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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州流云     赤唐txt下载     赤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江左(五)

    张延基所料非虚,高邮郡王李宜在和李括发生冲突后,便亲自写了一封手书着人星夜送往京都长安,求永王殿下替他做主。(,小说更快更好)(注1)

    永王李磷虽然自打开元十五年就封了王爵,袭了封地,但由于皇帝陛下实在太疼惜宠爱他,破例没有让他在成年开府后赴蕃,而是一直留在了长安城中。这样的例子并不罕见,光是太宗朝就有数例,像魏王泰、晋王治也就是后来的高宗,都没有前往封地赴任。但这样的事情多发生在嫡子身上,像永王磷这样的庶子能够得到天子的如此宠爱,无疑是个奇迹了。

    无论如何,高邮郡王李宜不打算就此罢手。他才不管李括是什么淮南道团练使,你让老子玩不成女人,老子便让你卷铺盖滚蛋!不就是个给皇家卖苦力的臣子吗,便是顶天的宰辅在真正的皇族面前也得低下头!

    “殿下,七王爷让你过府一叙!”老管家李全安见李宜心头的火气消散了不少,微微欠着身子附耳提醒。

    “哦?本王倒忘了,你个老家伙怎么不早些提醒我。”李宜冲老管家挤了挤眼,显然有些不满。

    李全安心中叹了一声,面上却是挤出一抹笑容:“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怕您气坏了身子吗。咱便是误了谁也不能误了自己的身子啊,老王爷走的时候还特意托付老奴,说您身子骨弱,无论如何不能让你置气,跟自己过不去”

    “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再提他。他活着时候我便一直听他唠叨,他好不容易归了天,你又跑到我耳朵旁唠叨,真是烦死了!”

    李宜不耐的摆了摆手,打断了老管家的提醒:“你啊,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本王不是三岁孩童,不用你事事cāo心!”

    “哎,哎。”李全安连声应着,从衣架上调了罩袍替李宜穿好:“不过,恕老奴多嘴,七王爷那里xìng子直,殿下你可要小心啊。”

    李宜闻言不愉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躲躲闪闪的?七王叔虽然古板了些,好赖坏还是能分清的吧?再者说了,本王是堂堂高邮郡王,虽说是他的侄辈,却也都是从一品的平位。我若真的硬气些,他还不见得能说道我。”

    “殿下,七王爷和老王爷可是亲兄弟,您这么做,老王爷在天上在呢么能心安啊。”

    “好了好了,不要再啰嗦了,给本王备马!”李宜迈开方步向屋外走去,带起一卷风尘

    “你这本《古镜记》卖多少银钱?”李括冲那书铺先生点了点头,诚声问道。(注2)

    这书铺的店家是个三十五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洗得泛了白的套袍,正端坐在一个齐腰高的墨黑sè台几后面读着一本古书。

    “这本书不卖。”

    那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答道。

    “哦?这是为何?”李括有些好奇,随手将书卷放回了书架。

    “你这人真是怪,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哪里有那么多问题。现在的年轻人啊,哎,不说也罢。”

    那中年男子抬首看了李括一眼便摇了摇头道:“我这书铺有个规矩,从上向下属,第一排的书只供阅览,第二排的书提供借阅,只有最底排的书才出售。”

    他这话说我竟是再不理李括,有津有味的读起了他的书。

    李括心中大奇,这个店家还真是怪,明明开了一家书铺却偏偏订出这许多规矩。商家皆是逐利之人,制定出这么多规矩不是自己把财路堵死了吗?

    “店家,敢问你这三条规矩是由何而来?”

    “嗯?”中年男子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也罢,如今的年轻人中像你这般寻根问底的不多了,老夫便告诉你。”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抚着最上排的书卷叹道:“这一排的书皆是我收集了半辈子的孤本,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鬼怪传奇,无所不有。”说到这,中年男子得意的笑了笑道:“你半辈子的心血你会去卖吗?便是你把一堆金山堆在我店前,我也不会心动!”

    “哦?那这第二层的书为何又只借不卖?”

    李括觉得颇有趣味,追问道。

    “这一层的书籍皆是儒家典籍和各朝史书。”中年男子悠悠诉道:“这类的书大多是给县学和州学的读书人看的,除去少数的富家子弟,他们都没有什么银钱,饭都吃不饱拿什么来买书?我这租金十rì不过一文,便是穷苦孩子也拿得出来。他们看完之后再还回来,总共也花不了几个钱。我这租金也就是意思意思,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说完中年男子俯身蹲下,点了点那底排的书籍:“至于这些嘛,不过是些时人写的浓词艳曲上不了台面,买的竟是些王公侯爷。这些大唐的蛀虫整rì携美宴饮,听曲斗鸡,最需要这些东西助兴。这一本书我卖一百文,你信不信,还有许多小厮书童争抢着买?”

    李括听完之后豁然开朗,原来这店家是“劫富济贫”啊,这行为倒也值得人敬佩。真说来,能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孤本摆出来供素不相识的路人阅览,这份心胸真的值得人们敬佩。

    不过,这本书自己怕是买不到了吧!

    李括苦苦一笑,自己从团练营回城,恰巧路过小巷中的这家书店,本想着可以随缘淘一本好书,却不曾想遇到这样一个奇人。

    “阿爷,阿爷,这本书卖给他!”

    一阵犹如银铃的声音从后屋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着赤红长裙小娘的身影便跃入了自己的眼帘

    注1:自开元十五年起,永王李磷遥领荆州大都督,“开府仪同三司”,风头一时无两,甚得玄宗宠爱。

    注2:《古镜记》属于唐传奇,作于隋末唐初,作者王度。

    “看小说,就上”

第六章 江左(六)

    “阿爷,这本书就卖给他嘛,好不好!”小娘依偎在那中年男子身侧,嚅声撒娇道。别看她年纪不大,却有着一手讨人喜的工夫,一双水灵的名目配以若隐若现的两朵酒窝,那中年男子如何把持的住?

    只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阿娇,那本书是阿爷我多年前收集到的孤本,只允准书友在铺子里借阅。”微顿了顿,他摊开双手道:“这铺子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便不要来为难我了。”

    昔rì自己走遍江淮道才从一私塾老先生的手里求得了这本《古镜记》,对这样一个前朝孤本,怕只要稍通文墨的人都不会以之易金的吧?

    阿娇闻言立时撅起了小嘴道:“阿爷,这位公子跟他们不同,依阿娇看,他和这本书有缘!”见自己屡试不爽的绝招失了效,阿娇心下一狠,反倒是下定决心替李括讨得这本书。

    “他从铺子外经过时稍稍驻足,犹豫了片刻才踏将进来,可以看出他是偶然间来到了这里。”

    书铺店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阿娇的判断。其实自打李括一进门,自己便从他的装束上认定了他的身份。江淮之地尤其是江都城中的贵家子弟无衣不喜欢锦衣华服,峨冠博带的。而反观眼前之人,一袭素sè长袍,一支乌木发簪,实是淡雅到了极致。而他身上的气质极为高雅,定不是一般的寒门子弟,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人来自江淮道外。

    从外道而来的公子自然不会对寻常巷陌中的一间小书铺熟悉,偶然临至倒也说得清。

    “那些富贵家的公子哥买书不过是为了装点门面,好显得自己博学多才。如果阿爷你的孤本落到了他们手中,怕是就此便要积埋在茫茫书海中,再无出头之rì!可是这位公子则不同,他偶然之间一眼看重了这本《古镜记》,当是与其有缘。清润淡雅,谦谦君子,这样的人配的起这本书。阿爷你平rì里不也常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如今遇到了可交之人,怎么又心疼起了书来?”

    李括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伶牙俐齿如此能说,一时微微愕然。

    “咳咳!”书铺店主轻咳了几声道:“话是这样说,只是你怎么肯定他便是我的知己?若是世间之人见过一面便能成为知己,那这天底下的知己不烂大街了吗?”

    他说来淡淡释然,无一丝一毫的做作,倒也是令人信服。

    “阿爷,我不管,我便是叫你把这书卖给他。”阿娇见自己讲道理讲不过阿爷,便索xìng耍起了赖,反正今天这事她管定了,谁叫,谁叫自己看那人那么养眼呢

    阿娇借着这机会偷偷瞅了李括一眼,便忙低下了头。

    “你这,为父该怎么说你好!”书铺店主朝阿娇点了点,无可奈何的叹了声。

    “君子不夺人所好,此书对先生如斯重要,某不敢求之。”见气氛尴尬李括忙站出来打起了圆场。他来到这家书铺本就是随xìng,虽然自己对那本书颇为属意,但毕竟是别人的心爱之物,他取之有愧。

    “公子好气度。”书铺店主微微颌首赞道:“其实这规矩嘛,也就是骗自己的。那本《古镜记》的内容,我已是烂熟于心,藏来也没有甚多的用处。”

    他仔细的打量着李括,见对方对自己的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喜怒,心中暗暗赞叹。

    “所以,若公子真的喜欢这本书,我便赠予你了。”

    李括虽心中大喜,仍压了压心神冲书铺店主拱了拱手:“这是您的心爱之物,某怎么敢当”

    “哎,这书嘛便是用来给人读的,说实话,这本书一直没有人来借阅,浮头儿都落了一层青灰,若你不来它还不知道要沉寂多久。你若喜欢尽管拿去,不必在意。”

    书铺店主摆了摆手,淡淡道:“只是下次你再来时,一定要实现通知我,我得把那些孤本都藏了去,免得你与他们有缘,全抢了去。”

    如此的玩笑之言立时将稍显尴尬的yīn霾驱了散,李括知再推让便是矫情,,遂拱了拱手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不知店主尊姓大名,某来rì也好再登门拜访,讨教一二。”

    “免贵姓杨,单名一个旭,字高明。以后若是得空,欢迎随时来铺子里切磋诗文。”

    杨旭将那本《古镜记》递给了李括,眉宇间满是赞赏

    夜sè溶溶,明月倒悬。

    扬州城的西城此时出奇的静谧。紧邻瘦西湖畔的一座别业中,一男子正在抚琴。白衣飘飘,其音袅袅,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

    “着你办的事都办妥当了?”见琴前的空地添上了一个黑影,那白衣男子淡淡说道。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眼看身前之人,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都办停当了,只是那个团练使却是有些麻烦,似乎银钱买不通。”

    五步外的黑衣人轻挪了挪步子恭敬的答道。

    “买不通?”琴音戛然而止,白衣男子微微错愕:“世上竟然还有钱买不通的人,你可确定?”

    “公子,这人是软硬不吃啊,前些时rì我已经借老陈之口向他说明白了态度,可他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

    黑衣人显然以为主上责他办事不利,连忙道:“至于货物那里,已经完全入了库,剩下的一批也已经分送到周边县府,他便是手眼通天也不会差的到。”

    “嗯,若是事情情非得已,可以做掉他。”白衣男子的声音稍稍和缓道:“据说此人和高邮郡王殿下还有些过节,我们若是借势为之,或许下本岁的盐利还可以挤出一分来。”

    “公子,高邮郡王那里”

    似乎知道黑衣人想说什么,白衣人摆了摆道:“他的份子照旧,只是不要再送银钱了,暂且记在簿子上,等过去风头再说。”

    “遵命!”

    “好了,我累了,你下去吧。”琴音复又响起,白衣人淡淡吩咐道。

    世间中总有那么一些人,不肯入局,这样的人只有一个选择。

    白衣人嘴角微微挑起,冷冷一笑

    相较于西城的静谧,扬州东城便要热闹了不少。

    不似京畿长安的街坊布局,扬州城并不单独设立集市,并且允许夜市的存在。

    东城的主要功用便是行商交易,各处散市地摊不胜可数。井字形布局的四条主街布满各行各业的店铺,街道旁燃着通明的灯火,足见其繁闹。街市由于纵横贯通,使得买家能够最大程度的对比商货,选出最满意的货物。长街旁还有不少供人茶饮的酒肆,若是走的累了,大可以停下脚步,伴着卖唱胡姬的艳曲儿声,好好怡爽一番心神。

    只是扬州府的老少爷们显然不会把大好时光花在吃花酒上,被灯火映照的有如白昼的长街上,行人肩摩踵接,穿梭来往络绎不绝。

    在井字长街的边缘立着一栋独宅。

    飞檐斗拱,檐牙高啄,这间宅邸当得豪奢二字。

    一面朱门外,生着一株老槐树。

    这老槐树足有五人合抱粗细,自打这府邸建起后便一直生立着,将将能够挡住朱门外的视野。宅主许是认为这槐树有荫蔽的作用,一直没有砍伐掉它。

    只是这样一来,不少枝桠便依着长势延到了院墙内,到底不便。

    “括儿哥,你这么晚拉我出来是干什么,我明早还要去营里敦促兵卒训练,得早些歇息啊。”张延基打着哈欠被李括从府中拖了出来,脸上写满了倦意。

    “你啊,少诉些苦吧!”李括没好气的夹了他一眼道:“你若真能将心思放到训练新兵上倒也成,只是不知道谁rì上三竿了还赖在府中不肯出门。”

    张延基被臊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道:“括儿哥,我,我那是太疲乏了”

    “别啰嗦了,系上面巾。”李括却是没什么心思和张延基闲聊,将一个飞钩丢给了对方。

    张延基摊了摊手,知道多说无益便在面上系好黑巾,冲李括摊了摊手。

    “到时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发出声音。”李括点了点头,奋力一挥将手中飞勾绕悬在老槐树的一枝桠处。

    李括奋力的拽了拽,见能抻上力便冲张延基道:“你先上去!”

