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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州流云     赤唐txt下载     赤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早春(二)

    “你错了,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倪欣对李括的假设很是不满,瞪了少年一眼道:“人只有活着才能更好的干自己喜欢的事任何美好的设想,在一具死尸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小说阅读网”

    在倪欣看来,这些沙盗不过在追寻最基本的生存权利,不应该受到过多的非议。

    李括的胸口一震,这话,这话太子李亨分明也对他说过,为何倪欣也说出了相同的话,莫非她也认同这样的观点?

    “可是,他们是沙盗,他们是杀人越货的沙盗啊”李括实在无法认同这种强盗逻辑,出言反驳道。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要活下去。这只是冰冷的规则而已,骆驼要活命,群狼也不能饿死”微叹了口气,倪欣道:“何况,多数的沙盗并不会杀死行商,最多也只是尽取其货物。若是他们留下了恶名,往后还有哪个商队敢从他们的地面走?”

    这道理是不错,但沙盗毕竟是沙盗,你永远不能试图跟沙盗讲仁义。这儿的二十多具尸体不就是最好的明证?

    “可这些行商明明......”李括指着不远处的尸首,蹙起了眉头。对方的行径如此恶劣,实在不能容忍。为何倪欣还会对他们表露出怜悯之心,为何这样的人还会得到宽恕?

    “沙盗中也有丧心病狂的人,就像你们官军中也有心地善良的”倪欣甩出了一句让李括哭笑不得的话,朝土堆旁靠了靠。

    “官军中的人,心善的还是占了多数”虽然自己说出这句话时也没什么底气,但少年还是不能承认官军不如盗贼的事实。他是从长安城长大的,他是那片土地养育的,即便它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也容不得别人肆意比对。

    更何况,与官军比对的是十恶不赦的沙盗。小说阅读网首发在少年眼中,盗就是盗,即便再行善举,也改变不了他寄生的本质。官贼之间,自是天差地别,怎么能相比对?

    “向善?你见到河东旱灾时死了多少人吗?分发赈灾粮食时,官军在哪?他们是在维持秩序?我只知道这些正义之士把老百姓救命的米粮都收进了自家口缸”

    倪欣也来了气,挑起柳眉争辩道。

    “哎,不聊这个了。”知道自己是自找没趣,李括索xìng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你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到玉门关?”李括将一根枯木撇进篝火堆,引得其噼啪作响。之所以弃行南线而是选择了其北侧的玉门关,更多是考虑军队的安全。但这并不能成为大伙儿拖延行程的借口,毕竟他们携带的口粮有限,淡水更已见了底,若不及时走出大漠,不用沙盗出现,他们自己就会被饿死渴死在大漠中。

    “三四天吧。”倪欣叹了口气:“但若是遇到了沙暴,可就说不好了。”虽然也走过几次丝绸古道,但天气这种东西可是谁都说不好的。若是老天爷心情不好,任谁也别想在沙漠中好过。

    “啦,大饼脸,你在跟括儿哥聊什么呢,来,跟我说说嘛。”张延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打破了夜sè的宁静。

    “无聊”

    “你是不是在和括儿哥那个,嗯那个......”张延基以为李括在和倪欣谈情说爱,捂着嘴傻笑。

    “无耻”

    “喂,我说你能不能换句话,不要总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张延基也不是柿子脾气,见倪欣如此敷衍自己,也是着了怒。

    “无知”

    倪欣不屑的瞥了张延基一眼便起身往土围子靠北一侧走去。

    “我睡觉的时候你们不许过来,若是让我发现你打鬼主意,我就挖下你的眼睛”

    嘶,好狠辣的婆娘张延基只觉脖颈一凉,下意识的朝后挪了挪。我张延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又不是没看过......”小声嘟囔着,张延基也寻到一处舒软处,躺了下来。

    “你也睡吧,括儿哥,明天还要赶路”

    “啪”

    少年轻巧的挑落篝火间的支架,赤红的烈焰倏地熄灭,黑sè漆幕下大地恢复了其本真的原sè。

    ......

    ......

    微风飘过,湖面泛起涟漪点点。

    这是在哪?是在新月湖?

    对这是,这是新月湖,这是在大非川的草原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自己不是在肃州吗?

    那人是艾娜,她身边那人又是谁?

    少年只觉新月湖边的二人有如幻纱,摸不到根骨。

    “你要,娶我?”回转过身,紧紧的注视着对方的双眸,艾娜颤抖的问道。

    “长生天在上我愿用这芳幽湖做证,即便山峰没有了棱角,河水不再流动,我,都松芒保也要娶你为妻。”

    轻推开对方,艾娜香唇轻启:“去你的谁要嫁给你我艾娜的夫君必须是弯弓shè雕,持刀驱狼的勇士。而且,而且要为我捉那一千只羽虫。”

    见伊人竟是说及如此柔美的要求,都松芒保先是一愣,随即紧紧将伊人揽入怀中,高声道:“好,我会为你弯弓shè雕,持刀屠狼。待到chūnrì,我亦会为你捉那一千只羽虫。因为你,艾娜,这辈子只属于我都松芒保。”

    “可,可,我已经......”艾娜实在无法忘记那夜与李括的缠绵,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剧烈的椅着艾娜的臂膀,都松芒保已经疯狂。他是吐蕃的王子,拥有四海。他如此深情的爱着这个女子,为什么她却不肯嫁给自己。自己可以给她一世富贵,并对白狼族纳吉部的投唐行为不予追究,为什么她还不肯嫁给自己

    “因为,因为我已经爱上一个人了......”

    “是谁,是谁”都松芒保眼中shè出两道凶光,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会立刻杀死他

    “是他”艾娜突然转过头来,冲李括深情的望了眼。

    “七郎,你带我走好吗,带我走”

    艾娜露出了近乎祈求的目光,他不能嫁给都松芒保,她这辈子注定只会嫁给少年

    啊她看见了自己那人是都松芒保,那人是吐蕃的王子,吐蕃要与白狼族联姻了吗?为什么是艾娜,为什么选择的人是艾娜?为什么不能等他回来

    “这......”少年犹豫了片刻,苦笑道:“我还要去往安西就任...”

    “不,不要,七郎,不要走......”

    新月湖上生起了苍茫的水雾,一道白光闪过,艾娜、都松芒保、新月湖都消失不见。

    “死小七,来吃煎蛋了”

    杜景甜摇曳着腰肢冲少年跑来,手中托着一盘金灿灿,香飘飘的煎蛋。

    这是亲仁坊的新宅,嗯,这栋宅子是他新在亲仁坊添置的这是长安城,这是他魂牵梦绕的长安城

    “啊,是阿甜”

    李括想回声呼应,却发现喉咙似被什么卡出,完全发不出声响。

    “死小七,死七包子,来吃煎蛋啦快来吃,来晚了可就没有了”

    “啊”“啊”

    “咦,你怎么身旁还有别的女人啊”杜景甜行到近前,见到了李括身旁的沈丽娘,鄙夷的蹙起了眉头。

    “我,我...”少年咧开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响。

    “不理你了,以后再没有煎蛋吃啦”说完,杜景甜将盘子随手一扔,转身疾奔而去。

    “阿甜,等等,你听我说”李括想要伸出手臂阻止小娘,却发现身子已经僵住,完全动弹不得。

    “公子,天气寒,来套一件衣衫吧”沈丽娘将一件薄衫不由分说的套在了李括的身上,李括刚要致谢,却发现那衣服变成了一张渔网,将自己越罩越紧,勒出了片片‘鳞肉’。

    “不要,不要”

    “啊”

    李括高呼一声,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少年抬头一看,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原来是梦,原来是梦少年长出了口气,软倒在土围子上。

    “是我,倪欣别再乱蹬乱叫了”

    “那么大的人了,恁的还梦呓”瞪了李括一眼,倪欣轻叱了一句:“不过是给你盖件衣服,看把你吓得,脖颈上都是虚汗。”

    “你也清醒清醒,一会就该出发了。”

    李括灿灿的摊了摊手道:“出来久了,有些想妻子家人,见笑了。”

    妻子

    “你......你成家了?”倪欣如遭雷击,手中的牛皮水囊应声滑落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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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土围子:指土堆,一般西北比较常见,去过甘肃的朋友应该很熟悉。

    ps:倪欣与李括出身的差距,决定了他们看待角度的不同。不过,流云保证,这个冰山美人还是七郎的......

    小七是伟大滴,票票是多多滴?

第十四章 早春(三)

    虽然竭力掩饰,但眉宇间闪过的一丝伤感却将倪欣出卖。

    他成家了他竟然成家了。

    是啊,和江湖儿女不同,像他这般年纪的长安郎君,有几个不是依红偎翠,安享美sè?

    自己太傻了,竟然期待他将自己迎娶过门......他太无耻了,既然已经有了家室,为何还要向自己索要发丝?

    呸自己怎么就爱上了这么一个登徒子

    倪大镖师对待少年的态度骤然变冷,直接体现在对疏勒军的领航上。以往,倪欣都会行在队伍的最前列,从远处烽火台升起的长烟判断大致的方位,好让大伙儿尽量少走弯路。但现在,倪欣却独自一人躲在骑队中部,只在将军问询时才敷衍的点上几句。

    将军和倪镖师闹了别扭,大伙自然噤声不语,不会去凑这份热闹。虽然不知道他们闹别扭的原因是什么,但他们懂得一点--不该自己管的事千万不要管。这是每一个生长在长安城、生长在关中的男人默许的准则。

    不抵漠北不知大唐疆域之广,不至西域不晓天下景sè之奇。

    不知是哪个文人sāo客说过这么一句话,此时此刻,李括深谙此理。

    如果说关中的美在于雄浑、江淮的美在于繁盛,那么西域的美就在于壮丽。

    入眼尽是茫茫一片土黄sè,无尽的飞沙、碎石随着早chūn的寒风起舞,摇曳,飘落......间或着出现一两具素白sè的枯骨,提醒着人们这段旅途并不安全。

    chūn风吹不到的玉门关,就位于几里外的沙丘深处。

    出长安,经渭州、兰州、甘州、肃州,一路西行二千余里,他们终是抵达了玉门关。

    “吁”轻勒住马缰,李括挥手示意军队驻扎停歇。

    “将军大人有令,全军驻扎停歇”

    “将军大人有令,原地驻扎”

    令旗手乘着快马,奔驰在队伍正中专门给他留待的空道,传达着李括的将令。

    一路以来,他们一直避免经过沿途关隘,但这玉门关却是去往安西的必经之地,不论如何都得穿过城关。轻拨起那柄倪欣赠予他的手弩,李括摇头苦笑,这个东西用来防身倒是不错。只是,真要是两军阵前,这样的一个小玩意怕还不够塞牙的吧?

    数十人的斥候队已经由鲜于瑜成派出,前往前方查探。玉门关的守备他并不相熟,虽然曾经属于陇右军系,他他却不能算作哥舒翰的心腹。何况圣旨一下,现在自己又划归到了安西军的体系,一切还是按照规矩来为妥。

    试想,自己若是玉门关的守备,突然看到近三千名骑兵浩浩汤汤的冲关隘逼近,会不会命令兵士拉弓上弦?

    “你在等什么?”

    这是倪欣这几天来第一次主动对少年说话,李括自是心中大喜。

    “我在等玉门关守备的讯号。”李括单手控制缰绳,微微笑道:“军中惯例,若是过关的是自己人则会燃彩烟,看到彩烟我们便可以安然朝玉门关行军了。”

    “那若是遇到敌军呢?”

    “遇到了敌军,若是来犯者小于一千人,则燃单股狼烟,每增加一千敌兵,则增加一支烟火”李括指着远处的城垣娓娓道来。这半年来他在长安苦读兵书、战法,对军中规矩惯例也顺带补了番。

    “进了玉门关,好好歇歇吧。”倪欣叹了口气,将马身拨转开来。

    “是彩烟”一名眼尖的亲兵看到几里外燃起的烟火,兴奋的呼喝着:“将军大人,是彩烟。”

    “传我将令,缓速行军”李括点了点头,下达了军令。

    ......

    ......

    “玉门关城迥且孤,黄沙万里白草枯。南邻犬戎北接胡,将军到来备不虞。五千甲兵胆力粗,军中无事但欢娱。”

    玉门关的常驻兵力竟然达到了五千人

    即便如此,在迎进疏勒军三千人后,玉门关仍未显丝毫拥挤之意。

    事实上,玉门关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军事要塞。一入城,便可看到纵横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店铺。虽然少了些许长安城的大气与恢弘,却多出几分生机和人情味。街道上尽是往来的商旅和居民,他们的脸上虽然被风沙雕出了楞子,却显得那么亲切阳光......

    登上城关远远望去,但见城外沼泽遍布,沟壑纵横,长城蜿蜒,烽燧兀立。胡杨挺拔,泉水碧绿。红柳花红,尽是盎然chūn意。

    谁言chūn风不度玉门关?这不度怕只是人情

    此时此刻,李括终于明白为什么更多的行商、军队选择走北侧的玉门关,而放弃城门税收取更公道的阳关了。阳光是丝绸之路南线必经之地,因其位于一条雪水融化的大河外,滋养出一片绿洲。但正因为此,来自于大漠深处的沙盗经常会来此地打秋风。

    加之阳关驻军没有玉门关那么多,不能保证来往行商的安全。久而久之,商旅们宁可多花些关税也不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走南线过阳关了。

    生命的安全永远是商旅最关心的事。

    “李将军,李将军,张某恭候多时了”镇守使衙门外,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轻捋着胡须,冲李括打起了招呼。

    “原来是张守备,久仰,久仰”李括拉紧缰绳,甩开马镫,轻巧的跳离了马背。自有守备府亲卫上前牵过清风,送到马厩中歇息进食。

    看着眉眼...他隐约想起高适高伯父跟他谈起的河西军中的一位故人,张子谦

    既然是高伯父的朋友,少年便自然而然的觉得亲切。

    “嗯,李将军果然出落的一表人才,我还道达夫言过其实,今rì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张子谦点了点头道:“你的军队就驻扎在城东南的大营吧,那里正好可以供三千人住下,若是来的人再多些,怕是老夫也无可奈何了。”

    “多谢张守备”李括心中一暖,拱手致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想当年,我和达夫认识的时候,也就是你这般的年纪。这rì子过的真快,转眼间老夫都生出了华发......高达夫的侄儿就是我的侄儿,今儿个你就住在这镇守府,陪我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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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我去,今天卡文了,写的好难受啊。

第十五章 早春(四)

    在少年看来,玉门关镇守府与长安的富家宅邸没有什么分别。

    一样的雕梁画栋、一样的青砖素瓦,若是非要从中找出什么不同,那便是斗拱飞檐间透出的一抹苍虬之气。

    这儿是玉门关,是旌旗十万、甲衣煌煌,西出杀敌所必须经过的玉门关

    不知从何时起,玉门关便成了中原朝廷镇守在西北边疆的一座重要边城,更成了许多文人sāo客寄之以情,托之以感的文化标志。

    起两汉,历经南北朝乃至隋唐,不管中原王朝强盛与否,玉门关都成了一个不可避免谈及的话题。

    “西戎不敢过天山,定远功成白马闲...”

