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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镇乌梅汤     武家栋梁txt下载     武家栋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6章 有趣的女人

    在那场影响深刻的密会结束后的第五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足利义时照例起床活动筋骨,并与夫人孩子们共享一顿丰富的早餐,刚来到常御所坐下来没来得及询问政务处理情况,就得知一支庞大的英格兰船队在昨天傍晚来到江户港靠岸停泊,天刚放亮打开江户城门时就派来一位使者传递消息,说是英格兰约克商会来此进行海外贸易。

    匆忙交代一声就赶往港口接待客人,在江户港的南蛮馆里果然看到久违的女子克劳迪娅,久别重逢的男女再次热情的拥抱在一起,并立刻来个漫长的法式深吻,良久唇分恢复理智的足利义时才注意到克莉丝汀妮也在房间里。

    “我就奇怪前几年过来的船队还是阿歌特商会,怎么一眨眼变成约克商会……”足利义时故作轻松地说道:“真是个好名字,我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你来了,这几年过的还好吗?”

    克劳迪娅依偎在他的怀抱里,轻声耳语道:“儿子长大了,问我父亲在哪?我告诉他父亲在遥远的东方,只有当他成为最伟大的海上霸主才能见得到,他相信了。”

    足利义时有些措手不及:“孩子叫什么名字?他过的还好吗?”

    “他叫爱德华.约瑟夫.约克,今年七岁身体健康活泼,有着一头棕黑色的卷发,鼻子和嘴巴长的特别像你,笑起来很好看让我忍不住记起你,他养着一只猎犬,一只猫还有一只会说话的鹦鹉。他喜欢游泳、狩猎和钓鱼。安静沉思的时候也很像你。”克劳迪娅取出一张卷轴。展开却是克劳迪娅与爱德华的肖像画。

    背景是蓝天白云下的加勒比海,金色沙滩和充满异国情调的椰树林,克劳迪娅坐在某座别墅的庭院里,梳着和今天完全相同的发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她的身旁依偎着一个肤色雪白的可爱小男孩,一头长长的棕色卷发和碧蓝的眼眸,嘴角微微翘起一如足利义时笑容的样子。

    足利义时良久叹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这时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已经将长发高高挽起盘成妇人的造型,腰肢依然纤瘦如初胸前的丰盈似乎比当年更加壮观。略显清冷的表情更增添几分孤高与骄傲,足利义时赞美道:“你比以前更美丽了,气质似乎也有更大的变化更像位女公爵的样子了,克莉丝汀妮也挽起束发,是嫁给哪位贵族做夫人了吗?”

    克劳迪娅白了他一眼说道:“克莉丝汀妮可是把你想惨了,她怀着你的孩子还怎么嫁人?几年前怀着几个月的身孕苦苦哀求弗朗西斯放弃找你复仇,为此彻底放弃回伦敦的机会,跟着我一起留在美洲大陆照看孩子开垦种植园。”

    足利义时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我的错,早就不该这样对待克莉丝汀妮,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克劳迪娅捂着嘴巴轻笑道:“是个男孩。名字叫阿尔弗雷德.约瑟夫.德雷克,小阿尔弗雷德过的可就凄惨多了。从小没有父亲只有和克莉丝汀妮相依为命,还好我宽宏大度给她一份丰厚的薪水,要不然可就不堪设想了。”

    足利义时不满道:“这也太过分了吧!弗朗西斯这家伙竟然不过问自己的妹妹吗?”

    “当然不会过问的,妹妹未婚生子是非常不名誉的污点,会给德雷克家族造成很大的不利影响,为了让弗朗西斯放弃对你的复仇,克莉丝汀妮自愿放弃伦敦的一切包括继承权,以换取你生活的安宁。”克劳迪娅又看了克莉丝汀妮一眼,后者手足无措的走过来。

    足利义时冷哼一声:“威胁我?一艘船还是一把剑?我可不会怕一个见习水手。”

    “他早就不是见习水手了,现在是金鹿号的船长,负责北大西洋的海上私掠,弗朗西斯德雷克的名字在海上已经颇有威名了。”克劳迪娅笑吟吟拉起克莉丝汀妮的小手,轻轻一推送到足利义时的怀里。

    足利义时撇嘴不屑的一笑:“金鹿号的海上私掠,能从一个小小的见习水手成长到这种地步看起来挺厉害的,在我眼里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水手,我也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小领主。”

    摊开一张近似准确的日本地图,在属于东国领域的地方上画出一个大圈,指着地图说道:“这些全是属于我的,一块囊括十几万平方公里的巨大领地,几乎等同于英格兰的国土面积,拥有丰富的资源和数百万人口,我就是这里的主宰者,将来还将做更强大的主宰者。”

    “真的好厉害啊!我占了那么多岛屿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看来以后还要更努力了,可不能让爱德华长大以后被他的异母兄弟看扁了。”克劳迪娅用酥胸在他胸口蹭了几下,笑嘻嘻的说道:“你要再聊这些,我可就要带着克莉丝汀回船上去了。”

    “你真是个小妖精。”足利义时揽着他的柳腰缓缓走到房间的深处,不一会儿春意撩人的帷帐里奏响激烈的进攻号角,一如窗外春光明媚的早晨。

    前阿歌特商会,现名约克商会的英格兰船队是克劳迪娅的若干只船队之一,主要行走东亚贸易线路稳定的每两年来航一次进行贸易,赚钱是一方面支持她的男人是另一方面,当然也不排除有探查搜集亚洲海路岛屿情报,为将来的殖民扩张留足空间的可能性。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克劳迪娅的秘密就属于比较多的那一种,她的秘密应该不是身体出轨这个层面上的,从言行举止上可以看出她确实饥渴多年,甫一到来就盘算着把这个男人榨干的打算,而是源自对英格兰的忠诚让他无法掌握这个女人的脉络。

    克劳迪娅对伊丽莎白一世的忠诚很深刻。就像她对足利义时的依恋很深刻一样。前者绝对是忠心后者就不一定叫爱。一个女人可以隐忍七八年在外漂泊独自抚养孩子而不来见他一面,说明这个女人非常能隐忍也说明她怀揣着某些目的,为此不惜打破享受家庭生活的代价。

    足利义时无法掌握她,几年前试图牵扯她的注意力改变彼此的感官,效果不太好没有起到所期望的作用,反而阴差阳错的被克劳迪娅用点小手段就把克莉丝汀妮这个局外人拉进其中,让他非常怀疑克劳迪娅或许是早就算好要利用这个傻乎乎的蠢女人。

    克劳迪娅果然承认自己的想法,她很早就很看好约翰霍金斯与弗朗西斯德雷克。又不愿意屈尊降贵用自己的身体来勾搭一个小小的船长,所以把主意打在克莉丝汀妮的身上,只要把他唯一的妹妹拉下水就不愁弗朗西斯德雷克能飞出她的手心,只要拴住德雷克兄妹俩就可以用这两枚棋子牵扯两兄妹的堂兄约翰霍金斯。

    足利义时沉思片刻消化这让人匪夷所思的故事,忽然伸手照着克劳迪娅雪臀狠拍一下,气哼哼的说道:“你这个女人真是大胆包天,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前,表示自己不愿意出卖身体做别人的情妇,我是不是应该抽你一顿让你知道东方家法的厉害呢?”

    克劳迪娅得意的说道:“咯咯咯……你可不是我的丈夫哟!只是我的情夫。”

    “你想要一场形式上的婚礼?这没问题,港口有一座新教的教堂。我可以给你这一切。”足利义时认真的说道。

    克劳迪娅歪着脑袋忽然一笑:“不需要,我可不要和别的女人争宠。而且请不要忘记我们是一夫一妻制,不允许任何形式任何手段的重婚行为,你会为了我放弃所有的夫人吗?”

    足利义时立刻打消了对克劳迪娅的试探,暗骂道:“这个狡猾的女人真难缠,必须得想办法把她给制住才行。”

    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克劳迪娅,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始终是刀枪不入,这次过来甚至连英格兰的事都不说一句,全是围绕着海上风浪多大加勒比海的鲨鱼好多,劫掠多少金银财宝打下多少岛屿之类的话题。

    这是防备心也是一种保护秘密的手段,同样的足利义时也从不谈自己的感情生活,不说自己这些年都作出哪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胡乱吹嘘所向无敌打的敌对领主哭爹喊娘狼狈而逃,反正大致情况也就是这么回事,指望一个外国妞记住结城晴朝与结城晴纲的区别是不可能做到的。

    彼此的不坦诚并不影响合作延续下去,不但要延续还要把联结的程度变的更为紧密,双方通过身体的战争完成一次次交汇的同时,也在不断的试探出各自的实力增长线,两人对彼此的成就都非常满意,进而确定未来可以进一步加强联结的目的。

    在身体力行的交谈中,足利义时也在不断的思考:“这就是政治投资的过程,觉得彼此都很满意就投入更多的资本运作,相比之下还是我比较占便宜,得到两个女人两个儿子外加海上贸易所需要的物产,而对方付出那么多东西也只是得到一些贸易品而已,既然我始终是赚的又何必刻意计较掌控与否呢?”

    现如今足利义时手中的拳头产品有很多,丝织麻织品、瓷器、白银、铁炮、板甲、茶叶、染料,以及他们无法从明国获得贸易品都可以从这里得到满足,克劳迪娅的贸易品也非常丰富,英格兰本土的毛纺贸易品、香料、咖啡、可可、橡胶、棕油、棉花、铁矿石等贸易品,因为刚起步产量比较低暂时还不能主导交易的整个过程。

    克劳迪娅还可以提供私掠来的许多物资,包括克拉克大帆船、盖伦大帆船,部分半蛇炮、臼炮,以及大量的火药硝石等实用物资,为此足利义时需要支付足量的白银才能完成交换,整个贸易过程胶着漫长让人头疼。

    这对异国情侣丝毫不顾忌孩子都已能打酱油的事实,为寸利据理力争面红耳赤彻夜争论不绝于耳,有的时候男女间的战斗间歇也不放多言辞交锋,欢爱时浓情蜜意不知羡煞多少人,一旦离抽身而起那就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见刚才的柔情似水,反差之大令克莉丝汀妮甚是不解。

    他们两人同为拥有头衔的大贵族,同处于各自世界中的顶尖人物,相近的思维方式和相似的聪慧敏锐让两人作出彼此结盟的决定,这并非爱情或者说两个地位相等的理智君主之间无法产生爱情,任何美好的事物在两人的冷眼注视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冷酷的君王或许有挚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会是同样冷酷的女王,同样的思维高度使他们不可能缠绵悱恻,权势**强烈的女人与同样权欲熏心的男人走到一起就像狮子碰到老虎,强大的异性同类使他们不由自主企图在对方面前保持强势,这终究不会产生爱情。

    审视着冗长详细的交易清单,足利义时不满道:“你这是要把我当成废品倾销点的吗?火炮火药硝石铁矿石之类的到也罢了,一百多吨的尼德兰曲艏船也甩给我,十五艘船里只有一艘盖伦帆船超过三百吨,比上次的五百吨盖伦帆船差的太多,要价比上次还要高出一截,就不能打个五折友情价吗?”

    “这已经是最优惠的处理价格了,每艘船根据使用的年限和受损情况给予七折到九折的优惠,这个价格在欧洲的任何一座港口都会被哄抢一空的,我们刚才不是还打了长友情战吗?我像不像一个高贵的女骑士?”克劳迪娅的长发悄然放下,微微卷曲的长发及腰,显得妩媚而又性感。

    “是的!你是位高贵的女骑士,我是你勇敢的坐骑,骑着我奔驰在原野上吧!”足利义时无奈的耸耸肩,拿这个疯女人完全没有办法,躺在身旁的克莉丝汀妮低声窃笑,被克劳迪娅拽起来玩起一马双骑的戏码。

    美好的生活总是过的飞快,一个月里除去爱与欲的交融,还有最重要的贸易交换也在这段时间陆续完成,约克商会带着西方贸易品的船队换来异国的货物满载而归,交易的白银折合价值大约两百万两,实际的白银货币交易只有不到二十万两,大多是以手工业品互相交换达成的。

    史无前例的大交易,带给关东足利家的快速发展再增添一针强心剂,同样使足利义时深切的感受到英格兰的快速崛起的压迫感,不出二十年它将蜕变成伟大的海上帝国,克劳迪娅的道路也将越走越远,他能否赶上脚步依然是个巨大的问题。

    短暂的贸易在四月初的某一天结束,在江户港前克劳迪娅与他拥吻片刻转身登上甲板,在大帆船缓缓驶离港口的时候,挥手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也会诞生,下次我会带着更庞大的船队过来,希望再过来看你的时候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不要让我失望。”

    足利义时望着渐渐远去的船队怔忡许久,意味深长地说道:“真是个有趣的女人……”(未完待续。。)

第557章 暗潮涌动

    永禄十一年五月八日,初夏踏着轻快的步伐悄然到来,京都城在百花绿树的装点下如一座美丽的花城,使得这座古老的城市重新散发出勃勃生机,潺潺的贺茂川边绿树成荫,三条大桥两侧花朵迎风招展,来往的行人也忍不住驻足观看这美丽的景色。

    最近京都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以往这个时节京都城内早就应该人满为患,来自天下六十六国的访客旅人来此游历修行、参禅礼佛不一而足,今年的情况就显得不太美妙,三好家一万五千大军进驻一河之隔的胜龙寺城让京都闹的人心惶惶,人们纷纷猜测这三好家的新家督的意图。

    京都二条御所门可罗雀冷冷清清,昔日时常来往二条御所的坐上高朋一个个避而不见,狡猾的京都豪商们借着各种理由退避城外的庄园里不露头,就连逗留京都寻求幕府关系的远国武士也四散无踪,昔日万人瞩目的幕府成为人们避之不及的可怕地方,御所里仅有的一百余名奉公众武士也是人心惶惶,焦急的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个不停。

    上泉秀纲眺望天边的斜阳,皱眉说道:“评定会已经开了快三个时辰了,几拨近侍询问餐点都被打发回来,看来确实遇到难题了。”

    疋田景兼双手环胸立于常御所外,疑惑地问道:“诸君看起来很紧张啊!不知是何故如此?”

    “听说好像是三好家要上洛。”

    疋田景兼挠挠头一脸不解:“这就更奇怪了,三好家不是去年才上洛吗?将军殿下还给那个三好义继赐予上一字,还为他向朝廷奏请左京大夫任官。还来干嘛?”

    “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林崎甚助攥着太刀皱眉沉思。不一会儿就像个木头桩子站定不动,熟悉他的疋田景兼无奈的耸耸肩,终于哭叼着根草棒子望着远处的树林发呆,心里还想着晚上该到哪一家酒屋喝酒。

    柳生宗严正和师冈一羽靠在廊柱着闲聊,听到两人的对话转过头来:“前几天我出城的时候听过一种说法,好像是三好家要把那个阿波的平岛公方弄到京都做二条御所的新将军,我看将军殿下多半是听到风声急的上火呢!”

    “听后院的侍女说,最近御所里用掉好多冰糖梨水。大概是在上火吧!要我说当个将军可真不容易啊!”师冈一羽仰着脑袋摇头晃脑,不见丝毫紧张的样子。

    疋田景兼咧嘴一笑:“哟呵!一羽殿什么时候也能悟出这么深刻的道理呀!是不是和那个小侍女搭上关系了?”

    师冈一羽连忙矢口否认:“别乱说,我和人家可没关系,御所里的女人能是我们沾上的嘛?脑袋不想要了。”

    “这到也是,我记得有个罪名叫勾当内侍是吧?被逮到十有**是要被切脑袋的。”疋田景兼摸着下巴叹息道:“可惜了这些娇艳的花朵,能看不能碰真让人上火。”

    柳生宗严嘿嘿一笑:“还别说,景兼殿最近没少去鲸屋殿转悠吧?经常看到你半夜摇摇晃晃的走回来,是不是在哪家鲸屋里碰上看对眼的女人了?”

    “可别乱说,我景兼只是去酒屋喝喝酒,鲸屋这种乱人心的地方可不能去。沉湎女色会坏了剑术修行的……再说家里早有一房妻室。”疋田景兼的辩解只会越描越黑,几个人别有用心的起哄。使他很明智的闭上嘴巴。

    “会议结束了!”上泉秀纲转身看向紧闭的常御所大门洞开,幕府重臣一个个面色沉重的鱼贯而出,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往日的潇洒风雅,脚步凌乱身影仓惶从几位剑豪的身旁擦身而过连头都没抬一下。

    “路遇装作没看到,什么人!”疋田景兼嘟囔几句,瞥见老熟人摄津晴门最后一个走出来,招呼道:“晴门殿辛苦了,开那么久会一定很辛苦吧!不如一会儿去酒屋坐坐,喝点小酒放松放松舒缓压力。”

    摄津晴门没其他爱好,就喜欢每天弄一小瓶清酒自斟自酌,御所里好酒的人不少每天都喝的却不多,疋田景兼恰好就是其中一个,就这么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二条御所外的酒屋里遇到,两个地位有点悬殊的武士就慢慢的变成关系不错的酒友,

    往常听到有酒喝就走不动道的人,今天却满面愁容勉强的笑道:“景兼殿和几位殿下也辛苦了,最近比较忙暂时不能喝酒了,有时间再说吧。”

    关系不错的酒友竟破天荒的拒绝邀请匆匆离去,疋田景兼挠挠头一脸懵懂不解:“总感觉大家都不太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想象似乎也只有三好家上洛一条谣传,可是这一家上洛那么多次,再来一次也不稀罕的吧!难道真的是那什么谣传里说的那样……”

    柳生宗严插嘴道:“拥立平岛公方当将军!三好家要拥立阿波国的平岛足利家。”

    “这谣传也能信?还有人谣传公方殿下是神佛转世呢!”疋田景兼怀揣太刀坐在廊下台阶上,吹嘘道:“我在关东那会见过公方殿下的剑术,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不太厉害呀!我景兼不敢自夸多厉害,起码对付公方殿下这等剑术的武士两三个是没问题的。”

    师冈一羽撇嘴道:“你就吹牛,公方殿下的剑术我也见过,相对我等苦练剑术二十余载的剑豪来说是略差一些,但是公方殿下的身高臂长竞合经验丰富,就你这个头能对付两三个?那绝对是一拥而上乱刀把你劈了。”

    “诶诶!我只是这么说说,哪敢拿公方殿下本人作类比,只是就事论事说剑术而已!这样的剑术放在你我这个头手里,三两个人你对付不过吗?”

    “那可不好说,较技体现不出真实水准。真剑对决一拥而上又该怎么办……”两人扯起剑术争论。七扯八扯又把话题给扯到天边去。

    “别吵了。休贺斋殿、国吉殿回来了。”柳生宗严指着风尘仆仆走来的两个新阴流门下剑豪,这两人奉师命前往江户城寻求关东将军府的支持,从年初一去就是四个月才返回,早就让几个武士等的心焦不已,好在终归是回来了。

    两人上前向师父上泉秀纲见礼,简单的对答得知他们这次从江户返回带来的指示,原来他们在江户城耽误那么久是在剑道馆接受塚原卜伝的简单修行试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没有哪个剑豪愿意放弃。因而归程才会拖延一个多月。

    疋田景兼羡慕道:“看不出来你们俩的运气这么好啊!早知道就该我抢者去了!是不甚助?”

    “在下的梦想就是摆在塚原卜伝殿的门下修行。”林崎甚助脑袋点个不停,武士们莞尔一笑。

    奥山休贺斋说道:“公方殿下的指示是务必保护幕府家眷的安全,必要的时候可以便宜行事,在下以为公方殿下在暗示要预防某些特殊情况的发生。”

    这奥山休贺斋并非其本名,他的原名奥平定国,出自三河国作手奥平氏,是为现任当主奥平贞胜的七弟,因为拜入上泉秀纲门下的时间早资格也很老,自创奥山神影流也算新阴流的一大支脉,说话的分量不见得比幼龄入门的疋田景兼、名满京都半路出家的柳生宗严。以及并非新阴流体系的师冈一羽差多少。

    驹川国吉则要逊色多,十七岁的羞涩少年人比林崎甚助还小九岁。若非剑术天赋出类拔萃恐怕都没资格出现在这群大剑豪的圈子里,这个腼腆的少年据说在研究自创的驹川改心流,曾与林崎甚助秘密试合过多次,年龄最接近的两人俨然成为知交密友。

    新阴流门下师父徒弟一大群聚会,师冈一羽身为外人到不觉得很尴尬,就凭他是鹿岛剑圣塚原卜伝的高徒便能让人高看几眼,更不用提他的后台是中条流中兴之祖,镇守坂本的中条出羽守时秀,其本人的剑术造诣还能稳压疋田景兼一线,差不多和剑术造诣大突破的柳生宗严相差仿佛,奥山休贺斋大概与他们俩是一个水准线。

    疋田景兼差不多踩在免许皆传的水平线之上,比他差的都不算开宗立派的高人,比他厉害的必定是一派宗师,如果他能更努力更认真一些说不定能和前几个人差不多,比如去年返回九州的丸目长惠天赋不错又比他更勤奋一些,俨然已经具备开宗立派的资格,据说他回到九州就打算开设道场正式授徒,可让疋田景兼羡慕好一阵子。

    几年前上泉秀纲来到二条御所,向足利义辉表演新阴流剑术的时候,年纪更小的丸目长惠就充当演示剑术里打太刀的任务,懒散的疋田景兼自以为拒绝这个任务是好事,却不想足利义辉一高兴当场写了封感状给这师徒俩,可把疋田景兼给气坏了,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剑豪大概是这个时代最简单的群体之一,名为武士却很少兼管其他事物,学问僧还需要忙前忙后的传授知识担当外交奉行,剑豪就只需要摆弄自己喜欢的事物就行,这也是让众多武士趋之若鹜加入其中的主要原因。

    疋田景兼打个哈欠,忽然说道:“诶!我想起来前些日子的一则传闻了,说是平岛公方似乎身体有问题,所以三好家才会按兵不动。”

    “你听的市井传闻还真多,刚才不是还不相信吗?”