    “嗯!”张延基学着李括的样子将飞勾挂在了一处枝桠,脚掌登着高墙便攀了上去。

    李括见好友已经攀上了枝头,深吸了口气,一个纵跃顺着绳索登了上去。

    二人对视了一眼,轻巧的落在了院墙内

    ps:大家猜猜七郎要去查什么?

第七章 盐道(一)

    匆匆掠过一眼,李括便将府内的地形布局收入心间。

    “跟我来。”少年低语一声,沿着墙角的阡陌小巷急速奔去。

    这间宅子约莫是三进三出。

    他们走的是侧门,翻越进来恰巧处于宅邸的二进院。“那应该便是仓库了!”少年指着不远处一座青石砌成的建筑,低语道。

    “括儿哥,我说我们大半夜的来这里,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我看那老陈掌柜也是一个老实人,不像作假之人啊。依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张延基一进府便后了悔,他和李括好歹也是大唐正四品向上的将军,若是被人发现身穿夜行衣于深夜潜入他人府邸,还不得叫有心人渲染的风风火火?

    若是括儿哥派几个铜武营的斥候来查探也就罢了,偏偏他要亲自出马,这要是暴露了行踪,可真有的瞧了。

    李括微微皱了皱眉道:“他是不是老实人我不关心,我只知道运往长安、洛阳的jīng盐和他提供的账目对不上,前后出入足足有四成。”

    张延基摊了摊道:“那便依你,只是我们要速去速回!”

    他话才刚说完,仓库后侧便燃起一只火龙,十余个点着灯笼的小厮护送着一人从后院踱步而来。

    “躲开!”李括忙将好友推至一柏树后,压低了声音道:“我便道他这账目有假,看来真是有些问题。”

    “唔,唔!”张延基被李括轻掩着嘴发不出声响,只兀自点头表达对少年的钦佩。括儿哥还真是出彩,什么事情都能猜得**不离十。

    仓廪外那十余名小厮分站成两列,手持火把jǐng觉的注视着周遭的动响。当中之人环首扫视了一遭见并没有什么异样,遂迈开步子踱入了仓廪。

    “吱呀!”仓廪的大门应声开启,正中那人的身影瞬时便湮没在一束烛火中。

    长夜无声,李括与好友屏息凝神,一刻不离的注视着那仓廪。

    所以的秘密都隐藏在其中,偏偏自己不能进入一观!

    李括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一场豪赌,自己竟无限接近事情的真相,而越接近真相,自己便越感到惊惧!

    不过即使再惊惧他不能后退,因为这也是皇帝陛下暗中交予他的任务,他要查出侵吞巨额盐利之人,替朝廷除去这条蛀虫。这个人能够常年垄断江淮盐务势必手眼通天,和周遭的世家豪绅结为一股。若想办了此人必定掌握足够的证据,自己只有一个机会,必须一击制胜!

    “括儿哥,他出来了!”

    不知不觉中,已是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大门复又开启。那男子愁眉紧蹙的背负双手踱步而出,沉声叹了口气。只见他冲身侧的小厮吩咐了一句什么,那健仆便领命朝东侧的套院跑去。

    “跟上他!”李括长吸了一口气,已是健步如飞

    李括紧紧的贴在一栋宅邸的屋顶,轻轻叩击着瓦片。在他身侧,是一脸愕然的张延基。作为世家出身的富贵公子哥,张延基实在没想到又遭一rì自己会干上那寻常飞贼盗匪亲睐的勾当。

    飞檐走壁,嗯,就姑且叫他飞檐走壁,两个大唐正四品朝上的将军趁着夜sè掩护攀附到别家屋顶就为了探得些许盐运消息,这也太离谱点了吧?

    虽然张延基一再的安慰自己,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查案,是为了完成皇帝陛下交给的任务,但一想到他们此时的窘态,张延基还是不免心头一阵绞痛。

    “叮叮叮,叮叮叮!”

    李括微微皱眉,这声响不像是寻常屋子房顶瓦片发出的,真是有些奇怪!

    扬州城中豪门大族所兴建的房屋,和关陇之地的房屋构建多有不同。因为要防雨雪,这里宅子的构架多是是整体的连成的胚子,密封xìng很好。也就是说,李括如果不弄出一些缝隙,不管换到那个位置都是听不见屋中之人的对话的。

    因此,李括才需要将这里弄出来一个小窟窿,使得这栋秘宅暴露在溶溶月sè中。

    然而,当李括伸手触碰的时候,却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在不发出丝毫声响的前提下制造出一个小窟窿。

    因为砖瓦之下,并非是泥面。而是铸铁!这里竟然用铸铁做了格挡!

    这间房间的屋顶,早就已经被人处理过了,想要从上方用简单的方法偷听是绝不可能的。李括冷冷一笑,陈掌柜这厮果然是做贼心虚,不然好好的宅子为何要用铸铁做屋顶的格挡?

    李括深吸了一口气,渐渐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像一片落叶般静静贴着屋顶等待着机会,他不信屋内之人不会出现破绽!

    他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掀开瓦片的机会。

    约莫过去了半盏茶的工夫,忽然李括听到房间之有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同时还有案几、桌椅移动的声音。似乎屋内之人起了争执。

    紧接着,远处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从脚步李括便能判断出这应该是干粗活儿的下人,只有下人的步伐才会如此沉重,步履才会这般拖拖拉拉。正当李括反复思量的时候,忽然房间的门开了。

    李括紧皱眉头,将身躯再次匍匐而下,紧紧贴着屋顶。进门的是一个送水的小厮,已是停在屋外良久。

    李括借着小厮走动的声音掩护,从腰间抽出一块铸铁长钉在瓦片背侧迅疾的敲击着。借着木门开启的声音,敲击声倒不是很明显,他只有这一个机会!不容有失,绝对不容有失!

    “叮叮叮!”

    “叮叮叮!”

    “哒哒哒!”

    “是了!”李括长出了一口气,用长钉将一片瓦片撬起,李括下手很轻,绝对不会出一点声音,何况此刻屋内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送水的小厮身上,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屋顶窃听的自己。转眼间,四块瓦片就已经被李括掀开。

    瓦片下面,是泥皮子和粘土。李括伸出手指,轻轻的拨弄着。待将一切弄停当,他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屋内的灯火很朦胧,很暖熏。

    氤氲的龙涎香漫绕下,两名中年男子正对坐着品茗闲谈着什么。

    “括儿哥,这人,这人不正是老陈掌柜吗!”张延基大惊失sè,若不是李括及时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他怕便要喊出声来。

    “还有高邮郡王,嘶,他竟然也在这里,难不成他真的和陈老掌柜有勾结?这么说括儿你猜得是对的了,这家伙竟然监守自盗,视朝廷的规制法度如无物!”

    “小些声,难不成你想我吗被人发现吗?”李括夹了一眼,将那一衔瓦片贴回了原处。“我就道这陈掌柜不是什么好货sè,看来他交给我们看的却是伪造的账目了。”

    眼下的事情已经十分明朗,那老陈掌柜所代表的昌隆记商行许是经由高邮郡王的门路,走了私盐,看现在的情况这份额还好似不少。

    “嘿,你一张口的jīng盐数量足能吓死人,他不予你说实话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怎么会在高邮王府?”张延基用手指在瓦片上捅了捅,耳朵紧紧的贴于其间。

    括儿哥想借着购置jīng盐的法子引那昌隆记背后主家出洞,却不知那人jǐng惕xìng如此之高,丝毫没有动心。眼下要探得其中不为人知的隐秘,只能附耳窃听了。

    “嗯,恩恩,原来如此,嗯”他兀自默念着什么,良久才直起身对李括道:“我听不太清,但大致的意思是,高邮郡王对昌隆记给的份子不满意。陈掌柜要照例给他两分,而高邮郡王却偏偏狮子大开口,要三分!”

    自小到大,张延基的听力是出了奇的好,往往伏地便能听到数百步外的马蹄声。如今这个优势充分的发挥了出来,竟将屋内之人的对话探得**不离十。

    “高邮郡王威胁陈掌柜,让他想清楚后果,还以将其投入囹圄相要挟。”张延基攥紧了拳头,恨声道。他最恨人倚仗权势作要挟,何况这高邮郡王要挟的人还是一个替人说项卖命的掌柜。

    “你能不能听清他们为何要急着收分盐利?”李括点了点头,心头大体已有了计较。

    “嗯,我再听听。”张延基紧紧的贴服在瓦片侧,耸动着耳廓:“陈掌柜苦苦央求,让高邮郡王以大局为重,先躲过崔刺史的追查再说!”

    ps:嗯,其实这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谁是棋子,谁是布局人?七郎该何去何从?

第八章 盐道(二)

    新任扬州刺史崔远山是东宫的人!

    于李括而言,昨夜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此。(百度搜索,小说更快更好 )什么jīng盐私运的案子不过皆是表象罢了,飞扬跋扈的高邮郡王、如rì中天的昌隆记商行之所以会心生惧意,聚在一起商议对策,便是惧怕崔远山的介入。

    李括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入仕途的无知少年。时间可以让一切东西沉淀下来,一次次的实践让他逐渐变得成熟。

    如今,他虽说不上能看清诡谲的朝政,但至少可以大体看出几个利益团体博弈的动机和目的。

    江淮盐运本就是一滩浑水,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朝廷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盐运这块肥肉实在太过诱人,朝廷不可能将其独吞。只要不违背法纪,适当的给予商贾一些好处或许能够起到双赢的效果。

    zhōng yāng朝廷、州县衙门、地头商贾,这块肥肉一分为三,谁也别想独吞!

    一张纸笺染了墨点大为不雅,但若是整摞纸都浸润了墨sè呢?

    当不能洗脱自己身上的墨点时,最好脱除嫌隙的方法便是将墨汁泼到身侧同伴身上。

    所以,若是新任刺史查的仅仅是盐运一事,无论是高邮郡王本人还是昌隆记商行背后的利益团体都不会紧张。大不了他们事后准备一份厚礼赠予那刺史,将其变成另一个吃肉的人。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世间还没有哪个人会跟大好的银子过不去的。

    但崔远山是东宫的人,他来到江淮道便是代表着太子的利益。若是让他顺藤摸瓜寻到幕后的的东主,怕是会在扬州城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要知道崔远山是出了名的倔脾气,认死理。在京都长安时他就因顶撞陈-希烈被皇帝陛下痛斥,如此人物又怎会轻易松口。若是让他借题发挥,惊动了永王殿下,江淮道的这大小官员可都难辞其咎了。

    所以,他们要结为一个同盟,共同对付崔远山。或许,自己也是他们同化的一个对象?

    沉沉叩打着案几,李括仔细思量着可能的几种情况。

    一者,最大的布局者是永王李磷,扬州城大小官员和本地商贾都受了其恩惠,甘心为其卖命。二者,永王李磷只是和商贾呈合作关系。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替商贾大行方便之道,同时坐地起财,每年收取按份的孝敬。

    相较之下,第二种情况的可能xìng要大上许多,毕竟永王不可能自己站出来主持局面,必须由商贾牵头。既然是合作,双方就需是平等的,就要都有利益可得

    “都督,新兵那边训练的差不离了,现下基本的持械训练已经能达到安西军的七分水准,阵列训练更是可以达到八分。只是实战怕还是差了很多。”

    窦青不知何时已经走入营房,冲李括拱了拱手汇报着。虽然不解好端端的,皇帝陛下为何把都督从安西派往江淮练兵,但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大伙儿要做的便是全力支持自家都督。

    自古功高震主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也许此举也是陛下对都督的一种变相保护吧!

    只是这淮南道扬州城的团练兵和安西边军相比,实力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在这些团练兵身上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肃杀之气,甚至便连最基本的执行力他们都远远不如安西军。

    要将这样一支靡靡之师整训的钢筋铁骨显然不太现实,眼下他们能做的便是交予他们一些基本的阵列知识,并让他们在持械格斗时更具侵略xìng。

    至于那种边军特有的侵略xìng,绝不是这些没见过血的娃娃兵能学到的。

    李括点了点头道:“实战倒是不着急,毕竟咱大唐边境都设有节度使以统领边军,只要这些节度使不起了反心,我大唐则可永世保得边境无忧!”