    “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chūn风度玉关”

    张子谦轻捋着胡须,接上了李括的话头。

    “想不到李将军虽出自行伍,却有如此雅意,张某佩服”张子谦笑着冲李括点了点头,颇为看好这个年纪轻轻就做到一军兵马使的少年将军。

    “张守备不也是一儒将吗?”李括生出急智,妙语自是脱口而出。

    “儒将?”张子谦微愣了片刻,随即拊掌大笑道:“对,你我都是儒将,儒将”

    “真算起来,我上次回长安述职,还是五年前。这儿一晃,五年就过去了,人生有几个五年?”张子谦苦笑着摇了摇头,方才生出的豪气一眨眼的工夫便湮没在眼角的褶皱中。

    “您正值建功立业之年,说不准来岁就能升为一军都督,再往后,迁为副节度使也不是没有希望”李括不忍见张子谦如此悲观,说出了一番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

    玉门关的地位虽然异常重要,守备的职位却不需太高。像张子谦这种儒将出身,若是军中没有贵人提携,顶天儿也就能做到游击将军,以这样的品级要想升迁至一军都督无异于痴人说梦。

    话又说出来了,若是张子谦真的有大背景,又何须出塞来觅取功名?虽说从军升迁来的快,但那是对挂职历练的世家公子来说的。普通家族的庶出子弟,要是不下血本结交一番高级将领,熬白了头都不见得能做一个从四品的将军。

    细细想来,能倒是他这种拼杀在一线的武将,军功不易轻易的被人抹了去。

    “你不必安慰我,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张子谦摆了摆手道:“经历的多了,看的也就开了。就拿老夫来说,拥数千甲士,卫国戍边岂不壮哉?闲时与大漠对饮,尽享人间雄奇,岂不美哉?”

    他话虽然说得强硬,李括确是能听出话音里的无奈。这玉门关守备的职位倒真是用重而不重用,真算起来,确是没有高伯父那个掌书记容易升迁。

    微顿了顿,将一杯葡萄酒灌入口中,张子谦显得有些激动,两颊染上了两片晕红:“当初我就像你这般的年纪,凭着一腔热血投入河西军中。总想着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能闯出一片天地,诛菌虏才归家,可熬了大半辈子,才混到这么一个地方做守备...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

    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情之所至,张子谦只觉一阵目眩。

    “给我讲讲长安城的事吧。”张子谦摇了摇头道:“我已经五年没有回长安城了,不知那儿可还是少儿瑶池英雄冢?”

    “啊”李括被他这比喻弄得一愣,细想想也确有其道理。长安城中的生活过于釜,于年少之人,自是享乐的好去处。但若是对那些胸怀天下的有志之士来说,确是无异于坟冢了。

    “您要问哪方面的?”张子谦话头盖的太广,他实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嗯,听说安禄山那厮进了郡王?”张子谦似乎也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太好回答,主动替少年引了出来。

    李括微顿了顿笑道:“这件事我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陛下为表彰他击敌有功,不顾群臣反对,进封了他郡王。”

    “荒唐”张子谦似乎酒真的喝多了,怒喝了一声:“我大唐自立国以来,从没有过异姓封王的惯例,此例一出,以后边镇节度纷纷效仿,杀敌邀功,我大唐还不得满大街的王爷?”

    “陛下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怎么读的懂呢。”李括对安禄山也无甚好感,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从他眸中shè出的狡黠目光,李括就可判断他们不是同道中人。

    “胡儿最是注重实力”屋内的红烛闪烁摇曳,在张子谦的眸底投入细碎的金sè。“若是我大唐繁荣昌盛,不需封赏他分毫,他也会为我大唐笑死力。但若是中原动乱,即便你把他奉为阿爷,第一个跳出来咬你的还是他们”

    “也罢,也罢,不谈他了...杨钊那厮呢?这家伙最近借着女人的裙带,窜的比谁都快,可有什么他的讯息?”张子谦斜倚在椅背上,轻口起了额角。

    “他,他被陛下封为了右相”少年一提到杨钊,总觉得有些别扭。不管杨钊放出的消息是真是假,自己都已把他列成了假想敌。曾经的盟友变成了势不两立的敌人,这种感觉真是怪怪的。“我,对了,陛下还替他改了名子,唤为国忠。”

    “呸他也配?”张子谦的目光变得寒冷,轻摇了摇头道:“他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靠着女人上了位,能撑起相国的门面?”

    玉门关距离京畿太远,朝廷的邸报还没有传至此处。杨钊易名拜相一事,张子谦自然无从得知。

    “倒不是老夫心生嫉妒。”微顿了顿,张子谦叹道:“那厮倒是有些才干,但仅限于做到一部郎官。若是再往上升,即便是他再兢兢业业,也撑不住那个场面”

    “听说你和他不对付?”不知为何,张子谦今天的话格外的多,竟然由杨钊之事引到了少年身上。

    “啊,没有...其实...”少年不知该如何和张子谦解释这个事情,搓着手止住了声。

    “你不用害怕,他敢说出那番话,无外乎以为天下人都是脓包软蛋可老夫偏偏不如他的意”

    张子谦颤巍巍的站立起来,走到一个墨sè匣盒前,取出了一个锦囊、一方信笺。

    “孩子,你知道这张信笺里写的是什么吗?”看着眼前俊朗的少年,张子谦心生不忍,摇了摇头。

    “晚辈不知。”此时此刻,少年早已把张子谦当做了敬重的长辈,他能感受到对方眼底投shè出的关怀。

    “你蠢,太蠢了”张子谦突然暴怒起来,失望的走到红烛间,将信笺引燃。

    少年刚反应过来,想要出言阻止,那信笺却已是燃为了一堆灰烬。

    “伯父,你这是为何......”

    “你来我府上,竟然不带着随身亲兵。”叹了口气,张子谦道:“你知道那张信笺里写的是什么吗,是大帅勒令我斩杀你的手书。若是老夫下了狠心,怕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啊”李括大吃一惊,哥舒翰要杀自己,为什么?自己虽算不上他的嫡系,却也是从他手下成长起来的,他为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难道是因为杨钊?不,不会哥舒翰不是李林甫的人吗,如今杨钊掌权,他们应该势如水火才对阿。

    似乎看出了少年的疑惑,张子谦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哥舒大帅作为李林甫的党羽,应该跟杨钊闹翻,最不济也不会替他做事?我且问你,哥舒大帅当初为什么要投到李林甫门下?”

    “啊”

    是啊,哥舒翰当初投到李林甫门下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在朝中找一座靠山吗?既然李林甫可以,那杨钊自然也可以。毕竟,任谁做宰辅,对他们这些镇守边关的节度使都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所以......”

    “所以,你的人头便成了哥舒翰送给杨钊的见面礼”张子谦微叹了口气。

    “但伯父你,你明明...”

    “我的骨头还没有那么贱”张子谦胡须打着颤,佝偻的脊背随之挺了直。

    是啊,自己的军队如今全在南城,张子谦若真想杀他,只需在这屋子外布置一百刀斧手,现在自己早已被剁成了肉泥。

    李括后背冒出一股冷汗,哥舒翰yīn毒如斯,自己竟然丝毫没有防范。若是张子谦刚才真起了杀意,自己定无生还的可能。

    “你是达夫的侄子”张子谦兀自强调着,眼神中闪过一道jīng芒:“以后不要这么容易的相信别人,记住,人这辈子能相信的唯有自己......这个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你到了疏勒再打开看”张子谦像嘱咐自家孩子似的把锦囊递给了少年,嘴角微微扯动。

    “不过一件正四品的官袍耳,人世间所求之物何者?呵,不过一件正四品官服耳,老夫不在乎,老夫不在乎......”

    红烛摇曳着将火光投shè到张子谦的佩刀上,银白sè的刀鞘立时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金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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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写张子谦这个人把我写的好感动,擦,自己被煽情了。。。

第十六章 早春(五)

    抬首望去,漫天尽是流云。)

    空气中没有风,因而大伙儿所感受到的是令人汗毛皱缩的干冷。据倪欣说,这种寒冷,最是折磨人,便是草原中最坚毅的勇士都会躲在厚厚的毡衣下,瑟缩成一团。

    从河西到疏勒镇无外乎有两条路。

    一者,在沙洲启程,西出阳关,穿蒲昌海,一路前行抵达疏勒。二者,从瓜州出发,北出玉门关,沿着伊吾道疾奔抵达安西。

    李括选择了后者。

    倒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抵达了玉门关,别无选择。实际上,若是他愿意,完全可以绕过雪山山脚,涉冥水、甘泉水来到阳关城。

    少年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张子谦那夜的建议。

    在张子谦看来,走南线的危险比北线大的多。那里到处都是吃人的沙窝子,稍有不慎便被吞的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

    若是在茫茫蒲昌海中“消失”几千军队,岂不是很正常的一桩事?

    当然,伊吾道也并不好走。被商队压出楞子形状的土路两道尽是碎石子,在距离土路不远的地方还有不尽其数的土围子。

    但那儿毕竟没有流沙在平道上,大伙儿即便遇到了‘沙盗’,也可以用刀剑保护自己。

    “七哥,七哥...你快些走,行军时不要走官道,不要过城关,最好,最好可以绕道荒漠”

    “......”

    “你知道那张信笺里写的是什么吗,是大帅勒令我斩杀你的手书。若是老夫下了狠心,怕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以后不要这么容易的相信别人,记住,人这辈子能相信的唯有自己......这个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你到了疏勒再打开看”

    李括紧紧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那夜他和张子谦聊了很多东西,亦明白了很多。原先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经过张老一番点拨竟然豁然开朗。原来,朝廷中的那些事,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便破

    李林甫也好,杨钊也罢,不过是大唐政坛上匆匆的过客,真正决定天下人命运的不外乎权利二字。失去了权利,他们什么都不是。

    良禽择木而栖,朝中的大树移了位,这些禽鸟自然而然的便会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树木。对于这携廷的上位者来说,实际的利益远比什么道义仁德来的重要。

    少年领了皇帝陛下的旨意,奔赴安西疏勒,便有许多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选择了离开。孙埕、王二宝、陈辰......或许因为家族,或许因为自己。

    至于林峰那批困居吐蕃十几载的老兵,更多的原因是乡情。他们的根在陇右,实在不愿意千里跋涉,来到安西讨生活。

    少年充分尊重了他们情感,完全由他们自己做主。离开或者留下,他们都是自己的兄弟。这条路并不好走,在没有十足把握的前提下,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走这条古道的商队不是很多吗?怎么我们连着行了数rì,一头骆驼都看不到?”张延基缩了缩脖子,疑惑的问道。

    “商队虽多,也不可能十步一只,百步一队”凑到近前鄙夷的瞥了一眼张延基,倪欣摇了摇头道:“况且商队多是选择夏秋交接时从长安出发,这样入冬前敲可以抵达安西。贩卖掉商品后他们就待在安西,躲过一个寒冬后,来年开chūn再返回长安”

    这几rì,倪欣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只要提问不太过分,她都会耐心的回答,当然,张延基提出的问题除外

    “原来是这样。”张延基点了点头,笑道:“想不到大饼脸你还懂得挺多的,看来括儿哥请你来做向导没有错”

    “喂,大饼脸你是不是喜欢括儿哥,我看的出来,你对他有意思。其实,括儿哥待人挺好的,虽然他已经娶了阿甜姐,但还是可以再娶平妻的嘛。你若是真喜欢他,索xìng早些嫁给他,也省的害相思病”

    旅途上甚是寂寞,张小郎君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解闷,怎能轻易放过?至于倪欣大秀是不是开心,是不是情愿,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

    “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把你的两个眼珠挖下来”倪欣狠狠甩了一记马鞭,扬长而去。

    “哎,括儿哥,你说说她,我不过开个玩笑,犯得着这么认真吗?”张延基耸了耸肩,对倪欣的行为不能理解。

    “你啊,以后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巴。不然,她要是真跟你拼了命,我也救不了你”李括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张延基踞给自己添乱。

    即便倪欣真的对自己有意,经由他这么一说,也断然不会再表露出丝毫爱慕之意了。

    “我,我这也不是闷得发慌嘛”张小郎君努着嘴,高声抱怨了起来:“你看这茫茫戈壁上,尽是清一sè的土围子,哪里有半分生机。我若不找个话题来逗乐,还不被憋闷死?”

    思忖了片刻,张延基突然生出一计:“括儿哥,不如我们来一起唱歌吧,这样总可以驱散寂寞吧”

    “这...”

    “哎,就这样了,我起头”

    “金带连环束战袍,马头冲雪过临洮。卷旗夜劫单于帐,乱斫胡兵缺宝刀。”

    这支疏勒军中的大部分人都出自长安,虽然不见得能作诗作赋,但吟诵上一两首总还是不在话下的。张小郎君一起头,他们便纷纷接了起来。

    “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yù请长缨。”

    他们是好习武、擅骑shè的唐人,他们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爷们纵观四海,有那个蛮族政权能和大唐比肩?

    “我也来起一首”鲜于瑜成只觉一股气流从胸肺而升,直冲到头顶,顿时豪气干云。

    “白rì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营万里无城郭,雨炎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xìng命逐轻车......”

    近三千多人齐声唱诵着,这歌声穿过了戈壁,飘过了伊吾,落到了大伙儿魂牵梦绕的疏勒。

    .....................................................

    注1:伊吾道:泛指从瓜州到伊吾的道路。伊吾即今xīn jiāng哈密市。

第十七章 早春(六)

    wrì头渐渐西落,空气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热气也被吸了干,空余令人筋骨瑟缩的干冷。)

    在这赤茫茫的戈壁滩中,昼夜间的温度竟能差上这许多。清晨的刺冷,正午的炙热已将大伙儿折磨的痛不yù生,想不到到了晚上更是钻入骨子里的彻寒。这种寒冷有别于有别于清晨的刺冷,不贴皮肤,不起风疙瘩,却偏偏往人的骨窝子里钻。

    尽管疏勒军的将士们都穿了厚厚的棉衣,外面又罩了不同形制的甲胄,却丝毫蕴留不住暖意。将士们只得三人一堆,五人一伍,挤在一起相互用身体取暖。

    这次奔赴安西,疏勒军并没有携带大量的辎重。高仙芝只管陛下要人,可没说要搭上军械。北疆正在对契丹人用兵,剑南、陇右又得抽调出兵力防范虎视眈眈的吐蕃人,漠北虽然因为王忠嗣对突厥人犁庭扫穴暂时得了太平,但有道是防患于未然,你怎么知道看起来和和善善的回鹘人、铁勒人不会反过来咬你一口?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看他们现在对我大唐表现的恭顺有加,那是我们国力昌盛若是中原稍有战乱,他们保准会扑上来扯下一块肥肉。

    大唐疆域广袤,边镇众多,军械本就不够用。安西不是盛产生铁吗,陛下即颁了恩旨,允准高仙芝自行铸造兵刃,但铸造的数额却需要定期向朝廷报告。

    有监军边令成在军中,谅他高仙芝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对于这支新筹措整形的疏勒军,皇帝陛下则是疼爱有加,勒令兵部配备体质最为优良的河西战马予疏勒军,故而全军上下皆是清一sè的骑兵。

    此时此刻,疏勒兵马使李括勒令军队驻扎在一连串耸起的土围子后,战马被拴在一起,敲围成一个弓型,只在北侧开口的位置留出了十几步的空当,摆上了戈壁滩上随处可寻的灌木枝。

    简易的营盘虽然乍一看有畜陋,却很是实用。躲在土围子后,敲避风,将战马拴在一起,又可以形成一堵软墙,遮住不远处灌木丛中那数十双绿油油的的眼睛。这可省去了许多大麻烦,不然大伙看着这些绿sè的眼睛,怎么可能睡得着?

    在戈壁滩中,到处都是饥肠辘辘的恶狼。戈壁滩中水资源匮乏,猎物更是稀缺,故而发现猎物后,这些恶狼就会紧紧尾随,静待时机。这些狼群大的有上百只,小的也有几十只,专挑大的猎物下手。为了生存,它们一旦选定了猎物,就不会轻易松口,定要拼个鱼死网破。

    对付狼群最好的办法就是火光,对此,兵马使大人可是有着丰富的经验。当年在终南山山坳中对付这些畜生时,他就是用的火光和浓烟。现在地段虽然换成了戈壁滩,但畜生还是一样的畜生,难不成玉门关外的野狼要比关中的野狼凶狠许多?