    “说的也是……但总觉得这则传闻不像那些谣言那么胡扯呢……”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悄然落山,二条御所里只有几处房间依然亮着烛光,足利义辉坐在静室里盯着上百柄太刀发呆,伸手取来那柄名满天下的著名太刀童子切安纲,缓缓抽出露出雪亮的刀刃,光滑如镜的刀背上映照出那张瘦削清癯的面容。

    剑豪将军幽幽一叹:“历经五百年光阴流逝,而太刀依然光明如新,果然还是太刀比人更可靠。”

    足利义辉的座位前放着一叠信笺,隐约可以看到信笺上铁画银钩的字迹,俨然是足利义时寄给幕府将军的劝谏信。看样子一叠厚应该是足利义时所言的一式三样信笺。从不同渠道送到幕府将军手里。这封劝谏信似乎并不能打动足利义辉,看他的表情意态总有那么点不对劲。

    抽出一叠白绫轻轻擦拭光洁的太刀,眼眸里冷光闪烁愤怒之色溢于言表:“京都骚动大乱将起,三好家或有悖逆之心,恭请余东狩坂本……冠冕堂皇之词说的真好听,为什么要用一式三样送过来,就那么害怕余诬赖你的忠臣之名吗?”

    “还是说想把余扣押在坂本城挟将军以号令天下?”足利义辉皱眉想一会儿旋即否决这种荒谬的可能。

    且不说关东到畿内距离有多么遥远,就是前往坂本也不见得会被扣下。畿内四面皆有强力武士驻扎,侧近相隔一道山岭就是掌控京都的三好家,即使扣押将军也没渠道落入足利义时的掌握之中,更何况扣押幕府将军对关东公方没太大作用,他已经有名份争夺将军何必多一到手续干这蠢事。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离开京都打着幕府权威失堕,关东公方声誉正隆彼可取而代之的打算吗?”足利义辉茫然的打望四周,不知道自己所思所虑是否正确,缺乏安全感的人多数都这样,疑心重喜欢胡思乱想缺乏基本的信任感。

    足利义辉的童年生活很糟糕,从天文五年三月出生到天文十五年末。从他父亲足利义晴手中接替征夷大将军为止,这十年间足利义辉的生活简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跟着他父亲三天两头的往度假胜地坂本逃跑,算算待在坂本以及另一个度假胜地朽木谷的时间比呆在京都还要久。

    从他出生到从三河上洛而来的足利义时来到京都,这十几年间幕府先后经历细川晴国、木沢长政、细川晴元、细川氏纲、游佐长教、三好长庆等几拨人挑起的动乱,证据交错变换让将军的态度也是朝三暮四,一度不知道该押宝哪一家大名比较好。

    恶劣的生存环境,造就足利义辉缺乏安全感不相信任何人的偏执性格,喜欢乾纲独断而又缺乏足够的远见,这些年每次作出重大决断总是很难受到好效果,重用抬举足利义时算的上他这一生中最辉煌的几件事之一。

    越是值得骄傲他就越窝火,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么信任重用足利义时,给他家名守护名份以及里书等五免许,甚至把他抬举为足利将军家的连枝众,准许他担当关东公方号令东国,为他付出这么多到最后却轻飘飘的送来一封信,还是一式三样从不同渠道送来的信,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足利义时写信劝谏似的。

    “虚伪!净是那冠冕堂皇之词,骨子里道貌岸然令人作呕!若非余那封御教书吓阻,说不定就跑到畿内作威作福了!”足利义辉肆意的发散着戾气,骂的越来越狠甚至一度把他形容成足利家的恶徒,就如他的先祖足利尊氏说过的类似评语那样。

    最近几个月二条御所的情况非常不好,三好家对京都七口的约束一天比一天严格,原本幕府所掌握的部分部分京都警卫收税权被陆续剥夺,三好家的军事异动已然明目张胆的表明态度,堂堂幕府将军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

    越是担心畏惧三好家的兵势上洛操控废立,就让强情公方越发的憎恨足利义时,恨他为一己之私下向越后而不愿呆在京都匡扶幕府,恨他坐拥关东十几国领地却对三好家的军事威胁装聋作哑不置一词,更很他放任京都骚动爆发却不愿让山本时幸攻入京都挽狂澜于既倒。

    在他看来君臣之间的关系,应该无限趋向于明国的皇帝与大臣之间的上下级支配关系,剑豪将军在修炼剑术的闲暇时间里饱读诗书,尤其对明国的国学朱子理学颇有造诣,曾一度把足利义时视作幕府的韩信、李靖,可惜他发觉足利义时真打算学习韩信自立为“王”,心里就别提有多腻歪和别扭了。

    朱子学在室町时代是标准的贵族学说,流传在公卿高门武家之间没事研究点皮毛权当曲水宴上的谈资看待,其作用就好比明国的书生偶尔会弄些番邦传闻作为谈资吹嘘是一回事,还没有被当作治国之道看待的地步。

    以世人的角度看待足利义时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得恩赏、忠主君很符合时下御恩奉公的评判标准。但是在强情公方看来他做的还远远不够。对畿内的干预三心二意拖拖拉拉不动真本事,畿内三国同盟创立时雄起一把立刻萎顿,整个就是一唯利是图的奸险小人。

    足利义辉不会考虑足利义时在越后、关东遇到多少困难,更不在乎当初对抗反吉良包围网时有多么艰难,他用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永远是足利义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路碾压着横扫北陆关东羽奥诸路大名的辉煌显赫。

    轮到京都又变成另一番摸样,就好比一个没骨气的怂包,要求提的多做事缺乏担当。打个洛中合战死几千口子人还要找幕府要恩赏,他要是什么都有还要足利义时有什么用,当臣子的就应该在关键时刻勇于担当,自掏腰包垫付恩赏怎么就不行,关东那一大片十几国都给他打下来,让他出点血怎么就这么难。

    重重因素作用下,使得足利义辉对关东横行霸道的足利义时越发的反感,自从京都骚动爆发以来近几年因为将军无嗣闹出的继承风波,近卫前久与他的正室夫人近卫贤子曾经作出提议,请求他同意过继足利义时的嫡长子作为将军的嗣子。这个提议曾得到幕府奉公众在内的多数幕臣大力支持。

    这曾经让足利义辉误以为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被足利义时的金钱买通成为内应。加他对关东足利家的各种负面因素影响,使得足利义辉几乎没做设想就蛮横粗暴的拒绝,他实在不能想象当足利义时的嫡长子成为将军继承人会让那家伙多么嚣张,更不能容忍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暗自篡夺足利将军家的嫡流血脉。

    远在江户的足利义时,或许做梦也想不到剑豪将军对他的怨念有那么深,写一封劝谏信多出那么点小心眼广而告之世人,就被更小心眼的足利义辉给记恨住,并借机把他整个人的形象演绎成一个贪婪虚伪的武家败类,如果他知道真相或许会更加精彩。

    第二日天色放亮,足利义辉在常御所里召开评定会,继续进行昨日没讨论出结果的难题,曾在足利义辉元服时为其梳发的义兄弟细川晴经,出言道:“昨日晚间的消息,半井殿在堺町亲自为阿波公方问诊,确定阿波公方患有严重的脑卒中,今生是没有机会站起来行走了。”

    一色藤长说道:“臣下听得一则传闻,据说去岁阿波公方秘密离开周防国山口馆返回阿波国平岛,就是因为三好家中有某些有力家臣许诺阿波公方可以继任征夷大将军,两个月前三好家异动使京都一片哗然,阿波公方亲临堺町坐镇不过三日间就得脑卒中,就是大喜之下发病的缘故。”

    御小袖御番众成员,石谷光政说道:“这不仅仅是传闻,若非亲历此事的武士肯定是无法编造出来的吧!这样也好,阿波公方到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众臣放声大笑好不畅快,更有甚者互相交头接耳编纂阿波公方的笑料,三渊藤英注意到足利义辉依然面色不愉,便劝慰道:“公方殿下且宽心便是,想那三好家也不敢对幕府公方作出过激之举,毕竟在关东有镇府公在。”

    不提足利义时到还好,一提这名字就让他小念头冒火,气哼哼的侧过脸不搭理近臣的劝慰,他一个堂堂将军还要看连枝众的脸色才能坐稳京都,对于自尊心爆棚的强情公方而言,这不啻于巨大的羞辱。

    高氏庶流,幕府申次众彦部晴直言道:“公方殿下明鉴,今度三好家之异动绝非一时举动,断然不会因为阿波公方病重难动便轻易放弃,据臣下所知阿波公方膝下有两子,长男足利义亲、次男足利义助,皆可作为傀儡次第拥立,这对幕府是个巨大的威胁。”

    在座的幕臣装傻充愣好半天还是绕不过这道门槛,作为庶流的足利义维更是足利义辉的叔叔,虽然那这叔侄俩从没见过面更深深的盼望对方早点死掉,可这层亲缘血脉总是割舍不开的羁绊,足利义维是最接近足利将军家的旁支血脉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次第拥立余那两位従弟是吗?”足利义辉被气的不断敲击榻榻米发泄愤怒,事关将军宝座的大事件还不生气那就只能说他真的不适合做这个征夷大将军。

    平岛公方阿波足利氏是足利将军家最近的支脉,初代公方就是中风瘫痪的足利义维,这个平岛公方家离开被视作足利将军家的心头大患,就因为当七十多年前的明応政变开启一个废立的滥觞,足利义澄作为庶流代替足利义稙这个嫡流将军,细川晴元也就见样学样把庶流的足利义维抬出来,试图替代嫡流足利义晴的将军宝座。

    某种意义上庶流代替嫡流也算下克上,只不过这通常也可以被当作家族嫡庶内纷处理,所谓强枝弱干取而代之在任何文明的发展过程中都是比较常见的,远的如两千年前中原王朝的春秋时代发生的曲沃代翼,近的如几十年前里见氏嫡流被里见実尧、里见义尧父子代替。

    更扯淡点的比如克劳迪娅出身的姓氏,几十年前还曾统治英格兰的约克家族,就被八竿子打不着亲戚的都铎家族给代替,这个血缘关系来自同母异父亲缘关系的都铎家族还堂而皇之的把约克家族的白玫瑰,兰开斯特家族的红玫瑰组合成红白相间的都铎玫瑰,由此可见这种庶流与嫡流争锋夺嗣的行为是非常容易理解的。

    这种庶流代替嫡流的行为可以得到普遍理解和支持是有原因的,其中就有源自他们同宗共祖出自同一个贵族体系,天然的对现有体系拥有高度维护的出发点,也就是换个庶流当将军大家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不用担心被报复或者被大清洗。

    足利将军家换嫡流有过先例,足利尊氏那次庶流代替嫡流多少还有点特殊原因,足利义澄的庶流代替嫡流就是别有用心的人为操控,不管是特殊情况还是别有用心总会给世人恶劣的印象,既然两次可以为什么不能有第三次甚至更多次?这就叫滥觞,开启第一次就能无节制的开启第二次以及无数次。

    每一次足利将军家爆发争嗣问题,都会对幕府的权威性进行一次巨大的削弱,如果说鞍谷公方足利义嗣与四代将军足利义持的争夺只是开胃菜的话,足利义教与足利持氏就将军宝座的血腥战争便是对幕府的第一次削弱。

    其后足利义政愚蠢的失误让嫡子与胞弟为争嗣而闹出应仁之乱就是第二次削弱,再往后明応政变里废黜嫡流足利义材,拥立庶流的足利义澄则是更大第三次削弱,最近的一次是三十年多年前代表嫡流的足利义晴,碰撞代表庶流的足利义维,这是第四次削弱。

    眼前的危机将会是第五次削弱,而足利将军家的权威也是越削越弱小,再削弱下去不用想也能猜到这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未完待续。。)

    ps:  鞠躬感谢书友小紫慕的打赏,昨天忘记了,今天补上。

第558章 独自战斗

    当二条御所里群臣纠结于危机应对之策的时候,胜龙寺城内三好家谱代众也在纠结另一个难题,阿波公方足利义维中风瘫痪在堺町,把三好家谱代众的辛苦准备的上洛之行搅合的七零八落几乎没法维持下去,他们在纠结着到底是不是应该继续上洛。

    三好政康怒目圆睁扫视厅内众臣,气冲冲的说道:“箭已离弦而去,诸君却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把箭撤回来,我政康还从未听说过离弦之箭可以收回的道理,当天下武家皆知我三好家欲行废立将军的举动,却在此刻忽然一声不响的戛然而止,会对我三好家的威名造成多么巨大的妨害,我还有何资格称霸畿内傲视群雄!”

    松永久秀冷哼道:“三好下野守所言极是!诸君难道不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吗?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一盆水尚且如此做大事又岂能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现在把大军撤回去必定会军心大散,家中的士气亦会遭受重创打击,大和国、河内国、丹波国等新征领地亦会动摇,诸君不要忘记纪伊国中还有个高屋殿。”

    三好家谱代众深吸一口凉气,哪怕是勇猛的内藤宗胜听到畠山高政的名字也要挠头,这家伙偏执顽固的坚持反三好的信念并严格贯彻近二十年,在此期间几乎不怎么搭理三好家抛出来的橄榄枝以及糖衣炮弹。

    在与三好家战斗的过程中,一次次纠集几万大军在河内国、摄津国、和泉国之间狼奔豕突,哪怕被打的丢盔弃甲一度逃入堺町寻求庇护也不改初心。给他点时间重整旗鼓又会带着一帮乌合之众来找茬。即便三好长庆在世的时候。拿这么个顽固的家伙也是一脸的无奈。

    软硬不吃刀枪不入,任你好话说尽许诺再多他就是不听不看让人无可奈何,来来回回近二十年的河内国拉锯战,几乎耗光每一个三好武士的耐心,让他们意识到一个拥有崇高威望的地头蛇有多么难缠,他们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这种地头蛇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

    “丹波国的波多野秀治、大和国的筒井顺庆、河内国的畠山高政,还有和波多野家眉来眼去的播磨国赤松氏、别所氏,以及近江国的六角义治、中条时秀。这些虎狼之辈隐伏于沟壑之中伺机而动,只要我等稍有差池就会一跃而起将我三好家分而食之,试问诸君还幻想着覆水能收吗?”

    松永久通为吓阻谱代众不惜危言耸听,要是周围的环境恶劣到这种程度,他们三好家也绝对不敢妄行废立之事,上洛废立将军本是作为提高三好家士气,提高凝聚力唤醒逝去的斗志以及荣誉感自豪感,重振三好家称霸畿内的威名,绝不是排队去京都送死领便当。

    三好政保眼眸里精光一闪而过,说道:“既然几位殿下说的那么决绝。那就是只有坚持下去这一种选择了吧?那么我政保有一个疑问,阿波公方年老病弱又患脑卒中卧病在床。我等该怎么应对?包括阿波公方的处理在内。”

    三好康长说道:“拥立足利义亲殿下担当次期将军如何?阿波公方不如放在堺町疗养吧!”

    “拥立足利义亲殿下乃实至名归,但放任阿波公方在堺町也不妥当,阿波公方身体不好需要照顾,家里的亲眷友人皆在平岛,留在堺町始终需要许多人手和资源支持,远不如送回平岛安心疗养,那里也比堺町更安全。”三好长逸似是针锋相对又像就事论事,寻常武士丝毫察觉不到两位老将暗中较量一回合。

    三好康俊狠狠的瞪了三好长逸一眼,显然对这个堂叔是极为不满的,正欲张口讽刺就三好政保抢先打岔:“那么阿波公方的次男足利义助殿下该怎么处理?留在堺町,留在胜龙寺城,还是留在平岛御所?”

    十河存之心领神会地说道:“回平岛御所比较妥当,公方病笃其子应侍奉左右以全孝道,平岛公方家的两位少殿须得有一人回到平岛御所,而且依照惯例长兄为将军,次弟就应出家为僧主动避嫌,留在胜龙寺城也不是个事。”

    岩成友通悄悄扫视评定间,发觉大厅里群臣的气氛格外诡异,三好康长面色不愉,三好康俊和他的岳父三好长房愤愤不平,盐田一闲、横田宗昭等谱代家臣对三好三人众怒目圆睁,三好政胜面带冷笑,似乎在嘲讽三好三人众的拙劣表现。

    三好政保、十河存之努力的插科打诨和稀泥让气氛不会变的更僵硬,茨木长隆、高山友照、池田胜正、山本久政、竹内季治、入江春景等从属的国人众态度暧昧不明,三好义继还在生闷气,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几乎得不到更多的外力支持。

    评定间里最诡异的还不是两派对立的矛盾,而是象征阿波、讚岐、淡路的三个位置空缺,只派来几个谱代家臣列席会议,在如此重大的代表三好家未来命运抉择的会议上,竟然缺席三个最重要的一门众,可想而知三好义继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三好长治、十河存保、安宅信康竟然同时生病,借故推托本家的诏命,这是蔑视本家的威严!混蛋!该死!”三好义继低声咒骂着,根本不在乎这三个人是他的従兄弟,十河存保还是他名义上的弟弟,坐在侧近的松永久秀故作不知,斜侧里三好康长也毫无反应,由着他去骂反正骂的不是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的组合,对上三好康长与四国的三好长治、十河存保、安宅信康的攻守同盟,成为三好家中无可避免的巨大矛盾,隐藏在三好家内那道无法弥补的裂痕在此刻显露无遗,揭开面皮露出的是那血淋淋的事实。

    岩成友通发觉他们这一派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甚至这胜龙寺城内的一万五千军势全是他们三好三人众自掏腰包拉来的家底。三好义继配下的两千马迴众似乎没有出动的打算。义继党的三好政保、十河存之自始至终没有明确表态。那群暧昧不明的外样众更是没有涉足这趟浑水的打算。

    三好长逸故意不理对面的人吹胡子瞪眼,抚须言道:“自永禄以来我三好家屡遭灾祸,聚光院殿中道病殁以至家内动荡海内不安,因此出阵京都重振家名声威势在必行,但废立将军非同小可须得从长计议啊……”

    闻其言辞诸人表情各不相同,有皱眉深思有困惑不解也有面无表情,三好政胜轻哼一声暗道:“好一个海内不安,是天皇崩御还是将军薨御?蝇营狗苟之徒也敢大言不惭欺世盗名。用废立将军来抬高声望,也亏的你们能想出来!三好三人众自作聪明也就罢了,松永久秀的智谋也不过如此,余者不过浑浑噩噩抱残守缺之辈,如此看来押宝那边更好……”

    松永久秀或许有苦衷,可他这么搞还有几个人在乎他的苦衷,他的盟友三好三人众也确实不聪明,煞费苦心的努力挽回近两年骄横跋扈的恶劣形象,努力修复与三好义继的关系,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就开始教唆三好义继来干废立将军的恶事。

    无论三好三人众设置多少香甜的诱饵。看似年轻愚蠢的三好义继还愣是不上钩,就这智商不见得比的过反三好斗士畠山高政。起码这家伙拍脑袋行事也能干掉三好义贤,三好家的这帮废柴以巨大的优势揪着畠山高政猛揍二十年,人家还是活蹦乱跳的活的开心,这画面太美简直不敢看。

    三好长逸还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骂他蠢如老狗,洋洋得意道:“不知诸君以为我等该如何行动呢?到底是先废将军再立将军,还是先立将军再废将军?”

    众臣茫然不知何意,三好康长眼皮一翻似笑非笑地问:“噢?不知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三好长逸捻须笑道:“当然有区别,我等大军出动先废将军,再恭请足利义亲殿上洛,似乎更名正言顺一点,将军失其德致使幕府不振天下离心,我三好家身为管领代特恭请将军退位隐居,然后在御所里由我等与幕臣商议复立将军,想必也是可以为人接受的吧!这样也可以避免被人议论为叛臣。”

    三好康长冷笑道:“端得是个好主意呀!我三好家踩着幕府登上畿内霸主之位,再籍由幕府衰颓之名逼迫将军引退,堂而皇之的在二条御所里复立将军,这真是个好算盘,不愧是松永弹正殿的手笔!”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谋划!这可是老夫思前想后许久的妙策,别以为只有松永弹正殿能出谋划策……”三好长逸吱吱唔唔半天,又说道:“当然松永弹正殿作为首倡者,他的提议也至关重要。”

    “既然你们都已经想好计策了还有什么好谈的,拥立将军也好,废黜将军也罢,随便你们怎么办!我康长向来恪守本分不敢有丝毫悖逆之心,平生最不爱做那断子绝孙的恶事,有人愿意做就让他去做吧!”三好康长大袖一甩,向着三好义继深深一礼,便潇洒的转身离去。

    他这一走就把所在的派系也跟着行礼告退,三好长治、十河存保、安宅信康的谱代家臣也顺势离开,中立打酱油的各路国人众见势不妙纷纷告退,短短片刻评定间内的家臣走掉一大半,三好三人众的脸色无比精彩。

    “本家也乏了,今天的会就到这吧!上洛之事就拜托诸君了。”三好义继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站起来缓缓离去,随侍一撤整个评定间走的只剩下三好三人众及松永久秀一党,摆明告诉这几个老家伙,我不看好你们的把戏。

    关东足利家横贯关东以北十余国赫赫凶威令人惊惧,这不是装聋作哑就能蒙混过关的,这个时候去捋幕府将军的虎须绝对是脑袋进水,蠢蛋才跟他们去京都拼命,这就是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为自保发动的疯狂闹剧,三好义继才不想跟这帮疯子瞎折腾,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拼命才是傻。

    三好三人众的神色凄惶举止无措,任谁被打击成这样心里都不会好受的,松永久秀瞥见他们担惊受怕的样子心里腻歪的难受,还得努力舒缓心情安慰道:“诸君不必灰心失望,待大事一成想必主公与诸位家老定能回心转意吧!”(未完待续。。)

第559章 三好决裂

    永禄十一年五月十三日,三好家一万五千军势渡过桂川进入京都附近小泉城驻守,并不时派出千余军势在鸟羽口附近横行霸道威吓行人,相国寺的三千余众守军亦接到三好义继的手令,全力配合上洛大军的军事行动。

    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反应最迅速的要数这些行走京都的公卿、豪商、文化人,他们成群结队携家带口的逃离京都,预示着这场灾难已经不可避免,才短短几日间安宁祥和的京都上空就笼罩着浓浓战云,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足利义亲也在这时来到距离京都只有一河之隔的胜龙寺城,这位年轻的武士今年才刚满三十岁,就像大志未酬的父亲也怀着一颗远大的心,甫一来到胜龙寺城就兴致勃勃的提出要到桂川边转转,三好义继只好带着百余骑侍从跟住预备将军一起踏青。

    五月里恰是春夏之交的时节,温暖的太阳散发着滚烫热量的灿烂阳光,站在桂川河岸旁被清凉清凉的凉风一吹,心头的燥气也被强劲的夏风带走,在桂川河原恰好可以够看到一川之隔的京都,顺着桂川往东南眺望就是桂川与贺茂川交界的赛河原,矗立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用碎石堆砌的石塔,那是千百年来京都町民为夭折幼儿安置的地藏小佛塔。

    足利义亲策马立于河岸边,喃喃自语道:“这里就是京都,父亲朝思暮想也要回来的京都,为此宁愿抛弃安逸的生活,抛弃母亲也要执着回来的京都啊!为了回京都。父亲一病不起。母亲以泪洗面。我该怎么形容你呢?京都。”

    听到现任平岛公方一口地道的四国乡音,三好义继感到莫名的亲近和喜爱,策马走过去笑言道:“京都是一座令人激动的,向往的,充满无数梦想的美丽城市,相信公方殿下一定会喜欢京都的!”