    他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自武后之乱起,由于边境战事频繁、防御线延长、兵役繁重,府兵制渐渐败坏。总的来说,原来边关的防戍有一定的番休期限,后来兵卒到了期限却常被强留以至久戍不归,导致兵士逃亡。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国朝刚刚定鼎之时,承袭前隋遗风,对于士卒比较尊重,再加上民风尚武,大伙儿都比较希望投身从军以报国。但到武后时,番上卫士往往被世家贵族官僚借为私家役使,导致大唐四海内的百姓以充当府兵为耻辱。

    所以到了当今皇帝陛下登基后便大胆变革,一面征发长征健儿入边镇,一面大举征募胡地雇佣军,补充兵源。如此一来,大唐各边镇的兵力不降反增,对外屡战屡胜。

    只是相较之下,中原的团练兵实力却太弱了。至今,折冲都督府早已名存实亡,这些团练兵失去了土地早已没有了训练的热情,不少士卒甚至溃逃。长此以往,以至于登记在册的士卒半数失踪,多出的团练营最后变成一座空营。

    江淮道团练营的情况要好上不少,却也达不到满额。便拿情况最好的扬州团练营来说,也只能勉强达到四千五百人,相较于六千人的满额仍然相差不少。(注1)

    李括此次领的是江淮道都团练使,其职位已经相当于节度使。只是由于在中原腹地,其职权受到州刺史、观察使的诸多挟制,远不及边镇节度使威风。(注2)

    不过眼下李括显然不会去计较这些小事。查探江淮道盐运案的事情固然重要,但那是在暗中进行的,他明面上的官职是江淮道都团练使,眼下需要做的自然是将这支军队练成一支jīng锐之师

    注1:自高宗朝以后,土地兼并rì益严重。府兵征发对象主要是均田农民,随着均田制的破坏,府兵征点制失去了赖以实行的经济条件。这样,玄宗统治初期,府兵逃散的情况rì渐增多,以致番上卫士缺员,征防更难调发。

    注2:唐朝团练使可以分为都团练使、州团练使。原是负责方镇或一州的军事。但因观察使兼任都团练使,刺史兼任州团练使,他们实际上成为一个方镇或一个州的军政长官。都团练使与节度使或都防御使的职掌相同(州团练使则与州防御使同),其区别在于地位的高低、迁转的先后、俸钱的多少及是否授予旌节。所以设节度使﹑都防御使的地区就不置都团练使,设州防御使就不置州团练使。

    流云特地去查了唐六典,安史之乱前中原之地一般不节度使,所以军职最高便是团练使了。

第九章 盐道(三)

    “听说安禄山那厮又替麾下将兵向朝廷请功了?”李括突然想起一事,轻叩着手指问道。(百度搜索,小说更快更好 )

    窦青点了点头,恭敬的答道:“不错,都督,据属下所知安禄山那厮前些时rì率部将史思明、田承嗣大破契丹人,斩首两千余级,他为了安抚军心写了一份奏报,请求朝廷按功论赏。”(注1)

    这点倒也没什么,毕竟边境节度拥有直接任命正五品以下官职的权利,他们只需要将所需任命之人的姓名填复到空白的告身上上呈给朝廷即可。至于兵部那里,只要皇帝陛下允准,不过是走了个过场。

    大唐边军讲究论功行赏,将士们立了功劳理当受到奖赏,这点无可厚非。只是把这个权利全部下放到边镇节度手里便会让这些士卒军将更多的感激节度使而不是朝廷。长此以往,底层的军将势必对朝廷的感情淡化,相反他们会更信赖带给他们升迁的节度使将军。

    若真到了只知有将军不只有天子的地步,那

    不知为何,李括对安禄山总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好感。尽管那厮甚得帝宠,近来又认了贵妃娘娘为干娘,每次回京都会急着往内宫里赶,李括还是觉得他很虚伪。

    一个真正有风骨的边将只会将jīng力放到治军御敌上,怎么会有闲余的工夫去想着溜须拍马?偏偏当今皇帝陛下还因此认为安禄山忠心耿耿,xìng子耿直。哎,只希望是他多虑了吧。

    “窦青,你再去校场看看,别让这些小子偷懒!我晚上去一趟紫陌阁,你先去安排吧。”

    李括轻叹了一声,摇头吩咐道。

    “属下遵命!”窦青恭敬的行了一记军礼,徐徐退下

    晓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泪泫低分,汗融先拭,红袖遮来媚转。莺簧娇啭坐生chūn,惯把机锋巧对人。鸾胶戏续轻粘唾,凤笛频吹略润唇

    紫陌阁内,一个佳人儿独自对着铜镜发痴。

    一别李括之后,皇甫云的rì子并不好过。按理说,她干的本就是倚人怀侧陪唱卖笑的营生,不该如此惆怅。但是自从见到李括一面后,皇甫云便彻底的沦陷了。

    眉飘偃月,目炯流星。鼻若胆悬,齿若贝列,这样的一个俊秀公子偏生还是一个满身男儿气的青年将军!为何人世间的好事都让他一人占尽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

    自己不过是一个姿sè稍好些的歌jì罢了,如何配的上这样的一代天骄,罢了罢了,都道是自己痴心妄想。

    皇甫云半是慵懒的去下紫sè轻纱披肩,便yù梳洗就寝。正值此时,木门被猛然的推开。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啊!”婢女尺素大口喘着粗气,急切的说道:“他来了,带了好多人”

    皇甫云蹙起了眉头道:“谁来了?带了什么人,你慢些说,不要着急。”

    尺素已是急的汗珠直落,近乎疯狂的挥舞着手臂:“哎小姐,是那个天杀的高邮郡王,他带了好多家将冲进了紫陌阁,叫嚷着让您出去见他。”

    “这个高邮郡王,恁的如此无礼!孙妈妈呢,她就坐视不理吗?”

    此刻皇甫云还寄希望于老鸨孙芳芳能够出面拒绝高邮郡王。毕竟紫陌阁背景也不一般,他便是郡王爷也不能如此胡来。

    可是尺素却道:“这个王爷今儿个也不知道吃错哪味药了,直是一脸的杀气,孙娘那里如何敢拦?何况他们都带着刀,即便孙娘下令紫陌阁中的那些护院也不会不要命的冲上去啊!”

    “那怎么办,怎么办”皇甫云紧咬着嘴唇,在闺房内踱起步来。

    “小姐,要不我们跑吧,您这些年来也攒了不少银钱,足够我们过活。我们离开这紫陌阁,过自己的rì子。我们喜欢哪个男子便嫁给谁,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sè。”

    婢女尺素的这个提议一时打动了皇甫云。自从被孙芳芳买来作为头牌培养,她便整rì以泪洗面。从开始的拒不服从,到后来的趋于妥协。在这个行当里的七八年来,自己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冷暖没经历过?

    现在这个高邮郡王,竟然竟然要夺走自己最后坚守的东西,她可还能将忍?

    只是这个想法才存在了数秒便被她自己打破。呵,跑,这紫陌阁戒备如此森严,她可能跑出去?即便侥幸跑了出去,又能跑到哪里?

    这天下虽大,可还有她皇甫云的容身之地?

    “罢了,这儿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走。你且去将他迎进来吧,语气放客气些。”

    皇甫云面容一凌,寒声道。

    “小姐!”婢女尺素见皇甫云竟有意屈从一时气急,连连跺脚相劝。

    “你且附耳过来。”皇甫云叹了口气,冲小婢女招手道。

    尺素忸怩的走到皇甫云近前,听候自家小姐的差遣。

    “这样,待会等他过来,我然后,你就明白了吗?”

    皇甫云神sè颇是平淡的将计划说完,引得小婢女连连拊掌。

    “小姐,你这真是太绝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要屈从呢。”

    “别说了,迎他进来吧。”

    李宜自打被江淮团练使李括羞辱后便一直怀恨在心。后来他找到七王叔本想借着他老人家的背景,好好整整这个不知道天之地厚的家伙,可谁知七王叔却告诫他切莫生事。

    他李宜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既然你在皇甫云面前羞辱了我,我便要加倍奉还,狠狠的打你的脸!

    心中有了计较,他便不顾府中管事劝阻领着一干恶奴强行闯入了紫陌阁。你不是要保护皇甫云吗,如今我便强行占有她,将生米煮成熟饭,看你如何应对!

    心中置了气,他的态度自然不会好。一连踹翻了几名守护在皇甫云闺楼前的几个打手护院,李宜便率着几名恶奴风风火火的上了二层楼。

    不过,迎接他的场景却有些让高邮郡王出乎意料。

    身着一袭红sè曳地织锦缎长衣,梳着堕云髻、贴着簪花点着腮红的的皇甫云正深情款款的坐在绣床上,娇羞的瞅着他。

    嘶!

    便是再脂粉堆中长大的李宜,见到如此场景都不免咽了一口吐沫。此前见到皇甫云时,她总是以一种冰雪美人的姿态呈现在自己面前。冰肌雪骨,美虽美矣,但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如今,这个自己无比希望得到占有的女人竟然盛装打扮,等候着自己的到来。

    哈,他就说嘛,他一个堂堂大唐郡王爷岂会比不过一个团练使?云儿不过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现在看清了形式自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咳咳!”

    李宜轻咳了几声借以掩盖自己的尴尬,冲皇甫云摆了摆道:“云儿,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本王恰巧路过,便来看看你。”

    皇甫云施施然一笑道:“王爷又在说笑,没有王爷作伴,云儿如何睡得着?”

    虽然觉得皇甫云态度转变过快,李宜还是不疑有他,大笑道:“好,本王这便来陪你,定不让你孤身寂寞,独守空闺。”

    说完李宜便搓着手掌朝皇甫云走去。

    想来自己对她百般追求都得不到她的芳心,今儿个用了个强她便乖乖的从了。哎,这天底下的女人啊,都是矫情!

    “云儿,本王这便来陪你!”

    李宜刚坐到绣床上,一双手便肆意的朝皇甫云胸口摸去。就在他将一亲皇甫云芳泽,了却多年愿望的时候,却觉得后脑吃痛,惊呼出了声。

    “啊!”李宜只觉眼前一黑,一时晕死了过去。

    “哼,还想占我家小姐的便宜,这下歇了吧!”婢女尺素拿着一只玉枕从后面走来,鄙夷的瞥了了眼瘫软在地的李宜。

    就这种人,也配当王爷!

    皇甫云长出了一口气,待她拭去额角汗珠思量该如何处理晕倒的李宜时,却无意间看到了从对方胸口散落出的一张信笺。

    “尺素,把那张信拿给我来看看。”

    “哦!”小婢女轻应了声便从李宜胸口前抽下信笺递给了自家小姐。

    皇甫云轻剃开了封口,取出了纸笺缓缓读来。

    初时皇甫云神sè倒也自然,但当她看到一行墨字时却觉得遭到晴天霹雳,面容霎时变得惨白

    注1:田承嗣,生于行伍世家。开元末年,在安禄山军中任职,后随之起兵叛唐,叛军失势后,投降唐军,封为魏博节度使,割据一方,成为唐末河北三藩镇之一。

第十章 盐道(四)

    “咚咚咚!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让皇甫云和婢女尺素都为之一惊。〖请在百度搜索,热门小说最新章节抢先阅读!〗

    “呀,小姐不好,难道是刚才我用力过大引来了那狗屁郡王的打手?他们要是知道我们这么对待那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小姐,一会他们若是来问究,我便把一切的责任担下来,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小婢女尺素张开双手张开站在皇甫云身前,作出了一个忠心互主的姿态,引得皇甫云连连摇头。

    “这怎么能行,这个主意是我出的,现在出了事情,我怎么能叫你来承担?”

    皇甫云出于自保才安排婢女尺素躲在屏风后,等到李宜放松jǐng惕yù行不轨时便让尺素用抱枕将他砸晕。尺素不过是按照自己的吩咐行事罢了,自己怎么能把责任推给她?

    “哎,小姐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啊。我不过是个婢女他们不好拿我怎么样,可若是你承认了,后果不堪设想啊。现在是能保一人便保一人,恁的还这么顾虑情义啊。”

    尺素急的满头大汗,在一旁劝道。自家小姐哪里都好,就是太重情义。说实在的她从没有将自己看做下人,一直与自己以姐妹相处。可人家小姐这么做是看的起自己,自己不能不识进退啊。

    如今小姐有了危险,若是自己退到了一边将来姐妹们该怎么看自己?

    不行,不行,这件事自己一定要揽下来!

    “咚咚咚!”

    那屋外之人见没有人响应,复又敲了起来。

    皇甫云皱了皱眉,心中大惑不解。按理来说,这李宜带来的家仆健奴都该是横行霸道、欺良霸善之辈,怎么如今变得如此文质彬彬了?

    “云儿小姐在吗,今夜闲来无事,特来找她一叙。”

    此时此刻,皇甫云才算听出来那屋外之人,心头的石块也放了下。

    “尺素,快去开门,把李公子迎进来。”

    自己怎么就那么傻,没有想到会是他呢!

    皇甫云反绞着双手,紧紧的咬着玉唇垂下了头。

    自己这般模样让他看在眼里,该会觉得庸俗肤浅了吧!

    尺素堵着气把们打开,见果然是李括立时双手叉腰倒竖了柳眉斥道:“呦呵,这不是江淮团练使李括李大将军吗?怎么有空来我家小姐这里了?”

    李括不知道这小婢女为何如此气大,耸了耸肩道:“尺素姑娘,今儿个是怎么了上了这么大的火气?我不过今夜闲来无事,思及云儿小姐可能一人孤寂,便来紫陌阁和云儿小姐一叙。”

    “虚伪,虚伪!”尺素一记粉拳直击到李括的胸前,眼里的泪花不争气的溢了出来。

    “你们这些朝廷命官一个个都是伪君子!你们口中都说着看重我家小姐的才起,可谁不知道你们是想有朝一rì能够占有我家小姐?”

    李括听后直觉的莫名其妙,摆手苦笑道:“尺素姑娘,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是有了什么误会。我与你家小姐是为知音,是伯牙子期之间的关系,又何谈谁占有谁呢?”

    微顿了顿,尺素道:“你这个家伙倒是与寻常男子有些不同,但你为什么不经常来紫陌阁看看?你可知我家小姐”

    “尺素!”听及此,皇甫云厉声打断了小婢女的怨诉。

    “李将军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您要以公事为重,云儿这里随时为您敞开大门。”

    不知为何,皇甫云对李括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这种感觉不是能用语言言说的。

    “小姐!”见皇甫云事到如今还在替别人着想,尺素急的直跺脚:“事情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告诉他?好,你不说,那我来说!”

    小婢女不由分说的拽起李括的袍袖便朝床头走去。少年无奈之下,只得随着尺素走去,待走到皇甫云内室朝床头一望亦是惊得不浅。

    “你看,就是这个狗屁王爷,今夜带了一众家仆小厮冲到紫陌阁,企图占我家小姐的便宜。你这时在哪里!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家小姐,为何对她漠不关心!”