    为了安全起见,李括还命人在营盘外侧撒了好几层铁蒺藜,这一招最是管用。别管是饥肠辘辘的狼群,还是无恶不作的沙盗,若是起了贼心不管不顾的冲过来,肯定会被扎的哭爹喊娘。

    当然,必要的守卫绝不能少,将军大人下令,每五十人守夜一个时辰,依次轮转,直到大军行抵疏勒城。如此严密的防卫措施,别说是沙盗,即便是碰到正规的回鹘狼骑,疏勒军也不会乱了阵脚。

    当然回鹘人远在漠北放着羊,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瓜州。他们刚刚接管了突厥人的万里牧场,已是忙的不可开交。即便今年草原的chūn风吹得再暖,肥美的牧草也不会从温昆水绵长到大泽。

    “这戈壁滩中的土围子,据说便是一抔抔坟冢”王小chūn瑟缩成一团,一字一顿的给大伙儿讲起故事解闷。寂静的长夜没个边际,到处都是狼嚎声,怎么睡得着?若不聊聊天解解闷,还不得憋闷死?

    他当年从吐蕃牧主口中听到过戈壁滩中的一些事情,便随之记了下来。每年夏rì,一些年轻气盛的吐蕃马贼会结伴去阳关一代打秋风,据牧主说,那一代比瓜州还是荒凉,除了戈壁、就是大漠,放眼望去,不见一点绿sè。相比较而来,大伙儿走的这条路就要顺当许多了。

    “当年东-突厥战败,一部分残部归顺我大唐,迁入关内。还有一部分企图负隅顽抗,捋我大唐天军的虎须”微顿了顿,王小chūn咽了一口吐沫:“可他们怎是我大唐的对手,李卫公只用了一万骑兵,就把近三万名突厥狼骑杀的落花流水。李卫公深谙除恶务尽的道理,一路追杀,把他们赶到了玉门关外。是时,血水都染红了大泽。因为寒冬将近,李卫公才没有继续追击,放了那些突厥杂种一线生机,逃到了西域的亲戚家。”

    他这话说的有声有sè,好似这些事情他都亲身经历过一般。一旁的将士纷纷露出得意的笑容,在他们看来,大唐就是战无不胜的神话,别管是突厥人还是吐蕃人,都得拜服在他们脚下。

    只是此言一出,卑达干立刻拍股而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突厥即已归附我大唐,就是唐人的一份子。你刻意贬低突厥人,安的是什么居心”

    他阿爷是突厥人,母亲是唐人,二者相好生下了他,因此他最忌讳别人谈及自己的身份。王小chūn刚才的话语虽是无心,却触及到他心头的伤处,让人忍无可忍。

    按理说,卑达干来到疏勒军比王小chūn要早,资历亦在其上。但王小chūn却是将身份族血看的比什么都重,怎能容一个突厥人在那里叫嚣?

    “杂种就是杂种,即便归附了我大唐亦是杂种”王小chūn不屑的剜了卑达干一眼,丢下一句狠话。其实,他与卑达干的关系还算不错,他也没有刻意侮辱突厥人的意思。只是,既然话头已经挑起了,便不能服了软,短了脸面。

    “你”卑达干双目圆瞪,右手探向刀把便yù拔出随身横刀。一旁的袍泽见到情势不对,连忙拉扯住卑达干的臂膀,大声呼喊着:“小chūn,你认个错,快认个错”

    王小chūn啐出一口浓痰道:“让我给突厥杂种道歉,休想”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别拦着我,都别拦着我”卑达干已经急红了眼,双臂一用力便推开了拉扯着他的袍泽,挥刀朝王小chūn砍来。

    王小chūn不曾想他真的要和自己拼命,急yù拔刀相迎。但不知他是太紧张还是刀卡的太紧,横刀一时竟是拔不出来。

    只觉脖颈划过一道冷风,王小chūn下意识的朝身后倒去。借着气力一个侧滚翻,他躲过了卑达干致命的一击,但卑达干也许真的发了怒,竟连番朝王小chūn身子砍去。

    “你疯了吗?你这个疯子,快滚开”王小chūn接连翻滚,带的面颊一层黄土,卑达干却不打算就此收手,定要刀刃见血才肯罢休。

    “住手”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卑达干和王小chūn闻声都停了下来。

    “将将军我”待看清来人正是自家兵马使李括后,卑达干懊丧的低下了头。这件事他确是有错,只是那个王小chūn实在是欺人太甚。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分外响亮,卑达干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脸颊上就多出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我疏勒军的横刀是砍向袍泽的吗?我疏勒军的羽箭是shè向自己的兄弟的吗?我们是袍泽,是过命的兄弟,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永远不能对自己的兄弟动手”

    李括的目光很冷,盯的卑达干打了一个寒战。

    “将军,我”卑达干捂着面颊,羞恁的不敢直视李括的眼睛。

    “小chūn,你过来”李括叹了口气,沉声命令道。

    “将军,他就是个疯子,我不过随口说说,他竟然跟我动刀子,这次你得好好罚罚他啊”

    王小chūn见李括当众掌掴了卑达干,心中颇为得意,大踏着步子就迈了过来,可谁知这份待遇竟然也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将军你,你打我?”

    惊诧的看着李括,王小chūn眼眶中此刻已经盈-满了泪水。

    “开个玩笑?这种玩笑是随便开的吗?如果有人当着你的面说振武、雄武营的弟兄是奴隶,你会怎么想?蛮夷入华夏则华夏之,只要真心融入我大唐,认同我们的文化,就是唐人”

    李括雄浑的声音直冲苍穹,伴着星月飘散开来,传遍了寂静冷漠的千里戈壁。

    注1:皆为唐朝时河流、湖泊名称。

    ps:这也是我的观点哈,文化认同感才是最重要的嘛,想李唐不是还有鲜卑人血统吗,不是也不妨碍成为我们炎黄子孙的骄傲吗?m

第十八章 击鼓(一)

    w一人一记的巴掌扇的生响,王小chūn和卑达干皆是羞愧万分。)不过,这一招倒是颇为奏效,之后数天军中都颇为平静,再也没有传出二人不和的传闻。

    少了这些琐事牵绊,疏勒军变得更加团结,现在他们只有一个目标--早rì抵达疏勒城这几rì来,大军一路西行百余里,绕土山,穿裂谷,皆是没有遇到任何实质xìng的威胁。

    不过,从今天清晨起,鲜于瑜成派出的斥候就相继回报,在大军外数十里外发现许多不明身份的游哨,怀疑是这一代颇为活跃的马贼。

    这一代水草渐长,倪欣也认为有马贼出没的可能。但这些马贼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截杀近三千的大唐jīng锐骑兵?

    李括也不管这些,只下令命斥候营再探。及至正午,鲜于瑜成终于带回了准确的消息。这伙马贼数量在五千左右,一人一骑,装备jīng良,确实是冲着他们而来

    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大地战栗,天地相接的地方先是浮起一只黄点,随即迅速扩张变成一道亮线。这亮线越积越厚,终于在几里外汇聚成一卷黄尘,一众马贼挟裹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呼啸着朝疏勒军冲来

    即便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但当真看到马贼的阵势时还是为之一震。与其说这是马贼倒不如说是军队。只见足足近五千骑手骑着高大的战马呼啸着挟裹而来。他们人人手持弯刀,身着皮甲,目不斜视。在队伍的正中,一名骑手擎着一杆大旗,大声高呼着什么。

    “是回鹘人”卑达干高声疾呼,眼眶中几乎要迸出血来。自从后突厥汗国灭亡后,整个漠北草原只有回鹘人才会在旗帜上绣上一只银狼,也只有回鹘人才能不顾草场无数的牛羊,随意的拉出一只五千余人的骑兵队伍阻截千里外的军队

    只是回鹘人不是应该在温昆水一代牧着羊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瓜州?

    “将军,他们是回鹘人,化成灰我都能认识他们旗帜上的图案”卑达干怒火上涌,这胸鹘人最是狡猾,才占据了突厥的草场,现在又要冲大唐打劫吗?

    “嗯”李括轻点了点头,却是并不一丝惧意。看来,要有一场大战了

    “列阵,迎敌”李括眉毛一挑,从亲兵手中接过长槊,毅然指向前方,这柄长槊,许久没见血了吧?

    这支军队的首领名叫铋契合,是回鹘一部的叶护。紧邻他身边的一人,是他的儿子咄骨,也是这支骑兵队的副指挥。

    他们确是回鹘人,准确的说他们是活跃在金山一代的回鹘人。从金山到大泽距离不能算长倒也不短,若不是哥舒翰答应出面替他们挣得那片草场,他们才不会长途奔袭,放弃帐中的美腰来到这荒蛮的地方陪这些唐军‘闲玩’。

    杀掉这几千只两脚羊,他们便能得到曳蛭河下游的大片肥美草场,葛逻禄人不愿意又如何?以金山回鹘人的实力,再加上河西节度使哥舒翰的支持,葛逻禄人即便心中再愠怒,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至于哥舒翰?哼,不就是一个给唐狗卖命的突厥杂种?突厥都被人灭了国,他还在那扯什么威风?若不是看在他许诺颇丰的份上,光是他那颐指气使的口气,自己便能

    哼,先杀光这些两脚羊再说

    “奥克”铋契合高呼一声,勇士们纷纷弯弓拉箭,蓄势待发。

    在平原上,没有人能够阻挡棕鹘骑兵的冲击。平原作战,根本不需要什么战术,骑兵的速度和数量才是王道

    两军相接,拼的就是爆发力

    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近了,近了

    咄骨自是知道父亲下达了预备的命令,遂拿出那把他随身携带的五石牛皮硬弓,从背后抽出一支回鹘短翎箭,瞄准了前方的一名唐兵。他shè出的箭,自从十四岁立账开始,从来是箭无虚发,没有shè丢过一只。

    回鹘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回鹘男儿对马背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女人的肚故而他们可以轻易的做到用双脚夹-紧马腹,腾出双手弯弓shè箭。

    翎箭一出,即毙一命

    “杅阿”铋契合一声令下,顿时几百支回鹘短翎箭呼啸着朝唐军而去。羽箭织结成一张细密的渔网,朝唐军盖去,霎时间冲在前列的几十名唐军纷纷被shè穿,凄惨的叫声不断传来。

    “杀了唐狗,杀光这些两脚羊。杀了他们,葛逻禄人的草场便归了我们

    “杀光他们,杀光这些两脚羊”

    “为了部落,长生天庇佑我们,杀光唐狗”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回鹘骑兵纷纷收起了羽箭,拔出了随身的弯刀。

    对面的唐狗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只需轻轻的拖动刀身,在他们身上划上一个口子,就可以轻易的终结一条生命。

    轰

    两支骑兵队伍相撞,掀起滚滚烟尘,黄沙漫天,看不到一丝光亮。

    霎时间短兵相接,兵刃相碰发出刺耳的声响。回鹘骑兵逢人便砍,完全不留余力。场面变得异常混乱,不时有人被砍翻下马,随即被战马踏死。

    “为了部落,长生天在上,为了回鹘杀光唐狗,肥美的牧场就属于我们金山回鹘”

    铋契合双目紧紧眯起,眼中shè出一缕野兽的凶光。

    注1:唐天宝三年,以骨力裴罗为领袖的回纥联盟在唐朝大军的配合下,推翻了突厥汗国,并建立起漠北回纥汗国,王庭牙帐设于鄂尔浑河流域,居民仍以游牧为主。

    注2:回鹘人用突厥语,奥克:古突厥语‘准备’的意思。

    注3:杅阿:古突厥语‘放箭’之意。

    ps:我可是查了突厥语词典啊,那个崩溃。。。给点票票安慰下吧。m

第十九章 击鼓(二)

    “不,不”

    铋契合眼中的凶光突然黯淡下来防盗章节他的眼窝深陷、眉毛蹙起,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恐惧

    “不,这不可能”

    枪芯舞转赤红sè的红缨在猎猎寒风中飘荡,凌然跃起,宛若蛟龙

    近千杆寒枪回旋着刺入了回鹘勇士的胸腔内,镔铁枪尖刺穿了皮甲,刺透了皮肉,旋出一个个杯口大的窟窿枪尖刺到肋骨上,发出慎人的“咯”声,伴随着回鹘骑兵牙齿颤的声响,好似地府奏起的魂之挽歌

    回鹘骑兵中的弯刀还没有挥下,胸口就多出几个明亮的窟窿,不甘的坠下马背,随之被迎上的唐军和友军踏成了肉泥

    “哥舒翰告诉我,他们只配备了制式横刀,为何还有这么多杆长枪”

    铋契合几yù狂,马刀在骑兵高速对决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这仅仅限于双方都使用的是轻兵器的情况若是对方用的是长枪乃至马槊那样的超长兵刃,在一个马身外持刀的骑就会被对方挑个透心凉

    “哥舒翰,这只黑心的豺狼”铋契合眉毛一挑狠心道:“不要停,冲过去,冲翻他们”唐朝即便再富庶,也不可能给每个兵士配备长枪,何况,长枪的威力只体现在第一排上,任何一个稍有经验的将领都不会把军队的整个纵深全布置成长枪这样做的后果,只能是后排的骑兵冲到前排身上,完全发挥不了长枪的长度优势正常的布局是长枪阵后设弓,他们人数有着绝对优势,只要冲过这道防线,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长枪队后的弓兵撕碎

    何况,自己的儿巴绰和部将呶罗已经分率左右两偏军绕了过去,只要自己踏过这面唐军的铁墙,形成合围之势,就可以瞬时将唐军歼灭

    草原上的战斗,来的就是这么简单,冲其中军,扰其两翼,择机而行合围之势这是草原狼群常用的战术,草原狼是回鹘人最好的师父

    长生天在上,保佑你的民吧乌云遮住了太阳,yīn霾笼罩了草原,我们要用中的弯刀和羽箭证明自己,要用唐人那流淌成河的鲜血,祭奠你那高贵的灵魂

    “变阵”李括眉毛一挑,高声下达了军令

    《卫公兵法》中到过,如若在草原上遇到游牧骑兵突袭,最重要的是变阵,阵法结的好,就可以很好的遏制骑兵的速度优势,起到反败为胜的作用

    对付草原骑兵,最好用的莫过于陌刀阵,但此次他们的队伍中却没有陌刀,少年灵机应变用长枪阵易替之虽然长枪阵不如陌刀那般有威慑,却也可以很好的遏制骑兵的冲击力,而且长枪可以在马上cāo持,相较于沉重的陌刀更为灵活

    但此阵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即长枪不可重叠布置,否则军队纵深一旦被撕扯开口,不需敌军冲击,长枪自己就会挤作一团而且长枪需要非常默契,因为稍有冲击,阵型便会被敌军骑兵散,这时候就需要长枪相互掩护,填补空位

    因此李括选择了铜武营的将士作为这一杆寒枪这些同生共死的铜武营将士可以面对数千敌军骑兵不慌形sè,这些同生共死的袍泽兄弟可以一起给回鹘人记迎头痛击

    他只需要这一击的时间做布置

    令旗迅速的挥舞着旗帜,传达着主帅的将令,红旗变黑旗,中分两翼,后进跟至

    长枪从两翼撤去,后进的骑兵迅速填补了袍泽留下的空位,令人惊讶的是他们中并没有任何的兵刃,只有三柄伏波弩

    伏波弩乃是大唐骑兵制式弩箭,shè程短,威力大,对付急速前行的敌军骑兵最是有效道理很简单,骑兵虽然冲击力十足,但结阵冲锋时相互制约,灵活xìng势必下降弩箭shè程很短,等到大伙儿扣动了扳机,回鹘人根本没有时间及时的作出规避何况,弩箭相较于弓箭,有着威力大的优点,一般的皮甲锁甲经过弩箭一shè,立时便会变了透穿

    回鹘人的中军显然也意识到了唐人的yīn谋,原来长枪身后不是不堪一击的弓箭而是清一sè的骑弩,怪不得未待己方冲击,他们就主动闪开了身位若是弓箭,这胸鹘骑兵根本不会在意弓箭shè出的速度比弩箭慢的多,在马背上准星更是难于控制一轮,唐人最多shè出一轮,他们就可以挥着马刀冲到阵前,将这些唐狗砍成肉泥

    但这些人是骑弩根本不需要经过弯弓搭弦等一系列的动作,对方只需要轻轻扣动扳机,就可以轻易的shè出弩箭在这么短的距离上,即便是骑术再高超的勇士,也不可能避开弩箭

    更可恨的是,自己面前的骑弩足足有五名,每人上又有三把弩箭三箭齐发,威力甚为可怖

    “shè”李括高喝一声,下达了命令

    这些弩大多是刚刚加入疏勒军的长征健儿虽然经过几月的训练,勇武、毅武二营的将士已初具正规军的素质,但要让这些没上过战场的菜鸟扛起长枪对抗回鹘骑兵,显然有些强人所难真正的骑兵不是练出来的,而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没有见过血的士兵永远成为不了一名真正的士兵

    “shè”李晟的横刀挥至面前,重复着兵马使大人的命令作为勇武、毅武二营的代理都尉,他承担起了临时指挥官的角sè这些兵士最缺乏的不是技战术的演练,而是临战的判断

    既是缺乏判断,只需做到令行禁止

    二营将士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不杀掉面前的回鹘人,死的就是他们

    换弩,再次扣动扳机

    一切来得是这么的从容、自然

    如蝗的弩箭shè了出去,瞬间就shè穿了回鹘人的皮甲,他们甚至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就沉沉的跌倒在地

    “卑鄙的唐狗,只会使诈用计”被一轮shè死三多勇士,铋契合大怒他们竟然还有弩箭,看来这只军队并不像哥舒翰所说的那样不堪一击

    “叶护,我们还冲吗?”一名亲兵凑近了马身,询问道才冲击了十几步,就死伤了三多的弟兄,现在阵型这么密集,再冲下去不是白白卖予了唐人便宜?