    “激动?是的!让我兴奋的,激动的,魂牵梦绕许久的。或许没有任何地方比京都更吸引人了吧!”凝视着远处那美丽的城市陷入回忆里。

    自从室町幕府初立以来,足利将军家就在京都谱写出两百年荣华,鹿苑院足利义满的鼎盛依然能让每一个足利一门众为之心驰神往,如果说源义家第一次让天下武家甘愿俯首,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成为武家的实际统治者,那么足利将军家则用两百年的时光,告诉世人什么才叫尊贵至极比肩天皇。

    足利义满确实做到比肩天皇,朝廷给予的谥号追封为太上天皇,这古往今来不可想象的尊荣,除去退位的上皇、法皇驾崩被追封以外。只有寥寥几个中道崩殂或各种原因没成为天皇的亲王在死后得到太上天皇的谥号。

    平安时代朝廷的掌控者,若干为关白太政大臣的藤原家没有享受到这等尊崇。盛极一时的平清盛没有享受过,河内源氏七代栋梁源赖朝没有享受过,开创室町幕府的足利尊氏也没有享受过,唯有足利义满做到了,做前人所不能做之事,开创武家鼎盛至极的先河。

    足利义亲双手展开仿佛拥抱世界,豪气干云地说道:“每个足利家的子孙都怀着一刻上洛的梦想,身为足利连枝众的我义亲也怀着同样的梦想,渴望用双手开创幕府中兴的盛世,这是每个足利家族人的志向!更是我义亲的志向!”

    “公方殿下斗志昂扬,想必一定可以做到的吧!”三好义继眼眸里的轻蔑一闪而逝,大概是想嘲笑这个志大才疏的草包喜欢白日做梦,回望远方的京都城暗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还说不定,起码得先让我三好义继坐一坐再说吧!”

    足利义亲兴致勃勃的说道:“余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既然余即将上洛担任将军,就不能不改换名字,所以余决定寻一个有吉祥寓意的名字,请堺町的高僧参详许久决定用荣之一字,京兆殿以为如何?”

    “荣者,草木茂盛之意,引申为家业兴盛,敬重爱戴,真是个好名字!”三好义继琢磨着他的新名字足利义荣,觉得这草包公方还真像那么回事。

    足利义亲满意的点点头:“所以待回去就宣布这条消息吧!或许可以提振士气也说不定呢!”

    “谨遵谕令。”

    大概是觉得出任征夷大将军,迎娶公卿贵女,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所以足利义亲的心情非常之好,策马沿着河岸游玩半圈依然兴致不减,东转一会西瞧一圈,在胜龙寺城附近的城下町游览着也不觉得有丝毫乏味。

    这险隘却把三好家的马迴众累的不清,平岛公方所到之处必须前房开道后面簇拥,不按套路吓跑的公方又迫使他们来回换位保证足利义亲的安全,大热的天顶着太阳东奔西走颠颠跑了大半天,早就被累的人困马乏口渴难耐,眼巴巴的望着主公求援。

    此时又值十日一市的胜龙寺城下町小集会,来往的町民商旅行人乃至附近的乡民多不可数,不知道有多少有趣的东西吸引着足利义亲,三好义继也担心这么跑下去要没完没了,便说道:“公方殿下奔走一天定然类了吧!不如就此折返回城休息再说?臣下已经备齐水果饮食还有漂亮的女侍等候公方殿下临幸了。”

    “不忙不忙!快看前面那是什么表演?”足利义亲瞪大眼睛望着远处跳着神舞缓缓而行的巫女,巫女伴着神乐在街道上边舞边行,身后的神官们跟着几位乐师吹奏庄严的神乐,她们表演着最常见的神舞,大概的主题是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的美好愿景。

    类似的神社活动几乎每年每月在每一个地方都有呈现,附近的神社为感谢乡民们的捐助特意出行一次以神舞来答谢乡民的厚爱,无论是足利义亲亦或是三好义继都看过许多次。像他们这样的顶级武士即便把神社的巫女召来跳舞侍寝也不算大事。

    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巫女们似乎决然不同以往。她们好像有一股魔力似的死死的吸引着足利义亲的眼球。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凸显出巫女们曼妙的身材,尤其那为首的巫女姿容艳丽令人过不难忘,简直要把年轻平岛公方给看傻了。

    当他看到那美丽巫女轻展腰肢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变的只有那女人的身影,平淡无奇的神乐好似一曲催人**的靡靡之音,听的气血升腾几欲无法自制,足利义亲喃喃说道:“这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我从没见过也无法想象的美人。”

    说罢便翻身下马缓缓迎上去。三好义继连胜急呼道:“公方殿下!马迴众赶快跟上去。”

    几十名马迴武士翻身下马追过去,就这么点时间耽误再抬头已然寻不见足利义亲,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黑压压的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看的让人心烦意燥,三好义继恼火的骂道:“不是让你们前面开道后面簇拥保护好公方殿下的周全吗?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撂挑子!都给我立刻去找人去!找不到公方殿下全都别想活!”

    “哈!”傻愣着的马迴众又分出大半翻身下马,推推搡搡的钻入茫茫人群里匆忙寻找。

    赶上十日一次的集会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武士们又不能蛮横的踹开町民,只有用身体硬挤出一条道路用力呼喊着公方殿下,可是人流量那么大的街道上,两侧还有许多摊位店铺贩售自家的物产。到处挤满购物逛街观看舞蹈的观众行人,找个人真的好比大海捞针。

    三好义继急的直冒火恨不得抽刀砍人。仅有的理智警告他不要冲动必须冷静下来,气哼哼道:“这些巫女真邪乎,我怎么就没听到这神乐神舞有什么特别之处,你们发现什么不同之处了没有?”

    “没有!”仅剩下十几个马迴武士连连摇头,心说主君可真会开玩笑,我们要绷紧精神四处防备有人突袭刺杀,哪有心思去听神乐是否妥当神舞有多少特别,刚才有那么一会儿走神的功夫就把人给弄丢了,再多走神一会儿说不定三好义继也要弄丢了。

    三好义继恼火道:“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堂堂平岛公方看到群乡野巫女就走不动道?这不对呀!前些日子本家还在堺町宴请三日,别说这些不起眼的乡野神社里的巫女,春日神社的巫女也被请来过,大和国的著名猿乐师,没发现公方殿下有任何异常。”

    就在三好家武士们焦急的四处张望之时,忽然前方人群里传来惊呼哗然和喧闹声,接着一阵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打断惊呼与喧闹,来往的町民爆发惊呼叫喊拼命的四散奔逃,整个街道忽然乱作一团那群红白衣裳的巫女们也转眼间逃散一空。

    马迴武士捉来几个町民,厉声喝问:“怎么回事!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几个町民吓的浑身发抖,跪下来不停的磕头:“前面……前面死人了!一位武士老爷抢夺祭祀的神酒喝下去,当场吐血而亡,一边吐血一边惨叫,好可怕!小的第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吓的腿都软了!这就是神佛的惩罚啊!”

    三好义继双目暴突,咬牙切齿道:“那个武士穿的什么衣服,什么装扮,有没有挎太刀,什么发束!给我说!”

    那几个町民哆哆嗦嗦的把衣衫发式形容一遍,哪怕颠三倒四形容不清也依然把三好家武士吓的脸色发青,这装束打扮俨然就是刚才失踪的足利义亲,三好义继捂着脑袋大骂道:“这一定是陷阱!目的是要害死公方殿下!立刻派人联络谱代众到胜龙寺城开评定会,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胜龙寺城下町十日市闹事杀人案,光天化日之下一名装扮体面的贵族武士吐血暴毙而亡,起码有几百人目睹他边吐血边痛苦嘶嚎的惨象,据说那人吐血三升仰面倒毙,其死状惨烈让人很容易联想起平安时代的许多鬼怪作祟的传说,想耸人听闻都很困难。

    才半日不到的功夫,胜龙寺城下町杀人事件就传入京都。还被好事者渲染成若干个离奇的版本。其中最普遍的就是那名武士抢夺祭祀的神酒当场被神罚制裁而死。离谱点的说这人被某些隐藏在桂川河底的邪秽附身,试图挑战神佛的威严被当场制裁而死。

    三好义继配下的几名马迴武士恰好在事发当时挤到前排目睹事件发生,很遗憾的是他们挤到前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援,只来得及看到足利义亲就像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走出人群,走到正在表演神舞的巫女队伍里,像个登徒浪子那样想要抚摸那首席巫女的面容。

    被那首席巫女轻巧的躲开之后,又摇摇晃晃的走到四轮小车上摆放的神台和供奉的祭品,足利义亲就拿起神酒仰头一饮而尽。又摇摇晃晃的走几步开始吐血,一边吐血一边按住喉咙嘶声惨叫,直至呕血三升倒地而亡。

    从闯入巫女队伍到开始呕血,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十几个呼吸,呕血的过程中神官巫女丢弃物什转身逃跑,町民们齐声惊呼进而满街哗然四下喧闹,三好家武士这个时候已经冲到足利义亲的身旁,此时做任何挽救行动都已经晚了。

    人是他带出去游玩的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离奇死掉的,三好家谱代众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三好义继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更是脸黑的像锅底,兴冲冲的来到胜龙寺城就听到这噩耗。简直晴天霹雳。

    看到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黑炭似的脸,三好康俊幸灾乐祸的忍不住想嘲讽几句,就被他父亲三好康长强拉着胳膊按住冲动,知子莫若父,三好康长当然清楚嫡子的秉性,不拉着他保准会惹出大事来,嘲讽政敌招人记恨事小,事惹怒三好义继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没人敢质疑家督惹是生非,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当口惹事,说不定三好义继就等着有这么个冒失鬼笑几声说几句不合时宜的话,然后借题发挥就把人捉住一刀砍了发散发散心头的怒火,要死人的出头鸟可不能当。

    百十来号人的评定间静悄悄的,三好家谱代众一个个装聋作哑不答话,迫使三好义继这一口怒火发散不出去更加难受,破口大骂道:“前几日本家还在堺町招待平岛公方及其一族,大宴数日期间各色美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己,就没看见平岛公方魂与神授的样子,这一定是有人使奸计陷害本家!”

    松永久秀抚着下巴沉思道:“主公所言甚是,宴请平岛公方之时家内多位重臣在场,臣下恰好有幸添居其一,以臣下看来平岛公方志向远大不好酒色,绝非被那区区巫女所惑的庸碌之辈,听闻几位目击武士的讲解情形来看,有阴谋内情是确凿无疑的,只可惜情报太少无法判断是怎么下的手。”

    “明摆着是酒里下毒,引诱公方殿下和毒酒,然后毒发身亡,应该用不着思考怎么下手的缘故吧!”三好康俊话里话外在讽刺他老糊涂了。

    松永久秀冷笑道:“那么这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公方殿下会去喝毒酒,还是光天化日之下闯入表演舞蹈的舞乐队伍里抢夺毒酒喝呢?公方殿下并非好酒贪杯之徒,也非贪花好色之辈,为什么就突然变的贪恋巫女美色抢夺神酒狂饮了呢?”

    三好康长忽然按住三好康俊的肩膀示意嫡子先闭嘴,抚须长笑三声说道:“此事有何之难?世人皆说闹事横死为神佛降下的惩罚!市井小民不知道死者的身份,我等亲历其中又岂会不知死者便是平岛公方,到底因何而降下的神罚,想必诸君也是很清楚的。”

    三好康俊的岳父三好长房顺势接过话头,振振有词道:“为何前代平岛公方身体健康,得知某些事就突然患上脑卒中这种不治之症,为何现任平岛公方继位没三个月就突然性情大变,于闹市街头猥亵巫女不成又强饮神酒以至于当场猝死,这不是神佛的惩罚又是什么?”

    **裸的攻击,就差指名道姓点他们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在作孽,恶事还没做神佛就已现出严厉的警告,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说不定会惹出更大的灾祸。比如给三好家招来灭顶之灾。比家破人亡更危险的灭族危机。

    “好狠辣的心机。好恶毒的手段,用巧妙的手法把主公的罪责摘的一干二净,把脏水全部泼到我等的身上,简直可恶至极!”三好长逸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三好康长大骂道:“你这是栽赃诬陷,我等一事未做何来恶行,这分明就是有人算准我等的行止突施冷箭,什么神佛的惩罚完全是信口胡说!”

    三好康长大笑道:“是不是神佛的惩罚自有世人评断。我康长要说的一点是请诸君想清楚,上洛对我等真的有多大的意义,虽然聚光院殿已然仙逝,可我三好家仍然有主公在,众多有力一门谱代众在,遍数畿内四国的外样众在,安守领地又有多少事情需要担心?

    退一万步讲,我三好家掌握畿内、四国的领地,制霸濑户内的万里海涛,即使一事不做也可日进斗金。何必惹是生非坏我三好家辛苦积攒的名声!聚光院殿故去前为我三好家打下的基业已经非常丰厚了,何必再去甘冒风险做一件收益远低于付出的恶行呢?”

    松永久秀阴沉着脸反诘道:“山城守殿说笑的吧!明国有句俗谚。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在山城守殿的口中好像这天下真是安闲太平,只要各扫自家门前雪便可高枕无忧,试问我三好家畿内的众多敌手如何应对,河内畠山氏、大和筒井氏、丹**多野氏、近江六角氏皆为我三好家的强敌,聚光院殿在世时尚且要谨慎应对不敢有丝毫大意,久米田之战就是一时疏忽酿成的惨祸,为何山城守殿避而不谈?”

    三好康长用皱眉沉思的姿态避过诘问,这几大强敌横在三好家面前二十多年,每一个都曾经给三好家带来许多痛苦回忆,尤其是性子执拗脾气火爆的畠山高政最让人难受,三好长庆在世的时候听到此人的名字也要头疼不已,松永久秀能拿出自曝其短的勇气,那就真的答不下去了。

    三好三人众自觉小胜一场,三好政康得意洋洋的来了个画蛇添足:“还有关东还有条潜伏于海中的恶龙,只需在畿内稍有动作即可天崩地裂家业破碎,这么危险的地位环伺在侧不进取京都掌握实权,岂不是等着强敌打上门前除掉我等……”

    “老夫正要说这个!”三好康长抓住机会立刻反击道:“所以二条御所的幕府公方殿下绝不能动,不但不能动还要保护他才行!幕府公方殿下已经成功的证明一点,就是幕府可以遏制关东那条恶龙的扩张,六年里关东之士再也没有对畿内有半分举动,甚至连京都骚动久米田之战、教兴寺之战也未参加,这就是个巨大的利好消息,只要幕府公方殿下安在,我等就可稳守基业。”

    此刻,松永久秀只想掐死画蛇添足的三好政康,倒霉催的碰上乐极生悲的丑事,想骂这三人中是蠢材又怕这三个家伙反手收拾他,忍了又忍还是决定给他擦屁股,强言道:“诸君岂不知幕府公方居庙堂二十余载,坐拥娇妻美眷仍无嗣子,早有风声传闻关东公方有意遣一嗣子承将军家之宗祧,此事若成我等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也!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三好家臣团惊的一身冷汗,却听三好康长哈哈大笑:“岂不闻幕府公方殿下一力拒绝了吗?关东公方势力强大为幕府公方殿下所忌,又岂能让其嗣子承宗祧以继大统呢!”

    松永久秀冷哼道:“君不闻此一时彼一时呼?前度幕府公方殿下或许如此做想,又怎知下一刻就不会改弦更张?尤其是今日之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发轻则反噬重责家破人亡,只要我等抓住机会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强词夺理!”

    “迂腐之言!”

    两派唇枪舌战渐渐演变成无意义的人身攻击,质疑常识攻击人品互揭其短劈哩啪啦越吵越厉害,就差那么点便要互相问候父母亲人,几个年亲武士恼火的不行,还记得这是议事厅没敢直接动手,非要约定个时间找地方用刀剑对决分出道理的胜负。

    距离三好长庆故去之期尚不遥远,就在他临死的居城里闹出如此丑陋的闹剧,双方派系的领导者已经彻底撕破脸皮闹的天翻地覆,原本三好家中不太明显的分歧裂痕,在这场争吵中陡然变成巨大的鸿沟,若非顾忌三好义继双方肯定会以主动离开作为决裂的开始。

    “好了!都别吵了!本家要讨论的是平岛公方之死,不是来听你们争吵,喜欢争吵离开胜龙寺城随你们行动!”三好义继一发怒,刚才闹腾正欢的家臣团蔫掉一大半,好歹他也是众臣在三好长庆灵前尊奉的家督,当着主公在场就在评定间里吵成一团也的确欠妥当。

    正常的评定会里怎么闹也不可能吵成一团,闹的要剑拔弩张分道扬镳更是不可能,失礼是非常严重的错误在某些规矩严格的武家是必须切腹的,有些刻板的武家认为武士的体面比天高比地厚,武家就应该如何如何遵循礼法严格,否则就得死啦死啦滴。

    他们一定不会知道许多武家名门被傀儡有多凄惨,好一点就像个提线木偶,别说当堂吵架这种小事,就是当着家督的面前抽刀子互砍,或者砍家督都不算事,足利义教就这么被赤松满佑给剁成十七八段,源実朝就在一群镰仓武士的保护下,被十几岁的小侄子源公晓从大银杏上跳下来一刀捅死。

    随着室町幕府的衰落,将军的权威一朝沦丧,使得足利一门众支配天下的一门惣领体系逐渐瓦解,各国守护出现被守护代、家宰下克上的恶劣时间,信奉力量至上且又对上尊下卑不那么在意的国人领主们,通常是不怎么尊重主君的尊严,他们只尊重力量实力和权威,这是与另一个时空安土桃山以后的德川时代截然不同的情况。

    三好义继方登大位不久,尚不至于堕落到如斯地步,起码说几句话还是有人听的,只见他面色不愉地说道:“本家所掌握的情报里,只查出这些巫女并非本地神社的巫女,更不是山城国中各大神社的巫女,城下町十日市当天并没有神社来此举行答谢祭,根据町民的反映这写巫女确实不是本地人,而是一群来自出云大社的巫女,据闻首领叫出云阿国……”

    三好政保皱眉道:“这名字臣下似乎听到过,想不起出自何处了,不知诸君听说过没有?”

    “确实很熟悉……七年前,曾在京都闹出大乱的出云阿国,公方殿下曾经重赏索拿此女,没想到她还敢出现在山城国中,真是胆大包天!”松永久秀的表情很复杂,有惊讶、有愤怒、有恍然也有不解,他知道世间本没有出云阿国,只有一个行走在阴暗世界里的果心居士,那少女果心留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三好康俊说道:“据说有人调查过出云大社,查实没有出云阿国这个巫女,不过那神官似乎对出云阿国的名字非常感兴趣,据说将会在大社里安置一个首席巫女名为出云阿国……”

    “出云大社这胆子可真大!”