    小婢女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通发问,逼得少年苦苦求饶。

    “尺素姑娘,你真的是冤枉我了。在下有皇命在身,要训练淮南道的团练兵。既然领了朝廷的薪俸,自然不能尸位素餐。李某人虽然不才,但也想替大唐做些实事。”微顿了顿,李括蹙眉瞅向歪歪扭扭倒在地上的李宜叹道:“我上次给了这家伙一番教训,本想着他不会再行不轨之事。谁知道他本xìng不改,竟然仗着自己皇族的身份企图侵犯云儿姑娘。这儿是李某疏忽了,还望尺素姑娘不要计较。”

    “你,你!”见自己这般说,他都不生气,尺素一时语噎。自家小姐怎么就偏偏爱上了这么个人啊!

    “对了,云儿小姐,你是如何制服他的?”李括打发了小婢女总算可以安心的和皇甫云聊聊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们二人是如何自保制服李宜的。

    这高邮郡王虽然整rì泡在脂粉堆里,被酒sè掏空了身子,但毕竟也是男儿生,岂是两个羸弱女子所能比的?

    “噗!”小婢女尺素闻言破涕为笑道:“我家小姐还说你有大智,现在看来也是一个呆子。”小婢女朝床头还沾有血迹的抱枕指了指道:“这家伙一时被我家小姐迷倒失去了方寸,我正好从后面偷袭,当然是一击制胜!”

    小婢女骄傲的扬起了头,得意的瞅了李括一眼。

    “原来是这样。”李括微微颌首,冲皇甫云道:“不过云儿小姐,既然这高邮郡王对你起了歹心,你还是早作打算为妙啊。”

    他这话说的不假,再怎么说李宜也是大唐册封的正儿八经的郡王爷,不是区区一个青楼女子惹得起的。如果李宜真的下了狠心要将皇甫云搞到手,怕那孙芳芳也不会硬抗。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对于风尘出身的女子来说,又如何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哎,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啊。

    “还望李将军出售相救!

    皇甫云一时狠了心咬牙跪倒在李括面前!

    ps:大家猜猜李括会不会爱上皇甫云?

第十一章 盐道(五)

    “还望李将军出手相救!”

    皇甫云突然的下跪之举让李括一时手足无措。(无弹窗小说网 百度搜索  )

    “云儿小姐,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李括叹了一声,俯身将皇甫云虚扶了起来:“云儿小姐,非是李某人不愿意替你出头,只是这高邮郡王毕竟在江淮一地根基深厚,我初来乍到各个面上都不是很熟悉。即便我有心帮你,总不能派了一个营的军士守在紫陌阁旁边吧?”

    “亏你想的出!”小婢女尺素瞪了李括一眼道:“我们紫陌阁做的是赚钱的营生要笑迎八方来客,你若是叫士兵把这楼阁给围了,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到时别的不说,孙娘就饶不了你!”

    “嗯。”李括无心与这小婢女做计较,接道:“所以说,这件事嘛只能让这高邮郡王自己放手。”

    皇甫云听后沉默了良久叹道:“只是这高邮郡王素有好sè之名,他垂涎我已许久,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李括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是人嘛都会有弱点,若是不给他些压力他当然不会主动放手,但若是我们拿出一些让他忌惮的东西来,他是不是会知难而退呢?”

    “李将军的意思是”皇甫云觉得李括说的极为有理连连点头赞叹。

    “不知云儿小姐可有这高邮郡王的把柄否?”李括索xìng将话挑了明,径直问起。

    “这”皇甫云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方才他从那高邮郡王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内容极为隐秘。若是说将出来,绝对可以令李宜惊骇。但自己是否应该把他交给李括呢?

    毕竟自己和他总共才认识了不到一月,即使自己对他的印象极好,但有些事不能只凭感觉就作出决定的。若是这高邮郡王得知自己偷走了他的密信再秋后算账,会不会杀人灭口?

    况且那份密信牵涉甚广,一经揭露必定会在江淮的官场引起轩然大波。她虽然不清楚朝政之中的弯绕,却也知道官官相护的老理。

    李括虽然为人不错,但他毕竟也是大唐的将军啊。若是这封信所牵涉的人中有他的故友,他还会替自己对抗李宜吗?

    李括似乎看出了皇甫云的心思,只耸了耸肩道:“若是云儿小姐信不过李某,李某也不强求。只是李某奉劝云儿小姐一句,这高邮郡王不是善类,即便你将那证据销毁,只要让他知道你曾经看过,你也定然逃不脱他的报复。”

    他这话说的平平淡淡,皇甫云听来却是大骇。是啊,自己以为只要不挑起争端便能够息事宁人,殊不知这些皇子王孙别的本事不行,斗心机耍yīn谋的技艺却绝对是顶行儿。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曾看过那密信,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深吸了口气,皇甫云终于下定了决心从衣袖中取出那封密信递给了李括道:“李将军请看,云儿在这厮身上发现了这封信。”

    “小姐,你怎么连这个也给他看啊!”小婢女尺素显然有些生气,鼓着腮帮子抱怨了起来。

    “不得无礼!李将军不是那种人,定会替我们做主。”

    皇甫云夹了小婢女一眼,冲李括福身一礼道:“李将军不必介意。”

    李括微微颌首,展开了那张红sè信笺。

    字斟句酌后,李括愤恨的将那信笺合起道:“竟有此事!”

    “我起初看来也是惊讶不已,没想到江淮一地的盐运已经被这些人把持了。这样算来江淮每年的盐利有五分收于盐商本身,有三分落入各地官员、王族囊肿,只有可怜的两成缴纳给了国库。”

    虽然不太jīng通税赋,皇甫云也已看出了其中巨大的暴利。怪不得这些个朝廷官员一个个都脑满肠肥,原来是收了盐商这许多的好处。

    若是紧靠他们每年的俸禄和田庄的粮食怎么可能挥金如土,夜夜笙歌?

    哎,原来这世界竟没有一处干净的。

    “云儿小姐,此事事关重大,你若是信得过李某,便将这封密信交给我,由我去斡旋。”当李括看到用朱笔写下的‘永王’两个大字时就意识到此案定然牵连甚广,甚至有可能改变皇储之争的走向。

    这样的案子若是处理的稍微不甚,就有可能酿成一场血雨腥风,由不得他不小心。

    “李将军多虑了。既然云儿把这封信交给了将军,便是相信将军的为人。将军放心,这封信云儿从未给别人看过。别人若再问起,云儿也会只字不提。将军尽管去做,若能还江淮大地一个朗朗乾坤,云儿也算为父老乡亲做了件实事。”

    那年阿爷被定罪后,全家男丁被流放岭南,女眷则充入教坊司。后来孙芳芳见自己才sè俱佳,便拖人使了关系把自己的身份易为私jì,并悉心调教,最终成就自己一代花魁的艳名。

    虽然如此,她也是个风尘女子啊。在那些出身清白的百姓眼中,自己便是个娼jì罢了!红颜祸水指的便是自己这种人,自己让无数富贵公子挥金如土,自己让无数朝廷官员荒芜朝政。呵呵,都是自己的错,他们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责任?

    商女自古以来都被人定义为误国之祸,她偏偏要用这个机会向他们证明自己心中也有家,也有国!

    “云儿小姐如此大义,实是令李某敬佩!”李括点了点头道:“只是这李宜若发现密信丢失,肯定会回来找你的麻烦,到时你”

    “李将军不必为我担心!”皇甫云打断了李括道:“我便一口咬定我没有见到他没有证据又能奈我何?您尽管去做,不要为了这些小事起了羁绊。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高邮郡王作恶多端,若是借着这事儿整治他一番,也算是替江淮百姓除了一害!”

    “收拾收拾东西,我们现在便返回京城!”

    李括回到军营便命人叫来了张延基、周无罪等一干心腹,商议返京之事。经过连夜的研究,他已经初步理出了脉络。这封密信上的人皆是从盐运中攫取利益的蛀虫。上至永王李磷,下至寻常州县的堂官大都牵涉其中,大半个江淮官场都是一片墨sè,朝廷可还能收到足额的盐利。

    这些贪官眼中只有银子,示朝廷的税法制度如无物,当是该杀!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他太早的挑露出来难免会遭到jiān人构陷。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立刻返京,将密信亲自上乘天听。当这份铁证摆在皇帝陛下面前时,他就不信这帮蛀虫还能想出办法洗脱罪名!

    “可是,括儿哥,兵部有令,非是朝廷有令,边将不得私自返京啊。”张延基虽然知道李括儿就是个风风火火的xìng子,却忍不住在一旁提点。

    毕竟,边将手握兵权深受朝廷忌惮,若是未经诏令便返京即便皇帝陛下嘴上不说,心中也会结下疙瘩。括儿哥如今已经是处在风口浪尖上,若是再遭杨国忠那厮一阵构陷,怕是皇帝陛下心头那杆秤也会失了平衡啊。

    “凡人呐,凡人!看来天才和凡人的差距就是这么明显。”周无罪摇了摇道:“且不说七郎现在已经解去疏勒都督的实职,算不上边将。即便是边将,非常时刻也可行非常之法。若照你这么说,七郎这遭若是去勤王也是大逆不道了?”

    “懒得和你打嘴仗!”张延基悻悻的耸了耸肩道:“我的意思是,永王也罢,太子也好,跟我们有什么干系?那个太子殿下,心眼比针鼻还细,你难道忘了他人家是怎么抛弃我们的吗?我们凭什么要给他卖命?”

    “哎,延基,你又想歪了!”李括苦笑着摆了摆手道:“我此次返京并不是为了替太子卖命,而是为了将江淮之地盐运的真实情况汇报给皇帝陛下。即便这次牵扯到了太子本人,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我这不过是替大唐官场除害罢了。”

    张延基却是不以为然的嗤了声:“括儿哥,这大唐官场的蛀虫这么多,你除的过来吗?何况你以为杨国忠就会任由你把折子递给皇帝陛下?你别忘了,那份盐利中有一大份可是被宰相大人吃了去!”

    “凡人呐,凡人,为什么有些人做事总是不动脑子呢?若是七郎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在这个时候出击吗?你可别忘了,七郎是贵妃娘娘的先生,可以随意出入宫禁,根本不需要看杨国忠那厮的脸sè!”

    周无罪微微鼓起腮帮,一边摇动脑袋,一边用充满不屑鄙视的语气说道

    ps:大家猜猜七郎会遇到什么阻力。

第十二章 盐道(六)

    高邮郡王位于扬州城的宅邸中,不时传来茶杯、酒具碎裂的脆响。〖请在百度搜索,热门小说最新章节抢先阅读!〗

    李宜暴怒着将一众企图奉劝他的奴仆赶了出去,便是将他从小看到大的老管家李全都不能够幸免。

    “滚,都给我滚!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本王一到用你们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根本不会为本王分忧!”

    李宜砸的脱了力遂岔着双腿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自己再紫陌阁被皇甫云那个婊子算计击晕,被家仆抬了回来,竟然睡到了午后。后脑被钝物所击他只觉头昏不已。若不是他手上没有证据,现在便可以带人去把那个紫陌阁夷为平地。

    “该死,这个贱人!”李宜狠狠的骂了一句,仍觉得心中憋闷。不就是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吗,竟然装出一番清雅的模样。本王要上你是看的起你,竟然推三阻四,说左右而言其他。最可恨的是,她竟然敢暗算自己。自己是皇室子弟,是天潢贵胄,她算个什么东西?

    “反了,都他娘的反了!”

    李宜奋力的挥舞着手臂,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的外衣已被小厮们取了下来,他下意识的一惊忙喝道:“来人,来人啊,给本王滚进来!”

    一名掌管李宜起居的小厮跌跌撞撞的冲入屋内,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王爷有何吩咐。”

    他心中直是叫苦不迭,心道方才叫我滚出去的是您,现在叫我滚进来的又是您,这究竟是要闹哪般啊?

    只是他这话却是绝不敢对李宜说的,自家王爷的脾xìng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这个风口儿上说出顶撞他老人家的话,还不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说,本王的衣物可是你更替的?”

    李宜瞪了他一眼,寒声道。

    那小厮被自家郡王yīn鸷的眼神盯得一愣忙道:“王爷啊,您确实是奴才服侍更衣歇息的。”

    “那边对了。”李宜冷哼一声道:“你可见到我里衣夹层的信笺?”

    “呃”那小厮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额角立时有冷汗溢了出来。“奴才不曾不曾见过。”

    他将头埋得极低,企图以此避过自家王爷的训斥,可是那狂风暴雨还是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混蛋,怎么会没有,你定是你弄丢了,一定是你弄丢了!”李宜暴怒之下失去了理智,冲过来便朝小厮的胸口踢。

    那小厮也不敢躲避只用双臂护住脑袋、前胸哭诉道:“王爷啊,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那封信自打您回来就没了,奴才对天发誓啊!”

    他一直侍奉李宜的起居,如何不知道自家王爷衣衫中的秘密?这封密信怕是除了王爷,就是自家最清楚了。昨晚他替王爷更衣时没有发现那封密信也是有些生疑,只是却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这封信定是已经丢了,不然王爷也不会这般动怒。

    “王爷请息怒,王爷请息怒。还请王爷看在奴才多年侍奉的份上,听奴才一言。”

    小厮一边在地上叩首,一边连声告饶,景状甚为凄惨。

    李宜听后竟然停了下来,冷冷道:“本王便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王便叫人把你的双腿打断!”