    “费什么话,继续冲击”铋契合啐出一口浓痰,嘶吼道弩箭虽然威力巨大,却也数量有限,如今他们已经冲击到这个位置,若是退了,前面倒下的族人不就白死了?

    “勇士们,用你们中的弯刀砍下唐狗的脑袋,用唐狗的血液洗刷你们的耻辱长生天在看着我们呢,天佑回鹘,天佑神狼的孙”

    “呜--呜呜--呜呜呜”低沉的牛角声再次响起,回鹘骑兵开始了新一轮的冲击他们毫不犹豫的踏过袍泽的尸体,冲向唐人的骑弩队他们要用对方的脑袋作为祭品,献给伟大的长生天

    弯弓,搭弦,回鹘骑兵一边用双腿控着马腹,一面娴熟的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

    近千支羽箭划过一条弧线,错落着飞向唐军阵中

    “倏”“倏”羽箭划破长空,落在唐军骑弩队中,一些没有经验的长征健儿顷刻间被shè成了刺猬虽然他们身上的甲衣优于回鹘人,骑弓的威力也远逊于弩箭,但多数弓箭是从天空压下来的,还未待他们做出反应,便直接贯穿了他们的脑袋

    闻到了血腥味,回鹘骑兵越来越兴奋,一支又一支的抽shè着羽箭在他们看来,shè箭就和吃饭一般简单,而这些两脚羊简直就是天然的靶,竟然不知道躲闪

    唐军阵中开始出现大面积的伤亡,许多长征健儿甚至是慌乱中跌至战马下被乱蹄踩死的

    “撤退”李晟低声叹了口气,这肖征健儿明显战场经验匮乏,面对从天空中漫shè而来的羽箭,竟然不知道拿方盾护住身体要害

    “保持队形,不要散乱”窦青在一边催督着,见到有散乱的骑兵则上前点一番

    “他nǎinǎi个熊,这么,真憋屈,要俺老濮说,直接率领弟兄们上去跟他们干一架,又不是不过,干嘛耍那么多的花花肠”

    濮大锤挥舞着中巨锤,高声抱怨着像这样shè一箭换个地,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杀干净这些蛮偏偏将军大人还不让他率众迎击,他都快被憋出病来了

    “大锤,再忍忍,看到左右两翼的黄尘了吗,这可是一道大菜”李括拍了拍濮大锤的臂膀,浅笑着望向远处升起的两朵黄云

    ps:我擦,最近心情真的很不好,杀了痛快吧

第二十章 击鼓(三)

    分领回鹘左右两翼骑兵的是铋契合的二儿巴绰和心腹部将呶罗

    巴绰和大哥咄骨一向不对付,最近更是为了在父亲面前留下好印象,闹得势同水火此次咄骨跟随铋契合在中军冲击唐军阵营,所有的功劳自然都是父亲铋契合的而他则独领左翼骑兵,迂回sāo扰唐军侧翼,若是指挥得当,很可能直接破了唐军的阵型

    一想到此,巴绰便觉得胸口涌起一阵暖意

    只要在这场战斗中邀得头功,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自然而然可以得到升,那时咄骨再想倚靠自己的长身份讨得那些族中长老的支持,怕就不这么理直气壮了

    凭什么他早生了几年,就可以这般倨傲,就可以对自己颐指气使?

    回鹘人从没有什么长幼尊卑,一切都是强者为尊

    这是狼的法则,这是长生天定下的法则

    “传我将领,全力突袭唐军左翼”在巴绰看来,这场战斗的胜负根本不存在悬念在平原上,以五千骑兵对抗三千唐兵,若是再不能取胜,金山回鹘人也不需要在这片草踌了唐军右翼的防御并不严密,只要扯开一个口,弟兄们就可以扑上去,将这只肥羊撕得粉碎

    唯一的悬念便是他们会以怎样的代价吃到羊肉

    “冲啊,弟兄们,砍下唐狗们的脑袋,证明你们是回鹘的勇士,长生天与你们同在”

    一想到唾可得的胜利,巴绰便不再理会右翼的呶罗,他中足足有一千勇士即便是只凭借这些人,在他看来也足以斩杀那些两脚羊

    何况若是等到右翼的呶罗赶上来,自己的军功势必被分掉一半既然可以独猎黄羊,为什么还要假借另一个猎人的弓箭?

    “呜--呜呜--呜呜呜”低沉的牛角声再次响起,回鹘骑兵汇聚成一支利锥,直插唐军的右翼他们是回鹘最jīng锐的勇士,这些羸弱不堪的唐人会在片刻间被他们切成肉片

    一步、五十步、三十步,他们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唐兵的面庞,甚至能看到他们头盔上的纹路

    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唐人的样既不像叶护说的那样扭曲,也不像族中长老说的那样狰狞,他们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他们也是黄皮肤,黑头发,只不过他们的皮肤更加细腻,他们的身材更为高大

    “冲过去,宰掉这些唐狗献祭给长生天”巴绰的声音再次响起,将这些士兵的心思拉了回来

    嗯,他们管这么多干什么,作为回鹘的勇士,他们只需高高的举起弯刀,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用鲜血浇灌草原

    传说,流血越多的草场,来年牧草长得越丰美

    回鹘骑兵嘴角挑起,皆是露出了贪婪的笑容,这份笑容与即将捕捉到猎物的狼群相似,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玩弄猎物于鼓掌中,再看着它惊惧而死来的快乐呢?

    草原的勇士从不用担心刀刃生锈,因为它时时刻刻皆在饮血

    二十步,唐人距离他们只有二十步了

    突然传来一连串撕裂心肺的马嘶声,行在前列的骑兵稀里哗啦跌倒一片,马腿因为急剧的收缩碰撞而折断骑们可以清晰听到骨头断裂清脆的声响,只是他们却没有工夫去思考这些,因为在这一瞬他们便被强大的惯xìng甩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土路上

    后排跟上的骑兵来不及勒住马缰,亦是直挺挺的撞了上去,进攻的锥头瞬时被磨了平,锋利的马刀一时出了豁

    绊马索,唐人竟然使用绊马索

    “下贱的杂碎竟会使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巴绰近乎狂,利锥冲锋阵型最怕的就是绊马索,唐人显然早有准备,引得他们上钩那些战马皆是腿骨折裂,跌下马背的勇士也一时失去了战斗力,这一下自己至少损失了一骑兵

    只是他们的噩梦显然还没有结束只听得一声号角响起,唐军右翼shè出如蝗羽箭,混乱的回鹘骑兵挤作一团,不时有骑兵身中数箭,跌落马背

    “有埋伏,有埋伏”一名巴绰的亲兵高声疾呼着,端起了皮甲护在自家统帅面门前,敲挡住了飞shè而来的三只流矢

    “闪开,闪开,不要停下来,踏过去,把他们砍翻”巴绰的胸口上下不住的起伏着,活像一只鼓满了气的羊皮筏

    “别停下来,别停下来”亲兵高声重复着主将的话,骑兵冲击,最重要的便是速度没有了速度,在列好的敌军阵型面前他们将一筹莫展

    “盾牌护住身上要害,变成两列纵队挺进”巴绰毕竟经验丰富,只过了片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唐人不想此时与自己决战

    唐人的兵力逊于自己不少,现在他们应该正与自己的中军鏖战,完全没有jīng力腾出来应付右翼杀出来的骑兵所以他们才设置了绊马索企图拖延时间,至于强弓漫shè也多只是作火力压制

    自己只要将队列变为两列便可有效的降低羽箭的伤害,这样即使漫shè的羽箭shè伤了一些骑兵,也不会对其身后的弟兄造成影响

    “唐狗,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巴绰声嘶力竭的怒吼着,眸中闪过一道厉芒

    “大濮,该你出场了”李括爽朗的冲濮大锤一笑,从背身的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羽箭

    “嘿嘿,俺老濮就等将军你这句话呢,你放心吧,俺一定让他们知道咱疏勒军的厉害”

    兄弟之间,只需要一个微笑耳

    濮大锤冲身后挥了挥,铜武老兵们纷纷持长枪列队而出

    “一、二、投”濮大锤一声断喝,上白枝长枪一齐飞至苍穹,又急速下坠落到了疾奔而来的回鹘骑兵队列中这些骑兵即使有盾牌护身,却怎能抵挡住威力如此巨大的长枪?只听一阵撕裂声响过后,牛皮盾牌被穿透一个大窟窿,径直将五十余骑戳落马下

    “吁”巴绰紧紧勒住缰绳,一支长枪敲从他左耳边划过,带起一抹血丝

    “娘了个杂碎”巴绰顺擦掉耳畔的血渍,痛骂道这帮唐人恁的如此无耻,竟然把长枪当做远程武器投掷而出

    也不怪巴绰抱怨,这种做法在两军交战中极为罕见首先长枪造价较为昂贵,这一投掷而出很有可能便再也拿不回来,反而送给对一份大礼其次,在战场上,兵刃就是士兵的生命,随意的把兵刃丢掷而出,投shè中了还好,若是不中,岂不是引火烧身?

    “老看你还有什么花招”巴绰赤红着眼催马冲向唐军,如今唐人已经黔驴技穷,赤刀硬拼,看他们还能占到什么便宜经过这几轮消耗,巴绰下的兵士只剩下五余人,但这丝毫没有降低他取胜的信心

    “嘿嘿,爷爷我就陪你玩玩”濮大锤挥舞着双锤带着两唐兵迎了上去,虽然人数还不到对方的一半,但濮大锤却是胸有成竹

    “不自量力”巴绰奋力挥舞着马刀,砍向了一个唐兵的脖颈

    “咯”“咯”兵刃一滑,砍入唐兵的锁骨,溅shè出一柱鲜血

    那唐兵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被巴绰借力轻轻一推,就跌落了马背

    又一个唐兵乘着快马赶到巴绰身后,企图偷袭这名敌军主将,却被巴绰身后的几名亲兵及时堵住,在身上划开十几处大口

    近距离的马战甚是混乱惨烈,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战术阵型可言,双方用尽一切段置对方于死地一个回鹘骑兵刚将一名铜武老兵割了脑袋,就觉背心一凉,应声跌下了马背,随后被赶上的唐兵剁成了肉泥一名唐军火长被七八骑回鹘骑兵围在了zhōng yāng,身上、面上划开了十几处口,刀刃已经砍翻了卷,便纵身一跃扑下了一名回鹘人,用牙齿咬断了他的喉咙

    刀戈相撞的叮当声,无主马匹的嘶鸣声,兵刃砍入甲胄发出的闷响声,兵士临死牙齿颤的咯声

    濮大锤见自己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心中燃满了怒火,怒吼一声抡起铁锤冲上前去这些都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这些都是他的生命

    “去死吧”濮大锤抡圆了铁锤,砸在了一个回鹘人的脑袋上,那名回鹘骑兵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脑袋就被砸的稀烂,迸出黄白的脑浆濮大锤却并未停歇,反一锤就朝一个试图偷袭他的回鹘骑兵的胸口砸去

    那名骑兵本能的想去拿弯刀格挡,却被铁锤瞬时砸弯铁锤顺着力道飞向他的胸口,将他的肋骨砸断断裂的肋骨刺穿了他的肺脏,疼的那名回鹘骑兵痉挛成一团,重重的跌在地上,不多时就被马蹄踏成了肉酱

    “小,且吃你濮爷爷一锤”濮大锤也发现了巴绰,见对方接连杀害自己数名袍泽,怒火满胸的濮大锤立时如一头野兽般扑了过去

    巴绰刚刚把弯刀从一名铜武老兵胸口抽了出来,便见一名彪形大汉抡着铁锤冲自己冲来,忙高声冲左右呼喝:“拦住他,拦住他”

    十几名亲兵得令后催马上前,奋力砍向濮大锤在他们眼中,这个满脸络腮胡的唐人就是恶魔,他们要代表长生天铲除他

    只是,濮大锤显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快速的抡起铁锤左右一番连击,竟然把十几柄弯刀纷纷击落

    “挡我者死”濮大锤怒吼一声,一记飞锤便朝巴绰砸去

    “嘶”巴绰自是大惊,忙拉紧缰绳扬起马身铁锤本是飞向他的胸口,此刻敲砸到了马脖上这匹突厥矮马只吐出一口白沫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颈椎定是碎裂无疑

    巴绰一个侧身跌落马背,算是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这是恶魔,是恶魔”眼见神力无比的濮大锤连屠数人,就连一向以勇武著称的巴绰也着了骇

    “快撤军,撤军””巴绰奋力奔向一匹无主战马,只一个纵跃便跳上了马背

    “撤军,不要犹豫,他是恶魔,恶魔”巴绰奋力拨转马身,带头逃离了战雏主将已逃,其余回鹘骑兵也没了战意,纷纷跟在巴绰身后,狼狈逃窜

    只是李括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少年亲率一五十骑,趁巴绰部混乱之际迂回到他们后方,切断了对的退路

    不管这胸鹘人是受人指使还是拦道劫财,他们想要自己的命

    凡是想要我死的人,都得去死

    李林甫是这样,高秀延是这样,杨钊是这样,哥舒翰是这样,回鹘人也是这样

    “人只有活着才能更好的干自己喜欢的事任何美好的愿望,在一具死尸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

    李括此刻已经顿悟

    是啊,活着这是多么平凡的一个愿望,为何却这么难以实现?