    “为了名声和噱头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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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鹿苑院周暠

    足利义亲之死的消息果然还是藏不住的,且不说三好家中有知情者故意向外泄露情况,还有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云阿国散步情报,就单说足利义亲大张旗鼓的来到胜龙寺城,然后就这么悄然无声的消失掉也不合适,就算是家里的猫狗死掉还要心疼好久,更不用说是未来的将军现任平岛公方。

    还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经认出刚到胜龙寺城就跑出来游玩的人是足利义亲,反正三好义继跟着一个不认识的武士出来游玩是必然被人看到了的,去城下町玩是两个活人走,回来是一个活人带着一个死人回来,稍作推敲也能发觉不对劲。

    消息藏不住后果可想而知有多恶劣,京都城内有关十日市闹事杀人事件正传的玄乎着,这边真相就如此之快的被揭开,足利义亲就是那个被神佛惩罚而死的倒霉鬼,这下人们忽然闭上嘴巴不敢嘲笑了,因为有人已经发觉情况不太妙。

    不管京都里有多么的人心惶惶,起码对三好家来说是不太妙的,正如松永久秀几次形容过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或者称之为经离弦之箭早已收不回来,畿内都知道这三好家多半不是要做不是人干的事。

    当年牛气哄哄的细川政元干了次不是人玩意的事,没乐呵十几年被三养子之争波及到,公卿出身的细川澄之联合几个佞臣把他这个干爹给剁了,京都内的某些乐观人士表示,三好义继或许不知在某一天也得让人给剁了,三好义继很冤枉也很愤怒。无缘无故的替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挡箭。他就更不乐意参加京都的那淌浑水。

    三好康长一派为首的谱代家臣们摆出一副坚决分道扬镳的架势。更为三好三人众的决断增添深重的危机,松永久秀发觉自己忙活几个月四处做工作全都白费了,三好家六万大军只有一万五千人站在三好三人众一派,所有中立派和反对派全部都表明不愿意涉水太深,里外里还是他们自己在独自奋斗。

    这下该轮到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着急了,足利义亲一死没有挡箭牌还怎么上洛废立将军,此前把这次上洛形容成迫在眉睫不动不行也表示他们没有退路,几个人商量一下决定来个变通再偷梁换柱弄个将军继承人。反正还有几个备胎可以用。

    第一个人选就是足利义亲的弟弟足利义助,说起来这位的身份非常合适继承他哥哥的位置来继续前进,可是目前的难题是谣言的力量太强大,才刚回到阿波平岛御所的足利义助吓的腿脚发软,生怕自己过去也像他哥那样迷迷糊糊的就把脑袋搬家。

    他哥没有留下嗣子就死掉,他才刚成婚也没有嗣子,三弟足利义任年纪轻轻连夫人都没娶,万一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阿波足利家就要面临绝嗣的危机,好死不如赖活着。当然他自己从心底里也不愿意死掉。

    他一死就得把辛苦熬到手平岛公方之位让给弟弟,说不定还要把如花似玉的夫人一起让给弟弟白白享受。他会在黄泉里哭死的,足利义助不愿意来,也不让他弟弟去“送死”,理由很简单父亲卧病在床必须时刻侍奉左右不敢轻离,那意思就是另请高明恕不远送。

    坚决不配合又不能把人绑过去,且不说这么做风险多大影响多恶劣,就单说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的领地全在畿内,而平岛公方所在是阿波国的平岛御所,那可是三好义贤的嫡长子三好长治的核心领地,他们去抓人那岂不是授人以柄,说不定就被四国三兄弟揪住小辫子把一张老脸给抽肿了。

    思前想后决定铤而走险拿幕府公方的两个弟弟动手,足利义辉的两个弟弟一个在大和国兴福寺一乘院门迹修行的觉庆,另一个在相国寺塔头鹿苑院院主的周暠,前者距离远是嫡流,后者距离近是庶流,这就让他们有些难办。

    立嫡还是立庶,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产生分歧,三好三人众的的意见是选择京都北边金阁寺的鹿苑院周暠,理由就一个距离近容易掌控,总好过远在大和国兴福寺的觉庆更安全,反正就是个傀儡也不用太多讲究。

    松永久秀主张要立就立嫡流,选择觉庆处置庶流周暠,理由是嫡流更正当也能进一步争取幕府众的支持,毕竟他们的本意是废黜将军行管领职权,用个嫡流更容易被天下武家所接受,三好家还没那么高的威望效仿细川政元胆大包天的立庶流。

    另一条很重要的一点是大和国,此时恰好就在松永久秀的支配之下,在兴福寺附近登船经木津川、淀川、桂川即可来到胜龙寺城,来回一趟所用的时间不见得耽误多少,南都兴福寺一大特带你就是和尚特别多,觉庆既不是住持也不是院主,即使突然失踪短时间也不会被发现,更不会传不到京都,选择觉庆胜在稳妥隐蔽。

    与之相反,鹿苑院毗邻京都域外且与胜龙寺城处在最远的一端,其次鹿苑院经过战火侵袭只剩下聊聊数十名僧人,周暠身为一院之主,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劫持一院之主其实并不容易,到不如把觉庆偷偷骗出兴福寺更容易。

    三好三人众回想一下觉得也没有跟更好的选择,鹿苑院周暠在京都大庭广众之下确实不太好动手,万一劫持失败那就要丢人丢大发了,况且暗杀这种精细活显然是松永久秀愿意做的,一乘院觉庆在松永久秀手里,他要是不愿意处置这三好三人众还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兄弟俩总有一个得死,一个是双方都没掌握的周暠,另一个是松永久秀有把握拿下的觉庆,再考虑嫡庶两分尊卑之别,三好三人众好是果断的同意松永久秀的意见,并催促他尽快行动,以免夜长梦多反误大事。

    当天傍晚,鹿苑院里寂静安宁,周暠早早的用过斋饭准备做晚课,虽然名为鹿苑院的院主,实际他每天要负责的事情只有那么几样,每天重复着斋饭、早课、洒扫寺院、翻阅研究古籍、喝茶参禅、斋饭、晚课、休息的简单循环,每天两顿饭不多不少,一碗白米饭、一份味噌汤、昆布少许、腌菜大根少许。

    周暠默默的诵经片刻,发觉门外来回总动的身影轻轻摇头不理,又过一会儿诵读过一段佛经便起身推开房门,对门外的沙弥问道:“吉助,不去做晚课,徘徊于门外有何事?”

    “啊!殿……院主!”吉助吓的浑身一抖,慌忙躬身磕磕巴巴答道:“刚才……才有京都的使者要见院主……”

    周暠奇怪道:“吉助今天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没个体统,那使者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说,只说院主过去一会便知。”吉助艰难的咽下口水,小心翼翼的低垂着脑袋用眼角扫视着,发觉周暠的眼神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袖口。

    “今天你还真是挺奇怪,不会是病了吧?”周暠抬手要摸他的额头,被吉助一闪身避开,慌张道:“院主还是请尽快过去吧!那位使者一定已经等急了。”

    周暠凝视举止怪异的吉助,仿佛过去一万年的漫长时间,才缓缓点头说道:“也好!听说京都城内搅风搅雨的,兄长那里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前面带路吧!”

    在吉助的带领下走出鹿苑院,沿着通往小路来到贺茂川旁,看到一名武士站在河川等候,吉助三两步走上前凑过去焦急地说道:“平田和泉守殿,人我已经带来了,我那份……”

    平田和泉守似乎很惊讶吉助的反应,怒哼一声低声道:“事情还没办好呢!急什么?”

    “你就是幕府的使者?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周暠忽然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问道:“吉助!你认识他?”

    吉助结结巴巴的否认道:“我……我不认识他……”

    “那你刚才走过去和他说什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周暠盯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姓,眼眸里充满猜忌和不满。

    平田和泉守见势不妙,干咳一声道:“在下来回答周暠殿下这个疑问吧!在下是幕府新参众,有要事禀报周暠殿下,刚才使了点手段请这位吉助帮忙延请周暠殿。”

    “是这样吗?”周暠兀自不信的转过身盯着平田和泉守,迟疑片刻满怀深意地问道:“既然是兄长的新参众,想必一定时常进出御所吧!兄长的藏剑室也一定见过吧!说起来我周暠离家日久,许久没见过兄长使用祖传名刀练剑了,不知道家中的那几把名刀是否锋利,和泉守可否告诉贫僧?”

    平田和泉守突然被问愣住,迟疑一会儿干干巴巴地说道:“呵呵……很锋利,很锋利……公方殿下的剑术也很厉害,让在下非常佩服呢!”

    周暠站在河边,于夕阳余晖中眺望着潺潺流淌的贺茂川,似不经意问道:“原来如此啊……那么常御所没有变方向吧?大门还是向西大开的吗?”(未完待续。。)

第561章 一死一生

    平田和泉守的眼神开始变了,左手不由自主的搭在太刀上,缓缓一躬身道:“……是!”

    周暠大笑道:“原来幕府新参众看到的常御所门西开,可以进出只有将军进入的藏剑室,幕府到底是怎么了?和泉守殿可以回答我吗?”

    平田和泉守凝视片刻,忽然笑道:“……果然还是被识破了,周暠殿的聪慧敏锐一如坊间流传的那样令人惊叹呀!可惜您还是离开了鹿苑院。”

    周暠呵呵一笑:“贫僧躲在鹿苑院之中,就能保证平安无事的话,贫僧必定会永远躲在寺院里不出来的……大概和泉守预备的后招了吧?火烧金阁寺?”

    平田和泉守索性放开心思,坦诚回应道:“在下身负职责没有火烧金阁寺一条,在下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或许吧!三好家还算有点良心……”周暠莞尔一笑,转过身看着瑟缩在角落里的小沙弥,长叹道:“只是贫僧怎么也没想到,吉助竟然背叛了贫僧,名利动人心吗?”

    “实在抱歉,时辰不早了,在下要请周暠殿下上路了。”平田和泉守低喝一声:“吉助!”

    “是!”吉助浑身一颤,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颤颤巍巍的走向周暠,嘴里念叨着:“抱歉了,殿下!我吉助实在厌恶透了这鹿苑院的生活,我想还俗娶妻生子,我想建功立业传承家门,我想要名利富贵,我不能呆在这小小的寺院里渡过余生……抱歉了!”

    周暠怒目圆睁:“吉助。你敢!你忘记这十几年的恩情。忘记这些年贫僧怎么对你的了吗?放下你的武器。贫僧可以既往不咎,放下吧!”

    “我……”吉助攥着匕首愣住,发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无助的望着平田和泉守,后者心里腻歪的要死,怒喝道:“还不动手!你以为现在求饶就能获得宽恕吗?还不速速送周暠殿上路,好拿你那份恩赏!”

    “是……是!”吉助紧紧握住匕首,猛地一躬身坚定地走过去。在周暠面色急变向后退却的空档将匕首刺入他的胸口,大喊道:“抱歉了殿下!我吉助感谢您多年的器重与爱戴,但是今天还请您务必安心的死去吧!抱歉!”

    周暠捂着染血的青色缁衣,缓缓后退坐倒在地,嘴里鼻子里不段涌出鲜血,指着吉助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这样做……会被神佛惩罚的……背信弃义之人……是要堕入无间地狱的!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垂死者的艰难挣扎非常痛苦,如拉风箱似的激烈喘息渐渐失去力量,当最后一抹鲜血就着最后一缕夕阳消散之时,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生命悄然逝去,殷虹的鲜血汇聚成一条小径。顺着河边的鹅卵石流入贺茂川,并顺流而下汇如无数细流间涌入大海。

    “我做到了……我杀人了!我获得恩赏了!”吉助跪在周暠的尸体前放声大哭:“天国的父亲、母亲!我吉助再也不是那个懦弱的受人欺辱的孩子了!从今日起即将要成为一名光荣的武士。拥有一千石知行的有力武士!”

    吉助伏在周暠尸体上的又哭又笑,全然不顾昔日的恩主充满眷恋的遗憾眼眸渐渐失去光泽,在恩赏面前即使主家死不瞑目也无所谓,只要自己能过的更好那么主君的死也是值得的,或许他会在心里感激周暠勇敢的去死,被被骗出来亲手杀死总比毒杀更稳妥。

    平田和泉守抽出太刀轻轻走来,在浓浓的暮色里雪白的刀光放佛照亮河川,锋利的刀刃轻轻划过河边的野草,将齐腿的草丛拦腰切开一条倾斜的小径,点点露珠沾在刀刃上转眼间崩散,只有咝咝的切割声隐隐的向四周传开。

    吉助似有所觉回身望去,看见平田和泉守背对着天边的夕阳立在他身后,落日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以至于五官相貌也分辨不清,唯有手里那把雪亮的太刀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仿佛在无声的昭示着死亡即将到来。

    吉助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悄悄咽着口水紧紧攥住匕首,紧张地说道:“和泉守殿……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嗯……”平田和泉守的声音飘渺不定,那仿佛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依然立于原地不动:“起来吧!我们该走了,我来做善后……”

    “好好!我这就起来。”吉助放下心中的大石,连忙站起来向前走几步四处张望,奇怪地说道:“只有一匹马我们该怎么回去呢?难道我们同乘一匹马回京都吗?这样应该没问题的吧!在下觉得没问题。”

    “不……不用同乘一匹马……我还有更好的建议。”平田和泉守悄然走到吉助身后,如蚊蝇之声轻声耳语:“我回京都复命,你下去侍奉周暠殿!”

    匹练刀光转眼刺入吉助的后背,随即穿胸而过带出一缕血光,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疼的他全身抽搐,吉助低头看去那沾着血丝的雪亮太刀一点点倒退,慢慢退回他的胸腔消失无踪,下一刻鲜血如涌泉喷洒而出。

    “噗通”一声,吉助跪在地上面朝京都的方向像个朝圣者,剧痛摧垮他的理智让他嘶声痛哭,眼泪和鲜血唰唰的流淌下来,吉助痛哭流涕道:“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只想回京都,我还有一个妹妹需要照顾……她才十岁……全靠我微薄的例钱活着……不愿意给我知行……也不用杀我啊……”

    “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知道不该知道的,所以你必须死!”平田和泉守怜悯的蹲在他的身旁,看着吉助叹息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希望你可以理解!上面的要求是只有一个人可以回到京都,那么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我死……你有妹妹。我也有妻子和孩子。所以抱歉了!”

    “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吉助急促的喘息着,健康的脸色苍白如纸,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里满是乞求,在身下的洼地悄悄形成一滩血泊,显然已是去日无多。

    平田和泉守嗟然一叹:“我调查过你的家,你的妹妹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纳她为侧室,将来生下男孩将继承你的名字。代替你活下去……”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谢谢你……不能让殿下……等的太久了……我该走了……”吉助的脸上流露者淡淡的欣喜,咽下最后一口气。

    ……

    周暠毫无悬念的死去,觉庆也如期被护送至小泉城,三好义继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接引觉庆,其实就是被足利义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杀给吓住了,生怕这位将军家的嫡流莫名其妙的又死在胜龙寺城,于是早早的派人在码头等着不让觉庆下船,直接调转方向去河对岸的小泉城。

    三好三人众气恼家督不负责任,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迎接觉庆进驻简陋的小泉城。几天好吃好喝的侍奉让觉庆放松警惕,见到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谦卑的表情冷哼一声厌恶的转过脸。

    觉庆僧袍未换。依然是権少僧都的打扮,从面相看起来丝毫不像年过三十岁的模样,唇红齿白目光明亮颇具威仪,盘坐在天守阁里默念一声佛号,淡淡地说道:“说吧!把贫僧诱骗到京都城外所谓何事?”

    “我等想拥立殿下担任征夷大将军……”

    觉庆疑惑的抬起头,不屑道:“嗯?你们这些卑贱的四国武士竟敢废黜幕府公方,汝等不知当今公方是我觉庆的嫡兄吗?欲效仿细川政元废立将军,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岂不知细川政元这厮死无葬身之地,尔等也想尝尝乱刀加身之苦呼?”

    被人当众斥骂卑贱,三好三人众脸色一青却敢怒不敢言,在足利将军家眼里他们三好家确实屁都不是,将军富有四海坐拥天下,这六十六国都是将军家的,万千武士皆是供其驱策的家臣,除了京都里如泥胎木塑的天皇以外,就没有能让将军平视之人,哪怕关东巨龙足利义时也不行。

    比起六分之一殿山名家,称霸西国的大内家,曾经掌握幕府近百年的细川家,他们三好家尤其是眼前的三好三人众、松永久秀之辈什么都不算,三好长庆不过是细川家的家宰,三好三人众等人不过是三好长庆的家臣。

    而细川家除掉一个名存实亡的管领之位,在足利一族的血缘亲疏排名里,连前十名都排不进去,三好长庆不敢在将军面前摆谱,三好三人众敢在未来将军面前摆谱?大概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三好长逸低头塌腰像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我等自知此行有违天意,但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呀!我三好家近年连丧英主,以助于家业有崩解之危,更兼之先主公聚光院殿得罪关东公方,以至于关东公方与河内高屋殿、大和筒井氏、近江六角氏、丹**多野氏等诸族连携,企图肢解我三好家,使畿内安宁太平之大势崩溃,我等迫不得已只有行动……”

    觉庆长袖一挥,低喝道:“少在贫僧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敷衍之词,贫僧最见不得你们这种表面正义,内里恶毒的卑贱武士,足利义时对幕府的攻陷比你们这些恶徒强上百倍,休找理由诬陷他人!”

    岩成友通苦着脸垂下脑袋,低声说道:“糟糕!这位殿下也是个难缠的角色,这可怎么办!”

    三好三人众没想到觉庆这么警惕,从言辞可以看出此君脑袋清醒思维敏锐,只露出一点苗头就劈哩啪啦的把他们训斥的抬不起头,想说服觉庆对他的兄长足利义辉下手,就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松永久秀微微摇头,对三好三人众愚笨的手段非常不满意,他才不相信觉庆脑袋里没有当将军的念头,每一个足利家的孩子都怀着一颗当将军的野心,就好比每一个皇子都梦想着当上皇帝是一样的。没有野心又何必大摇大摆的坐在此地。端着将军才应该有的架子训斥他们多么的卑贱无耻。

    没野心的和尚应该心如止水一心向佛。觉庆这聪敏傲慢野心勃勃的姿态,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没有野心的和尚,顶多也就是碍于嫡亲兄长还有生母在堂的缘故,不愿意轻易作出不忠不孝的恶行,换句话来说,只要他们能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说服觉庆认可废立将军的非法行动。

    文雅点这叫道貌岸然表里不一,不文雅点就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想吃鱼还嫌腥,不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不好意思理直气壮的去干背叛兄长的恶事,总之道德上他要站得住脚,当将军没有正统性正当性可不行,毕竟这个时代的人脸皮还是比较薄的,还没堕落到几十年后乌龟那种蹬鼻子上脸的厚脸皮。

    理清这一条道理,松永久秀整个人就便的自信满满的,轻轻一躬身说道:“请殿下明鉴!自应仁之乱以来天下纷乱百年,众多武士如苍云变换风起云涌。唯有将军殿代代兴替亘古不变也!当今公方殿下深孚众望而生,二十余年励精图治振兴幕府。任命关东公方镇守府大将军经略东国,短短十栽横扫**纵横八方,十余国顷刻光复,其功勋彪炳震古烁今,然而……”

    “嗯?继续说啊!”觉庆冷着脸道:“看贫僧做什么?继续说下去!”

    松永久秀的嘴角轻轻上翘,低头道:“是!然而当今公方殿下苦无嗣子久矣,年过三旬膝下无子承欢,乃幕府一大祸端,而关东公方有意过继嫡子继承宗祧,将足利将军家之祖业转承为上総足利家一脉,殿下想必清楚个中区别的吧?”

    觉庆的脸色当即垮下来,捏着念珠默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数遍,才缓缓说道:“有什么区别?贫僧什么没看出有什么区别?皆是我足利家一脉没有变罢!”

    “殿下若是不清楚,我久秀就斗胆揣测一二,若有不对请殿下原谅一二。”松永久秀淡淡一笑,瞟见三好三人众激动的表情,便继续说道:“当今幕府在坊间称之为室町幕府,其名源自京都左京区室町小路,鹿苑院所立的花之御所。

    鹿苑院之威名洞照天下,乃我武家骄傲,更是幕府将军一脉的无上骄傲,然则上総足利家并非鹿苑院之嫡流子孙,庶流也不是,其源流要追溯至镰仓幕府时代,那历史久远的让我等武士几乎要忘掉,所谓血缘远亲大概便是如此罢……”

    鹿苑院足利义满,唯一享受超越历代尊容的将军,提到这位先祖的名字,觉庆的精神头登时高涨几个层次,还没高兴一会儿就被兜头盖脸的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这位一乘院的高僧当场就觉得有点装不下去。

    捏着念珠的手指不停的颤抖着,嘴里念念有词:“庶流争嗣……不可容忍,不可饶恕!足利义时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难怪等持院殿称之为足利家凶徒,这群脑后有反骨的南朝余孽,竟生出如此恶毒的念头!”

    将军家内部的内纷非外臣可插手,觉庆可以毫不客气的大骂足利义时叛逆,三好家这帮外臣却决然不行,《尊卑分脉》所述之意便有一条,自古以来便有上下之分尊卑之别,如中原上国有周天王乃诸侯之王,万国之主统领万邦。

    以至于东汉王充著《论衡》曰:周时天下太平,倭人来献鬯草;成王之时,越裳献雉,倭人贡鬯,白雉服鬯草,不能除凶。

    上下尊卑贯穿数千年的文明史,这也是东方伦理体系里最重要的一条,到董仲舒时代被演变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社会理论体系,强化尊卑统治是为核心,古典封建时代的贵族便是部落大领主、大奴隶主演变而来,中原王朝虞夏商周是如此,日本的飞鸟时代至战国时代千年以将也是如此。

    他还不是那个颠沛流离没人敢接收的可怜公方,作为最大的封建领主足利将军家嫡流正朔,年轻气盛的觉庆并不觉得这样傲慢有何不妥,他可以毫不客气的斥骂名震天下的细川政元不得好死,也可以咒骂如日中天的足利义时是南朝余孽,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赶忙俯身低头不敢妄动,这就是贵族与贵族之间的区别,千百年来封建习俗渗透到他们的骨子里。

    北条义时在源実朝死后必须举行风光大葬为将军哀悼祭祀,赤松满佑也只敢在足利义教死后把他脑袋割下来送回京都,细川政元匆忙扶立足利义澄,就派兵驱逐流放足利义材,将军可以死可以流,但绝不能被侮辱,没有人敢践踏这条铁律,三好三人众敢效仿细川政元废立、流放将军,却不敢对觉庆有半点轻慢不敬之心。

    松永久秀趁热打铁,低声说道:“关东公方虽也是出自足利氏名族,在镰仓时代威震东国,为足利氏立下汗马功劳,然则,关东公方毕竟不是鹿苑院的嫡传子孙,甚至不是等持院一脉,追溯上去那就是镰仓初年的故実……”

    觉庆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案几上,将茶水糕点震飞出去,撒的满地狼藉,阴阴的说道:“他不是……他当然不是!他是足利直义那一派的,与等持院敌对的!两百年前支持足利家的那个叛逆与等持院敌对,他的族人吉良贞家杀死畠山家嫡流,引发奥州四管领争霸的大乱,关东动荡天下动荡,新田义贞的孽子孽孙趁机复起作乱!

    等持院被迫派驻次子足利基氏下关东担任镰仓留守,始有镰仓公方!算来算去,都是足利直义和上総足利家的错!如果没有这群逆贼里切南朝惹出観応扰乱,就不会有关东大乱,关东不乱也就没有镰仓公方,更不会有两百年来幕府与关东公方屡次对立之苦!都是他们的错!”

    这就叫迁怒,足利将军家混的如此地步,就怪关东那帮镰仓公方的余孽整天和幕府做对,让幕府混的一日不如一日滋润,因而才会爆发应仁之乱、明応政变,里外里关东武士有错,再往前推弄出这阵势的足利直义和吉良满义是罪魁祸首,至于这么想是不是合理他才不管,迁怒的人从来不讲道理,他只要很中二的丢下句,总之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就足矣。

    松永久秀大喜过望,激出觉庆心头的怒火就是大胜利,于是继续进谗道:“殿下所言甚是!关东公方所在的上総足利家确实是南朝武士,即便锦小路殿(足利直义)兵败萨埵峠之战,被迫降服等持院殿(足利尊氏),上総足利家依然坚持在南朝奋战多年,直至等持院殿连下御教书许以三河本领安堵方才降服呀……”

    “没看出来你知道的秘辛到是不少啊!这些秘闻岂是是你这等卑贱武士所能知晓的!”觉庆警惕的回头看过去,松永久秀连忙谦恭的低下脑袋,觉庆旋即冷哼道:“不管你从哪里道听途说的秘闻,尔等须得谨记本分,休想干涉我足利家内纷之事,这不是你们应做的!”