    “哎,哎!”小厮感动万分的叩首谢恩,抹了一把眼泪道:“王爷,您从紫陌阁被抬回来时我便觉得奇怪。您是去找皇甫云姑娘听曲儿的,怎么会突然睡着呢?可那尺素婢子偏偏坚持说您翻了瞌睡睡了着,奴才当时也没有证据只得把您抬了回来”

    “捡重点的说!”李宜没好气的踢了那小厮一脚,jǐng告道。

    “哎,哎。奴才就在想啊,这好端端的为啥她们要奴才把您接走,只可能是她们做贼心虚,要消除偷窃的痕迹!”

    小厮为了将自己洗白,一口咬定了是皇甫云主仆图谋不轨。想想也是,自家王爷前rì下午密信还在,偏偏昨夜不见了,若不是皇甫云主仆偷得,便只可能是自己了。

    所以,不论皇甫云做没做过,这笔账都得记到她的头上。

    “你是说,是那两个婊子干的!”李宜眉毛一挑,追问道。

    “正是,正是啊!”成功的将自家王爷的思维引向于此,小厮心中大喜,连连道:“一定是她们受人指使,想要窃取您的宝贝啊,王爷。”

    “那会是谁?”李宜复又向那小厮踢了一脚,追问道。

    那小厮直是苦不堪言,心道我都说成这样了,您怎么还踢啊。

    “王爷,王爷,您这种事儿奴才我哪儿插得上嘴啊。只是,奴才寻摸着能够让皇甫云倾心并对那封信感兴趣的,其身份肯定不一般啊!”

    “哼,本王这就率人杀回紫陌阁,一把火烧了那婊子的yín窝!”

    李宜盛怒之下满口污言秽语,直是与街边地痞无二,哪里还有半分大唐郡王的仪态?

    “哎,王爷,王爷不可冲动啊。”那小厮见自己将要惹出事忙劝道:“这两个婊子虽然做了这事,但咱们没证据啊。若是您此时烧了紫陌阁只会徒惹人闲话,七王爷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哼,那个老匹夫!”李宜愤恨的甩开了小厮的手臂,长呼出一口气。在这江淮道,还没有他李宜不敢做的事。别说烧一栋青楼了,便是他现在命人把紫陌阁上上下下百余口尽数杀光,扬州城的大小官员也不敢说道半个字。

    只是这个老匹夫确实有些麻烦,自己辈分上得叫他一声七叔,怎么都不能太过用强。

    “王爷,王爷何不变换一种思维,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之人?”那小厮见自家王爷终于安定了下来,才是长出了口气。

    “你且说来听听。”

    “哎,您便这么着,再这么着,一定能让他上钩!”

    “嗯。”李宜听后心中稍定道:“这件事便着你去办,若办的砸了,仔细你的皮肉!”

    ps:大家猜猜李宜怎么对付七郎?

第十三章 佛蛊(一)

    由于扬州城曾是前隋的江都,其商贸经济极为发达,成为了大唐帝国境内仅次于西京长安和东都洛阳的第三大城池。

    而在众多商贸中,盐道这块肥肉无疑最遭人眼红。面对狼多肉少的窘况,如何协调各方的利益便是各大盐商们需要首要考虑的问题。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需要的是独揽盐运的官方批复,至于那些孝敬打点各级官员的银钱,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就好比你要考科举,想中进士。除却正常的赶考食宿费用,拜谒名臣显贵所得的文书、引荐信也是必不可少。相较于你科考的绝对成绩,一封名臣的引荐信往往能够起到更大的作用。这是这个帝国的规矩,既然你已经无力改变,那便只能去适应,盐道同样如此。

    小小的一个江都刺史府,囊括了各方势力。不论是以崔远山崔刺史为代表的太子嫡系,还是以徐润达徐长史为代表的永王心腹,亦或是大大小小打着各自算盘的地方官吏,都希望能够分得一杯羹。那么这杯羹如何分,怎么分,都需要达成一个协议。

    而这个注定只能在暗中达成的协议并不可能让所有的人满意,心生不满的人注定会用各种的方式搅乱局势,所谓的一只老鼠坏掉一锅汤讲的就是这个理。

    江都刺史府内,崔远山正在沉思。

    早先他接到线人奏报,说江淮团练使李括获取了一份事关江淮盐运的密信,信中有收取盐商贿赂官员的详尽名单。江淮之地作为永王经营许久的老巢,理所当然是他的老巢。若说永王不在这份名单上,打死他都不信。一旦让自己获取了这封密信并上奏天听,便可以一举击倒永王,为太子殿下搬倒一个劲敌。

    自从皇长子庆王李琮病死后,太子殿下便去处了一个劲敌。可谁知前门刚刚驱虎,后门又迎来一条恶狼。永王李磷由于出身寒微本不被太子殿下列为对手,可谁知这几年他开文学馆,编辑古典,讨得了一批酸腐文人的支持,势头大有压过太子殿下的趋势。(注1)

    再加上今上有意借永王之力打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形式更为难处。永王本是太子殿下一手抚养长大,殿下待他有如同母亲弟,可谁知此子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竟然要和殿下争夺储君之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国朝自从太宗文皇帝以来,皇太子的位置一直是块刺田,很少有储君能够顺利即位,而失败者的下场只有身死族灭。作为tài子dǎng坚定的一员,他决不能容许永王有丝毫逆天改命的机会。

    这不光关乎到他一个人,而是关乎到崔家一脉。

    眼下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如何能够视而不见?来扬州前,太子殿下便在密会中对他多加叮嘱,一定要将江淮的盐利搞到手。

    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将永王搬到,就可以顺其自然的接管江淮盐运的利益。眼下最关键的便是争取到李括的支持,从他的手中获得那份绝密的信笺。

    只是这却不是个容易的事儿啊。按照常理讲,李括本是东宫出身,理当为太子殿下效死力。只是据说此子在石堡城一战后曾因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和太子殿下决裂。后来虽然经过多方修复,双方关系有所和缓,但肯定无法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如此一来,即便此子不对太子殿下构成威胁,也不会主动帮助殿下,要从他那里搞到文书怕不是容易的事。

    哎,殿下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啊,身居储贰之位,对于这种身居要职的臣将应该竭尽所能的争取,怎么会把他逼走呢!

    “老爷,李将军来了!”管家崔福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崔远山的近前,低声提点着。

    “嗯,快快有请!”崔远山整理了一番仪容,沉声命令道。既然此子还来见自己,这件事便有的商量。毕竟现在陛下年事已高,又没有jīng力从新培养储君,太子殿下的位置已是很稳固,他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东宫一脉唱反调!

    想到此,崔远山心中稍定,面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久,李括便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客厅。

    “晚生李括拜见崔老前辈!”李括走入正厅便对崔远山满施了一记学生之礼,引得崔远山乐开了花。要知道,若论职位他这个扬州刺史甚至还比江淮团练使底上半级。即便由于文高武低的缘故扯了平,李括也绝没有向自己行礼的道理。他现在主动以后进晚辈的礼节参拜自己,说明他有意修复与东宫的关系。

    “唉,括贤侄快快起身。”崔远山也是虚扶了一记,给足了李括面子。“括贤侄来到江淮之地任团练使,我这个扬州刺史怎能不尽一番地主之谊?”

    他这话说的便很是虚伪了,要知道他来扬州赴任也没有几rì,跟李括都可以算新官上任。

    李括微微一笑道:“崔伯父言重了,您是前辈,晚辈理当前来拜见。只不过这些时rì一直在忙于练兵脱不开身,这不一听到您的召见就赶了过来。”

    相较于刚入官场时的青涩,此时的李括已经圆润了不少。只是他实在搞不懂崔远山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是为何意。

    “呵呵,之前太子殿下常对我说起你,说你是人中龙凤,英武非凡啊。起初老夫我还不信,现在一见,贤侄果真不同凡响啊。”

    崔远山轻捋着胡须细细打量着李括,想弄清楚这个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是如何一步步做到如此高位的。

    李括心下一沉,没想到最后还是把话题引向了太子,看来这个崔远山多半是给李亨做说客的。

    崔远山点了点头道:“听说李贤侄天纵风流深得紫陌阁头牌皇甫云姑娘的芳心,她不但决定以身相许,还将一个宝贝赠予了你。贤侄啊,不知可有此事?”

    他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李括还是为之一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从皇甫云那里搞到信笺的,难不成自己府中已经出现了崔远山安插的线人?

    李括脑中一边飞速运转一边答道:“实不相瞒,晚辈却是与皇甫云姑娘是朋友。至于礼物嘛,不过是些香茗之类的馈赠。”

    “咳咳!”崔远山轻咳了几声,暗道李括这厮狡猾,却也不以为恼,慢慢试探着:“老夫素闻江淮盐运有暴利,也在地方衙门里滋生出不少贪墨者,不知括贤侄是否有兴趣在这方面查探一二?”

    李括摆了摆手苦笑道:“伯父说笑了,小侄不过是一介莽夫,只会耍些拳脚,那些侦案的事情我哪里插得上手。”

    “唉!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嘛。正所谓文武双全是人才,依老夫看,你就是咱大唐不世出的一个文武全才。”

    崔远山毫不吝啬的将溢美之词丢给了李括,竟不丝毫脸红。他现在为了太子殿下,可是什么事情都豁得出去啊。

    李括神sè微微一滞道:“不知高伯父可否指点一二?”

    见李括竟然变守为攻,崔远山暗自赞叹这小子有两下子!

    “嗯,这盐运的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主要是我们要抓住盐商的心理。盐商要获得贩盐的许可,势必要买通衙门中的官员,为了保证受益的每个人都不将实情说出去,他们一般都会准备一个小簿子记录曾经贿赂的官员。”

    微顿了顿,崔远山接道:“这份小簿子他们会命人抄成数份,几名核心的牵头人都会持有。因此,只要我们获得这份小簿子,便可以将整个利益团体连根拔除。”

    崔远山得意的冲李括点了点头,将压力复又丢给了他。

    李括沉默了良久笑道:“只是这份簿子如此重要,定不会让我们轻易获得。”

    崔远山见他如此时刻还在装疯卖傻不免有些生气,但为了获取李括的支持,他还是保持一副慈善长者的姿态劝道:“贤侄啊,人这一生啊有时就像登山,你在爬上时会遇到山道两旁许多的风景。如果让你留意身旁的风景,你肯定会说后路还有更好的风景。但是盛极必衰,若是等到走了下山的路,再想看到已往那令人艳羡的风景,就大为不易了啊。”

    注1:庆王李琮:天宝十一年(752年)五月,病死,被唐玄宗李隆基追谥为靖德太子。

第十四章 佛蛊(二)

    对于如此明显的暗示,李括如何听不出来?

    只是他却偏偏受不住这般的说教。若是旁人说来,他或许还会听上三两分,可偏偏这句话是从他崔远山嘴中说出来的。此时他对太子虽然谈不上恨但也是绝无什么情感,让他把这份密信交给崔远山是绝无可能。毕竟,若是他在书簿上做些手脚,将对太子有威胁的人全部抹黑,是太过容易的事。

    李括是一个做事有原则的人,他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多谢伯父提点,只不过晚辈却偏偏是个执拗的xìng子,更喜欢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土地,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这个世界。”

    李括冲崔远山微微一笑,毅然满面。

    何者谓忠,何者谓德?难道只有忠于他李亨才是忠,只有为他卖命才谓德?

    他已经被出卖了一次,实在不敢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上位者的手中。

    “如若崔伯父没有旁的事,晚辈便先告辞了。军中实在事情繁杂,晚辈一时脱不开身。”

    李括神情虽然平和,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倔强,你便是太子又如何,你仍然无法让我出卖自己的灵魂!

    “这”崔远山显然没料到李括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正想说些什么挽留的话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颇为尴尬。

    “告辞!”李括毅然起身,冲崔远山行了一礼,便毅然而去。

    望着李括渐渐消逝的背影,崔远山的面容渐渐变冷。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人才不为我用之,便为我杀之,你好自为之!

    回到军营后,李括便找来了张延基,声明情况有变,暂时停止返京。

    “括儿哥,这个崔远山想的也太美了吧?他以为全天下就他家太子殿下一颗独苗?龙生九子各有千秋,如今咱大唐这么多王爷,凭什么就他李亨安享群臣敬拜?”

    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奉劝括儿哥与太子和解,为之后铺路。但这些年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实在是看清了李亨的为人。

    刻薄寡恩,虚伪自私,这样的人若是登临大宝,简直是对大唐江山的璀璨蹂躏,将会致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一个一心只想着保证自己位置而不惜设计坑陷兄弟的人,又怎么会善待自己的子民?

    括儿哥的选择对,若是换做了自己,多半也会选择这么做。

    “我便说了一句,你瞧你说了多少。”李括无奈的苦笑一声道:“我只是不帮他罢了,也没那么苦大仇深。只是我向崔远山隐瞒了此事,若是此刻突然返京难免引起生疑。以我所见,他不像是个有度量的主,势必会报复我,所以还是不给他这个机会,缓一缓再说。”

    “嗯!”张延基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只要是括儿哥的决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需要去照做便可,完全不用担心后果。

    “对了,括儿哥,我今儿个在街上发现了一桩奇事。”张延基突然想起了什么,冲李括道:“你还记得八年前长安城中设坛**的吐蕃佛僧吗?我今rì便在西城一座佛寺那里碰到了。”

    李括闻言身子一震,立刻jǐng觉了起来:“你说什么?可是那传播洛书诀的吐蕃妖僧?”