    少年持着马槊率先冲入回鹘人的骑兵队伍,腕急速翻转,刺出了一朵滴血的梅花

    傲骨梅花,绚然绽放

    ps:好吧,我承认自己擅长写军旅,写了近4k的大章,求下收藏红票什么滴啦啦啦,飘走码啦

第二十一章 击鼓(四)

    李括持着马槊急速冲进了回鹘人的骑兵队伍中,只一个照面就挑飞了两名回鹘人的脑袋他却没有就此收,反身一刺又将一名持弯刀试图偷袭他的骑兵刺了个透心凉,借势猛地一扫,三名回鹘骑兵应声被划破腹腔,血如泉涌

    虽然许久未曾使槊,现在看来倒还顺

    “冲进去,杀光他们,为了咱自己”李括槊尖指向巴绰,寒冷的目光慑的对方为之一颤

    “为了咱自己”

    “杀了他们”

    “跟李将军杀进去,杀光这帮杂碎”

    在李括的带领下,一五十名铜武jīng骑迅速的撕开了一条口,片入回鹘骑兵的中段,开始了近身肉搏此时的回鹘人,遭遇了乱箭漫shè、绊马索阻击、长枪突袭后早已没了初来的锐气,见一群甲衣煌煌的唐军jīng骑冲来,竟然自己就乱了阵脚

    这支唐骑就如同大泽中的骇浪,挟裹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朝回鹘人怕而去,而浪峰便是将士们信任无比的李括李将军李括的马槊如同一只利锥在回鹘人的骑兵队伍中翻转挑刺,一个个的回鹘骑兵被挑翻下马,痛苦的哀嚎无主的战马发出一声声悲鸣,狂奔着踩向自己主人的尸体

    “亮剑”李括在狂奔之中下达了决战的命令这队回鹘骑兵,他不会放过一个

    “唰”一柄柄慑着寒光的横刀抽出了刀鞘,借着迅疾的马速朝回鹘人砍去锋利的刀锋砍在回鹘人的腰腹上,只微微一拖便撕开一条尺长的大口在马战中,骑根本不需要使出太多的力气,只要取巧的顺着对的肚皮划过去,就可以叫他流干鲜血

    唐骑所到之处哀嚎连天,横刀所抵之处血肉横飞

    他们要杀光这些恶狼,只有杀光这些恶狼,他们才可以更好的活下去

    现在他们不为大唐,不为荣耀,只为了他们自己,只为了他们可以更好的活下去

    挡我者皆死

    “不要慌乱,不要慌乱,结阵,我们人数多,一定可以冲出去”巴绰现在已经完全不敢再想杀崩唐军了,他只想逃出去,逃出这个泥沼在这一刻,他感觉对方才是穷凶极恶的恶狼

    “长生天啊,保佑你的孩吧,我将用鲜血证明自己的荣誉”巴绰亮出弯刀,率先朝一名唐骑迎去这胸鹘骑兵毕竟是jīng锐之师,只稍慌乱了番便恢复了理智,跟随着自家统帅朝对方冲去虽然这个距离,骑兵根本没有什么冲击力,但他们可以巧妙的利用腰腹的力量弥补这个缺憾

    “去死”巴绰猛地挥出弯刀,直接将一名唐兵的头颅砍掉,鲜红的血液如泉柱般喷涌而出,溅满巴绰一脸

    “哈哈,哈哈,唐狗也不过如此宰光他们”抽刀砍在一名唐兵的肩胛骨上,巴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踌他尽情的挥舞着中的弯刀,每挥出一记便能终结一个生命

    五个、六个十个

    转瞬间他已经斩杀了十名唐骑,铮铮马蹄下尽是翻滚的头颅

    “冲出去,冲出去冲”他话音未落,一股浓烈的寒意就袭到了他的喉口

    “呃”“呃”他拼命的呼救,发出的声音却犹如困兽的鸣叫巨大的冲击力险些将他带下马腹,凭借本能巴绰夹-紧了马腹,才勉强控制住身的平衡

    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去,巴绰只见自己喉咙间插着一只黑翎羽箭“呃”“呃”发出的声音低沉沙哑,根本没有人听得清他在说些什么一股温热腥甜的液体涌到了他的喉间,从他的齿缝中溢了出来巴绰不甘的将右朝箭矢探去,希望可以拔出这个异物但当粗糙的右刚碰到冰冷的箭杆时,只觉颈部的肌肉一阵痉挛,双目一眩便朝马背侧右方跌了下去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回鹘人的希望瞬间崩逝

    “巴绰大人死了”

    “巴绰将军被唐人杀了”

    结成锥阵的回鹘骑兵瞬时乱了套,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主帅就这么被人杀死,就在二十步外,就在二十步外,那张黑弓还在着颤

    是那个身着黑甲的唐人将军杀死自家主帅的,是他

    “杀了他”巴绰的副将燃着一双通红的双目,下达了命令主帅已死,他们若不能击退唐军,带走巴绰将军的尸首,还有何面目回去?

    “血债血偿长生天啊,保佑你的孩吧,我将用唐人的鲜血祭奠巴绰将军的英灵”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

    ......

    中军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铋契合蹙起眉头,在亲兵的掩护下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他设想的三军合围之势并没有形成,右翼的呶罗倒是已经及时赶到,但在唐人坚稳的阵型面前却是没有开口而自己的二儿巴绰所率领的一千jīng骑在漫天黄沙中根本看不清踪迹

    唐人分明是想把自己分割成数块,再利用阵型各个击破

    不能再等了

    越往后拖,自己的骑兵越会被分的零散,也越容易被唐人蚕食

    “传我将令,直取对方中军,夺取其大纛”铋契合的声音威严有力,不容质疑

    “父汗这么做太危险了,若是有陷......”咄骨闻言忙冲铋契合拱了拱,高声劝道唐人善于用计,之前他们已经吃了这么多亏,若贸然行事,恐再生变故直取中军虽然干净利落,但现在他们还不清楚唐人隐藏在枪兵背后的兵力部署,也就不能做出针对xìng的布置

    “不要再说了,唐人凡总就三千兵,左右两翼至少就要分去一千人我们以三千jīng骑冲锋斩杀敌酋,有何可惧吹角”

    铋契合面sè颇为有些不悦,这场仗拖得太久了骑兵马战最重要的便是速度,拖得越久,陷得愈深,伤亡也就越多他隐隐有些后悔和哥舒翰达成那个协议现在看来,葛逻禄人的那片草场不好夺得啊

    夺得草场也得有人来守,若是自己麾下这数千jīng锐死伤了大半,谁去守护族中的妇孺?

    但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空着回去只有割下这些唐狗的脑袋,才能换取肥美的草场,以慰藉阵亡勇士的英灵

    为今之计,唯有速战速决

    “是”咄骨抱了抱拳,不甘的应声道

    “吹角”

    “呜--呜呜---呜呜呜”低沉的牛角声再次响起,回鹘骑兵强行从长枪阵中冲出了一个口

    “冲到唐狗的中军,夺取他们的大纛”亲兵们不断的重复着主帅的将令,好让弟兄们明确进攻的目标

    他nǎinǎi个熊,唐人的将领就是贪生怕死,只会藏在中军里不出来,眼看着下兵卒卖命这下弟兄们不做犹豫,直接冲到中军中砍下你的大纛,看你还往哪里躲

    也许是慑于回鹘骑兵的威势,长枪队竟然主动闪开,将口扯大这让铋契合大喜过望,不禁连声高呼:“还等什么,报答长生天的时刻到了,杀光唐狗,用他们的鲜血洗刷我们的刀锋”

    有了足够的空间,回鹘骑兵的马速渐渐了起来有了铋契合的号令,他们也不去理会周边的长枪、弓弩,目光中只有在微风中飘荡的敌军旗帜

    没有了长枪的阻拦,五十步的距离转瞬即到当铋契合将最后一个木栅栏砍翻后,终于看到了迎面飘扬的唐军大旗只是这将旗下没有唐军的主帅,也没有随扈的亲兵,只紧俏的摆着几十辆外表有些粗糙丑陋的木车

    这是什么东西?

    铋契合只觉一股yīn风在脖颈旁升起,下意识的了个寒战

    原来唐军的中军是空的怪不得他们主动引诱自己来此这么说,自己的左右两翼现在正处于以少多的局势?

    轰铋契合的脑翁的一炸,便要下令撤退只是已经太晚了,还没等他挥出令旗,就有一股奇怪的嗡响从那几十辆丑陋的怪物身上传出

    “嗡”“嗡”不知自己是否眼花,铋契合只觉眼前的怪车开始剧烈的晃动,随即一簇簇银白的弩箭朝他面门shè来

    “不,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铋契合下意识的朝马背下跌去,以躲避这致命的shè击

    如蝗的弩箭平直的shè穿了战马、借着强大的惯xìng将骑钉死在地面上

    铋契合的瞳孔急剧放缩,只觉眼前蒙出一抹血雾,天地间的一切都归于沉寂

    注1:木车弩:一种唐朝军用弩箭,中大型弩,杀伤力极大

    ps:擦,真是冒险主义者,居然虚设中军,七郎真是创造xìng很强扒呵

第二十二章 击鼓(五)

    w时值正午,rì头正毒。)

    细碎的沙粒中渗满了鲜红sè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息。

    空中盘旋着的数只秃鹫一寻到机会,就猛地稿下来,用力撕下一片碎肉。这片戈壁滩上的尸体实在太多,它们根本不需担心食物不足的情况。秃鹫们喜滋滋的抖擞着黑灰sè的羽毛,衔起一枚枚整肉大口咀嚼起来,为雏鸟的进食作着准备。chūnrì刚出生的幸伙们这个阶段还食用不了整肉,只能吃进成鸟咀嚼过的粥状肉沫。

    一个生命的结束,另一个生命诞生,一切轮回往复着,老天爷似乎从没有偏袒过谁。

    鲜血,尸骨,死亡

    诚然,这儿刚经历过一场屠杀。

    躺在这里的有金山回鹘的骑兵,自然也有疏勒唐军的将士。在这一刻、在秃鹫眼中,他们皆是一顿美味可口的大餐,无所谓种族名姓,无所分高低贵贱。

    金山回鹘人败了,败的彻彻底底,败的心服口服。

    三路合围的战术在草原骑兵的遭遇战中屡试不爽,在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只是回鹘人却显然低估了唐军的战力和应变力。

    这个战术的关键是两翼的骑兵要及时赶到相应位置,给对手施加足够的压力,配合主力中军的推进,从敌军内部瓦解阵型。

    很显然,回鹘人有两点没有做好。其一者,两翼的骑兵到达的速度略慢,且不是被唐人缠住就是被彻底击溃,不能给中军提供有效的支持。

    其二者,铋契合率领的中军被长枪兵和弓弩手连番压制拖延后,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击溃唐军主力,从而留给唐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归根到底,是由于疏勒唐军积极、大胆的变阵。

    事实上,当李括作出空出中军、先击两翼的战术布置时,一众疏勒军将领都出言反对。

    这是在赌博

    且不说,长枪手和弓弩手不能拖延回鹘中军太久,即使他们能够拖棕鹘人一时,也是把生命全都交到了袍泽手上。即便人数相当,他们又有什么把握能速战速决,将两翼回鹘骑兵击溃呢?

    当然,决定权在李括手上,他赌了,也赌赢了。

    看出巴绰所率骑兵队伍的急功之心,少年选择从敌军左翼下手。

    投掷长枪、漫shè羽箭、绊马擒贼。经过一连串的伏击,左翼回鹘骑兵的锐气早已大大受损。若是放在之前,也许拥有大半新兵的疏勒军不是久经战阵的回鹘人的对手,但在此时,面对惊慌失措的回鹘人,疏勒军没有理由退缩

    更何况,最重要的堵截任务由李将军亲自完成,一百五十铜武心腹组成的小队完美的封锁了回鹘人的逃跑路线,配合勇武、毅武二营将士的及时出击,全歼敌军于慌乱之中。

    唐军左翼的争斗与右翼类似,只不过所花费的时间和jīng力都要稍多一些。不过在张延基、周无罪的带领下,雄武、振武二营亦发挥出很高的作战水平。

    至于铋契合所率的中路骑兵,在发现疏勒军这出空城计后自是奋力回援。只是此时两翼的战斗基本已接近尾声,回鹘中军在遭到木车弩的伏击后也元气大伤,铋契合久战不克,也只能下令鸣金收兵,夹着尾巴撤离。

    在窦青、李晟的追击下,又有两百余骑回鹘人被砍翻下马,丢了xìng命。最后铋契合成功带走的只有两千余残骑。这场大战,疏勒军斩首两千五百多名回鹘骑兵,阵亡五百一十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勇武、毅武的长征健儿,还有一部分是雄武、振武二营的将士。铜武营阵亡的将士最少,只有三十七人。

    李括担心再生变故,便下令众营兵士将死去的袍泽就地掩埋,不得留恋战场。由于双方都是骑兵,战后剩余了许多无主战马,李括考虑到己方战马的疲惫问题,遂下令众兵士收集归拢无主战马,以作不时之需。战后,大军只耽搁了半个时辰,就从新启程。

    “括儿哥,这场仗打的真他娘的痛快”张延基挥舞着拳头,兴奋的说道。以前他在长安时,总听别人吹嘘回鹘骑兵有多么厉害,这下真交过手,也不过如此

    “要不是将军布置得体,我们也赢不了这么轻松。”窦青心中亦是十分欣喜,这次交战,对方数量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本只想全身而退,没想到在李括的带领下竟然将回鹘人击的落花流水。

    “不然,你小子以为回鹘人都是木桩子,等着你上前割脑袋?”窦青朝张延基挤了挤眼,笑着挖苦道。

    “我我可是阵斩了七名回鹘蛮子,难不成他们都是木桩子?”张小郎君不甘的挺了挺胸脯,争辩道。这些人都是他杀掉的,可没有假借亲兵之手

    “是,是,您是大英雄”窦青冲张延基抱了抱拳,调笑道。

    “你”张延基立时羞红了脸,‘炫耀’之音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将领纷纷大声笑了起来,之前的战斗他们神经绷得太紧,现在好不容易轻松一番,怎可慢待了自己?至于张小郎君,那么大的个爷们,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你们就别逗他了,他的一副小女儿xìng子你们还不知道?”李括单手控着缰绳,回身笑道。

    “括儿哥”张延基剜了李括一眼,赌气的转过了头。

    “汝等黄口小儿,何可遗忘倪欣倪大镖师乎”周无罪托着下巴起了话头,一字一顿活像国子监的讲师。

    “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样子,不去考功名实在实在亏了。”鲜于瑜成捂着肚皮大笑不止,险些掉下了马背。这半文不白的话词实在有趣,嗯,有趣

    “是啊,若不是倪大镖师率领受伤的将士扣动木车弩的扳机,也不可能重创回鹘中军。”王小chūn点了点头,向倪欣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不敢当”倪欣抱了抱拳道:“我只是尽力而为,要谢还得谢你们家将军”

    “嗯,嗯”王小chūn被倪欣噎的颇为尴尬,悻悻的挠了挠头。

    “唉”

    李晟摇了摇头叹息道:“此战我军虽然大胜,却也阵亡了五百余弟兄,他们有何错哉?”

    听及此,原先愉快的氛围瞬时冷了下来,每个人都低下了头。

    死去的弟兄大多是在与回鹘人的近身鏖战中受到重伤,坠马而亡的,虽然大伙儿知道这种情况在乱战中不可避免,但死去的是他们的袍泽、兄弟,他们怎可能不悲不哀?

    “他nǎinǎi个熊,这胸鹘人平rì里装的跟孙子似的,恁的下的了这么狠的手”濮大锤啐了一口,高声抱怨了起来:“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原先俺老濮还以为不靠谱,现在看来还真是在理”

    “那可不,回鹘人对我大唐称臣、接受皇帝陛下的封号,这才代替了突厥成为了漠北之主。谁能想到他们边做婊子,边立牌坊,打起了大唐官军的主意?”

    窦青冷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如今大唐强盛如斯,他们背地里就敢做这样的事,若是大唐国力稍有衰弱,他们不得闹翻了天?

    “皇帝陛下也太向着他们胡人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恁的我们汉人就得活该被欺负?”王小chūn眉毛一挑,又开始满嘴放炮。

    见他越说越过,李括提高声音提醒道:“胡人也有心地良善的,不可一概而论”

    王小chūn这才注意到卑达干那涨红的面颊,灿灿的垂下了头。

    “达干,你做的不错”李括冲卑达干微微颌首,赞赏道。此役,卑达干率领麾下将士成功拦截了回鹘右翼骑兵,为他争取到许多时间。虽然他身上有着突厥血统,但却是对大唐忠心耿耿,少年不想他因为这邪与疏勒军的弟兄们起了隔阂。

    “谢谢将军”得到李括首肯,卑达干一肚子的怨气瞬时消散,拱手致谢道。

    “其实,这件事倒不一定是回鹘人擅自作主。”李括蹙起眉头,细细分析道:“金山草场距离大泽少说也有八百里,他们即便全是骑兵,也得疾驰几个昼夜才能到来。何况,他们与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来下此狠手?”