    松永久秀继续装孙子,低头连声道:“是是!我等绝无此意!我等只是畏惧关东公方威震天下的威势,若是放任关东公方经略东国,即便幕府公方殿下始终不许承嗣之位,不用三年五载也可以完成关东一体的统治,届时就可能仿照源平时代的旧例,上洛登极了呀!”

    “他敢!这是悖逆!是下克上!是不忠不义!”觉庆激动的满脸涨红,用激烈的措辞形容此刻的愤怒心情,假如此刻足利义时有幸在场,他一定会抽出太刀把他乱刀砍成十七八段,然后把脑袋削掉挂在三条大桥上“晒首”以儆效尤。(未完待续。。)

第562章 足利义秋

    以他的聪明头脑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松永久秀所言之真假,可以确信的一点,足利义时绝对有能力也有胆量这么做,幕府有他的人,关东有他的兵,只要弄到一个幌子就能堂而皇之的拥兵上洛,届时普天之下有谁能挡?大概那帮臣子会忙不迭的跪伏于地,恭迎圣主归来。

    松永久秀见火候差不多,便当机立断使出会心一击,躬身大礼拜下叩首道:“关东公方大军一到,我等这些得罪关东公方之人必死无疑,殿下只怕也要青灯古佛终老一生,等持院一脉就此绝嗣,白白便宜新御堂殿(名吉良长氏)一脉,以臣下愚昧的智慧却是无法参透,关东公方到底是祭祀等持院殿一脉先祖,还是祭祀自家的新御堂殿一脉先祖呢?”

    觉庆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用说了!贫僧已经清楚的了解到你们的心思了!这天下绝不能落入足利义时的手里,一旦被他得手,你三好家会覆灭,我足利家也要断嗣,足利义时那个混蛋一定会祭祀他的先祖,把我足利家从智光寺殿(足利泰氏)开始所有先祖都被抛弃到一旁的吧!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绝不能!”

    早在镰仓初期,上総足利家就从足利将军家分出来,足利家四代栋梁足利泰氏一脉,向下传承四代到足利尊氏开创室町幕府,而上総足利家则是足利泰氏的兄弟,足利长氏(又名吉良长氏)一脉所传的子孙,如果真的让足利义时当上征夷大将军。那肯定要祭祀自己的先祖足利长氏一脉。把足利泰氏一脉给彻底丢到一旁。

    虽然他们上面同有足利义氏一位先祖。可事关祖宗祭祀的大事,可绝不能乱了纲常礼法,好歹人家换个婿养子还要祭祀这家的先祖,足利义时这是来个绝户手坏掉将军家的规矩,因而除非能逼迫足利义时认怂,丢掉他的祖宗祭祀足利将军家的祖宗,否则换嗣换宗祭祀之事绝对不允许实现的。

    可是这普天之下有谁能逼迫足利义时低头认怂?

    大概是没有的,所以足利义时一定会坚持自己的理念。而天下的武士才不会管他们足利家到底祭祀哪个祖宗,反正只要是足利家的祖宗就足够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足利将军家绝嗣,这让觉庆情何以堪,即使他不当这个将军青灯古佛渡过余生,死后也没脸去面对十几代列祖列宗。

    觉庆很愤怒也很委屈,他不理解足利义辉为什么能容忍足利义时这个凶徒肆无忌惮的横行东国,他的前半生在大和国兴福寺安宁祥和的气氛中渡过,每日参禅听法闲来研究典籍研习流行的茶道,偶尔还会和京都里的公卿们讨论时事。除了享受不到权力的甘甜之外,简直逍遥自在痛快的很。

    他没有经历过足利义辉所经历的颠沛流离之苦。不明白足利义辉对三好家的刻骨仇恨,父亲足利义晴心怀怨恨而死他也不知道,只是在葬礼上来走个过场就回去继续过逍遥快活的日子,没有相似的经历也就意味着缺乏共鸣。

    觉庆看不明白足利义时的作用,更不知道对足利将军家到底有多大的重要性,凭借肉眼和想当然是推论是无法得出正确结论的,没有经历过那二十年跌宕起伏的峥嵘岁月,永远不能理解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幕府将军,到底是以怎样的复杂心情看待关东崛起的巨龙。

    在觉庆看来,兄长足利义辉纵有千般好,但是在对待关东公方的态度上犯下巨大的错误,放任足利义时肆无忌惮的扩张绝对是愚蠢的不应该的,如果换做他一定会下达御教书让足利义时立刻停止行动,否则就下达讨伐令把这个傲慢的家伙废掉。

    当然这只是他脑袋里一闪而过的疯狂念头,他很清楚的了解到幕府的势力不断衰退,连京都都无法控制想必是很惨的,如果幕府很强大也就没有他今日坐在小泉城里,听一群卑贱的四国武士谋划如何谋朝篡位。

    觉庆和他的兄长很像,不但五官相貌非常相似,脾气秉性也一如十几年前那个脾气暴躁、偏执狭隘的足利义辉,喜欢自作聪明更喜欢刚愎自佑,就连自我反省的时候也喜欢把这称作乾纲独断,是身为将军必须要保留的一项“美德”。

    觉庆的疯狂劲头很快散去,冷静下来的说道:“在贫僧的印象里,足利义时永远是伸着胳膊向幕府要东西,要朝廷官职,要守护役职,要关东足利家的名份,总是不停的伸手去要,贪婪的卑劣的令人恶心的,他就像一个寄生在幕府身上的水蛭,不断的吸取幕府的血液,他越强幕府就越弱,如果不制止这个疯子,幕府一定会被他推翻进而绝嗣。”

    松永久秀敏锐的发现到觉庆的态度在不断变化着,从单纯的愤怒中解脱出来恢复理性和敏锐,越来越坚定的朝着他们所期望方向前进,三好三人众也察觉到这一点,恨不得当场跳起来拍掌相庆,此刻他们三人第一次对松永久秀产生心服口服的错觉。

    不管是不是错觉,三好三人众也觉得这个盟友还算靠谱,能够以平视的态度看待对方而不像以往那样傲慢的俯视着,放在以往应该算作松永久秀的一次外交胜利,可惜的是三好三人众没有察觉松永久秀的心态在急速变化着。

    松永久秀暗自盘算着:“这个觉庆非常聪明也很有天赋,到有点像二十多年前我初见聚光院殿(三好长庆)的气质,或许攀上这个聪明的觉庆大师,会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最妙的是从主家脱离加入幕府做直臣是不算悖逆的,我久秀可以堂而皇之的改换阵营,并彻底离开三好家这个泥沼,果然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三好三人众压根不知道自己即将被蹬掉。还在那七嘴八舌的胡乱奉承觉庆。夸他天资不凡聪明果决。有龙凤之姿令人望而生畏云云,夸的觉庆眉开眼笑对这几个“卑贱”的四国武士的感观立刻提升几个档次,似乎是从“卑贱”这个档次提高到“拙劣”的程度。

    活脱脱是个佞臣的模样,确实显得非常拙劣,松永久秀暗自摇头心里想着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更坚定要换棵大树攀附的心理,反正三好家内的分裂倾向越来越明显,继续攀附三好义继这艘四处漏水的破船。说不定某一天他也要跟着完蛋,与其如此不如干脆转投阵营,这二十年里帮着三好家也做了不少事,该换阵营也算对得起他们的。

    想清楚未来的行止,松永久秀的心情顿时舒缓从容许多,对觉庆的态度更凸显的恭敬和热情,一板一眼的行礼道:“关东公方在奥州合战里向世人展示了其卓越的军事天赋,同时也展示其对国人领主的苛刻态度。

    关东军团所到之处非死即伤,获得安堵本领的只有寥寥数家,其对征服之地的苛刻态度。令畿内东海的各路国人领主为之毛骨悚然,所以殿下可以理解我等的期望!不仅仅是三好家所思所想。畿内的众多武士也热切期盼着幕府能够站出来,遏制关东公方永无止境的**。”

    觉庆站起来豪气干云道:“兄长肩负幕府复兴的重担二十年如一日定然累了,接下来就交给我觉庆来承担,由我来终结这一切吧!”

    当天下午在几方各怀鬼胎中敲定上洛的细节,随后召开的晚宴,大宴与会的众多公卿名流,高调宣布觉庆还俗复名为足利义秋,并决定恭请幕府将军足利义辉退位,理由是幕府将军无嗣且勉力关东公方的承嗣危机完全没有反抗力,在将会给足利将军家带来深重的灾难,绝不能允许足利将军家的宗祧断绝,不能让上総足利家染指幕府大位的机会。

    大宴午夜方散,宾客们乘着牛车尽兴而归,足利义秋也在几名美艳侍女的簇拥下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朦胧的夜色里小泉城恢复往日的寂静,在角落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一道倩丽的身影,这女子一身寻常侍女的装束,却生的一双丹凤眼柳叶眉,瑶鼻秀挺唇红齿白,端的是个美丽的女子,她便是消失已久的果心居士。

    四下里扫视静谧的庭院,果心居士轻轻一笑道:“石见守殿还要躲到几时才愿现身,若是再不出来妾身可要走了。”

    一道由远及近的闷哼声传来,却看到黑衣装束的武士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果心居士连眼皮也没动一下,轻轻鼓掌说道:“不愧是担当关东公方家物见奉行的有力武士,即使隐退多年依然身手矫健呢!”

    “哼!老夫还无须你这小丫头夸赞。”服部保长冷哼一声,双手环胸盯着果心居士上下打量着,说道:“早在四十年前,老夫就听说京都有一路高人行走畿内,其人常以果心居士知名频繁出现于各地,特点是不知男女,精擅幻术,神出鬼没,没想到传到你这一代竟然是个女儿身!”

    许是惊叹又像是在陈述事实,还隐隐点出果心居士并非她一人之名,暗示她的根底多少已经被发觉一切,果心居士微微一笑道:“妾身本是乡间甘于平凡的庸俗妇人一个,劳烦名动天下的服部半藏牵肠挂肚,感到无比的荣幸,到是屋顶的几位一直盯着妾身的身子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

    气氛尴尬的一滞,许久从屋顶跳下几个带着面具看不出长相的黑衣武士,为首的武士大约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盯着她说道:“果心居士若是庸俗,大概天下的女子**成是抬不起头做人的!说其妇人也不见得,看你行走姿态非是妇人,眉梢严密整齐,脸颊清冷应当是完璧之身……”

    果心居士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说道:“怎么?服部殿对这女儿身子也有了解吗?是不是糟蹋过许多女子的身子才摸索出的规律呀?”

    被这女子当场揭穿老底,依然不可抑止的恼羞成怒,服部保元怒声道:“坊间传闻果心居士的幻术有大神通,却还不知道竟是个尖牙利嘴的女子,这完璧之身多半也是没人敢要才守了二十多年没破掉吧!”

    果心居士轻笑道:“不劳服部殿操心,我果心的男人怎么也轮不到那坏人名节的恶徒来说三道四。”

    这是在讽刺服部兄弟作风不正连累父亲失位隐退,服部家兄弟尴尬的进退不得,旋即想起这等秘辛不该被外人知晓,再看果心居士狡黠的眨眨眼,知道自己被这女人三言两语诈出弱点,恼羞成怒的正要发作,就被服部保长一声厉喝镇的不敢动弹,服部兄弟随即醒悟过来,带着忍者缓缓退到阴影里片刻间消失无踪。

    “不愧是名传京畿的果心居士,花言巧语挑动人心。”服部保长目视自家儿郎依言退却,才转过身来不咸不淡的说道:“老夫此来是为了警告果心居士,不要在畿内惹是生非,尤其不允许你动这城内的任何人。”

    果心居士轻甩长发,歪着脑袋惊奇道:“咦?这就奇怪了!妾身虽以一介妇道人家的身份行走畿内,却不曾领受关东公方半份恩情,妾身也不是关东将军府配下与力,不知石见守殿的警告从何谈起?”

    “切莫在老夫面前装傻,前些日子平岛公方足利义亲离奇身死于胜龙寺城下町哄传天下,那套手法唬得住寻常人家却瞒不过我等忍者,幻术之道老夫多有涉猎,对你驱使平岛公方饮下毒酒自杀的手段也略知一二的。”服部保长警惕的盯着果心居士的一举一动,即使不怕她的哈找也不想中招。

    “原来关东公方不愿意自己的亲族死掉啊!那妾身就不动手便是……”果心居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倚栏望月喃喃自语道:“若是妾身把刚才的对话散步到京都城内,相信石见守殿一定不会介意的吧!二条御所的那位将军殿下又会做何感想呢?”(未完待续。。)

第563章 敌在二条御所

    服部保长双眼凶光一闪:“休要吓唬老夫,你那点诡诈的本事当老夫不知道吗?京都城中你所控制的势力大致也是清楚,乱说乱动可就不要怪我等不客气了!”

    果心居士才不怕老迈的服部保长,娇滴滴的清脆嗓音里夹杂着魅惑的味道:“却是不知石见守殿竟会关心敌对武士,难道还隐藏着不可高人的目的吗?告诉妾身好不好?妾身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废话少说,老夫不管你到底是为谁工作,足利义亲之死权当是个意外,足利义秋绝不能轻易死掉。”服部保长依然不为所动,这等粗浅的幻术还难不倒他。

    果心居士见依照不行,眼珠一转又升一计:“这是关东公方的命令吗?妾身却不信这足利义亲猝死不过六七日间,关东公方就能收到情报,再把命令传回京都,这不会是服部石见守殿的擅自行动吧!”

    服部保长的声音变的更加低沉:“老夫说过,此事无须你知道!”

    果心居士无视他的表情,轻笑道:“算算里程,即使走桂川、淀川进入大阪湾再绕行前往江户城时日不短,妾身学问浅却也知道这一趟来回不是七八日能走完的……”

    “你当老夫不敢擒杀你吗?识相的速速离去莫要在此生事,最好永远不要在京都城内出现,回到你的九州国做闲云野鹤吧!老夫还要守护小泉城,你去吧!”服部保长选择不理她。身形一隐就要离去。

    “石见守殿没听到刚才没听到南朝余孽这几个字吗?妾身恰好也是南朝余党,我们应该是同病相怜的一个整体才对。”

    服部保长身形一滞,回过头来郑重地说道:“你说错了!公方殿下乃堂堂关东足利家家督,却不是足利义秋嘴里说的那南朝余孽,要说南朝余孽这城里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了吧!”

    “妾身确实是南朝余孽,从未想过掩饰这层身份,反正南朝的武家挺多的,比如锦小路殿、上総足利家之类的……”果心居士仿佛吃定服部保长不敢妄动,其一双方都没有拿下的把握,在这重兵把守的小泉城

    服部保长似乎正如她所料的那样。用低沉的嗓音警告道:“废话少说。立刻滚出小泉城,莫要逼老夫痛下杀手!老夫是个粗人,却不会怜香惜玉。”

    “妾身这条性命谁愿意动手随便拿,妾身却是最不怕石见守的威吓的。”果心居士捂嘴轻笑动作轻盈妩媚。可惜她的动作却是做给瞎子看。服部保长连眼皮都不翻一下。心里恼火着不能在城内轻举妄动暴露行藏,又必须暗中阻止果心居士的疯狂举动。

    恼怒的沉默半天,便说道:“有什么话赶快说出来。说完就干脆走,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果心居士轻吐一口气,暗自兴奋着多年努力终于要接近自己的目的,于是便轻声说道:“妾身希望与关东公方殿下合作。”

    服部保长抬眼盯着果心居士,冷笑道:“你这么个南朝亲王的后裔,身兼畿内贱民河源者与九州南朝余孽领袖双重身份的女人,要和我关东足利家的家督合作?凭什么?”

    “这双重身份还不够吗?天下子民千万,却要刨除河原者单独核算,而天下河原者有八分散居为畿内,其中又有五分散居于京都侧近,上至猿乐、园艺等净职,下至收尸、乞讨等秽职都是河原者之身,各路大名身侧亦有我河原者出身的同朋众在侧,还不够吗?”

    服部保长皱眉说道:“不知道你所图为何?合作与否非我所能做主。”

    “石见守如实通报回去便是!妾身告退了。”果心居士的身影渐渐隐入秘密丛林里。

    ……

    五月十九日,沉寂多日的三好家突然行动,天刚放亮没多久三好军一万五千军势便在三好三人众、内藤宗胜与松永久通的率领下,以清水寺参旨为名义大摇大摆的进驻京都,而松永久秀则侍奉在足利义秋的身侧留在下京的东寺本阵。

    京都城内的町民们就发觉大街上挤满是三好军整齐的阵势,三好家的武士们气焰十分嚣张,也不给出任何理由就堂而皇之的对二条御所展开围堵行动,不消半个时辰就把二条御所四面八方围个水泄不通,相国寺的三千军势也顺势离开军营前来支援,将左京地方通往京都的几条街道全部封锁。

    三好三人众随即发布戒严令,即使大内里的诏令也不得出城,公卿们被堵在自己家门口禁止出外,町民们只好关上房门瑟缩在屋子的角落里,向神佛祈祷着这场大战不要波及自己,一时间京都城内人心惶惶,大战的气氛非常浓烈。

    近卫前久在自家御所里急的来回走动,几次想出去都被街道上巡逻的三好武士给驱赶回来,这些来自四国的蛮横武士非常土鳖,看到従一位关白左大臣内览的标识竟然毫无所觉,强行推搡着把近卫家的车夫赶回御所里。

    足利胜姬担心的站在廊下,看着忧心忡忡的夫君轻声安慰道:“殿下且宽心,义兄贵为幕府公方,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事情的,相信三好家应该信众有数。”

    近卫前久恼怒道:“就怕三好家要乱来啊!听说昨天觉庆在小泉城里会见二条晴良,宣布自己还俗名为足利义秋,不知道具体谈了什么,只听说他有意竞逐将军之位。”

    “啊!他要竞逐将军之位?那义兄怎么办?”足利胜姬惊讶道。

    近卫前久叹道:“谁说不是!觉庆这么胡闹是在对公方殿下施加压力,还嫌京都不够乱,非要在这个时候烧一把火!真是不省心!”

    与此同时,二条御所四面堀切纵横石垣增筑。御所内外被一百多名奉公众武士死死把守着,这点兵力是幕府如今掌握在手里唯一的力量,看到势单力薄的武士们面对百倍于己的敌人,让他们不知不觉的想起这十几年前的尴尬场景,同样是无人可用的尴尬,同样是被人扼住喉咙的痛苦,一如当年那般让人愤怒。

    许多幕府奉公众的脑袋一时半会还转不过弯,前几年幕府还作用一万军势掌控山城一国,这短短几年风云突变领地丢失兵力消散,巨大的落差端起内还不能被人接受。更重要的是慈照寺内还有明智光秀率领的三千军势。这是唯一可以依仗的力量。

    足利义辉一身戎装端坐于常御所中,左右两侧跪坐着身披大铠的幕府奉公众,才几日间武士们脸上的焦虑畏惧之色越发浓重,昔日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武士忧心忡忡不知该怎么应对。一百六十人对一万五千人。除非个个都有项羽吕布之能。否则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赢。

    御所外千帆飘舞旗印如林,上万军势鼓噪着叫嚷着释放出巨大的喧闹声,打破右京华府古刹的安宁气氛。给二条御所里一百多名奉公众带来沉重的压力,即便三好军还没有进一步的军事行动,就已经把御所内的守军搅的人心大乱,这场笼城战已经不能用军事意义的胜败来看待的。

    幕府奉公众非常担忧,御所外的三好军到底想做什么大家都在乱猜,即使真相极有可能是最糟糕的那个,还是挡不住乐观主义者的臆想,逆境中需要这样的乐观武士鼓舞士气,即使明知道输也总是坚持着,这才是武家的立世之道。

    其实幕府谱代众很早就开始行动,早在数日前趁着足利义亲横死的时机,幕府谱代众就游说足利义辉尽快离开京都前往近江坂本城避难,却不想会被足利义辉以幕府尊严不可失堕落为由强行拒绝,幕府众几次三番的请求都被强情公方无情的拒绝,不留余地甚至不给任何打商量的机会,足利义辉给出的理由很正当也很强力,让幕府家臣们哑口无言只得低头服软。

    自从天文十九年(1550年),先代万松院殿足利义晴病死坂本,京都城外爆发深草合战并由足利义时奇迹般的击退三好家,保护将军足利义辉上洛复权以来,十九年里无论京都的风云变换潮起潮落,幕府仍屹立于京都二条御所岿然不动。

    这么强大的稳定才是维系幕府衰微名声的唯一支撑力,足利义辉认为幕府不能失去这股支撑的力量,一旦失去再想找回来是很困难的,通俗点就是幕府不能失去权威,不能让京都的町民畿内的武家天下的群雄对幕府失望,他的背后就是万丈深渊,无论如何也不能后退一步。

    “或许还有一层原因,关东公方殿下那封劝谏信的作用也不可忽略。”摄津晴门暗自叹息几个月前的那封劝谏信,暗暗责怪关东公方不该这么急切的在几个月前写信劝诫。

    当时京都城内虽已不靖,却并没有发展到今日的情势,无论是幕府公方足利义辉还是幕府奉公众,都没想过要在三好家没动之前临阵脱逃,三好家还没动弹就把征夷大将军吓跑,传出去岂不是丢死人,还是用最不能让幕府将军所接受的形式,用一式三份的书信从不同渠道送过来,幕府公方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侮辱,更加坚定不离开京都的意愿。

    现在看来足利义时的预见是非常神准的,三好家却有逆心的将一万五千大军派到二条御所外扎开阵势,可是足利义辉也已经做出决不妥协,坚决不后退的决断。

    这些日子幕府公方的精神很差,多日休息不好黑眼圈很厉害,足利义辉趁着短暂的时间抓紧闭目养神,刚有点睡意就被轻轻走动的声音吵醒,睁开双眼道:“三好家怎么说的?”