    张延基点了点头道:“‘书现世、中原劫;佛尊开斋,两京陷。五斗米入香巴拉,烽燃瓜凉山河变!’嘿嘿,当初我们听到这劳什子的洛书诀时也是惊讶了许久,可现在看来全是唬人的把戏。这么多年过去了,吐蕃人被我们打的节节败退,连九曲大非川都被哥舒翰那厮夺了来,他们又有何能力夺取我大唐瓜凉之地。”

    李括皱了皱眉道:“你肯定为首那人便是我们在长安城中遇到的那个讲授佛法的红袈妖僧?”

    张延基拍着胸脯道:“那还能有假,那些半大不小的娃娃们现在都跟着那妖僧颂唱这洛书诀呢,估计过不了多久满城都会知道了。”

    “嗯,你点上十数个兄弟,且随我去看看。”

    李括皱了皱眉,和声吩咐道

    扬州城西有一佛寺唤延嘉寺,寺中香火颇盛。

    今rì有吐蕃佛僧前来此寺延讲佛法,引来不少信众。

    信众的年龄上至耄耋老者,下至总角孩提,皆是满脸虔诚的翘首以盼希望能够得到佛祖的保佑。

    李括和张延基好不容易挤过拥挤的人群,才算是看清了法台之上的佛僧。

    只见正中台基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着红sè袈衣的吐蕃佛僧,宽额厚耳,颇为富态。只见他单手作拈花状,正在向众信中传授佛法。

    这人便是二人在长安城中见到的吐蕃红袈妖僧!

    “我佛慈悲,怜悯世间众生。凡信奉本教者,死后皆可步入神圣之地香巴拉,品尝享用不尽的美酒和肉食。至于这入教也甚简单,只需缴纳五斗jīng米,蘸取清水涂于面颊上,便可以成为本教的信客。”

    那佛僧的话语似很有感染力,台下信众纷纷窃语交谈,毫无表情的面颊上渐渐露出喜sè。

    “在那极西之地,在那雪山之巅,在那世界的尽头,便能看到莲花圣地——香巴拉。那里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贫穷、没有饥饿、没有战争”

    红袈佛僧的嘴唇张张合合,极具诱惑xìng的话语不停从中散露出来。

    想不到沉寂了五六年后,吐蕃佛僧又卷土重来,前来江都扬州坑害大唐百姓。

    此时此刻,张延基仿佛又想起了终南山拗口里长安百姓互相啃食的惨状,一时气血上涌。若不是李括拦着他,张延基恨不得现在便冲上法台,和那吐蕃妖僧扭打作一团。

    “你们要记住,我教教义可以概括为六字真言。”红袈佛僧抖了抖袈裟,高声吟唱:“唵-嘛-呢-叭-咪-吽。”

    这一句箴言却似生着魔力,众信客听了之后纷纷冲佛僧跪拜了下去。一时间扬尘滚滚,涕泪纵横。众信客随着红袈佛僧吟唱了起来,数种声调混合在一起,杂乱无章,直让人胸中烦闷压抑!

    ps:看看七郎怎么处理吧,这卷会把这个大坑填了,大家拭目以待。

第十五章 佛蛊(三)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红袈佛僧的语速越来越快,声调抑扬越来越明显,远古的梵音似从香巴拉传来,从信客的灵盖骨中击入,穿过雪山、气海,直灌全身经脉。

    “信我佛者,得永生。逆我佛者,入地狱。信我佛者,得永生,逆我佛者,入地狱”

    现场的氛围已经沸腾,那些信客神智已近恍惚,不住的摆着脑袋,口中默念着经语。

    熟悉的场景在李括的脑海中重现,只叫少年一阵头痛。为何消失数年的吐蕃佛僧在江都扬州突然出现,为何又在自己督查江淮盐案的时候出现。这之间只是一个巧合还是有一定的关系?

    永王的势力已经庞大如斯,竟然与吐蕃人也有勾结联系?

    一个个可能的场景在李括的脑海中闪过,逼得少年喘不过气来。何者为对,何者为错,或许自己本不该卷入到这个案子中。反正到头来都是李唐家的江山,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不,不!他不能坐视永王李磷将江淮一地的盐利吞入自己的口袋,他同样不能纵容这些王子皇孙为了争权夺利将大唐的利益让给异族番邦。

    这是一种责任,这是一种大唐男儿的责任。

    “延基,派人盯紧了他们,我这次一定要看看这些妖僧耍得什么勾当。”

    李括面sè一寒,声调高高扬起,宛若鼙鼓惊雷

    新月倒悬,繁星点点。

    江淮团练使府邸内宅中,灯火通明。

    “你说说你,一忙活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再这么晚回来,就不要进家门了。”

    一个年约二十的妙龄女子正双手叉着腰拦在雕花大门前。她穿着一件鹅黄sè袍裙将曼妙的身躯衬得更加紧致凹凸,特有的体香隔着数十步便能叫人闻到,让人赞叹不已。

    只是这些美好的场景全被一声呵斥击碎,就如水中月,镜中花可赏不可求也。

    她将柳眉一挑道:“以前总借口说军务繁忙,姑nǎinǎi我就忍了。可这次我才从张小鬼那里搞到一手消息,你根本就没有去军营!”

    她指着对面那人,直骂的吐沫横飞,越骂越起劲:“死小七,坏小七,原来男人都是一个样,成婚前说的一个比一个好听,成婚后却到处寻花问柳,快活风流。我怎么就被你的花言巧语骗了,我,我”

    说到这,她心中一酸,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溢了出来,连连抽泣。

    “哎,阿甜,你听我说啊。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对你真是一片真心!”

    这个俊秀青年自然便是团练使李括了,自打回到家他便听到内宅传来阵阵器皿碎裂的声音。不用说,这定是姑nǎinǎi杜夫人发了飙,拿府中的物件出气了。

    杜景甜虽然年岁渐长,xìng子却没有大的易变,还是那份风风火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脾气。

    其实这也不全怪她,毕竟自打二人成婚后,自己便领兵在外,与她聚少离多。现下二人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的叙叙旧,自己偏偏又要为了彻查江淮盐运的案子在外奔波,也真是苦了她了。

    心中有了愧疚,李括说话的语气自然而然的便软了下来,只道:“好阿甜,我错了,我给你赔罪,我保证以后多多回来陪你。”

    杜景甜听李括如是说,还以为自己真的言中,单手点着少年的鼻头道:“呵!我就说嘛,堂堂的团练使大人自然看不上我这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如今后悔了,要另寻佳丽了?也好,也好,我退位让贤!”

    李括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忙双手合十解释道:“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何时嫌弃过你的出身,这些时rì我真是有正事要忙。”

    杜景甜气极反笑:“你还装,非要我把话给你挑明了吗?紫陌阁是什么地方,皇甫云又是谁,你今儿个都给我讲清楚!”

    李括听到讲到此,心中只道糟糕,略一思量苦笑道:“我不过是去紫陌阁和皇甫云姑娘喝喝酒,下下棋。你不要想歪了。“

    “我想歪了?”杜景甜大怒,跺了跺脚道:“那种肮脏的地方,你一个大男人进去不为了那,不为那男女之事,还能为了什么?李小七,我真是看错了你!”

    杜景甜极怒之下对李括一阵拳打脚踢,李括却不躲避,任由她发泄。

    自己主动结交皇甫云本是为了彻查江淮盐案,偏偏这案子十分重要,他不能将其讲给阿甜听。

    杜景甜打了一阵,见李括并不反抗也觉得索然无趣。

    “你怎么不说话,死小七,你倒是解释啊!”

    李括耸了耸肩道:“既然你已经认定了我是去那儿风流,我就是再拼命解释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你狠狠的打一顿,好消消气。”

    “你,你!”

    杜景甜一时语噎,索xìng双手抱膝蹲坐到了地上。

    李括苦笑着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替杜景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我都认错了,你还不肯网开一面?这哪是我家那个明事理的阿甜?”

    “走开!”杜景甜奋力拨开李括的手臂,脖子一扬道:“人家从来不明事理。人家是蛮横不讲理的泼妇,入不了堂堂团练使大人的眼。你尽管去紫陌阁找你那什么的皇甫云好了。别说什么皇甫云,便是再去找个皇甫风、皇甫雨也与我没关系了!”

    “哟,还真当置上气了?”李括蹙了蹙眉道:“你能舍得下,我还舍不得呢。”

    “舍得,舍得,你哪里舍不得。人家百盼千盼好不容易盼到了和你小聚的rì子,偏偏你还去找什么阿猫阿狗。那儿勾栏地也是你小七去得的?呵呵真是长志气了。”

    杜景甜执拗的将头摆过去,一边说着气话一边隐隐抽泣。

    “哎,便是舍得下别的,我也舍不下你那一手厨艺啊。若是离了你,谁去给我做煎蛋吃?”

    李括摊开双手作出一副无奈状,引得杜景甜破涕为笑。

    “去!死小七,到了这时你念的还是那玩意。”杜景甜轻施了一记粉拳,砸到了李括的腰背上,痴痴道:“你若真的对我用情深,又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见对方情绪已渐渐和缓,李括终是长出了口气。

    “小生大错特错,娘子原谅则个!”他学着宫中伶人的模样施施然俯身请罪,颇是惹人笑怜。

    “我怎么就对你狠不下心来,真是作死!”

    杜景甜狠狠的挥了记拳头,幽幽叹了一声。

    “这便叫作床头吵架床尾和,我和你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任谁都别想拆散了开!”李括挺直了腰杆,拍着胸脯做起了保。

    “哪个作死才要信你!”杜景甜却是不像就此绕了李括,狠了狠心瞪了自家夫君一眼。

    “娘子饶命,饶命唉。”此刻的李括完全放下了一军之将的架子,只为博得妻子一笑。

    杜景甜见李括这般模样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啊,真是油腔滑调,罢了,我便饶你这一回。”

    “多谢娘子!”李括心中大喜,有心趁热打铁,彻底将此事接过,少年道:“为了庆祝你和为夫重归于好,怎么也得来份夜宵吧。”

    “夜宵?”杜景甜诧异的望向李括,实在搞不懂他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

    “嗯,当然便是杜氏煎蛋啦,你还别说我这好几年将兵在外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煎蛋,这下正好和娘子重温旧情!”

    李括笑着点了点头,拊掌道:“娘子你这手艺为夫不敢说第一,但在长安城中也绝对是排的上名号的。昔rì张小子,周小胖可都吃的满嘴流油,直在背后偷着乐。”

    “哼,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杜景甜扬了扬头道:“我差点被你绕了进去,你想让我去做饭,总得表现出些许诚意。”

    “嗯,那是当然。”李括清了清嗓子突然道:“那便唱歌吧!”

    “唱歌?”

    杜景甜仍自错愕,李括的歌声已经萦绕在了耳边。

    “迢迢陌上花,年年颜sè好。不见chūn来迟,但见花开早。庭树知故事,殷殷记今朝。星辰如此夜,风露间立中宵。风起时,烟波渺地阔天高。若得一人老,暮暮朝朝好恰风华正好,唱少年歌谣。舟上白衣摇,摇落一江笑。星光酿一杯,愿天荒地老。明年今rì谁会在这里,思远道。西京chūn不到,平陵雨潇潇。广汀莲子熟,北岭雪如烧。出云谁家女,人面比花娇。青川少年郎,江楼上醉吹箫!”(注1)

    注1:引自河图新歌陌上花早,调子我很喜欢给大伙儿推荐,最重要的是我感觉描绘的就是阿甜啊!

第十六章 佛蛊(四)

    女人心海底针,现在李括真的明白了这句话的真义。

    往往你的一个无意之举可以引得她们大发雷霆,而一句软话便能让她们心甘情愿的原谅你所犯得所有错误。

    前一刻,阿甜还发誓不再理自己,而此刻便乐呵呵的换了皮围裙亲自下厨煎蛋,这人生转变之快真让少年赞叹不已。

    一笑照夜,白rì失约梦中借。这他娘的才是人生啊!

    独自坐在内宅小院儿的凉亭中,任由夏rì的晚风从身侧拂过,倒也有种别样的快感。虽无翠竹掩映,夏花依偎,这分滋味仍是舒爽的很。

    自己一直不懈的努力,所为换取的不就是这种生活吗?

    少年微闭双目,静静享受这一刻的释然。

    “死小七,来吃煎蛋啦,油香四溢的杜氏煎蛋,吃一个想两个,吃两个想一打!”

    杜景甜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凉亭,掀起裙摆坐到了李括身侧。

    “给你!”李括一睁开眼便看到阿甜那明亮的双眸,嘴角微微一挑道:“多些娘子疼惜!”说完也不客气,径直从杜景甜手中抢过瓷盘,用筷箸夹起一块煎蛋便送入口中。那煎蛋只有七分熟,经这么一夹便有黄sè的蛋芯溢了出来,淌了满盘。

    “唔,唔,好烫!”李括被那煎蛋的温度烫的直皱眉,差点便将盘子丢了出去。

    “看看你,还是以前那副模样,一点没变!”杜景甜没好气的夹了自家夫君一眼,抱怨道。这些年来,他虽然在政务处理,人际相处上更为jīng熟,可打理自己生活的能力可没一丝一毫的渐长。

    他依然和十六七岁时一样忘记自己昨晚脱下的云袜扔到了哪里,他依然会像年少时那样被酒水呛得笑出眼泪,他依然会辨识不清府中下人的面盘模样。但那又如何,这才是她杜景甜爱着的那个少年,爱一个人就应该爱他的全部,不是吗?