    相较于这次截杀,更让少年担心的是回鹘人此行的动机。正如他所分析的,回鹘人与自己没有责,完全没有必要主动和疏勒军过不去。

    他们这么做,原因无外乎两个。

    其一,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想要截获自己这匹甲胄、军械。其二,是有人暗中布局,企图借刀杀人。

    前者的可能xìng并不大。毕竟冒着与大唐决裂的风险去谋取一批军械,其收益与风险实在不成比例。

    如若是后者,是谁在暗中布局,又是谁要致大伙儿于死地?

    他们不敢想象

    ps:今天发低烧,实在难受的紧,睡觉去。m

第二十三章 龙吟(一)

    w连续七rì的急行军,李括已经将疏勒军胯下坐骑的承受程度压榨到了极致。)

    但在这种不利的情形下,疏勒的将士们依然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现在看来,勒令大伙儿收拢无主之马的决定十分正确,若不是一人两骑,大伙儿根本不可能在一天只歇息两个时辰的前提下,长途奔袭而不落下一个弟兄;若不是一人两骑,大伙儿也不可能只用了七rì就行出五百余里,抵达伊吾

    金山回鹘人是哥舒翰指派来截杀大伙儿的当李括将自己的推断讲给疏勒军众将领时,恍然顿悟的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在玉门关时张子谦对自己说的话,为了安稳军心,李括并没有悉数告予将士们。但大伙却能从将军大人紧张的神sè中探查出一二。

    将此事与张子谦的话联系起来,李括不难得出结论。哥舒翰先是送密信予张子谦,寄希望于兵不血刃的割下自己的首级,却没想到张子谦念得故友之情,坦然放自己过关。恼羞成怒之下,哥舒翰便打算正面全歼疏勒军。当然,身为河西节度使,由他来做这个事情显然不妥。所以他便准备假借金山回鹘之手,致疏勒军于万劫不复之地。

    至于他与回鹘人谈成的价码,李括自是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自己还滞留在河西军控制的地面儿,就时刻可能遭到哥舒翰再次的报复。

    事已至此,若是让自己安然抵达安西说出实情,虽然没有证据,哥舒翰亦难免被朝臣非议。何况,他背后必定还隐藏着某个大人物,他自然不希望这种局面出现。

    这个大人物,李括自然清晓他表面对自己随和亲睦,却是笑里藏刀,无时无刻不想置自己于死地。

    所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甩掉哥舒翰的追杀。好在疏勒军全是骑兵,又是一人两骑,昼夜狂奔之下,自是可以将哥舒翰的追兵远远甩开

    来到伊吾,便算是到了安西都护府的地界,素闻高仙芝与哥舒翰不对付,即便是为了私怨,想必高仙芝也不会让自己这支疏勒军受到分毫的委屈。至于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宿怨,便不是少女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伊吾城位于安西都护府最东侧,久未动过兵戈。城中守卫突然见到数千骑兵从东边驰来,以为是来打秋风的葛逻禄人,忙将弯弓搭弦,紧紧瞄准远方。只要守备大人一声令下,甭管对方如何哀求,他们就可以瞬时把这群不知死活的蛮子shè成筛子。直到眼尖的卫兵从滚滚黄尘中辩出那个鲜红的唐字,守城的卫兵才悻悻的放下手中的弓箭。

    闹了半天,原来是自己人只是这伙人风尘仆仆,怎么看怎么像打秋风的葛逻禄惯匪。若真是从西京远道而来的军队,不得是旌旗蔽天,威风八面?

    李括将兵部的任职文书交予那伊吾城守备查验后,守备大人才确信李将军没有扯谎。只是这件事彻底改变了京中上官在守备大人心中的“光辉形象”,自此以后,若再有哪个不识趣的兔崽子倨傲的跟他说自家七姑父在长安做监门将军,他一定会把当rì李将军风尘仆仆而来的憔悴形象搬出来,羞红对方的脸。

    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不知是不是连rì来在戈壁中啃沙子的缘故,当大伙看到并不十分雄伟宏壮的伊吾城时,竟然连番感慨。一些xìng子柔弱的弟兄竟然泣涕连连,跪倒在伊吾城门前叩首,直叫李括哭笑不得。

    好在这样的情形持续的并不久,在伊吾守备打开城门,迎接大伙进城后,这些疲惫不堪的疏勒将士皆如恶狼看到羊羔般争相朝城门涌去。要不是李括和诸位将领明言纪律,疏勒军的军纪就要被他们‘败光了’。

    当然,在这种时刻,李括不会在这些问题上去找弟兄们的麻烦。经过近两个月的旅途劳顿,包括他在内,所有疏勒军将士现在想做的事就是进城好好洗个热水澡,去去乏

    伊吾城不大,却胜在规整。不知是不是这里兵士念慕都城长安的缘故,伊吾城的布局构划竟与长安十分相似。只不过伊吾城只有三十六坊,规模相较于长安小了很多。

    但大伙却不会去比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在数千里之外的安西看到家乡的影子,他们如何会不激动?若不是考虑到军纪,他们恨不得现在便约了袍泽进城逛逛,好好补偿番自己

    当然,一切还得按照规矩来。

    两千余弟兄被伊吾守备安置在了南城的军营中,这座军营久未住人,自是积压了不少的灰尘。但眼下疏勒军的将士们却不好计较这些,毕竟他们刚在戈壁滩中度过了近一个月,此刻这座军营在他们眼中简直比皇帝陛下夏rì休憩的华清宫还来的干净

    李括与众心腹,在伊吾守备的竭力要求下坐了伊吾守备府。

    说来也巧,这位伊吾守备也姓李,单字一个安。李守备似乎总想证明自己出身的尊贵,开口便说他是高祖朝淮安王的八世嫡孙,一番唏嘘感慨下,涕泪便纵横满面。唐初分封的藩王不少,武后时虽然杀掉了一些,但那大半是高宗的嫡系子孙。像淮安王这样的宗室自然不会招得武后提防暗害。

    若李安所言非虚,细算一算,他是淮安王的子孙倒不是没有可能。但说他自己是淮安王的八世嫡孙就有些不着边际了。毕竟淮安王他老人家很得高祖器重,封赏甚丰。即便说一朝君主一朝臣,淮安王到底是实封的开国郡王,再不济这封爵传袭下来,也不会逼得嫡系子孙出走安西觅取功名吧?

    虽然心中了然,李括也不点破,乐呵呵的陪着李守备感慨人世无常。

    “你不相信我”李安显然颇为愠怒,眸中几yù喷出怒火。

    “唉”

    良久李安摇了摇头,苦笑道:“十年前,我阿爷被jiān人构陷,忧愤而死,世袭的爵位被剥夺,家产全部收入国库。虽然由于故交的极力斡旋,府中的家人没有受到牵连,但我们却是一无所有。”

    微顿了顿,李安接道:“我们兄弟俩和娘亲就这么去安西投奔做行军长史的舅舅,却谁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到这,李安双目已经通红,强自将泪水挤回,接道:“我们是待罪之人,自是不能走官道。在乡野之间,我们就这样半乞半讨的行了旬月。就在将要行入安西时在一处小山坳处却遇到了一百多骑葛逻禄人,那伙葛逻禄人泯灭人xìng,不仅越货而且杀人”

    “母亲拼死护着我们兄弟俩,却不幸被他们砍中。我现在有时入梦时还能看到她满脸血迹的景象

    那些葛逻禄人从母亲尚有余温的身体上抢走了包裹,又将横刀朝向了我们。弟弟紧紧的靠着我,浑身不住的抖动”

    怪不得他这么恨葛逻禄人李括心中暗叹一声,眉头微微蹙起。

    虽然少年知道李安当时并没有出事,他本人也安然坐在这,但听得他亲口叙出当时的场景,还是不禁急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一个将军路过了山坳。他一身便衣,率着一队军士策马而来。”说及此处,李安双目中流出脉脉温情,“那个将军厉言呵斥了那群葛逻禄人,并率领亲兵与他们展开了激战。”

    稍一停顿,李安接道:“那个将军勇猛异常,手下的亲兵在他的带领下很快就将那一伙葛逻禄歼灭。他走到我身边,将我和弟弟抱了起来,问我愿不愿意去替他做事。”

    “那你自然是答应他了?”

    轻点点头,李安接道:“在我眼里,他就如天神一番,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呢?从此我和弟弟都成了他的养子,整rì受到严格的训练。在我的印象里,他很少言笑,总是板着一张脸。我和弟弟居住在都督府一间宽敞的房间里,衣食无忧,但我们并不快乐。”

    看了看窗外的chūn杨,李安无奈的付以一笑:“时间就这么过了下去,直到四年后的上元rì,那位将军找到了我。”

    斜倚在软榻上,李安长叹一声:“你一定很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其实,当时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只是我当时不懂,为何他会选在那个rì子找我。”

    李安此时的双眼竟是那么深邃,深邃的如一潭深泉。

    “他找到我,说要我去杀一个人。”李安的嘴角泛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仿佛是在嘲弄当时的自己。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感觉有些复杂。怕,我自然是怕的。不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得死。我问了将军。”突然转过头,面视着少年,李安朗声道:“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是一个军人,军人杀人不需要理由。那一年,我才十七岁”

    注1:李神通,名寿,字神通,唐朝宗室。李虎之孙,高祖李渊从弟。李渊起义后与柳崇礼等人举兵响应,自称关中道行军总管,高祖授其为光禄大夫。攻克长安后,拜宗正卿,封为淮安王,足见李渊对其的器重。

    ps:李神通是我认为李唐势力中实力较为被贬低的一个将领。话说他确实没打过刘黑闼,但李世民不是也采取的保守方式吗这让我很不忿,故而让他出来露个脸。我就在想,等赤唐完结,下本看书迷的喜好,是写隋墓是写纯架空。若是写隋末,估计李神通是个很重要的角sè。无耻的遁走码字m

第二十四章 龙吟(二)

    w“你杀的那个人,是葛逻禄人吧”李括喉咙微微涌动,轻叹了一声。)

    从李安所讲述的故事中,李括已经猜出了大致的结果。李安与葛逻禄人有杀母之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复仇机会。

    李安的神sè突然变得狠厉,冷笑一声:“不错,当我知道我要杀的是一个葛逻禄杂种的时候,心中的恐惧顷刻消失,我是在报仇哈哈,我是在报仇”

    虽然心中对李安的遭遇颇为同情,但少年却并不认同他所有的言行。葛逻禄人虽然与突厥人同属草原游牧民族,但在少年看来,他们与突厥人相比,xìng子却更为温顺。分布在阿尔泰山一代的他们很少主动与人争夺草场,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他们亦不会与人大动干戈。

    或许,劫杀李安一家的那些葛逻禄人真的是一伙惯匪

    但在李安的眼中,葛逻禄人显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隐藏毒牙的蛇蟒。他们不但劫财,而且害命。他们杀死了自己的亲人,熄灭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之火。他们是魔鬼,是十恶不赦的魔鬼,是不可饶恕的毒蛇

    “那个人是一个葛逻禄族落的小酋长,因为经常到伊吾周遭打秋风而深遭百姓嫉恨。后来他们在一次劫掠中被将军击溃,俘擒到大营我拿着手中的横刀,一步步的走过去,看着他绝望的眼神,毫不犹豫的挥刀砍了下去提着那贼子的头颅,我去跟将军复命。他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赞扬我的果敢。”

    摊了摊手,李安道:“那个贼酋在葛逻禄人心中也有些威望,他们的族人认为自己受了奇耻大辱,遂派人来向将军讨要说法。将军二话不说,亲率一千jīng骑跟他们干了一架。结果当然是安西军大获全胜,葛逻禄人自此之后再也不敢来sāo扰伊吾一代了。”

    李安说到此处,嘴角扯起一抹笑容。至少在安西四镇,他们可以骄傲的说出自己是唐人,以唐人自居的民众可以安享别人投来的艳羡目光。武将的职责是什么?不就是守卫这脚下的每一寸黄土地和乡党百姓吗?假如武将不能守护自己的乡邻,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国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守护民众吗?如果一个国家连守护自己民众的能力都没有,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一抹信任感便替代了许多东西,这些东西不是用言语能说清的。

    “那个将军是夫蒙灵察?”李括按照时间推断,基本已经分析出这个人是谁。夫蒙灵察是天宝三年当上的安西四镇节度使,前不久刚刚卸任。照这么推断,十年前,他差不多刚好是在做伊吾都督。

    “你怎么知道?”显然李安很是诧异,自己完全没有道出义父的名姓,他怎么会知道?

    “放眼望去,我大唐朝的边镇大将中,也只有夫蒙灵察老将军如此痛恨葛逻禄人吧?”李括浅笑着说出了缘由。夫蒙灵察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护短,原先他族人与葛逻禄人争夺过草场,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会给葛逻禄人好脸sè。

    事实上,在夫蒙灵察卸任以前,安西一代最主要的游牧势力应该是突骑施人。这些西突厥人勇猛好战,被陛下扶持用来抵御不断西进的大食人。只是好景不长,这些突骑施人好不争气,为了族中权利逐渐分化为两派,也在不断的内耗中衰落了下去。

    “是啊,要不是突骑施人衰落内耗,高帅怎么会想到扶持葛逻禄人”李安显然对高仙芝的这个决定颇为不满,抛去他与葛逻禄人的私人恩怨不讲,这个民族亦是一只善于伪装的狐狸。别看他们表现得很是驯顺,但骨子里却是好战斗勇。换句话说,突厥语系的游牧民族,有哪个生的好脾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安西四镇地广人稀,若不扶持一支游牧民族,怎么去对抗rì益强盛的大食?”李括也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

    若说起来,安西四镇的兵力严重不足,可供高仙芝直接调遣的兵马不过四五万。这个数字不要说和陇右军、范阳军作比,即使是人数稍少的朔方军,都要远胜于安西的兵力。

    “大食人一直对我安西四镇虎视眈眈。他们扶持黄姓突骑施人占据碎叶城还不满足,竟然企图将整个西域划归到自己的版图中。听说大食的士兵都信仰天方教,他们作战是为了传教,要将真主的福泽传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李安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开始给少年分析起安西四镇周边的形式。在他眼中,大食人对安西四镇的威胁要远胜于回鹘人、突骑施人和葛逻禄人。甚至就连吐蕃人都不及大食人勇猛狂热,宗教有时真的容易让人着魔。而入魔的士兵,其战力可以想象

    “这些大食人尤擅骑兵作战,骑兵席卷之处,定是废墟一片。”李安毕竟常年在安西从军,从各种渠道对大食人也有所了解。大食人拥有铁血的纪律,军令便是战士行动唯一的依据。

    “大食人的骑兵很厉害吗,我只知道漠北、辽东盛产战马,难道大食人的骑兵比突厥人还犀利?”李括亦是来了兴致,主动与李安交谈开来。之后他便要去疏勒赴任,以后少不了要和大食人打交道。虽然现在两国不会立即开战,但多一分了解,便多一分把握。

    “李将军有所不知,大食骑兵的作战方式可和那些游牧民族有很大不同。游牧骑兵多采用三路合围的攻击方式,一般以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取胜。而大食人却更注重战阵的布置,以军团为单位对敌人发起冲击。最为可怕的是,大食的国力丝毫不弱于我大唐,甲胄配备也是极为豪奢,比突厥人更为难以对付”

    李安的话不无道理。不管唐人承认与否,漠北游牧民族之所以屡屡败在大唐之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兵刃甲胄的劣势。在拥有同等骑兵数量的前提下,拥有更jīng良装备的一方显然更容易取胜。何况,大唐还有克制骑兵的利器陌刀阵只要陌刀手结成阵型,即便是再勇猛的游牧战士也会为之战栗。

    但大食人则不同,他们拥有更jīng良的铠甲,以及铁血的意志。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财力可以支持军队与大唐打持久消耗战。这样,即便拥有陌刀手这一杀手锏,大唐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大食人。

    “更让人头疼的是,西域这些蕃国的摇摆”李安摇了摇头道:“这些国家放在我大唐中原,还没有一个中州大,但在这西域却成了举足轻重的存在。大食人打过来了,就投到大食的怀抱;我大唐天军一到,他们又立刻涕泪纵横,吟唱天可汗的名号。”

    “他们怎么这般无耻”李括挥了挥手拳头,恨声道。在少年看来,即使是国力弱小的城邦蕃国,也有属于自己的尊严。若是这般随风而倒,怕是在哪一边都讨不得好吧?

