事绊住前进的脚步。”

    “嗯。”裴徽点了点头,端起清茶抿了一口。

    “夫人回来了,徽少爷,夫人回来了!”

    福伯扯着嗓子进了屋,冲裴徽频频点头。

    “娘亲回来了!”裴徽可算是等到了救星,连忙起身端着茶杯迎上前去。

    还没等到迎到门口,虢国夫人便轻甩着罗袖进了厅堂。

    “娘亲请用茶!”裴徽殷切的捧起一碗清茶,奉送至杨花花身前。

    “徽儿有心了。”虢国夫人接过那清茶一饮而尽,转身冲李括笑道:“括儿哥倒是真听话,奴家让你等到几分便等到几分。”

    “夫人!”李括冲杨花花抱拳行了礼,便尽快移了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杨花花望向他的目光中夹杂着一种很诡异的期盼。

    “张家和周家的小郎君也在啊,也好,奴家便今晚便请你们一齐吃夜宵。”杨花花的心情显然不错,主动和少年们逗起了乐子。

    “娘亲,今rì的投壶比赛结果如何?”裴徽虽然shè艺不jīng,却也喜凑个热闹,偎到杨花花身侧问道。

    杨花花请拍着爱子的掌心,和声细语缓缓而诉:“今rì你没随我去真是可惜了,虽然投壶比赛比不上真正的挽弓shè箭,可也着实jīng彩非凡。先是你暄哥哥打头阵,一连投中六壶,只可惜投第七壶时用力过猛落了偏。”

    杨花花抿了一口茶水道:“接下来的出场的人便是侍御史卢中伦,他呀...”

    “娘亲,这些人我都不认识,捡紧要的说。”裴徽有些不耐的摇着杨花花的手臂,催促着。

    “嗯,那娘亲就直接跳到后面!”杨花花慈爱的点了点头道:“广平王殿下见无人可投中第九只壶,便向陛下请了命临壶而立,小王爷啊自是箭无虚发,连中九箭。”

    “太好了!”裴徽兴奋的挥舞着拳头,在他心中皇室中的子弟唯有广平王殿下最为英武,也是他除了李括外最敬佩的青年才俊。“那广平王殿下可夺了魁首?”

    “你个白眼狼!”杨花花捻起手指在儿子眉心点了点:“你忘记你四姨了吗,那可是你括哥教出来的神shè手。广平王殿下虽然英武却只中了九箭,可你四姨一出马可是十壶全中!”

    裴徽有些不屑的摊了摊手:“我看是殿下有意让着四姨,不然为什么九箭全中,偏偏最后一箭落了壶?”

    “就你聪明!”杨花花轻叹一声,直是拿这个娇惯的孩子无可奈何。

    “括儿哥,奴家可是听陛下说要好好封赏于你呢。”杨花花抿了一口清茶,转过头来轻声道。

    “陛下天恩,只是我已经被封为疏勒兵马使...”李括冲北面抱了抱拳,声调中却是透着些许疑惑。

    “真是一个呆子!”杨花花叹了口气道:“上次的封赏是针对陇右战役,这次的封赏却是因四妹。上次是公,这次却是私。陛下可不想让外人说,堂堂一国之君却到臣子那里打秋风!”

    “陛下的心胸,实则阔广。”李括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哎,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做到一军兵马使的,竟是一点也不会揣测上司的心理。”杨花花隐隐有些我少年担心,官场尔虞我诈,这样的雏儿当真能顺顺当当的朝塔顶爬去吗。

    “不过陛下倒是喜欢你这样忠厚的将领,没准你小子捡了个大便宜。”杨花花不想太过打击少年的积极xìng,遂随意捻起一撮引子,给少年点燃以作希望。

    “不知今rì陛下可否提及,陇右将领重新调配的事宜?我被陛下封为疏勒兵马使,照理应去兵部领了文书...”李括颇为关心此事,便硬着头皮想通过杨花花探听探听圣上的口风。毕竟,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抓到高秀延私通吐蕃的证据,给死去的铜武营将士一个交代。

    “什么?你是说赴任时间?”杨花花难以置信的盯着李括,足足愣了几秒。

    “呵呵,呵呵。”杨花花掩嘴笑道:“括儿哥你还真是有趣,你莫不是以为陛下委派你为疏勒兵马使,你便要即刻赴任吧?”

    “看来奴家要好好给你授上一刻,不然你这个堂堂的疏勒兵马使没准下一刻就单枪匹马奔安西赴任了。”杨花花摇了摇头道:“每隔几年陛下都会重新调配各藩镇的兵将,确保不会出现节度拥兵自重的情况。陛下登基后,除去那胡儿安禄山,还没有一个节度使连任超过五年的。你虽然是从长安神策军入的行伍,出身却算在了陇右。你小子在河湟会战中立了大功,陛下不想你被哥舒翰培植为亲信这才把你调离陇右,派往安西。”

    “至于这赴任时间吗,只要陛下没有下旨、兵部没有催促,你尽可以拖着。庆王殿下自开元四年起不还遥领着安西大都护吗,难不成他还得跑去安西赴任?”(注2)

    杨花花呷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嗓子:“虽然你这疏勒兵马使是实职,但眼下刚打完大仗必定要好好修养一番声息。既然陛下都没催,你着什么急。长安城中的氤氲香氛就这么令你生厌,你就这么想跑到大漠孤山里和蛮子砍杀?”

    “多谢夫人提点,我只是想知道确切的时间好早作准备。”自己不过提了一句,却引得杨花花一番长论,少年直是一阵头痛。

    “作什么准备?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对眼前的危机吧!”杨花花摇了摇头道:“别看你现在晋升高位,又得圣眷,可这朝廷官场上的事向来是风云变幻,没准你前一刻还是一朝国公,后一分便落的个身死族灭。李林甫那老贼已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要不早作打算,迟早得被那个老贼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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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大龙:指在棋局上尚未获得安定,可能受到对方攻逼、威胁的整块棋子。

    注2:唐前期主管安西的是安西大都护。和前期的大都护比起来,安西节度使的地位其实不高,兼任安西副都护而已。而后期安西大都护往往只是朝中要员兼任的一个虚名,无实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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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id="lastchapter"><strong>赤唐最新章节</strong> »»»» <a href="http://www.kenwen.com/cview/39/39128/5459278.html" target="_blank">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七章 国子(一)</a>赤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赤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赤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