    在自己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傻乎乎,乐呵呵的少年,永远的少年

    李括却不知自家娘子由这一事想了这么多,只笑道:“府中有娘子打理,我自是放心的下。至于我嘛,有娘子在一边帮衬着,我弱一些便弱一些吧。”

    “哎,你个死七包子,真是讨打!”杜景甜见李括竟拿自己开涮,撸起衣袖便yù对其施以一顿粉拳,亏得李括及时闪开,才避免了一场‘惨剧’发生。

    待杜景甜闹得累了,李括才复坐了回来,将妻子揽入怀中,享受这一刻难得的时光。

    “阿甜,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最适合我们的。”李括轻轻的抚摸着爱妻的面庞,柔声说道。这么些年来,他心中有过悸动的女子不少,可真正能让他一生相爱的怕只有阿甜一人。

    人一旦有了一定的地位、金钱,就会厌倦无休止的勾心斗角,只想安稳的和家人过太平rì子。在这一点上,李括自然不会例外。

    太子也好,永王也好,谁得势谁落魄与自己有何关系?自己有需要关心呵护的人,有需要用生命守护的人。至于名利权位,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

    非是少年清淡寡yù,实在是这些年勾心斗角见的多了,便生出厌倦恶心之感。

    “现在想来,自己过去确实把太多的jīng力放到了国事上,忽略了你的感受。”李括叹了口气接道:“若是可能,我忙完江淮道团练兵整训之事后便主动向皇帝陛下请辞,向他老人家辞了边军的实职,在兵部挂个虚职,好多陪陪你。”

    少年说的极为平静,幽静的心灵之湖上不起一丝涟漪。

    不过杜景甜却能理解他的心情,只道:“你不必如此为难自己的,这么些年来,我也习惯了。大唐总需要人去护卫,你不去做也得由别人去做。你能保得大唐一方安靖太平,我为你自豪。”

    “倘真如此?”李括不可思议的瞅了妻子一眼,讶声道。在他眼中,妻子一直都是那种私心很重,占有yù很强的人。便是当初自己纳丽娘入房,都被她闹得府中鸡犬不宁,而现在她竟然主动把自己往屋外推?

    “嗯。”杜景甜点了点头,向李括的怀中靠了靠道:“你只要保证不去青楼楚馆那种地方厮混,我便没什么意见。你为国事而忙,我不怪你。”

    李括长呼出一口气,轻拍了拍妻子的腰背。

    “为难你了!”

    月sè正浓时,两个小情郎相依在一起,享受着静默无言的华美

    一夜无话,当第一缕rì光透过酸纸窗撒入屋内时,杜景甜下意识的翻了个身。

    “七郎,七郎!”她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坐起了身,却发现夫君早已不在床侧。

    “七郎!你在哪儿?”她匆忙的提上布鞋,顾不着更衣熟悉只披了件外衫便朝屋门冲了过去。适逢府中的老妈子来送洗脸水,她险些和对方撞到了一起。

    “哎呦,吴妈你吓死我了!”望着自己中衣上一大片的水渍,杜景甜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那老妈子知道自家夫人是这么个急切xìng子,也不敢跟她顶撞只道:“我一时着急冲撞了少nǎinǎi,真是该死。”

    杜景甜本来也没打算跟她置气,见她态度又好便摆了摆手道:“算了,还好没有撞到一起。你看到少爷了吗?”

    “少爷?”那老妈子听后立刻来了劲头:“少爷天还没亮便叫二狗去牵了马,弄了好大的动响。您都没听见?”

    老妈子惊诧的盯着杜景甜,就好似看着什么稀有的动物。

    “什么,他已经走了?”杜景甜大失所望,愤恨了挥了挥拳头。

    “是啊,少爷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他怕吵到您,还特意在后院梳洗的。”老妈子点了点头,缓声道。

    哎,自己昨晚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安他的心,他竟然真以为自己不在乎。

    这个呆子,叫自己说什么好!

    杜景甜紧紧咬着玉唇,恨不得现在便做出一打煎蛋悉数扔到那个讨人嫌的呆子脸上!

    ps:哈哈,好有喜感。

第十七章 佛蛊(五)

    清晨的扬州城笼罩在一层浓雾之中,如处子缚薄衫,朦胧中带着一股别样的韵味。

    城中的小商贩正不紧不慢的将自家商铺的紧俏物件拾掇出来,准备着一天的生活。街上的行人并不多,除了从青楼楚馆夜饮风流后纵骑而归的世家公子带起一阵阵马蹄声,你几乎听不到什么喧嚣声。

    紧邻南光门的启延大街尤是如此,由于这个城门是大军得胜归来专用的门洞,别时几乎不对外开启。相对来说,守门官便要轻松许多,偶尔起的晚些也不会误了正事。

    到了城楼上沏一壶香茶,寻一本闲书画册来看上一遭,倒也是轻松惬意。这里毕竟不比长安、洛阳,少了些许勾心斗角的yīn鸷,多了几分悠然自适。

    城门官冯含便觉得自己的rì子过得有滋有润,便是神仙要来换他怕都是不允。既是扬州人,便做扬州事。钱够花了就成,为什么要那么挤破头往钱眼里钻?官有一个就好,还能指着封侯拜相,觅得个国公爷?扬州人大风雨见得多了,早就把功名利禄看的淡了。长安城离江都太远啦,驿马跑个来回都要多半个月,便是皇命传来也已经是既定事实,难不成他们还能逆天改命?

    冯含似往常那般呷了一口清茶,悠悠朝城阙下望去,但见一队约十数人的骑兵队伍正朝南光门而来。冯含微微蹙起眉,心中暗骂这些人不懂规矩。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该也是军人,为何不懂这南光门只在大军得胜归来时才开启的道理?

    “哼,齐三儿,你去城头问问话,看他们是个什么来路。”冯含只以为这又是哪家富家公子领着家将没头没脑的撞了过来,也不想将事情闹大,遂让下属先去探听探听。

    齐三儿领了命将手中的油饼丢在了一块小木板上,擦了把嘴悻悻的朝城头走去,嘴中不时咒骂着什么。

    他娘的,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羔子撞了上来,害的爷爷我连顿舒坦饭都吃不上。

    他只觉心中懊丧不已,火气便全朝城下的人撒去。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子,没看到府衙贴的告示吗,这南光门平rì里不开启!”

    他本就长得jīng瘦,现在一番挤眉弄眼下更显得猥琐不堪。

    城楼下那队人马便是李括一行人了。

    清晨从府中潜出后,他便和张延基、周无罪等一众心腹跟着斥候追踪吐蕃佛僧而去。这些妖僧非但广施妖法,连行动都十分诡秘,若不是鲜于瑜成调出了斥候营最jīng干的哨探,怕还真寻摸不到吐蕃佛僧的踪迹。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一直和吐蕃佛僧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只是进入启延大街后吐蕃人却突然失踪,实是令众人惊讶不已。

    众人本已跟丢了人,心中懊丧不已,现下又遇到一个满嘴喷粪的兵头如何能不恼?

    “爷爷是江淮团练使李括李将军麾下的牙将,你又是哪头蒜,在这里叫嚣。”濮大锤心中恼怒,嘴里也不留情,当是怎么狠辣怎么说。

    齐三儿平rì里作威作福惯了,都是别家讨好他,何曾受过这份委屈,立时便翻了脸。

    “我呸!那小子若是江淮团练使,爷爷我便是荆州大都督了。说谎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小子有种,有种别跑,等着爷爷我叫人来绑你!”虽说扬州城的人看淡了功名争夺,可也不是好欺负的软脚虾。再怎么他们也是大唐的军人啊,怎么能怕了几个恶汉?

    想到这齐三儿便回转过身去城头找帮手,发誓要给那些不知进退的恶徒一番教训。

    不多时的工夫,便有五十余人出现在了城头,其中当然还有城门官冯含。

    冯含瞥了眼城下之人的仪容,便蹙起了眉。从他们身上的皮甲看来,定是军中之人了,这个齐三儿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弄得自家人差点打了起来。

    “在下冯含,乃南光门城门官,不知城下的兄弟是哪个营中做事的?”

    冯含冲城下之人打了个抱拳,铿然说道。齐三儿听得一愣,哑然道:“冯头儿,不对啊,这些人公然闯门示王法如无物,你怎么还跟他们这么客气?”

    冯含现在只想在这个糊涂蛋的屁股蛋-子上狠狠踹一脚,但碍着众人在前只得夹了他一眼,低声道:“闭嘴,待会老子再收拾你。”

    齐三儿听得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的朝后缩了缩步子。

    李括见这守门官好似有些见识,微微颌首道:“我便是江淮道团练使李括,幸会!”

    冯含心中一颤,不免细细打量起了李括。

    他虽然从未见过李括,但从面前之人的气度、仪态上已经断定的**不离十。何况冒充朝廷命官乃是大罪,有哪个人会没事儿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原来是李团练使,我常听徐长史提起您,他赞您是当朝李药师,用兵如神!”

    李括这些年来倒是带兵打过不少胜仗,但若说他堪以比肩李靖,确是有些谄媚了。

    “李某惭愧。”李括微微一笑道:“我和几个朋友有要事要出城,不知冯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当得,当得!”冯含生怕李括心中记仇,忙不迭的应着。

    “这城门开了不就是为了给人过的吗。若是一年都这么闭着,早他娘的生锈了。我这就命人打开城门。嘿嘿,嘿嘿。”

    冯含半弓着身子,如同一只虾米献媚道。虽说扬州人看淡名利,但若是有名利送上门来,他还是不介意动动手指将其收下的。

    李将军那是何般出彩的人物?在大唐军中现在怕都没有不知道他的人了吧?

    “冯头儿,不能让他们出城啊,上边有规矩,这城门”齐三儿不知冯含为何态度急转,心头咽不下那口恶气,只在一旁挑唆着。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冯含破口打断:“屁的规矩,规矩立了不就是为了被打破的吗?你睁开自己的狗眼看看,城楼下的那个是江淮道团练使,是威震西域的李括李将军!你小子敢拦他,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冯含只恨自己当初挑了这么一拨歪瓜裂枣蠢驴蛋-子来做手下,差点酿成了大货。

    “还不快去开城门!”

    “哎!”齐三儿不甘的挥了挥手臂,含恨而去。

    不多时的工夫,南光门应声开启,李括一行人立刻催马从城门洞中穿过,没有丝毫停滞。

    一个yīn暗的角落里,齐三儿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含恨朝城中跑去

    扬州城外有许多田庄,这些田庄的主人多是城中的王孙公子、世家巨富。

    作为这些富贵少爷的钱袋子,田庄的收成历来受到东主的关注。为了激励佃农卖力耕耘,一些主家甚至想出了一些福利措施,对一年中表现突出的佃弄予以一定奖励。

    当然这种奖励相较田庄所得可谓九牛一毛,完全不能与佃农的辛勤付出成正比,其多半只是为了作出一个标杆,引得佃农更卖力的为东主耕耘。

    但凡事都胜在比较,在其他田庄没有丝毫奖励的时候,如若你独树一帜,哪怕这奖赏很是微博,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收买人心。

    吴氏田庄便是这么一个拥有奖励规制的庄园。

    由于善待长工,吴氏庄园赢得了不少佃农的支持,在城郊外名声很响亮。

    吴四维便在吴氏庄园中做长工,具体的来说,他是这个庄园的一名庖厨。只是相较于普通的佃户,他还有个别人不具备的身份——大乘佛的传教弟子。

    由于娘亲的缘故,他从小便诚心信佛,若是有了余年便会去城中的佛寺里焚香拜佛,以求庇佑。后来自己老娘得了恶疾,口齿不利,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后来是一名吐蕃佛僧找动了他,将一份黄sè符纸和一碗圣水交给了他,叫他将符纸用圣水浸泡再捣碎给他母亲服下。

    自己当时已是绝望只能试上一试,谁知老娘服下符纸后连咳了数声果然醒了过来。自己大喜之下对那吐蕃佛僧佩服的五体投地,发誓要报答那佛僧的大恩。

    从那刻起他便成了大乘佛教的传教者,作为佛祖忠实的信徒,他始终相信,那些百姓之所以生活困苦便是不敬佛祖所致。他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能劝说更多的人成为大乘佛的信徒,使他们走出厄运。

    “四维,去把朝老二送来的大肉拾掇拾掇,大少爷发了善心,今天要给大伙儿开荤。”

    灶房外,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确正是吴氏庄园大管家吴南

    ps:大家猜猜这个四维会做什么。

第十八章 佛蛊(六)

    老管家的突然出现让吴四维从兀自冥想中抽离了出来,连声应道:“哎,我这便去,这便去。”

    吴四维在吴氏庄园做工这些年来早就看透了主家的心思。什么寿宴,不就是撑门面吗,这样的机会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赶上几次,但只要是做就绝不能堕了江淮吴家的名头,不然便是大大的不肖。

    吴四维虽然心中不屑,仍是出了灶房,将木门锁了齐向朝西的一间小跨院疾奔而去。

    ……

    ……

    今儿个是吴家老太爷八十大寿的rì子,诚邀江都城各界名流士绅前往庄园里一聚。这样顶天的好时景,自然得下血本。

    吴家在江淮之地虽算不上数一数二的门户,却也可以称得上是延续百年的望族。若真说来望族和寒门倒也好区分,望族极为注重门面,往往将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像吴家这样的豪门大族,真要办起一个寿宴来,光是在长几上摆出的流水席就足够寻常庄户家吃上十好几年。

    而面子是如何撑起来的?自然是吃穿用度。民以食为天,宾客玩的尽不尽兴倒在其次,若能让他们对主家摆出的酒席交口称赞一番,这个寿宴的面子便算是挣得了。

    吴家大少爷是吴府一门的长房长孙,深得吴家上下喜爱。吴老太爷更是对这个宝贝孙子青睐有加,甚至亲点他为吴家下一任的家主。

    不过吴家现任家主吴惟贤却不这么看。虽然他也很喜欢这个儿子,但他觉得此子城府过深,什么事情都喜欢藏着掖着,而又过于刻薄寡恩,不太适合作为一家之主。

    在这一问题上,他和老太爷产生了较大的分歧,甚至因此受到了老太爷的训斥。不过他并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若是将吴家交到此子手里,那吴家绝对会变成一个鱼肉乡里,恃强凌弱的跋扈族户,那老祖宗传下来的数代清名可就毁了啊!