    “他们早就没了膝盖骨这星守国主可能当时还在一个饭桌上和你吃饭,私下便派了心腹去通知大食人,好献上一份人头大礼。”李安苦笑一声道:“不过,这倒也是不怨他们,人都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依附有时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只有忍耐下去才有可能等到翻身的机会。”

    “黄姓突骑施人公然反我大唐,陛下遂扶持黑姓突骑施人以谋夺碎叶川。当然这是下下之策,陛下本相倚靠突骑施人对抗大食,谁叫他们自己堕化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安显然对突骑施人成见颇深。这些家伙不仅枉费了陛下的一片苦心,还生出了内乱,让西进的大食人钻了空子

    “疏勒一代距离拔汗那和东曹国很近”李安的眸子突然一亮,对李括悉心提点道:“这些蕃国虽然势利眼,心中却也有杆秤。比方说,拔汗那和东西曹国比较倾向于我大唐,而石国国主则是天方教徒。宁远国国主出了名的胆小,往往不轻易表明姿态”

    李安说的很慢,却字字清晰洪亮。这些东西绝不是书本上能读到的,也不是少年所能轻易理解的。他还年轻,有些政局上的事情还看不清,摸不透。但他却在不断的成长,不断的滋补营养。年轻人嘛,总是需要艰难险阻历练的。他现在缺少的或许只是一些经验,而经验唯有亲身经历险阻才能获取

    终有一天,雏鹰会展开双翅,翱翔于漫布流云的苍穹之中。到那时,所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李括眼前出现了一座雄伟的城池,城池外毗连着成片的肥美草场。那儿的草很绿,花很香,人心似乎也不像长安城中那么肮脏

    注1:葛逻禄在开元天宝年间主要分布在金山一代。而在安史之乱爆发后,因为回鹘人的强势压力,他们西迁至伊丽河,碎叶河一代流域。

    注2:西突厥别部。曾被唐朝扶持而称霸西域,最为繁盛时控弦之士逾二十万。

    ps:关于碎叶城的陷落时间史学界争议很大,流云查了不少资料。《通典》作者杜佑的族子杜环所撰《经行记》留下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记载:“天宝七年,北庭节度使王正见薄伐,城壁摧毁,邑居零落。”故而学界多将天宝七载视为碎叶城弃落之始。因此,从开元末年到天宝七载王正见伐碎叶时,碎叶应该都是在黄姓突骑施的控制之下。m

第二十五章 龙吟(三)

    

    伊吾城的chūn天,来的丝毫不比长安晚。

    chūn风一至,城中的杨树便吐了绿叶,展了腰肢;黑水河畔的野草便顶了嫩芽,起了笑意。绿洲方圆十里尽数开着说不上名姓的小花,灿烂执着的生长着。

    生命周而往复的循环着,带给人无尽的希望。

    风沙深处的绿洲更能让人心驰神往,烽烟尽出的旗帜更能让人心神荡漾。

    伊吾守备府内,倪欣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景sè。

    芳树无人花自落,chūn山一路鸟空啼!

    无人同赏同游,这大好的chūn景又是开给谁的,作给谁的?

    “出来久了,有些想妻子,见笑了。”

    他成家了,他成家了!

    每每想起那个星夜李括灿烂的笑容,倪欣便觉心如刀绞。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折磨她,让她不顾一切的爱上一个人,再让她发现对方已是心有所属!

    她自己编织了一个美丽无比的梦,沉醉于其中不能自拔。当梦醒时分,她能做的究竟是什么?

    他是一军兵马使,他可以三妻四妾,他可以依红偎翠,自己却不能就这么委身!

    凭什么她倪欣要如此低贱的委身于人,她有自己的底线,她有自己的准则......

    可他明明又那么的让自己心醉。横刀立马时的英姿飒爽,营救袍泽时的激昂仗义,指挥作战时的胸有成竹。每一件个画面都深深烙印在自己心间,挥抹不去。

    这不就是她所找寻的男人吗?她所爱的男人不正是富有大义,心系家国的勇士吗?

    她这么爱着这个男人,偏偏,偏偏又不能说出来......

    该死!真是个小冤家!

    倪欣贝齿紧紧的咬住了玉唇,一行清泪从倪欣面颊滴落。都是他,都是他惹得自己......

    何言美人无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姑娘,您的洗澡水打好了!”正值此时,屋外响起了守备府家丁洪亮的声音。

    “进来吧!”擦去面颊上的泪渍,倪欣转过身朝木门走去。

    “辛苦了!把这几桶水放到边上吧。”

    “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小的就先出去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您只管支应一声,小的随叫随到!”那家丁冲倪欣点了点头,和声道。

    “多谢了,慢走!”见家丁转身离开,倪欣缓缓的合上了门。

    试着拎了拎满装热水的木桶,倪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几只木桶所装的水足够她这次沐浴了。她虽是女儿身,但常年在江湖上行走,什么事情都得自己来,洗浴自然也不例外。

    绕过一只四扇绣花牡丹屏风,倪欣便将几只木桶中热气腾腾的热水注入了半人高的木桶中。氤氲的水汽蒸腾起来,溢满了夹室。倪欣将腰带解下,挂在一旁的五角支架上。由于是出塞远行,她所穿的衣裳几与男子无异。粗制土布虽是耐脏,但经过这一番跋涉,线头子满是土腥味。轻手拍了拍,见效果并不怎么明显,倪欣索xìng将其丢在了一只木盆中,打算沐浴完再去浆洗。

    外衫内是一件绣满彩sè牡丹的夹衣,这件衣服的用料就要比外衫讲究多了。凤来仪的老字号在那摆着,他家出的料子可是从不愁卖,纵是标出高价仍有许多名媛小姐争相前往置办。

    这夹衣上熏着香,经由水汽这么一晕,更衬得屋内恍如仙境。随手将夹衣挂在了撑子上,倪欣便去解随身的小衣系带。这结子打的太死,倪大小姐一下没有扯开,最后还是用贝齿微微一咬,才算解了难题。

    中衣、亵裤、贴身的物什一件件的滑落,倪欣只觉身子一凉,失声呼了出来。没想到chūnrì还是这么冷,屋内蕴着蒸腾的水汽还是有些微寒。除去一只贴身的哬子,倪欣身上已是一丝不挂。尽管知道屋外不会有人,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晕红了脸。毕竟是在陌生的环境,倪欣的小女儿情态被彻底的焕发。

    除去身上最后一块遮挡,倪欣缓步走向半人高的大桶。这个木桶甚为阔大,倪欣完全可以舒展开身子。

    美人如水,当倪欣将身子浸润到香汤中时,她才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意蕴。

    若柔若幻,若即若离。这桶香汤的情态倒是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抓过一把澡豆,轻轻在身上揉-搓,倪欣只觉分外舒爽。澡豆一遇到入水的皮肤,便起了沫子,只需稍稍用力,就能除去连rì累及的疲惫。

    氤氲的雾气中,倪欣仿佛卸下了所有枷锁,缓缓的闭上了双目。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全部融化成一滩清水,任由方舟从身上荡过......

    再整鱼犀拢翠簪,解衣先觉冷森森。教移兰烛频羞影,自试香汤更怕深。初似洗花难抑按,终忧沃雪不胜任......

    就在倪欣将要进入太白幻虚之时,木门吱呀一声开启!

    倪欣猛然睁开双目,下意识的捂在了胸前。

    “谁,是谁!出去,快滚出去!”

    虽然她声sè俱厉,心中却是极为惊惧。这个yín贼看来预谋已久,竟然在自己香汤沐浴之时潜了进来......

    该死!自己竟然没有上门闩......

    只是有谁这般大胆,竟然敢擅自闯入她的房间?此时她已经脱得一丝不挂,又浸在水桶中,如何有机会去套上外衫?

    倪欣只觉又羞又怒,偏偏又是无可奈何。她现在只期待那人不要向内室走来,不然,不然她......

    可是人世间的事情偏偏十有**不如你的愿,那人的脚步声,倪欣急促的呼吸、心跳声交织在一起,直抑碍的人情-yù难耐。

    终于,倪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拐过那只四扇屏风,那厮的身形终是出现在她的面前!

    “yín贼!”倪欣捂住胸前耸立的双丘,下意识的闭上双目尖声嘶吼着。

    “甜儿!”“甜儿!”

    嗯,那声音怎么那么熟悉。跳跃着,跳跃着......带着七分惊喜,三分羞涩。

    是他......是他!怎么会是他,这个小冤家!

    猛然睁开双目,美人双目中出现的即是梦中那具伟岸的身躯......

    “是你,你这个yín贼,赶快出,出去!”倪欣惊异的看着眼前之人,撩起香汤便向其泼去。

    “甜儿,我回来了。你不是一直埋怨我不回家吗,这下我回来了。咦,你怎么在沐浴?夫君回来了,还不赶快出来迎接?”李括的面颊通红,嘴中浓烈的酒气直把倪欣抑的蹙起柳眉。

    “哪个是你家的甜儿,赶快滚出去!”

    原来他喝醉了!原来他是喝醉了闯到这里的!

    倪大小姐终于明白少年为何会在此时闯入屋内,厉声喝了一句。

    “甜儿,你不是一直想问我怎么才能,才能......我们俩只睡在一起是不行的,要,要......”李括一步三摇,缓缓朝水桶中的倪欣走来,脸上写满了笑意。

    “不要过来,我不是什么阿甜,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是倪欣,倪欣!”这下倪欣可是真的着了骇,不停的嘶吼惊呼。只是她的努力却收效甚微,李括片刻间已经来到桶前。

    “甜儿,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那晚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今天,今天我来补偿你!”少年咽了一口吐沫,将倪欣从木桶中拦腰抱起。

    芙蓉出水,香溢厅堂!

    “放开我,你这个禽兽,我不是什么甜儿,放开我......”

    倪欣几乎变得疯狂,这个疯子,这个小冤家竟然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他要干什么?他究竟要干什么?

    倪欣从了没有一刻觉得如此惊惧,他就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雀,不住扑腾着......

    “我爱吃你做的煎蛋,这是真话......嗯,其实有时我们都有些问题,这次,这次我一定满足你......”

    虽然倪欣兀自挣扎,但李括常年行在军中,身材健硕,如何能让她挣开?

    未待倪欣反应过来,她就被李括沉沉的放到了绣床上。

    “走开,禽兽!走开......”倪欣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却是不能将李括推开分毫。

    那厮,那厮竟然开始脱衣服!不要,不要,他怎么能这样。

    她想哭却哭不出声。难道是自己也想和他有夫妻之实?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件,两件......

    及至最后,倪欣分明清晰看到少年那健硕的腹肌,和腹肌下那串熟透了的葡萄......

    “你爱我,对吗?”

    李括深情的望着对方,轻手擦去倪欣面颊上的泪痕。

    倪欣被问得为之一愣,竟是傻傻的点了点头。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嗯。”虽然知道李括现在心中所想之人并不是自己,倪欣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原来,自己终究是放不下的......

    “我们来......”

    “我......我们......来......”

    那年,伊吾城的chūnrì,花红草绿,郎情正浓......

    纱帐缓缓的沉下,恰是拥揽一室chūnsè。

    李括与倪欣紧紧相拥,这一刻,李括紧紧吻着伊人的朱唇。炽热的舌撬开贝齿,完成了对伊人第一次的征服......

    正是美人芳华倾城sè,只叫英雄竞狂癫!

    ....................................................................................................

    注1:澡豆:用于洗澡的清洁物,相当于肥皂。在唐代以前,澡豆的使用已经非常广泛,到了唐代,可以说进入了鼎盛阶段。当时的名医孙思邈说:“面脂手膏,衣香澡豆,士人贵胜,皆是所要”(《千金翼方》),指出澡豆是人们的生活必需用品之一。

    ps:没办法,应贴吧一孩子的要求,我终于,终于把倪大小姐给七郎搞到了。虽然倪大小姐开始千般不愿,万般不允,最后不还是从了吗?哎,情字最难解。乌拉拉,飘走码字,码字!嗯,飘走码字。^-^無彈窗閱讀^_^

第二十六章 行者(一)

    赤唐26_赤唐_来自

    金山一代的天空很蓝。会员登入】

    起伏的山峦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北方,延伸到长生天的尽头。

    山脚下,繁星点点般撒着一个个素白的毡包。

    有水、有草、有人亦有家。

    chūn风一过,便带起了齐膝高的牧草。曳蛭河静静的泻在草原上,滋养着万千生灵。

    何润师刚从碎叶一代回来,顺道来葛逻禄看看老朋友。他刚一进毡包,还没有暖热脚,就被老叶护生派人请到了大帐。

    时近五月,葛逻禄人终是等到了第一只从中原大唐而来的商队,毫无意外的,美丽的草充将有一场狂欢。

    葛逻禄叶护谋剌鄂逻张开双臂,竟亲自迎身道:“何大哥啊,你真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的礼物。有了你,那些黑心的商人们再要抬价便要思量清楚了。”

    何润师却是有些不解,颇为疑惑的问道:“叶护,那些商人还会抬价吗?”

    不等谋剌鄂逻叶护作答,乌苏米施却是抢先接道:“这你都不知道吗?那些黑心的商人,你真以为他们会白白把商货从中原运到这偏远的金山?若不是有着二十倍,三十倍的暴利,他们会冒着生命风险来到塞外互贸?若是大砚住了山口,谁来给他们指引方向?若是狂沙遮蔽了天空,谁来给他们提供光明?”

    闻听此言,身为汉人的何润师自是有些尴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他虽是汉人,却久未到过遥远的长安,对大唐的风俗习惯、人们的喜好自然不是很了解,这不就闹了个笑话

    见气氛有些拘谨冷淡,谋剌乌逻叶护忙解围道:“不必在意,不知者无罪。那些商人远道从中原贩货而来,自是要多赚些财货。只是他们知晓我们冬季杀掉了大部分牛羊,便坐地抬价,一匹绸缎竟要换三十余张牛羊皮。族人们急需他们提供的货物,虽然心中苦闷却也只好忍痛交换,虽然他们为我们带来了急需的货物,但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谋剌乌逻叶护显然也颇是无可奈何,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难道大伙能拒绝送到门口的丝绸和茶叶?

    听及此处乌苏米施竟是有些动怒,恨恨一咬双唇道:“叶护,依我看就该抢他们一次,抢了他们的货物,杀了他们的领队。放那些商人回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坐地抬价。”

    这些个jiān商,最是无耻。倘若由着他们的xìng子来,大伙儿还不得大出血?凭什么他们可以坐地起价,私订价格?就凭他们多走了几步路?