    三渊藤英恭敬的行礼,低声说道:“三好长逸说他们是来请求申诉的。”

    “申诉?派遣一名使者携带一纸诉状就可以做到,需要出动一万五千军势把二条御所团团围住吗?余还是第一次听说!”足利义辉冷笑着扫视谱代家臣,幕臣们面对将军的质疑只有垂首不语。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将军的质疑。

    一色藤长迟疑道:“不如派出一位使者去问问三好家要申诉什么,再做决断吧?”

    “派出有去又有什么用?”

    摄津晴门劝说道:“总好过被动等待下去吧!”

    足利义辉轻哼一声:“好吧!既然你们不死心,那就着进士美作守殿跑一趟吧!”

    进士氏本是代代侍奉足利将军家,负责御所庖丁道、食事作法的奉行,而后逐渐被提拔重用成为奉公众三番成员,现任家督美作守进士晴舍效仿大馆氏,把自己的女儿小侍从嫁给足利义辉作为侧室,因而被提拔为幕府申次众,在申次众首席大馆晴光隐退,前度接任首席的明智光秀出镇慈照寺。大馆辉光又暂时居于次席的时机。担任幕府申次众首席。

    足利义辉似乎对这个便宜岳父很放心,目送他离去便继续说道:“听说昨天晚上觉庆在城外大宴公卿非常兴奋,还扬言要余退位隐居,把将军之位渡让予他。是这样吗?”

    幕臣们不知道足利义辉是怎样得知昨晚的最新情报。紧张的低头塌腰缩起脑袋装乌龟。生怕足利义辉点他们的名字途惹尴尬,摄津晴门扫视群臣缺乏担当的表情,暗叹一声转而说道:“臣下也是刚听到这消息。真假尚且不明。”

    “你们看这是什么!”足利义辉从袖口里取出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上面寥寥两行小字大略写着昨日三好家拥立足利义秋的情况,包括二条晴良、九条兼孝单独会见足利义秋,还有饮宴时众人议论废立的只言片语夹杂其中。

    足利义辉见谱代家臣沉默以待,心中止不住的向下一沉,暗叹道:“果然这一切都被沽名钓誉的足利义时给料到了,失去他的支持这幕府就如细沙堆砌的城堡,看似很美却如空中之塔根基薄弱,只消海浪席卷而来就会土崩瓦解……”

    幕府真的要完蛋!这是每一个武士心中闪过的荒谬念头,想那几年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转眼不过几年间风向大变,京都失守国中御料所被掳掠一空,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艰难,转眼间竟要面临穷途末路的深重危机,许多人的脑子转不过弯,出现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景象。

    年轻的上野清信跳起来,大叫道:“已经没有机会了!索性就拼了吧!”

    “拼了!索性就拼了!怕他们做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

    “让他们知道我幕府男儿也不是畏死之辈!”

    ……

    时至中午阳光格外强烈,二条御所外一万五千余军势被酷暑折磨的缩在树荫下不想动弹,三好长逸还在耐心的和进士晴舍讨价还价的磨蹭着,年过六十的老人家总有些嘴碎,就那么几句道理翻来覆去的叨叨个不停,急的松永久通直上火。

    “这么下去可不行,再磨蹭到傍晚,今天这一白天就浪费掉了,我等得尽快行动起来。”松永久通把目光锁定安坐一旁的岩成友通,希望他插嘴说两句尽快把进士晴舍给扣住或者撵走,可惜的是岩成友通似乎顾虑不少,亦或是单纯的不愿意抹掉三好长逸的面子,总之磨磨唧唧就是不动。

    这下可不光是年轻的松永久通有点脑袋发胀,三好政康和内藤宗胜也很上头,两人小声交换意见初步决定要终止这无意义的谈判,毕竟这一万五千人站在太阳地里挨晒,就为了听老头子和幕府的使者叨叨出兵的理由,最后还扯到什么诉讼不诉讼的问题上,这岂不是闲的没事干。

    “咳!日向守殿一定累了,还是让在下说两句吧!”三好政康郑重其事的说道:“请天使恢复公方殿下,我等最迟明天就会撤军,请公方殿下放心京都的安全,我等愿意保证绝不会出现几年前的纵火乱捕等恶劣行为的,如有出现一定立即处斩决不姑息。”

    打发掉满怀疑虑的进士晴舍,就看到三好长逸面色不愉的说道:“老夫正在和美作守商讨这进兵的事宜,下野守殿蛮横的打断实在太失礼了吧!还有下野守殿擅自做主,定下明天退兵又是怎么回事?万一京都生变事有不谐,岂不是要罢兵退出京都了?”

    三好政康没好气地说道:“士卒们为了聆听日向守的长篇大论,已经站在太阳下白白耽误半日的功夫,在下迫不得已才打断日向守殿的高论,我们实在等不起了!”

    被族侄当面说的下不来台是非常难堪的,心中恼恨三好政康不给他留面子,表情却看不出丝毫不愉之色,反而询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进兵?还是……”

    “当然要尽快进兵的!殿下已经催促几次了!立刻进兵把幕府将军殿驱逐流放出京都!”松永久通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就带兵冲出去,就三好政康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架势,攻入御所流放将军,好像听起来就非常有成就感的样子。

    内藤宗胜也鼓励道:“事不宜迟,就趁着进士美作守回返的空档,我等立刻进兵攻击,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在下附议!”岩成友通举手赞同。

    三好长逸一看情势一边倒也不犹豫,当即拍板道:“那么就全军出击!目标二条御所内的幕府公方殿!”(未完待续。。)

第564章 永禄大逆(一)

    永禄十一年五月十九日午后刚过,三好军一万五千军势向二条御所发动总攻击,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在一千五百挺铁炮的火力支援下,非常大胆的从四个方向同时发动攻击,心急的三好政康显然不愿意慢慢悠悠的等下去。

    二条御所里仅有的一百六十多名武士慌了神,完全没想到前脚还在交涉退兵事宜,后脚这三好家就翻脸无情的打上门来,猝不及防之下被铁炮众劈头盖脸的集火压的抬不起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方城门被攻城锤猛烈的撞开,幕府奉公众被打的节节败退。

    柳生宗严见势不妙大喊道:“糟糕!北面大门被撞开了!我先去救援!你们顶住!”

    不属于幕府管辖的剑豪们抽出太刀急匆匆的赶赴北门,十几个上泉秀纲的年轻弟子举着太刀大吼着冲到大手门前,左劈右砍硬生生把冲在最前面的三好军足轻队阵势杀散,轻而易举的驱散大手门前的进攻威胁,那些扛着攻城锤的民夫见势不妙四散逃跑,北门的进攻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进攻给搅合的陷入停顿。

    三好军的足轻队战斗经验丰富,并没有因为一场突袭就把自家的阵势给打乱,在足轻番头的带领下迅速整队列阵并再次发起进攻,不信邪的三好军很快又被打退下来,他们终于发觉遇到的对手与以往的武士不太一样,近战的剑术灵活的步伐精准的拿捏让这些久经沙场的足轻有些无所适从,三间枪的长度优势在手持太刀的剑豪面前不堪一击。

    勇猛的柳生宗严连大铠都没来得及披挂,全靠一身精湛的剑术和过人的胆魄冲入阵前。双手高举太刀每一个斩击都能带走一条性命。凭借多年来修习一刀流与新阴流的精湛技艺。一路突击如猪突猛进所过之处鲜血迸射身首分离。

    在他的带领下十余名无甲的剑豪众均超水平发挥,横切竖劈杀的三好军的足轻队完全没有抵抗的胆子,于是战场上便呈现出十几人长袍大袖的武士,追着数百名全身披甲的足轻队猛砍的诡异场面,震惊于幕府武士的骁勇彪悍,使得场上的三好军士卒顿时有些进退失据。

    紧随其后杀出来的幕府奉公众见状大喜,有样学样的抽出太刀冲到大门前一顿劈砍,北面大手门前不过三十余条汉子。就凭借着一腔热血和**凡胎死死的挡住面前数千名三好军的进攻势头,三好军的士气为之一夺。

    三好军阵前指挥的几名足轻大将见势不妙,抽出长枪太刀大喊着“闪开”冲入阵中,为首的几名足轻大将极度的自信选择一对一的单挑,其中一名武士明显是几名大将里的头领级人物,举着手中的太刀盯上柳生宗严。

    “敌将速速报上名来,我三好市之丞不杀无名之人!”

    柳生宗严闻言大笑,单手戟指着喝骂道:“三好家恶贼听着,讨取你者乃和州柳生宗严是也!”

    说罢挥刀直面冲杀过来,其凶猛的架势吓的三好市之丞浑身一抖胆气消退。十停的力气竟瞬间去掉四五停,偏巧抬脚睬到一粒石子。浑身发力不均险些身体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看到那雪亮的太刀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三好市之丞下意识说道:“好厉害的横切……”

    这位三好军足轻大将的脑袋瞬间脱身而出,留下那具无头尸腔像破烂的水管,向四周疯狂的喷洒着鲜红的血浆,柳生宗严的半边衣袖在遮蔽污血溅射的时候染成红色,除此之外还有左侧衣摆,靴子也都被污血迸射到,半边的身上星星点点的血渍与另外半边干净整洁的打扮截然相反,给人一种极度反差的恐怖感。

    左手拎着那大将的首级,右手持刀肃立于大手门前,柳生宗严如一位所向无敌的大将散发着无敌的气魄,三好军的士气再降一格,正犹豫着如何应对之时就听到:“敌将三好市之丞,被我和州武士柳生宗严讨取了!”

    凭借剑豪们的出色发挥,逐渐把三好军阵前的足轻队打的士气跌落,完全组织不起像样的攻势,胆子大的幕府奉公众趁机选择主动出击寻觅战功,幕府奉公众内知名猛将一色淡路守带着十余骑武士,大喝一声策马冲入三好军的乱阵之中,挥舞长枪往来冲杀竟把三好军打的节节败退进而演变成抱头鼠窜,一时间北门的防守压力锐减,众人欢呼雀跃着庆祝以少胜多取得伟大的胜利。

    虽然他们很努力的坚持战斗,但是局部的优势并不能改变整体上的大劣势,在北门战的如火如荼的同时来自东门、西门、南门纷纷示警,不得已之下师冈一羽、疋田景兼、奥山休贺斋各率十几名同门师弟前去驰援,上泉秀纲则带着年纪较小的几个徒儿,以及相对年轻的林崎甚助、驹川国吉留在常御所门外作为最后的预备队。

    “愿神佛保佑幕府,保佑将军殿下挺过难关……”林崎甚助低声祷告着,从天刚亮到现在他就一直在轻声咏唱诵言,看似无力的举动恰恰反应出御所内武士的焦急和无助心情,这个时候大概只有神佛能旧他们。

    御所内几位亲信重臣急的团团转,一条条局势恶化的消息反复摧残他们脆弱的神经,二条御所四个大门只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攻陷,从开战到这会儿不过一个时辰,战死的武士就超过十五人,近十分之一的战损还是在剑豪们突袭成功的前提下,若非有上泉秀纲的徒弟们出色的表现,这会儿恐怕没人能坐着安稳的说话。

    上野信忠说道:“坚持不了多久的!最多再坚持一两个时辰,御所内的几条防线就要全线崩溃了!奉公众的兵力实在太少太少了。”

    心存幻想的幕府奉公众根本没想过战争来的那么急促,准备不足更谈不上士气有多强。全凭着心底里那口气支撑着硬抗三好军的进攻。鬼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再坚持两个时辰。估计最乐观的武士也不能作出更乐观的判断。

    仁木义政紧张地问道:“坂本那边会不会突然杀出一万军势来救援?在下没记错的话,坂本应该有一万六千大军坐镇的,若是率军驰援一定可以驱赶三好逆贼们的行动吧!”

    一色藤长小心的打量着面无表情的足利义辉,说道:“应该不会的,坂本军势还需要抵挡北方朝仓氏、浅井氏的军事压力,原本应该是可以派出六千军势来援,但是中尾城、将军山城、伏见山城落入三好家手里,坂本军入洛的方式也就只有非常危险的水路全源投送。

    问题还要绕到伏见山城的监视点。很容易就可以发现大批船队从宇治川进入淀川,发觉坂本空虚也会从后方进行突袭,恐怕很难期盼到军势来救援京都的二条御所,再考虑到中条出羽守亲身经历过洛中合战,对我等当年吝啬的态度非常反感,多半也是不会有希望的吧!”

    幕臣们脸色一白低下脑袋,当初为一己之私拒绝厚赏劳苦功高的中条时秀与六角义贤,就是他们这帮幕臣积极提出来的,理由是洛中合战打的京都乱七八糟,幕府到处用钱也没那么多恩赏给他们。就这么三言两语外加几千贯文永乐钱以及晋升官职等小恩小惠就打发走他们。

    却不想这一时的节省就狠狠的得罪这两颗大树,没有大树也就没有乘凉的机会。从那时起幕府的日子就越过越差,甚至连足利义时从关东送来的贡物也停止增长,时日一久双方隔阂越深渐渐分道扬镳,因而京都骚动和眼下的三好军逆举,这两家就没有一兵一卒的援军派来。

    明知道自己做错事还不愿意低头承认,死到临头依然死鸭子嘴硬到底,这就是骄傲的幕臣们最后的尊严和特权,而这群幕臣的主君剑豪将军足利义辉又何尝不是如此,一生酷爱乾纲独断一言九鼎,做事急功近利,待人薄情寡义,身为将军不知恩恤功臣良将。

    仁木义政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那么慈照寺内的军势呢!他们一定是可以过来救援的吧!”

    摄津晴门苦着脸说道:“说是没有太大问题,可其中的问题却多的不可胜数,这三千军势到底以谁为总大将尚未可知,外敌强大内部不协能有多少发挥还不知道,相国寺里还有三好家的三千守军阻挠,想一路冲杀过来恐怕不那么简单。”

    幕府谱代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对策,就像往常那的议论相似的没有结果,说到最后终究是这不行那不行也只有坐以待毙完全可行,有怎样的家督就有怎样的家臣团,缺少主心骨人心不齐智谋不足是他们的毛病,幕府众里能力比较出色的基本都被关东足利家挖到坂本去奉公,剩下的不是能力短板比较严重,就是带着愚忠或者自以为是的类似毛病。

    足利义辉看透这一切也看厌这一切,始终坐在主位上擦拭太刀,在他的身侧整齐的摆放着近百把太刀,其中既有童子切安纲、鬼丸国纲、三日月宗近这样的天下名剑,也有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一定会有危险的!”三渊藤英急得团团转,焦急地说道:“不如公方殿下先答应他们的要求,以退出二条御所为要求换取幕府元气不失体面的退却如何?以前也有惠林院殿(足利义稙)的前车之鉴,即使暂时退却也可以复起。”

    一众幕臣满怀希望的期盼着关键时刻,幕府公方愿意主动退让躲过一劫,却不想足利义辉淡淡的说道:“事到如今四面强围后路全无,诸君却依然幻想着余低头认输便可体面退避坂本真是令人惊讶啊!”

    幕府谱代家臣尴尬的低下脑袋,明知道这个提议很蠢,却依然不愿意放弃一丝侥幸心理,三渊藤英急切的说道:“不试试怎么不知道就不行呢?”

    足利义辉冷漠的注视着三渊藤英,仿佛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盯的他浑身一颤不敢对视。才听他说道:“这句话总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大概是这几个月里。余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了吧!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所以余听信你们的谏言没有离开京都,坚持留守京都静观局势变化,事实证明三好家却有逆心。

    几日前三好军进入小泉城,又是你们说足利义亲之死会让三好家陷入混乱,京都的危局或许还有转机,事实又证明三好家不会死心,今天三好家大军围城又是你们说派人交涉或可退兵。事实证明三好家根本没有打算退兵,临到最后,还要余在三好家面前低头乞降,换取那虚无缥缈的复起机会?”

    被将军当面讽刺挖苦一通,三渊藤英既尴尬又羞恼,强行辩解道:“臣下的判断却有失误,但这不能怪我等无能,实在是三好家太狡猾了呀!未曾想他们会把觉庆弄过来对付幕府,更没想到他会改名为足利义秋,目指幕府将军的大位!”

    足利义辉的眼眸突然变的格外犀利清澈。轻声说道:“你们想不到的东西还有很多,足利义时为什么能在十几年间铸就称霸关东的奇迹。三好长庆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报复幕府,三好家一门众为什么会离奇死光,足利义秋是如何愿意听信三好逆党的花言巧语,你们永远不可能明白,正因为不明白所以余被困在二条御所里,所以你们还在幻想着开城降服换取体面的离开。”

    或许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醒了,此刻的足利义辉颇有点看开是非对错意味,语气平缓神情淡然毫无煞气和嗔恨之意,蒙蔽多年的仇恨与愤怒的乌云逐渐消散,留下的只有堪称美德的坚决,勇敢和百折不挠的韧劲,这是足利义辉引以为豪的优良品质。

    足利义辉身体前倾问道:“外无强援,余还能体面的全身而退吗?却是不知,余被幽闭于京都某寺方寸之间郁郁而终,在座的诸君又有几人愿意为余尽忠节之事,又有几人改头换面投效逆党三好家拥立的足利义秋,继续做这幕府的谱代家臣。”

    “臣下……”三渊藤英尴尬的垂下脑袋,厅内的幕府重臣们也露出相同的羞惭之色,若是真如足利义辉所说的那般事态发展,大概没有几个武士会为足利义辉殉死的,不愿离开京都的花花世界又不习惯客居乡下大名配下做家臣,多半还是会有人依从足利义秋幕下做臣僚。

    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屋子没破换一副碗筷重起炉灶不照样过,身居高位养尊处优难免要少了几分血性,所以若干年后才会有明朝诗人忧愤的写下:“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冷眼旁观幕臣的表现,足利义辉淡然一笑:“余那个十几年没有见面的好弟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尚未可知,只从义秋昨日的表现或可看出些许意图,认可三好家逆党废黜本家,自以为在兴福寺里读了几十年书,便以为做将军的水平会比余更优秀,自以为是刚愎自佑一如十几年前余的样子……”

    面对将军的质疑,幕臣们只得缄默以对,立将军绝非一拍脑袋就下决断的儿戏之举,没人会相信一个毫无政治经验的新将军,会比一个年富力强的且经验丰富的将军更合适,前者的无限可能恰恰说明偶然性太多,不见得契合经过二十年来逐渐磨合出来的成熟的幕政体系。

    此时御所的几个方向同时传来一阵杂乱的轰鸣,乒乒乓乓的挺像过年时燃放的爆竹,在御所门前可以清晰的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兵士喧闹,很显然幕府一方的奉公众及少量剑豪也渐渐吃不住三好军的攻势,纵使剑豪们英勇无畏剑术非凡,奉公众个个骁勇善战一往无前,可是他们毕竟是**凡胎,没有金刚不坏之身也没有九条性命,被铁炮一轮集火打中还是要死的。

    忽然城外三好军的本阵敲响军太鼓,幕臣们神色复杂的眺望着远方,知道这是三好家决定发起总攻击的信号,只要军太鼓不停进攻就不会停止,要么失败投降、要么全员战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就是这么激烈和残忍。

    进士晴舍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说道:“不好了!三好军攻陷北门,一色淡路守冲入乱军被三好军的铁炮队射杀,柳生殿已经带人撤入三之丸内继续坚守。”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足利义辉抽出刀铭为不动国行的御用太刀,冷静的吩咐道:“一会儿大战就会打到御所前,余不需要你们坚守到最后一刻,余只希望你们能看在君臣二十多年的情分上,护送母亲大人、夫人和孩子们脱出御所,余就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摄津晴门噗通一声跪倒俯身:“公方殿下!请你收回成命,我等愿为公方殿下,为幕府效死命!”

    “余的心意已决!诸君不必多劝,去做吧!”

    此刻一阵清风吹入常御所,轻轻吹起垂挂在影壁上的足利二引两旗,足利义辉持剑漫步在廊下仰望碧蓝的天空,说道:“起风了……”(未完待续。。)

第565章 永禄大逆(二)

    初夏五月天气闷热异常,炽烈的阳光携带着无尽的热量炙烤大地,金黄的阳光把落下来将青色的草地盖上一层厚厚的白色光晕,白色如利剑般让人眼前一阵晃目,窒闷的天气似乎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似的。

    如果此刻有人站在爱宕山上眺望南方,一定可以看到在摄津西南方向的海面上,正逐渐飘来一大团乌黑的云彩,这种闷热的午后通常是没有人愿意出门行走的,站在太阳下晒一会儿就会觉得浑身难受,不消片刻就仿佛从水里打捞上来似的,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

    二条御所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夏蝉依然不知疲倦的奏鸣着,如若吹奏着一曲旋律单调的催眠曲,只可惜值此危难时刻,院落里的妇人们却不敢有丝毫的睡意,近卫贤子就像一只受惊的母兽,搂着三个女儿紧张的盯着院子外的动静,似乎等待着有一丝风吹草动就带着她们躲入某个房间里。

    “咚……咚……”

    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声音仿佛闷雷滚动,撕开午后近乎凝固的空气,震的近卫贤子怀里的两个孩子浑身发抖,年长足利辉子抱着妹妹足利淳子,畏惧地说道:“母亲大人,坏人就要打进来了,辉子真的好害怕,辉子和淳子会不会死掉啊!”