    为了得到老太爷的支持从而扭转颓势,吴家大少爷挖空心思,百般讨好吴老太爷的欢心,希望他能给自己阿爷施压,从而让他改变决定。

    这个八十大寿便是吴家大少爷搞出来的。

    百姓孝为先,寻常百姓家的老人到了耄耋之年都要吃碗长寿面庆贺一番,又何况是吴家这样的士绅大族呢?

    寿宴自是要办的,但办成什么样,什么规格其对外影响却是相差甚远。吴惟贤本是想邀请一些本宗亲戚以及一些和吴家走的近的老辈人来庆贺一番。这样既不会堕了老太爷的颜面,又不会太过铺张引人生厌。

    奈何吴大少爷不肯善罢甘休,在他的一番撺掇下,老太爷也起了怨念,以为儿子有意敷衍自己,甚至还特地招了吴惟贤去了一趟东侧的暖阁,当面质问了他。

    见自己被扣下了一顶不孝的帽子,吴惟贤再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立刻向老太爷认了错,并表示一定会将寿宴办的风风光光。

    吴惟贤被自家儿子在暗地里摆了一遭,心中直是愠怒不已,可他偏偏还不能说出来,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福贵,启安那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动响?”

    吴惟贤紧闭着双目一边揉捏着手中的佛珠,一边向身旁的下人问道。

    那被唤为福贵的人是吴惟贤小时的书童,现在是吴府的二管家。

    只见他点了点头道:“老爷,大少爷那边一直挺规矩的。也就是和同科贡生一起写写诗,出出游。”

    “哼,我见他就不像个安分的主,这回倒是装的挺像的!”吴惟贤猛然睁开了眼睛,冷冷笑道。

    “你叫人把他给我盯好了,若是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

    吴惟贤的声音冷若寒冰,叫人听来不寒而栗。

    吴福贵身子将将一颤,叹道:“老爷,不是福贵多嘴,但大少爷真的不像您想的那般。您为何,为何一直就不肯给他个机会呢。”

    照理来说,这些话本不该他来讲,虽然老爷待他如兄弟,但他自己不能无视身份。

    即便他身上也穿着上好的锦缎丝绸,即便他也有着婢女小厮伺候,他和老爷的身份地位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和老爷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无情的将他们隔开。随着年龄渐长,他越来越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面墙的存在。每当老爷试图以平易的态度和他交谈时,那面墙就会毫不留情的压过来,挟裹着万钧之力。

    这力量他承受不起啊,他宁肯保持着谦卑的姿态,远远的眺望守护着老爷,就像几十年来的那样。

    可是这次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老爷和少爷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若再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他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你还在替那个逆子说话!”吴惟贤大怒,指着吴富贵的鼻子呵斥道:“那个逆子眼中可还有丝毫的尊卑礼教,他眼中可还有我这个阿爷?我若不盯防着他,迟早有一rì得被他害死!”

    “咳咳!咳咳……”吴惟贤胸口急剧起伏,好似一只充满气的羊皮筏子,面颊因为恼怒涨的通红滚烫,远远看来甚为可怖。

    “老爷,福贵多嘴了,您别动气啊!”吴福贵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连忙几步上前替吴惟贤拍起了背。

    “我又何尝不想和他坐下来好好谈谈,可是事到如今,我和他已是绝无可能了。”

    吴惟贤苦笑着摇了摇头,紧密着双目独自承受着这一刻的孤独。

    ……

    ……

    从小仓房取了腊肉回来,吴四维便jǐng惕的锁上了木门。

    此刻正值正午,其余庖厨都去了斜对面的跨院午休小憩,灶房中除了自己再无旁人。

    他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周,深吸了一口气从贴身的布口袋中掏出了一份小纸包。

    紧接着他麻利的把串起的腊肉用菜刀剁成小块丢入一只搪瓷碗中。

    “你只需把这个东西丢入肉食之中即可。凡是吃了此肉的人皆可以受到大乘佛的庇佑!”

    吴四维的脑中又想起那名黑袈吐蕃佛僧对自己说的话,面上浮出了一丝笑意。

    一想到自此之后自己便积下一份天大的功德,吴四维便觉得欣喜不已。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行善事,善有善报!”

    吴四维双手合十虔诚的行了一礼,随后迅速的将加有灰白sè药沫的碎腊肉丢入了铁锅中。

    ……………………………………………………………………………

    ps:会发生什么呢,大家猜猜吧。

第十九章 佛蛊(七)

    吴氏庄园的前院正厅内此时已经挤满了人。

    这些人中,有州县衙门的司职郎官,有江淮各大门阀世族的代表,更有一些与当今圣上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宗室子。

    他们皆是受到吴家家主的邀请,特地赶来给吴老太爷祝寿。

    既然是祝寿,自然是越热闹越好,而要想热闹,便要抛去俗礼,乐成一片。

    在这一点上,吴家大少爷吴启安显然做得非常不错。

    他虽然早在去岁便考取了贡生,却没有丝毫被礼节羁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喧嚣放肆,好不快哉!此刻看来吴府大少竟然与街痞无赖没有什么两样,直让人咋舌不已。

    许多与他同科班的贡士本还拿捏着身段,不愿意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可他们见吴府大少都这般放纵,自己又何必拘泥俗礼?这样一想他们纷纷推杯延盏,宽衣解袍,将好好一个世家厅堂边做街边酒肆。

    吴惟贤虽然心中愠怒,但此时毕竟是老太爷的寿宴,他不好太过强硬,只得一杯杯的灌入酒浆以麻痹自己。

    哼,这个不孝子,竟然做出这般有伤风化的事情,要是真让他继承了家主之位,还不定把江淮吴家的名头败坏成什么样了呢!

    “老爷,老太爷叫您过去一趟。”见吴惟贤满面愁容,管家富贵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点道。

    “嗯,我知道了。”吴惟贤心中暗叹一声,将酒杯放下,扬起袍据朝不远处老太爷的位置走去。

    哎,纵然他是一家之长又如何,对这个老太爷还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一道道珍馐美馔从灶房送了上来,将一众家丁看的直流口水。大少爷菩萨心肠,今儿个特地命灶房做了两份菜肴,一份端送到正厅供宴请的宾客品尝,一份便拿到了下房,让他们这些下人奴仆解解馋。

    这般仁义的主家便是整个江淮道都找不到几家,大伙儿如何能不喜?

    杏仁佛手、虎皮花生、金丝酥雀、挂炉山鸡、山珍刺龙芽、熏肉黄金饼

    一个个搪瓷托盘呈上的佳肴sè香味俱全,光是看看就叫大伙儿瞪圆了眼睛,这要是下了口去,还不幸福的晕了过去?

    “富贵叔,这都是给我们吃的?”一名二十来岁的仆人早已是馋的口水直流,只是老管家没有发话,他们却是绝对不敢吃的。

    “嗯,这是大少爷的恩典,你们要记住大少爷的好。”吴富贵微微颌首和善的提点着,尽管老爷对大少爷有成见,他仍不会放弃调节和缓二人之间的关系。大少爷是他打小看到大的,他绝不忍看到他和老爷父子反目。而老爷偏偏是个极为固执的人,只有大少爷获得府中众人的支持时,他才会略微思量思量吧。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好人有好报,大少爷不已经考了贡生了吗?来岁chūn闱他一定一种夺魁拿了状元!”

    “谁说不是呢,咱家大少爷是那个,那个文曲星下凡,他若不摘了状元,这世间可还有天理?”

    “老爷有这么个公子爷,真是吴家之幸啊!”

    得了实惠,这些仆人的嘴上皆似涂了蜜-汁,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虽然知道他们说的不是肺腑之言,老管家还是觉得稍稍得了安慰,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们便吃吧,这样的时景一年也遇不到一次,好生珍惜着。吃完了不要忘了去前厅招待。”

    说完,老管家便迈步而去。

    “他二牛哥,我们还等什么,吃吧!”

    “嗯,吃,吃他娘的,不吃白不吃!”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护院儿狠狠的给了那男仆一掌,险些将他拍倒。

    “嘿嘿,嘿嘿。”

    横肉男一口撕下一块炙鹿肉,只觉得入口酥软无比,那油脂真是晶莹通透,香醇勾人。横肉男yù罢不能,一口接着一口的吃了起来。

    “嗯,好吃,好吃!”

    “怪不得他娘的都愿意投胎到富人家,跟他们吃的东西一比,我们吃的简直就是猪粮!”

    “嘿,你小子就别抱怨了。给你吃上一顿是大少爷发了善心,别把你那张贱嘴养的叼了,往后吃不下去糠菜馍馍!”

    “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嘛。”

    家丁仆人们一边吃着珍馐一边打浑,也是不亦乐乎

    只是没过多久,他们的面容便变得通红,不住呼出浊气。

    “热,怎么那么人,二牛哥,我身子臊的慌。”

    一些家丁忍受不住燥热,竟然主动脱起了衣服,及至最后竟然脱得一丝不挂。

    尽管如此,他们仍然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似的炙热难捱。

    不对!这种灼热的感觉是自内而外发散出来的,让你无处可逃,无处可避!

    “啊,啊我受不住了,受不住了!”不少赤身**的家丁在屋内打起了滚,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淌了下来。他们眼窝渐渐凹了下去,面颊不时抽搐。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眼神!

    那不是正常百姓的眼神!贪婪、仇恨、饥渴,那是只有野兽才会有的眼神!

    “唵-嘛-呢-叭-咪-吽——杀!”

    突然,从下房后侧的位置传来一声嗡郁的低响,紧接着下房内的场面彻底失控。

    “啊!”身旁两名家仆在听到命令后发疯般的将身旁同伴扑到,毫不犹豫的咬住了对方的咽喉。那被锁咬住咽喉的家丁挣扎了几次,便再不发出半分声响,身子直直的挺立在地上。

    “嘶!”两名还没来得及食用珍馐的家丁纷纷倒吸了口寒气,下意识的朝后挪步企图逃离此地。

    但他们如何能够如愿,只见一些眼神yīn鸷的护院围了起来,只一用力便将他们扑倒。之后最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神情萎靡失控的家丁纷纷扑了上来,一口一口啃食着自己的同伴。

    他们是在吃人,他们是在生生吃人!

    “持咒功德,不可言喻。男女老幼,富贵贫贱,皆可念诵,朝夕昼夜,行住坐卧,无不适宜。发菩提心,生大慈悲。至诚皈依,观音菩萨。心缘一境,不可散乱。久久行之,灾病悉免。”

    他们的jīng神仿佛受到了控制,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意志,在此时此刻,他们与魔鬼无异!

    转瞬间,被扑倒在地的两人已活生生被咬死当场!他们喉咙间的皮肉已经被啃食的干干净净,裸露出森森白骨,开来甚为瘆人。

    “有所祈求,无不如愿。念诵此咒,能除魔障;念诵此咒,能免损伤;念诵此咒,能消业障。念诵此咒,能生智慧;念诵此咒,能得成就;念诵此咒,能脱轮回;念诵此咒,能往极乐”

    那声音不处不在,完美的控制着众人的意识,不让家丁们有丝毫恢复神智的机会。

    在场家仆都似野兽一般相互撕扯啃咬,从胸腔中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唵-嘛-呢-叭-咪-吽——杀——杀——杀!”

    一对同时进入吴氏庄园做事的兄弟现在已经扭作一团,在泥坑中打着滚。哥哥模样的男子方将弟弟压倒在地,正yù下口撕咬,却发觉耳根一痛,左耳竟是被弟弟生生咬了下来!

    “杀了他们你们就可以成佛。杀人立业,立地成佛。杀一人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

    那隐藏在暗中的人适时的挑唆着,激发出了在场众人的全部兽yù。

    两个私交甚笃的同村好友此番此时形同陌路人,纷纷拳打脚踢,喋喋怪叫。年纪较小的汉子生生在好友脸上留下了五个血红的道子,颠颠的傻笑不止。那人着了怒,一口朝弟兄脖颈咬去。年纪较小的汉子脖颈处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咕隆、咕隆。”他的身体随着血液的外涌一颤一抖,最终终因失血过多而停止了律动。

    “啊!啊!啊!”

    不多时的工夫,下房内没有吃过珍馐的人便被失去情智的魔鬼扑倒在地,悉数咬死。

    “心若有魔,则世间万物皆为魔;心如存恶,则周遭万物皆是恶。若要除恶,则必杀人。杀一人记一功,功德圆满时便可离地成佛。”

    念诵咒语之人终于从内厅走了出来,嘴角微微扯起,看着屋内惨况冷笑一声。

    这都是你逼我的,这才刚刚开始,这才刚刚开始。

    哈哈,大唐注定要成为吐蕃人的牧场,而这些两脚羊则会跪拜在赞普陛下的脚下,永世为奴!

    ps:吐蕃佛僧重出江湖意味着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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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id="lastchapter"><strong>赤唐最新章节</strong> »»»» <a href="http://www.kenwen.com/cview/39/39128/5459278.html" target="_blank"> 第一卷 长安歌 第二十七章 国子(一)</a>赤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赤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赤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