    谋剌鄂逻苦笑一声:“我的勇士,草原人最讲的就是一个信字。若是照你这般行事,看似我们这次赚了不少,可等那些商人回到家乡稍加鼓说可还有行脚商人敢来到金山互贸?我葛逻禄若是这般断了塞上诸族的生计,不说回鹘人,就是其它兄弟族落便会将葛逻禄作为发泄的对象。”

    乌苏米施听得此言,大喝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气死我了”

    在他心中,武力便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谁的拳头硬,便能统治更多的草场,谁的拳头硬,便能获得更多的收益。弱者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弱者只配作为强者的献祭

    谋剌鄂逻见乌苏米施竟是动了气,好言相慰道:“乌苏米施,其实只要他们出的价不要太离谱我们也是能接受的。毕竟草原本就盛产皮革,这些生皮若不卖予这些商人留在这里也是浪费,还不如做个人情,这样以后大家也好相处。”

    三人尚在相论,一个健壮的葛逻禄勇士却在此时奔至帐前:“叶护,叶护。商队来了”

    谋剌鄂逻闻听此言,喜笑颜开道:“快快随我前去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长生天赐予的友人。”

    一行人自是簇拥着叶护来到这座临时散牧的营盘前,眺目远望,只见苍然天幕下一行整齐的马队在几名葛逻禄哨骑的引领下缓缓向仆骨的营盘踏来。

    约莫还有百米的距离,谋剌鄂逻便高声呼喊道:“远方而来的客人,是什么风把你们吹到了葛逻禄的毡帐前”

    只见那马队为首一人,翻身下马,单臂贴肩,满施一礼道:“chūn风把我们从中原吹来。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只为把心爱的货物与挚爱的兄弟分享。”

    “尊贵的客人,中原距离金山何止千里。是谁给你们做的向导,是谁向你们指示了我们毡包的位置?”见到商队中有人配着随身刀具,猎弓,谋剌鄂逻心下暗生jǐng惕,沉声问道。

    那为首领队朗声回道:“尊贵的叶护,是长生天为我们做的向导,是天狼星为我们指引的方向。”

    谋剌鄂逻见此人应答如此得体,心下疑惑不禁消了几分,但却是不敢完全轻信这伙携带利刃的商人。

    “远方而来的朋友,你们带来的为何不是货物而是刀剑,为何带来的不是欢笑而是漠然?”

    “我们有弓箭,却只会shè向拦路的野狗。我们有刀枪,却只用来对付被长生天诅咒的沙盗。我们是长生天派来的使者,只会将福泽带给葛逻禄的兄弟。我,大唐人,关瑜元,用我的生命发誓,绝不会让鲜血染及这片圣洁的土地。”

    谋剌鄂逻见关瑜元谈吐如此坦然,心中提防之意渐渐散了,轻轻挥了挥手便有数名葛逻禄勇士从身侧奔出打开木栈,排成两列迎接长生天赐下的客人。

    悠远的牛角声响彻天际,远行的客商在葛逻禄族人热烈的欢迎中步入了营盘。

    行至zhōng yāng大帐,谋剌鄂逻首先开口道:“远方而来的中原的朋友,神狼的子孙、葛逻禄的族人欢迎你们,希望你们在这里过的愉快。”

    关瑜元弯身一礼,回谢道:“神狼的子孙,葛逻禄的英雄啊,中原的兄弟特地来看望自己的手足。”

    众商人亦学着关瑜元单手贴肩,用蹩脚的突厥话回礼。听到这天南海北,蕴含乡音的突厥话,谋剌鄂逻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疑惑,爽朗的一笑。

    谋剌鄂逻轻转过身,拍了拍手,便有三十余个身披羊毡,腰系银铃的妙龄女子从皮带中倒出马**酒注入铜碗中。

    谋剌鄂逻端起其中一碗送至关瑜元面前,朗声道:“长生天的使者,你饮下此杯,便是葛逻禄最尊贵的客人了。”

    两名妙龄女子随后跟上,分开两步拉开一条素白的哈达。

    关瑜元接过酒杯,手指先沾了几滴洒向了蓝天,又重复着将几滴洒向了大地,随后才高举酒杯道:“感谢长生天安排此次机会让我关瑜元能与葛逻禄的兄弟相聚于此。”说完仰脖满饮此杯。

    谋剌鄂逻见关瑜元如此尊重草原民族的礼节,心下大喜。

    轻掂脚尖,谋剌鄂逻双手将哈达搭在了关瑜元的脖颈上。

    霎时间几十名妙龄葛逻禄女子歌声随起,将美酒和哈达赠予了他们的客人。

    喝过了这份酒,商人们就算成了自己人。自有葛逻禄的勇士帮他们卸下行囊,带引他们去独自的毡包休憩歇息。

    牛角声伴着银铃的清脆声响只叫人yù仙yù醉,心中悦然。

    ..

    ..

    “叶护,我已经和商队里的兄弟们商议过了,我们带来大量的货物,贵地又没有我大唐通用的货币。以货易货不免太过繁杂,因此我希望贵部能统一以生皮作为交换物,这样大家都方便,不知叶护意下如何。”

    关瑜元将碗中的nǎi茶一饮而尽,和声与谋剌鄂逻商量着互贸的事情。虽说这次他们不是专程来与葛逻禄人互贸的,但既然来了,就要把货物卖上一个好价钱,不然之后的旅途也不会踌。

    见关瑜元谈及易货的细节,谋剌鄂逻确是不敢马虎,谨慎的答道:“这点我们自是没有问题。只是这商品有好有坏,交换起来颇为困难,不知您可有好的应急之策?”

    轻笑一声,关瑜元朗声道:“这点叶护不必担心。我昨夜已与商队的元老们商议了详情,我们按照中原贸易的规矩将货品分为上中下三等,三等货物质量不同,价格自然也是不同。这样贵族的部众便能根据自己的财力喜好选择最适合的货物。”

    谋剌鄂逻闻听这个方案心中却是有着一丝不愉,要知道只将货物分为三等,货物的差值便会降到最小,原本颇为粗糙的货品因此也能卖上高价。但毕竟货物在这些商人手中,这个方案虽然有些偏心倒也还能勉强接受。

    强自挤出一丝微笑,谋剌鄂逻轻拍了拍手,道:“如此甚好,却不知贵商队准备的如何,下午开始互市贵商队可有问题?”

    关瑜元见讫骨叶护允准了自己的提议,心下大喜,笑道:“这点叶护尽可放心,我们随时可以开始互贸。”

    正事谈完,宾主径。谋剌鄂逻轻拍了拍手便有十余名身着花sè皮衣的葛逻禄妙龄少女鱼贯而入。

    牛角深远,胡琴作伴。

    一时间帐内却是歌舞生平,一片旖旎chūn光。

    ........................................................................................

    注1:葛逻禄人只有三姓,一曰谋落,或谋剌;一曰炽俟,或婆匐;一曰踏实力。

    ps:嗯,跟七郎和倪大秀一点私人空间,我们先开支线哈......我去,老关来葛逻禄互贸了,这是怎么个情况?大家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哈答对了有奖励

    赤唐26_赤唐_;_..)

第二十七章 行者(二)

    

    热情好客的葛逻禄人将来自大唐的商队,迎进了溢着nǎi香的毡帐。当晚,更是有数名妙龄葛逻禄少女趁着夜sè钻入了客人们的毡包,以身体相赠,给予客人最美妙的服侍。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人丁稀少的草原,露水夫妻倒也落了个实至名归。

    行商们身体和jīng神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自是睡了个好觉。

    来而不往非礼也,翌rì清晨,便由商队领队关瑜元出面,向谋剌鄂逻赠送礼物,表达商队真挚的谢意。

    一进毡帐,关瑜元便感受到来自谋剌鄂逻的关怀。

    “亲爱的唐朝朋友,远道而来的客人,昨晚可歇息的还好。族中的女子可还合各位客人的心意?”

    关瑜元闻听此言,自是单臂贴肩,回礼道:“感谢葛逻禄兄弟的热情款待。鲜美的nǎi茶解去了我们的乏意,动人的姑娘带来了暖暖的家味。我们这些中原而来的商人,自会用最jīng美的货物与葛逻禄的兄弟分享。”

    谋剌鄂逻待他行完礼却是迎了过来,紧紧的抓住关瑜元的双手,和声道:“唐人的兄弟啊,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很不容易,今rì便要互贸确是有些不近人情,但族里的情况想必你们也多少了解几分。大唐的定制可是苦了我们这些小族了。突骑施人还能从西域粟特人那里贩来商货,我们这些仰仗天朝的小族可是炸开锅了。如今族里的粗茶,绸缎都是奇缺,你们的到来真是解了我们的大急了。”

    大唐在边关的主要州县都设有互贸点,但却着实有些不近人情,不合情理。一是互贸点数量太少,不足以满足所有牧民的需求。二是,互贸点大多集中在漠北回鹘控制的范围,像葛逻禄人这种牧场稍偏的民族若是想换得商物,就得到数百里外回鹘人的地盘去。

    塞上各族的情况这些行脚商人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与其隐瞒炫富不如坦诚一些,卖个顺水人情。放低身价,低调谦逊或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关瑜元行走塞外多年,自是jīng通这里面的学问,见谋剌鄂逻主动放低身价,亦是陪笑道:“其实我们这些商人也没那么娇贵。天南地北跑的多了,身子骨硬朗着那。不瞒您说,商队里的兄弟们也盼着早rì能卖了货物回家抱老婆小子呢。”

    见谋剌鄂逻满面笑容,关瑜元跟道:“这是我们准备的一份样货,特地送予叶护大人。”

    谋剌鄂逻轻咳几声,自有数名健壮的勇士进入大帐将货物收下。

    ......

    ......

    互贸点设在了营盘外的空地处,之所以选在此地是考虑到此处地势开阔平坦,易于人群聚集,买卖。要知道,像关瑜元所领的这般商队,葛逻禄部族一年也遇到不了几次,互贸的这些时rì便是他们购买补充所缺货物的最好时机,岂会有人家错过。

    一家客商的生意似乎确是不错,三三两两的葛逻禄妇人已是将小摊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有心给妻子买一匹丝绸作礼物,何润师遂三两步走到对应的摊位间,和声道:“店家,我要一匹上好质地的苏绸。哦,生皮我倒是没有,这个却是予你罢。”

    说完从袍袖中掏出一件上好质地的血晕玉佩,递予了行商。

    那行商拿起玉佩掂量把玩一阵,见这枚玉佩无论是从sè泽还是质地都是上乘之物,不禁喜笑颜开,陪笑道:“好说,好说。还是公子识货,看您这么爽快,我再附赠您半匹蜀锦。”他话说着,便随手将玉佩置放于随身的褡裢之中,似是怕何润师反悔,让他失了到手的宝玉。

    常年往返于中原漠北,这些商人对其中的规矩都是心中有数。不该问的绝不会问,要不何润师这么个汉人出现在葛逻禄人的营盘中怎能不叫人起疑?

    接过那行商递来的绸布,何润师轻谢一声便转身离去。

    来到一处人数较为稀少的摊位前,却见一个年纪约在十四五的少年正在费力的向两个葛逻禄少女比划着。出于好奇,何润师便探步向前一看究竟。

    走至近观,何润师才发现原来这少年却是卖得粗茶。这粗茶在草原上是流行货,行情价格大家都是心中有数。即便有人想哄抬价格,也不至于受到太多的冲击,也许这就是少年选择贩茶的原因吧。

    那少年正在用蹩脚的突厥语向两位妙龄女子解释道:“这个,茶砖,上好的。一斤,要十张生皮,不能再少了。”

    在他的比划下,那两个少女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见一个身着鹅黄sè汉服的葛逻禄少女上前一步道:“你这茶砖都有些碎了,为何还要这么贵?十张生皮都可以买一套漆器了。”

    那少年也是一个老实孩子,见这少女开始挑刺压价,竟是急的满头大汗:“不是的,这个碎的,是路上颠。不打紧的,照喝的。”

    可他越急,话却越说不清楚,最后竟是急的坐倒在地下。

    何润师见他小小年纪便出塞贩茶,不禁心生怜悯,上前解围道:

    “小兄弟,我看你茶不错,给我包上五斤茶叶。这些生皮却是太多了,不如你一会携着马儿前往我的毡包去拉吧。”说完指了指自己毡包得方向。

    那少年本是极为沮丧,见有人一下竟是要买五斤粗茶,顿时喜笑颜开,轻声应和着。

    那两个葛逻禄少女见何润师一下竟买了五斤茶叶,对此少年的信誉便放心了。各自要了两斤粗茶,兴高采烈的拿着包好的茶砖便朝营盘走去。

    那少年又卖了几斤茶叶,见已是没了什么人便牵了那匹老马追上了何润师,

    冲何润师憨憨一笑,少年轻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朗声道:“公子,我的茶卖完了,我现在便随你去。”

    原来这少年竟是怕何润师忘了这桩生意。如若这样,自己便要亏一大笔买卖。

    那少年见何润师手中捧着的厚重绸缎便说道:“公子,这些绸子重,我来帮你拿吧。”

    何润师见此少年如此憨厚忠实,不禁大生好感。轻点了点头,算是了默许。

    那少年得了何润师的允准,便将绸缎从何润师怀中取来背在肩上。

    见那少年动作如此娴熟,想必以前也定是卖过此类货物。思及如此年纪便要承当起养家的重担,何润师心中便是轻叹一声。

    行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一行人便来到了何润师的毡包。

    将老马牵绑在毡帐前的木杆,少年利索的拍了拍手冲何润师爽朗一笑。

    掀开黄羊皮制成的帐帷,何润师便将少年延请了进去。

    “我也是在这里暂住,随意点吧。”

    在何润师的指点下将绸缎和包好的茶叶放在胡床旁的毡毛地毯上,少年便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公子为什么待他这么好?

    何润师示意少年随意坐下,自己走到木几前为他倒了一碗热乎的nǎi茶。

    少年接过nǎi茶,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何润师一笑便仰脖将nǎi茶灌下。

    原来为了早些将货物卖掉,少年一早便摆开摊子售卖茶叶了。只是他的突厥语却并不熟络,一番费力扯喊之下,嗓子却早已干了。

    此番虽然喝的只是一碗普通的nǎi茶,但于少年而说却胜似人间琼浆。

    “谢谢,公子你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双颊通红,少年却是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处?”

    不知为何,何润师对这个孩子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仿佛他的身上有几分与自己相似的特质。

    “我叫二娃,家是河西武威的。”提及自己的身份,二娃却是有些不自然,扭扭捏捏的确是不似之前大方爽朗的形象。

    何润师轻哦一声,接道:“我看你小小年纪,为何跑到这塞外苦寒之地贩卖商货,你的家人可曾放得下心?”

    二娃此时却是满面涨红,良久后竟是跪倒在何润师面前。

    “公子,我看你是好人就告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出去啊。”

    何润师岂能受一十四五岁孩子的大礼,轻扶起二娃,和声道:“你先说说看,若是合情合理之事,我定是不会说出去的。”

    “前段时间我阿爷得了重病,我就和几个同乡搭伙儿去长安卖茶叶,好赚钱给阿爷看病。正好我见到一个军爷在招募健儿,就动了心思。反正我这茶砖也是从别人手中借来的,卖了茶砖还了主家本钱后也剩不下几个肉好。那从军一次给十五贯肉好,我就想索xìng卖给他吧!谁知那军爷心肠好,直接把我的茶砖包了下来,还硬塞给我三十个肉好。这下,我阿爷的病就有了救......”

    “那你为什么不在家侍奉父亲,又来塞外贩茶?”何润师实在不明白少年为何甘愿受这许多苦,来塞外作贩卖商货的营生。存下一笔小钱,做点小本买卖不比什么都好?

    “我阿爷的病好了以后,我就在挂念那个军爷。他叫李......李括,是个大英雄!他说,只要我想从军,随时可以来找他!”二娃挠了挠头笑道:“我打听到他驻军在疏勒城,便想去寻他。跟着商队来贩货不过是结个伴,怕路上遇到马匪。我......我也想做个像他那样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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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二娃这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不想让他酱油,哈哈,跟着七郎混吧!^-^無彈窗閱讀^_^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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