    近卫贤子勉强笑着安慰道:“不会的!相信母亲一定不会让你们受到危险的。”

    足利义辉与她一共生育两个女儿,长女辉子今年十三岁,次女淳子今年九岁。这对姐妹继承父亲的勇敢和母亲的善良。小小年纪就知道幕府的日子艰难。主动跟着女官学习女红制作漂亮的衣裳减少开支,就连辉子自己的嫁衣也是亲手缝制的。

    两个女儿从小懂事省心,为近卫贤子这些年黯淡的生活增添几抹亮色,自从嫡长子辉若丸离奇病殁以来,近卫贤子就被足利义辉彻底抛入冷宫,几年里就连到房间就寝过哪怕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出现,偶尔过来看看女儿也绝不在她这里呆上超过半个时辰。

    自从几年前,足利义辉阻挠足利义时晋升従二位。导致恶了两家亲密的关系以来,关东将军府对幕府的供养一年比一年削减,京都骚动连一兵一卒都没派过来,以至于足利义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好长庆驱逐奉行、霸占京都,给幕府本就不强的权威狠狠的一击。

    颜面上的损失到是其次的,最大的问题是献金的大名逐渐消失,往年来京都供奉的大金主越来越少,关东与羽奥大名全部被关东将军府收入囊中,不但增加足利义时的独立性,更进一步导致足利义辉鲁莽的翻脸带来大量的献金削减。

    初时足利义辉还不觉得怎样。到永禄八年(1565年)以后各地大名来到京都进献金银的使者越来越少,到永禄十年(1567年)幕府的献金收入跌落到天文二十年(1551)的水平。这落差高打永禄三年(1560年)顶峰时期的二十倍。

    幕府与最大的金主和支持者疏远关系,直接导致幕府权威衰退财政困难,偏偏足利义辉又是个硬骨头,好马不吃回头草,,为将军尊严坚决不服软认输,就这么顶着朝廷不让晋升従二位的动议成文,结果那自然是关系越来越差,幕府收到的献金降低到今年只有区区的永乐钱三千贯文,这种一千贯文还是指名道姓给虎姬的义姊近卫贤子的化妆料。

    在义弟足利义时那里吃了个大亏,不但颜面大失还丢了重要的财政来源,恨屋及乌就连带到无辜的近卫贤子身上,一千贯文化妆料被足利义辉派人拨付给近卫贤子,他自己则连过来走一趟说几句场面话的必要都给省了。

    去年足利义辉把进士晴舍的女儿小侍从纳为侧室,对近卫贤子和两个女儿就更加冷淡疏远,想见孩子就派人把两个女儿接到那边的御所玩耍几天再送回来,今年年初一千贯文化妆料事件前后,住在另一边御所的新夫人小侍从怀了身孕,还有不少幕臣去那里庆贺送礼,期待着小侍从能诞生公方殿下的长子,至于近卫贤子这冷灶大概是不会有人想起来照拂一二的。

    足利义辉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应对策略,他也曾经效仿朝廷使用山科言继赚外快,派出大馆辉光四处到外化缘赚点钱,财政拮据迫使足利义辉频繁的派出使者,往返各地深度介入调停各国领地争夺,并从中赚点外快来支撑快要破产的幕府财政。

    可那点钱来的实在太慢,也不能满足足利义辉以及奉公众的需求,无奈之下治好将每年幕府需要支付给幕臣们的年俸,从原来的永乐钱数百贯文统一降低到一百贯文以内,最高的摄津晴门八十五贯文,这点钱养活一家人在京都的日常开销都是个问题,就别提去酒屋时常喝点小酒消遣了。

    三渊藤英、仁木义政等重臣人的年俸也降低到五十贯文,年轻的奉公众成员只能领到几贯钱的象征年俸和三人份扶持米,这待遇和几年前每个奉公众武士都有几十贯文年俸简直不能比,比如大馆晴光这种隐退在大津城,有自己生活来源的幕臣就干脆不给年俸了。

    拮据的生活给二条御所带来大量问题,足利义辉很快就下令裁撤许多小姓和侍女,近卫贤子所在的御所里人手从原本的三十余人被撤掉只剩下八人,教习两个女儿的女官更是全部辞退,人手不足导致御所内的几处花园荒废,荷花池无人清理疏通淤塞的水道而变成一汪死水,一到夏天成为蚊虫滋生的地方。

    生活质量大幅度下降并没有让近卫贤子感到灰心失望,她也没有怨丈夫移情别恋的薄情寡义,依然无怨无悔的照顾这个家。她知道丈夫这些年大手大脚花钱惯了。乍然之间衰落到置办几件像样的衣衫都要斟酌再三的地步。就悄悄把一千贯文永乐钱转托给摄津晴门,而她自己则只拿着幕府给予的每个月十贯文的化妆料养育两个女儿。

    嫁给足利义辉以前,近卫贤子也曾是京都公卿圈子里知名的才女,在女官被辞退的日子里便承担起孩子的教育,两个乖女也是这个时候学会女红,用稚嫩的肩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辛苦的母亲分忧解难。

    此时她还不到三十岁,养尊处优近三十载造就近卫贤子娴静淡雅的贵妇人气质。保留着少女时代引以为傲的娇俏秀靥,又兼有少妇所独有的风情万种,仿若高山雪莲矜持清高,又像一泓秋水纯洁清澈。

    此刻正值女人一生中最灿烂的岁月年华,却因为生活艰难而没钱去擦粉抹胭,华丽的打褂全被她拿去卖掉换钱,自己则穿着朴素的居家衣裳像个普通的妇人抱着孩子,温柔地说道:“不用害怕,他们不会伤害到我们的!相信你们的父亲一定会打退敌人的。”

    “轰隆……板载!”

    御所不远的方向传来喧闹与欢呼声,吓的两个孩子缩在母亲的怀抱里不敢动弹。几个小侍女瑟瑟发抖的躲在回廊下、房间的角落里互相相拥嘤嘤哭啼,近卫贤子忧虑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紧闭的院门。思索着怎样才能逃过一劫。

    近卫贤子的秀眉轻蹙,暗道:“若是能逃出御所,到兄长那儿避难就好了。”

    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将她的思绪搅的七零八落,把两个女儿吓的直往她怀里缩,近卫贤子努力镇定着精神探头向外看去,只见小小的院落里站着几十名黑衣蒙面的武士,他们半跪在庭院里如一排石像丝毫不动半分,庭院中央只有一位黑衣武士站着。

    那黑衣武士低声道:“御台所殿可在房间内,恭请御台所殿叙话,在下有要事相商。”

    近卫贤子见他们不像坏人,便轻轻探出半个身子,小心翼翼的额外难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武士借去面罩,露出苍老的面容恭敬的说道:“在下服部石见守保长,四十年前曾在幕府短暂效力过,奉敝主之命接引御台所殿离京避难,请御台所殿收拾行囊速速启程,京都城内另有一支军势作为接应。”

    “你家主君是?”

    “正是关东公方足利亚相殿,在下奉主上之命,保护御台所殿的安全……”服部保长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距离不到五十米外传来一阵激烈的铁炮交火声,旋即面色一变躬身道:“三好军已经打入御所内,在下埋伏在御所外的暗哨在附近有兵火交接,说明御所已经不安全了,事不宜迟,还请御台所殿速速启程,迟则生变也!”

    “义时的家臣的话,妾身就可以放心了,妾身也没什么要拿的,稍作准备就可以启程……”近卫贤子松了口气刚转过来安抚女儿,忽然一愣又转身问道:“公方殿下也石见守殿,被救下来了吗?”

    服部保长脸一黑,暗道怕什么来什么,撑地俯首道:“……抱歉!公方殿下正在前线与三好军激烈交战,恕在下兵微将寡无能为力,还请御台所殿快些行动吧!”

    “殿下不走,妾身也不能走,况且庆寿院还在,妾身不能就这么走掉。”近卫贤子神情一黯,放慢脚步又坐下来,说道:“还有公方殿下的另一位夫人,小侍从殿还怀着公方殿下的骨肉,那很有可能是一位健康的小殿下,妾身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公方殿下的子嗣受到伤害。”

    服部保长急的直上火,一挥手几十名忍者如离弦之箭迅速蹿出宁静的院落,自己则跪坐在庭院里严肃的说道:“御台所殿可知道如今这二条御所有多么危险,京都又是多么的危险,将军殿下的弟弟足利义秋在东寺宣布将要在今日傍晚前往大内里觐见天皇,正式受封征夷大将军宣下,御台所殿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足利辉子与足利淳子悄悄的走出房间,跪坐在她们母亲的两侧,好奇的打量着面容苍老黑衣武士,这是她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二条御所以外的男人。足利淳子的年纪小还不懂二条御所有多大的危险。只是单纯的以为母亲不害怕就没事了。

    小女孩大着胆子张望跪坐在庭院里的服部保长。很好奇老武士南腔北调的口音,笑声对足利辉子说:“外边的武士好奇怪,衣服也是从没见过的奇怪样子。”

    近卫贤子轻声的告诫女儿们要尊重客人,随即淡然的说道:“请石见守言明。”

    服部保长郑重其事地说道:“请御台所殿一定要明白,将军殿下很危险,而且非常危险……”

    ……

    未时末,三好政康亲率三千军势攻入西城门,并于城门虎口内的方寸之地与四十余名武士激战。奥山休贺斋手持两把太刀左右开弓,以一己之力杀散数次三好军的突袭,依靠并不纯熟的二刀流力敌四名三好军大将的围杀,左支右挡始终不落下风。

    自古以来常有以一敌十的猛士,却罕有听说以一敌百的战将,即使温泉关之战的列奥尼达斯也只是面对十数倍于己方的敌人,大概只有类似西楚霸王项羽穷途末路于乌江自刎时的惨景可以超越,而此时足利义辉恰恰就是穷途末路。

    每个守城的武士都要面对数十倍于己方的敌人,虽然同一刻不会被几十支三间枪捅过来,但是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敌军冲杀过来而己方没有后援。这种绝望的心情所带来的压力是非常大的,精神紧张的时候体力消耗也会成倍增加。高强度的战斗全靠士气支撑,所以旺盛的斗志需要奥山休贺斋这般剑豪来激励。

    僵持延续一刻钟,三好军屡次组织足轻队的突击都被杀退,换上铁炮队集火战术又被对方的十几名骑马武士的突击给破掉,缺乏灵活性的铁炮队一套射击动作需要一分钟,有这功夫脑袋早就可以搬家好几次了。

    直到申时初,以寡敌众的奉公众大将上野伊贺守战死,讨取他的是奸诈的三好政康,他用一支造型小巧别致的怀铁炮突然袭击,杀死一时间疏忽大意的上野伊贺守,奉公众群龙无首士气崩溃节节败退。

    四十余人转眼间讨死大半,奥山休贺斋的十几个师弟也死掉一大半,唯有他依然生猛无敌以一己之力恶战八方,无奈寡不敌众左躲右闪渐有力不从心之感,最后带着十余名残部节节抵抗依然躲不过刀剑无眼,左侧脸颊被划了一道狭长的口子,身负多处重创才狼狈逃入三之丸。

    与此同时,师冈一羽的遭遇也与他相差仿佛,不到四十名守军也是坚持没多久便战死大半,师冈一羽本人挨左肩挨了一刀受伤不轻,被迫撤到御所内进行紧急包扎治疗,柳生宗严坚持的时间稍长一些,一直拼到还剩下七个人才退入北门,疋田景兼更生猛,带着三个人从东门撤回到三之丸的大门里,三个人就没有一个是奉公众。

    活下来的武士个个挂彩,最轻的疋田景兼被流矢射中胳膊,要不是三好军的竹弓威力弱的可怜,就他身上那套长袍大袖也免不了胳膊被射穿,幸运的是只受了点皮外伤就逃了回来,一百多名奉公众活下来的不到三十人,剑豪们死的还生十六个,这是整个二条御所的武装力量。

    足利义辉吩咐所有人撤回御所前防守,他自己则亲自披挂上阵,穿着华丽的大楷手持太刀立于常御所前,在他身后的榻榻米上插着数十把太刀,每一把拿出来都是价值千金的名贵之物,足利义辉宁愿让它们全部折损在此地,也不愿意卖给肮脏的商人,或者落入更肮脏的足利义秋的手里。

    看到武士们个个负伤满身血污的凄惨模样,足利义辉轻叹道:“辛苦伊势守殿为余奋战到最后一刻,余代表幕府感谢你的忠诚勇敢,伊势守殿已经做完一位兵法指南所做的全部,所以请趁着三好军没有杀来之前,立刻离开吧!”

    “请将军殿下随着在下冲出御所吧!”上泉秀纲忽然撑地俯首道:“在下其实是奉命前来保护将军殿下……”

    足利义辉忽然笑着摆摆手:“不必说下去……该知道的余都知道,感谢伊势守的为幕府的奉献,放弃关东的荣华富贵在余这二条御所的小小一片天地里坚守数年,一定很辛苦吧!到今天一切就要结束了,战斗到这里继续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尽快回关东吧!告诉义时,余领下这份情了。”

    “公方殿下!”上泉秀纲惊的呆住,没有上阵的林崎甚助与驹川国吉,搀扶着受伤较重的奥山休贺斋与师冈一羽也跪下来。

    这时候一位身穿僧袍的老妇人缓缓走来,她就是足利义辉与足利义秋的母亲,曾对足利义时多有照顾的庆御台,同时也是近卫贤子的亲姑姑,削发为尼隐居多年的庆寿院,说道:“伊势守一心奉公是为幕府良臣,贫尼以为公方殿下应该给予赏赐以为褒奖。”

    “谨遵母亲大人的旨意!”足利义辉恭敬的拜下,又起身说道:“余如今身无长物,所能给予的只有这一地的太刀和可怜的名誉,希望伊势守不要介意一个将死之人临别前的吝啬。”

    “公方殿下!您这是……”这下不光是上泉秀纲惊讶的跪下来,就连他身后的幕府家臣也跟着跪伏于地,神色凄惶地哀求道:“万万不可啊!公方殿下乃千金贵胄,堂堂河内源氏的嫡流的征夷大将军,绝不能身陨此地呀!”(未完待续。。)

第566章 永禄大逆(三)

    “咚……咚……”

    足利义辉眺望御所外围旌旗招展擂鼓阵阵,知晓这是三好军杀入二之丸撞门的声音,奉公众连一道大手门都坚持不住,继续顶着剩下的几道城门也没有太大意义,不如趁机用巨木乱石封堵几道城门,争取能对三好军造成片刻的阻滞。

    残存的幕府奉公众,不顾身体伤势的痛苦,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着,期望着幕府公方能够收回成命,却不想足利义辉坚决的摇头说道:“余的心意已定,诸君不必复言!”

    就在御所内哀鸿遍野的时刻,御所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闪过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不一会儿那道黑影极速奔驰着返回东北方向角落里的御台所阁,在经过院外空地的时候,看到一地的三好军死尸没有丝毫意外,脚步不停的走进庭院里。

    那名黑衣忍者躬身道:“我等用秘术暂时清空附近的三好家乱捕之军势,最多一刻钟三好军就会发现异常情况,请速速离开!”

    服部保长皱眉说道:“前方的情况怎么说?”

    “公方殿下与庆寿院在常御所内坚守,上泉伊势守也在其中,公方殿下宣布死战到底的决断,相信很快就会得出结果。”

    服部保长转过身对近卫贤子说道:“现在是申时末,太阳快要落山了,足利义秋向朝廷宣布今天就要见分晓,他不能食言而肥在朝廷和京都二十万人的面前丢脸,三好军一定等不及了,将军殿下决心为荣誉而死。御台所殿却不能死。也不能留在这里等待囚禁幽闭的日子!”

    近卫贤子爱怜的抚摸着女儿们的小脸蛋。轻声说道:“妾身要留在这里陪着殿下,把两个孩子托付给石见守殿也是一样的……”

    服部保长坚定地说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御台所殿留在这里不会给局势带来任何有益之处,更有可能让将军殿下蒙受不白之冤!”

    两个小女孩紧张大半日连午饭都没敢吃,放松下来没一会儿精神疲惫,依在母亲的怀抱里安心的睡下,近卫贤子搂着孩子轻声说道:“此话怎讲?”

    服部保长竭力规劝道:“御台所殿不但要照顾两位可爱的公主殿下,保住足利家的血脉传承,更需要继承将军殿下的志向。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带出二条御所,让天下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足利义秋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抹黑将军殿下,以达成自己篡位的正统性。

    御台所殿留在这里非常危险,极有可能被幽闭甚至遭遇不可测的折辱,而两位公主殿下的生活也会非常的凄惨,最重要的是今日今时遭遇的真相,将会被足利义秋轻轻掩盖,将军殿下即使死掉也会蒙受不白之冤的!”

    “石见守殿是在说笑吗?这可并不好笑啊!”近卫贤子被吓的脸色一白,女人最怕的就是战后被俘遭受折辱甚至更悲惨的境遇。捂着胸口紧张地说道:“以妾身御台所的身份,那群四国武士也敢折辱妾身吗?”

    “四国三好家的残暴荒淫和无耻是非常出名的。三好実休与冈本小少将就是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服部保长暗道一声抱歉,只好用危言耸听外加抹黑三好家的手段,把近卫贤子给农骗出二条御所。

    冈本小少将的艳名远播四国,随着三好义贤频繁携带夫人进出京都而传播到畿内,此女本是阿波冈本氏一族,父亲是板野郡西条东城城主冈本美作守入道牧西,嫁给阿波守护细川持隆作为侧室,并诞下细川持隆的嫡子细川真之。

    天文末年,三好义贤在见性寺内杀害了名义上的主公细川持隆,并拥立其子细川真之作为傀儡,引起岳父久米义广、佐野丹波守为首的阿波细川家被官集体反抗,于是他就在枪场合战里干掉自己的岳父久米义广,并与久米夫人离缘。

    随后就迎娶这位冈本小少将,在婚后的两年里接连剩下三好长治、十河存保两个男孩,自从三好义贤身死久米田之战,又被三好义贤的谱代家老篠原自遁霸占娶为妻子,并随后生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苦命女人的命运恰恰印证红颜薄命的真理。

    当她听完冈本小少将的遭遇简直羞愤欲死,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落入四国武士的手里会遭受多么大的折辱,堂堂征夷大将军的御台所被野蛮的卑贱的四国武士霸占,那景象简直不敢想象,她一定会先一步自杀的。

    服部保长知道这么抹黑四国武士很不地道,在心里默念几句抱歉便继续恐吓道:“根据在下的情报,这三好三人众性格卑劣没有一个好人,三好长逸是个老色鬼,三好政康是个无女不欢的恶徒,岩成友通是个喜好寡妇的伪君子,松永久通也是好色如命,内藤宗胜则喜好男风,传闻与他的侄子松永久通暗通款曲……”

    “不要再说了……”近卫贤子捂着耳朵精神混乱地说道:“不要再说了!妾身这就离开二条御所!不要再说了……”

    ……

    距离二条御所核心区域只有一百多米院的三之丸前,搭建起临时的阵幕作为联军攻击的指挥所,足利义秋意气风发的坐在阵幕里挥斥方遒,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阵,心底里难免有那么点小激动,坐在阵幕里对几位大将炫耀自己的军略知识,诸如逢林莫入之类的小技巧描述的天花乱坠,还不停的展示这些年研读明国兵法的心得。

    三好三人众才发觉,这位未来的将军还有个好大喜功的习惯,一个三十岁才坐在阵幕里完成人生初阵的武士,在久经沙场的大将面前吹嘘自己多么懂行,可想而知这三好家的武士是以一种怎样的复杂心情看待他。

    足利义秋说话还不能不听,万一点他们的名字来个击鼓传花各自讲述经历。装作没听清岂不是要打足利义秋的脸面。只能在这么个没有亲手杀过一个敌人。甚至没见过敌人长什么样子的“新嫩”武士面前装傻冲愣。

    松永久秀一脸欣然听着足利义秋的讲述,每当他自以为讲到最精彩的地方开始卖关子的时候,还会努力的装作好奇探寻的样子,待足利义秋主动揭开谜底还能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并激动的鼓掌叫好,真是一位优秀的演员。

    三好政康心里腻歪的要死还偏偏不能发作,用眼神不停的扫视三好长逸,主动凑过去轻声说道:“松永弹正也太热心点了吧?看他那样子要不是自己年老色衰又没有女儿。恐怕早就主动献身侍奉了吧!”

    三好长逸若有所思道:“松永弹正这是想借机跳船啊!”

    “怎么说?”

    三好长逸摇摇头,吩咐道:“待会儿攻陷御所的时候,一定要盯紧殿下,绝不能让松永弹正得逞!”

    这下三好政康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刚要勃然作色便被三好长逸给拉住,耳语几句立刻收起愤怒的表情大喜过望,站起来高声说道:“公方殿下,一定不知道松永弹正殿也是位久经战阵的大将吧!大和一国就是松永弹正殿攻略的,这位就是我武家五百年来第一位大和守护,不但善于统兵打仗还极善内政治理。有点石成金的卓越手段!”

    足利义秋好奇道:“噢?还有此事?”

    松永久秀连忙说道:“臣下只是侥幸遇到聚光院殿下的垂青,在三好家众多武士尤其是在座的几位大将的积极配合下。才艰难的拿下大和国的部分控制权,南三郡的飞鸟京没有任何控制,北部的兴福寺掌握奈良京无懈可击,大和国人众对臣下的态度很消极,距离控制大和国还很遥远。”

    足利义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贫僧……余在一乘院担当権少僧都的时候,就听说三好军攻入奈良京附近,对筒井家的领地展开攻略,若不是三好长庆病死的事件,松永弹正大概应该夺取奈良京的实际控制权了吧!”

    松永久秀再三谦恭不敢,似无意的瞥见三好政康奸诈的偷笑,眼眸里立即闪过一丝警惕之色,正打算找个理由退到阵外,就被眼疾手快的三好政康阻拦:“公方殿下一定还不知道,坐在这边的内藤备前守殿是丹波守护代兼三好家宿将,还是松永弹正殿的胞弟,曾经在岛时胜的箭矢下死里逃生,论战功还在我等之上。”

    “松永弹正的弟弟也是位优秀的武士啊!”足利义秋高兴的点点头:“既然如此厉害,不如就让松永殿与内藤殿担当总攻击的先手役吧!”

    松永久秀面色一变,急忙跪下来说道:“臣下年老体弱不堪战阵折磨,这一身铠甲已经多年未穿了,只在每年正月十一日传出来显摆一下,入夏季节拿出来晾晒去除霉味,请公方殿下看在臣下老朽不堪的病体,准许臣下侍奉在公方殿下左右吧!”

    听见父亲极速的辗转腾挪,躲开这致命一击,松永久通整个人苦着脸也跪下来恳求道:“臣下也想侍奉在公方殿下左右,臣下十分仰慕公方殿下的英姿……”

    足利义秋根本不理松永久通,自顾自的说道:“这么说来确实挺可怜的,那么余就恩准松永弹正的请求,以后就侍奉在余的左右吧!先手役交给弹正殿的一门众担当吧!”

    “谢公方殿下恩典!”松永久秀恭敬的行礼拜谢,再瞥向三好政康等人的眼神,就多出几分凶狠和阴毒之色,恨不得当场就抽出太刀把这三个混蛋的脑袋给劈了,左手始终死死的按在太刀上挣扎着,最后还是忍下这口恶气。

    听到命令的松永久通一屁股坐倒,如丧考妣就差那么点放声大哭,内藤宗胜满眼的绝望就差抽出太刀抹脖子,其情绪之激烈令人毛骨悚然,而松永久秀此时的面色阴郁眼眸如烧红的火炭,死死的锁定三好三人众一瞬不瞬,这深深的恨意落在三好长逸的眼里完全不畏惧,反而笑呵呵的对他还以颜色。

    “却不曾想我久秀也有栽倒在这老货手里的一刻!看来我平时还是太大意了!”松永久秀恼火的要死,被人挡着脸设下圈套再把自己踹进陷阱里。这滋味简直痛苦。

    战事打到这个份上已经胜券在握。足利义秋把本阵弄到这里也是等着接受二条御所的拠点。而这一万五千军势全是久经战阵的三好军精锐,又不是死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尾张弱兵,眼看就要攻陷御所却突然放缓脚步,围着二之丸几扇破城门哼哼唧唧半天不动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找人背黑锅。

    足利义辉的死需要有人负责任,这个黑锅必须有人来背负,足利义秋是伟光正的未来征夷大将军,当然不能沾上这么黑的一口大锅。那么背锅的人就只能从在座的几位身上来找,足利义秋在这吹嘘半天也是希望有个人主动催促进攻。

    只要有这么个蠢蛋冒头就可以顺势把黑锅推出去,只可惜无论是三好三人众还是松永久秀一党全都奸猾似鬼,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跳出来催促,于是就出现申时初攻陷四座大门,申时末还是停留在二之丸外几座无人把守大门外按兵不动的尴尬局面。

    三好长逸的反应异乎寻常的快速,趁着三好政康看似愚蠢的表现之时机,抓住松永久秀放松警惕的机会鼓动三好政康轻率的发言,借力打力把这口攻陷御所的黑锅甩给松永久秀,只可惜最后一刻被松永久秀的急智给躲过去。不过他们的目的最终还是成功达成了,弟弟儿子上阵和他自己上阵也没太大区别的。

    松永久通哀求半天不得推却。反被三好政康冷嘲热讽的满面羞恼,踟躇半天一咬牙含恨退出阵幕,怒气冲冲大吼道:“进攻!立刻进攻!攻陷二条御所重重有赏!”

    ……

    足利义秋的军令压阵,松永久通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一万三千军势从四方云集发动大举进攻,几乎顷刻间攻陷无人把守的二之丸,乱石封门只是权宜之计,堵得住一时却堵不住一世,攻城锤猛击最后一道防线,大门也被巨木乱石彻底封锁通道,幕府重臣根本没想过要活着离开,残余的奉公众聚集在常御所前做最后的殊死拼搏。

    进士夫人小侍从也在这时挺着大肚子走出房间,看到瑟瑟发抖的御所大门非常担心,足利义辉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小侍从知机的转身退到常御所内,她都不敢去看一脸绝望的父亲,她很害怕自己会死掉,她的肚子里的怀着将军的孩子,她是不能死的。

    庆寿院冷冷的望着小侍从离去的背影,说道:“义辉啊!你已经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可是贤子你的安危你想过没有,孩子们的安危呢?你以身殉道,将军家的御台所和公主是不能做俘虏的。”

    “这是我的疏忽……”足利义辉沉默片刻道:“相信义秋不会愚蠢到对自己的嫂子下手吧!”

    庆寿院摇头不语,儿子和儿媳都是至亲,两人闹别扭当母亲的只有袒护儿子,哪怕儿媳近卫贤子是她的亲侄女,哪怕她温柔贤惠待人和善从头到脚无可挑剔,作为母亲她仍然会偏袒鲁莽冲动的儿子。

    许是看到城门又被封住,耐性不足的三好军武士尝试着人叠人翻越城墙,发现御所里防守非常薄弱,立刻大吼大叫着向同伴传递信息,御所外的武士听闻消息当即大喜过望,顷刻间百余名武士足轻攀过城墙冲进御所。

    “冲啊!杀啊!”三好军武士大叫一声冲杀到御所前发动攻击,奉公众勉力排成一列左支右挡,一时间常御所外数十人战成一团刀光闪烁成片,勇猛的上泉秀纲手持足利义辉赐予的不动国行,如猛虎下山一路疾驱刀光不断,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在敌方的阵营里撕开一道口子。

    十余名弟子在柳生宗严、师冈一羽的带领下紧跟其后形成一波反突击,林崎甚助左手按住刀鞘,右手一动光芒连闪斩开喉轮切破脖颈脆弱的血肉,一颗硕大狰狞恐怖的头颅在巨力的作用下冲天而起,鲜血劈头盖来呢的浇下来,激的林崎甚助浑身一颤,眼眸里散发着残忍与嗜血的光芒。

    三好军被一波反突击打的士气受挫,御所里的局势被几个艺高人胆大的剑豪震住,上泉秀纲勇猛无畏站在御所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闯进御所里的全是足轻大头兵,没有任何远程单位威胁剑豪们的安危,冲入御所的几位三好军将既惊且怒,当即作出应变之策,前排的三间枪足轻撤下换上太刀武士站在前排。

    这个变招使得剑豪们的压力渐渐增强,切武士比切杂兵要危险数倍不止,上泉秀纲毕竟是个年过六十的老人,一身勇力再强技艺再高终归年老体弱气血衰败,连劈十几人就累的气喘吁吁,不得已之下治好拄着太刀缓缓后退。(未完待续。。)

    ps:  鞠躬感谢书友二人人山、服部正成、神马人送钟、yuchiangh打赏

第567章 永禄大逆(四)

    足利义辉大笑三声,旋即手持太刀冲入阵中,耀眼夺目的刀光闪烁着散发着死亡的寒意,漫步于刀光剑影间手起刀落血肉横飞支离破碎,即使双手猛劈横斩也像那闲庭信步于自家花园,带着几许自信与潇洒杀的三好军武士丢盔弃甲死伤无数。

    剑豪将军不愧是两代剑圣教导的英杰人物,太刀连挥举手投足杀人于无形之中,兼之年富力强身体壮硕,气力远超过年老体衰的剑圣上泉秀纲,挥刀连斩七八名武士依然气息平稳不露一丝疲态,其精湛的剑术和无敌的威势非同小可,一时间竟没人能制住所向无敌的幕府将军。

    “公方殿下的剑术业已日臻巅峰,作为开宗立派的一门之祖绰绰有余,只可惜……”

    上泉秀纲坐在廊下缓缓喘气,感叹年岁渐长到底不如十年前勇猛强悍,十年他还可以在高山合战中横冲直撞杀的北条军节节败退,十年后却沦落到砍杀几十人就累的撤下来歇息,时光流逝已近黄昏,岁月不饶人乃古之至理。

    庆寿院静静的注视着儿子奋战看不出悲喜,手中的念珠一刻不停的缓缓转动着,今年五十五岁的老妇人的一生充满戏剧性,前半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近卫家公主,嫁给足利义晴就一直在颠沛流离中渡过,好不容易熬到儿子长大当上将军,丈夫又匆匆病逝。

    然后就是一路急转直上过起好日子,幕府的振兴一度让她恢复对未来的美好生活的憧憬,没过几年好日子又惹出矛盾。儿子足利义辉和另一位她和丈夫所看重的足利义时出现矛盾。幕府宿将远走越后自谋出路。其后十余年关系疏远,到还勉强能维持幕府的平衡,这时候她已经察觉到幕府是不正常的。

    可惜足利义辉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孩子,翅膀硬了学会出外觅食就不太需要母亲的看顾,她只能一次次眼睁睁看着儿子败坏眼前的大好局势,放任幕府权威衰落进而走上一条万劫不复的邪道,这一切她早已隐隐料到了。

    庆寿院的死死攥着念珠。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低声悲泣道:“孩子啊!时至今日你才幡然醒悟,却已经迟了呀!太迟了……”

    足利义辉又砍折一把太刀,围在他周围的几名武士见状大喜二话不说猛扑上来,却不防足利义辉藏在腰间的太刀突兀地出鞘,一招横扫千军刀似匹练,仅一个横斩扫过就把一脸惊愕的武士劈生两半,太刀吃不住刚猛的劲道又打折了。

    三好军并不知道这人就是足利义辉,见他挥刀杀人如砍瓜切菜般所向披靡,心中不免生出畏惧怯懦之感。涌入的三好军士卒本就数量不多阵形不整,几位大将气衰落。奉公众冒死护住左右两翼为他施展剑术提供绝佳的机会,

    剑豪将军的超常发挥只能镇住一时,却奈何不了三好军人多势众,足利义辉纵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八方之敌,剑豪将军又砍折几把名刀杀死数十名武士,依然挡不住滚滚涌来的三好军士的凶猛进攻,趁着他手里太刀又被砍断的片刻时间,几名武士忽然大吼一声摆出冲撞姿势对他发起联手突击。

    这一次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四个人呈扇形包围从上中下三路同时重斩,足利义辉却因为频繁的恶斗气力不济有些反应不过来,第一时间没能撤出联手攻击的范围,匆匆抬手格挡两刀却挡不住剩下两刀,柳生宗严与林崎甚助等人各陷入敌人包围无力施救,上泉秀纲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公方殿下小心!”

    一声急喝瞬间打乱三好军武士的默契配合,四个人一愣神惊愕的呆住,才发现面前劲敌竟然是幕府将军足利义辉,免不了心神动摇生出怯惧之心,古往今来杀将军那可是十恶不赦的死罪,把足利义教砍成十七八段的赤松满佑,最终一族切腹自杀也难逃四条河原晒首的待遇,他们可担当不起灭族的危险。

    这一愣神就给足利义辉反击的时机,太刀猛地一挥连劈带砍将这四人斩杀,却还是没防住其中一人绝望中的拼死反击,一刀砍中足利义辉的肩膀,这是他从小到大受到的第一处也是唯一的创伤,将军受伤难免动摇军心,奉公众越打越少军心涣散,渐渐的放弃抵抗缩回御所前做最后的反击。

    此时御所外的攻势越发急促,眼看太阳即将下山时辰不够,急切之下松永久通着人排起大小十余面军太鼓,又在前阵竖起几十面大旗,命令侧近小姓亲自上阵擂鼓助阵,十余个年轻力壮的武士把军太鼓敲的隆隆震响,催促着军势快一些更快一些。

    御所大门终于还是吃不住劲被撞开一条口子,不断涌入的三好军势越来越多,兴奋的足轻大吼大叫的杀入御所,却冷不防从树林的角落里蹿出一群黑衣忍者,他们抛出罗网一下罩住门上的缺口,紧接着几个忍者丢出盛满硫磺松香混合的火油陶罐,一个火折子丢出去转眼间门前陷入一片火海,被捆缚在绳索里的武士足轻无力挣脱束缚,就在火焰中嘶叫着哀号着烧成一堆焦炭。

    同时蹿出几十名忍者施展绝技暗杀术,神准的千本飞镖如暴雨梨花百发百中,小太刀对剑等非主流武器悉数登场,还有服部保元所使用的锁链飞镰,抛出镰刀勾住武士的脖颈再强行拖拽回来,通常武士会在半途就被镰刀割破喉咙而死。

    服部保长带着两百名忍者突然出现,扭转战事的不利局面,而此时足利义辉的大铠已经浑身沾血,狼狈不堪的坐在回廊上做包扎,小侍从心疼的跪坐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的为其涂抹刀伤药粉,坚强的剑豪将军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软弱的表情。

    那身华丽的大铠被卸下来丢到一旁,战到这个地步再穿铠甲也没太大的意义。况且这种大铠缺乏防护力留着也没太大用处。几名侍女端着盛满温水的木盆和毛巾走过来。为将军擦拭满身的汗水和污痕,幕府将军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完美无缺的形象。

    并非足利义辉喜欢虚头巴脑的虚伪做作,而是出于源氏将军的维持威严的本能,即使是临死前也要一丝不苟的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这就是所谓的名门的顽固执着。

    服部保长跪下来撑地俯首,面无表情的说道:“服部石见守保长拜见将军殿下,恭请将军殿下速速撤离御所,以图他日复起之时。”

    见他神态不那么恭敬。足利义辉也不以为忤,反而轻轻一笑说道:“石见守就是义时家的物见奉行吧?余记得以前见过一次,辛苦石见守甘冒生命危险来此见余最后一面,这座二条御所我很喜欢,离开就不必了吧!”

    “公方殿下,石见守殿是来救您的呀!为什么不愿意走?”上泉秀纲急得有点上头,满怀希望的幕府重臣们也被打击的不轻。

    足利义辉却不以为意,依然淡淡的说道:“走?上哪走?御所里一帮残兵败将,老弱妇孺怎么走?两面大门封闭,四下重重包围怎么走?”

    三渊藤英噗通一声跪下来。苦苦哀求道:“如果强行突围的话,三好军一定不敢死命阻挡的吧!请公方殿下走吧!这里留给我们阻挡也可以的啊!”

    “不必了。余早就已经下定决心死在这里,以繁华京都为席,以蓝天白云为庐,也算不枉此生啊!”足利义辉目不转睛望着落日的余晖,大笑道:“诸君且看!好一个晚霞似锦,真是个死掉好时辰呀!”

    “公方殿下!您不能死啊!呜呜呜……”群臣跪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咒骂自己无能才会害死将军,几位老臣干脆两眼一翻哭昏过去,躲在角落里的侍女们也嘤嘤哭泣着,小姓们眼泪哗啦啦的,场面十分凄凉悲惨。

    进士晴舍忽然站起走到空地上跪下,懊悔的说道:“都是臣下无能,有眼无珠识不得三好军狼子野心,方才带回其有意退兵的消息,就得知三好军只是敷衍哄骗臣下,以至于军士毫无准备的迎接恶战,臣下之罪百死莫赎,恳请公方殿下恩准切腹!”

    “晴舍殿……”足利义辉看着进士晴舍攥着肋差决绝的姿态,喟然一叹道:“余明白了,晴舍殿先走一步也好……”

    “父亲大人!您……您!”小侍从捂着嘴巴惊愕的望着他,却看见进士晴舍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抽出肋差大吼一声刺中腹部,面色涨红艰难地说道:“臣下……先走一步……为公方殿下……去黄泉谈一谈路!”

    “父亲大人!”小侍从大呼一声当场昏过去,侍女们手忙脚乱的抱着小侍从去殿内休息,奉公众急忙找来几张芦席为进士晴舍的尸身盖上,前路艰难世道难测,武士们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关照一个死掉的武士,能用芦席盖面已算不错的待遇,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死后会不会享受芦席盖面的待遇。

    服部保长冷眼旁观御所里的惨剧,冷静的说道:“在下来迟一步,刚才为救出御台所殿与两位公主殿下耽误了点时间,既然将军殿下不走,那么请让家眷先行一步撤出御所吧!”

    足利义辉松了口气,略带感激地说道:“原来贤子和孩子们已经逃出了吗?这样也好!那就拜托石见守把余的母亲大人以及侧室进士夫人一起救出去吧!”

    “贫尼也不准备走了……”庆寿院摇摇头,说道:“让小侍从自己逃出去吧!”

    “母亲大人……”足利义辉刚想劝几句,就看到侍女匆忙跑过来耳语几句,脸色一白叹息道:“小侍从的肚子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反应,恐怕也不能顺利的逃出去了……难道真的是上天要灭亡我足利家吗?”

    上泉秀纲恳求道:“公方殿下!请您还是……”

    足利义辉挥手打断,苦涩地说道:“不必说了,余逃出去也是一个失败的将军。还不如留在这里壮烈的死去……伊势守可以走了!你不是幕府家臣不应该留在这里。你执行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这是余的命令,赶快走吧!”

    剑圣上泉秀纲迟疑片刻,见他意志坚决只得长叹一声道:“在下以老朽之年,有幸能在幕府教授公方殿下剑术,领受薪俸的恩典始终感激于心,能为公方殿下奋战一场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只可惜世道无常总是天不遂人愿,就请公方殿下再受我秀纲一拜吧!”

    上泉秀纲跪在地上大礼三拜。以拜谒神佛的五体投地之重礼相承,柳生宗严、奥山休贺斋、师冈一羽、疋田景兼、林崎甚助、驹川国吉等剑豪也随之拜下三拜,随即起身一鞠躬便拖着残躯缓缓退却,在有忍者把守的一处秘密拠点里有一处通往城外暗道,这个暗道是当年足利义时承接修造二条御所的任务时,筑城奉行之一的伊奈忠家特意留下来的暗门。

    足利义辉盯着一动不动的忍者,奇怪的问道:“石见守殿为何还不离去?”

    “我家主上很早就预料到京都有变,并给在下下达一道便宜行事的密旨。”服部保长的眼眸里精光闪烁不定,低声说道:“在下斗胆请将军殿下转移幕府的承嗣之圣物……”

    “大胆!”三渊藤英拍案而起,怒斥道:“什么样的主君就有什么样的家臣。足利亚相坐拥东国却仍不知足,还想谋夺我幕府的承嗣圣物。我藤英有理由怀疑你家主君是否参与这场阴谋篡位的行动!”

    服部保长根本不理会三渊藤英,恭敬的说道:“将军殿下可知道,为什么此时三好军停止进攻了?”

    众臣们才恍然发觉御所外鼓噪的军太鼓突然停下来,关东足利家的一帮忍军放把火,丢了些暗器杀光御所里的乱军,却不至于阻挡御所外的进攻,摄津晴门惊疑不定的说道:“难道是援军打过来了?”

    服部保长说道:“中条时秀殿于午前,率领六千军势出阵山城国,并在二条御所陷入攻击的时刻,对瓜生山上的将军山城展开进攻,三好家的家督三好义继急命京都相过寺的三千三好军前往城外救援将军山城,与此同时,慈照寺的三千奉公众在明智日向守殿的率领下突袭御所外的三好军,三好三人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正忙着清理后院的火势。”

    三好三人众的主力分成两拨,松永久通与内藤宗胜满怀怨气攻城的松永军势,以及坐在后面摇旗呐喊坐享其成的三号三人众军势,后者明显被前者更加的人多势众,足利义秋临时变卦支持三好三人众也是看重他们的兵力强劲。

    躲在后面坐享其成固然好,但这个后果就是三好三人众把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的交给敌人,明智光秀就充当这么一把尖刀刺入三好三人众的后背,堪称精锐的三千雄师的战斗力不让引以为傲的阿波国人众,这可是足利义辉在财政拮据的年景里,砸锅卖铁辛苦维持的一部精华,对付稍逊一筹的摄津国人众和山城国人众组成的三好军简直手到擒来。

    自从明智光秀接到暗令以来,迅速发力暗中拉拢慈照寺中众位守将,凭多年清誉得士卒爱戴又以无双机变纵横捭阖,渐渐把几位不服号令的番头孤立,得到这三千军势的实际统兵权,拿到兵权厉兵秣马整军两个月有余静待时机,终于熬到三好军大举进攻的这一刻,于是就在当天午后得到服部保长的情报之后,大军尽起直扑三好军的背后。

    有服部忍者的情报支持,这三千奇兵捅出的致命一刀捅的角度刁钻狠辣,三千军势里足有八百余骑马武士,个个手持长枪鲜衣怒马的豪勇之士,明智光秀以这八百骑兵为先驱,率先杀入三好三人中两部粘连的缝隙里。

    匆忙应战的三好军两部各部统属,在遭遇敌袭的第一反应是寻找自家的军势,于是就对咫尺之遥在眼皮子底下的对面友军视而不见,相距咫尺却互不救援反而给明智光秀极大的施展空间,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八百余骑就杀穿三好军的后诘。

    随后赶上来的两千三百余足轻队迅速扩大杀穿的缺口,铁炮队与弓箭队护卫在左右两翼射杀两侧的三好军,一时间毫无防备的三好军连阵势都摆不开,被调转回头的骑马武士返身突袭,枪刺刀砍一路如砍瓜切菜杀的血流成河,一时杀声震天烟尘四起哭鬼狼嚎不绝于耳,三好军附近的几阵军势也不知情况,以为关东足利家大军突袭,顿时也跟着就乱作一团。

    明智光秀悉心培养的一百多名铁炮队个个是这个时代的神枪手,只要天气情况允许,十五间之内几乎是弹无虚发,短短的不待两刻钟里三十余轮齐射,毙伤两侧的三好军势不下一千五百余人,辉煌的战绩令每一个武士感到瞠目结舌,就连明智光秀也没想到有这效果。

    吃一堑长一智,京都骚动给幕府奉公众上了生动的一课,兵强马壮士卒精锐气势高昂才是王道,从那时明智光秀就决心训练一支拉出来即可战斗的强军,辛苦几年最引以为傲的恰恰是这八百余骑马武士,在坂本城给予的支持和帮助下,这八百骑兵练的有声有色不让三好长庆的御马迴众。

    强壮和精锐的骑马武士面对无阵形、地利依托的普通足轻,真的如同摧枯拉朽般毫无难度,凡是骑兵所过之处片叶不生,刀枪高举如一把镰刀收割一排排无助的性命,端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同一股强劲的旋风,吹入懵然无知的敌军大营里,杀红眼的骑马武士拖着一条血色路径直冲而过,留下一具具身首异处尸体和翻滚哀号的残兵。

    两千人的一阵大营被八百骑兵杀穿两个来回,三好长逸的谱代重臣三好长德被阵斩于此,讨取他性命的是明智光秀的女婿明智左马介秀满,大将死将旗倒三军士气崩溃,千余残兵溃卒无不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其他几阵军势被败兵一冲,好端端的阵势也乱了套。

    另一阵大营的情况也差不多,死在铁炮队军势不下六七百人,士气早已在铁炮的狙杀下乱成一锅粥,被明智光秀率领的两千足轻一冲,顿时兵败如山倒旗帜倒卷如潮水急退,眨眼之间连抵抗的架势都没拉开就一路向西撤退。

    那统军大将三好长胜,恰好也是三好长逸的谱代一门众,正是被明智秀满阵斩的三好长德之从兄弟,此君尚且不知三好长德被杀的消息,看到兵败如山倒第一反应是斩杀败卒约束三军,奈何大势已去非人力可扭转,杀的一个败兵却杀不得一千个败兵,大目付被一窝蜂的败兵冲击裹挟着向西逃窜,所谓的军法将令也就失去本来的意义。

    三好长胜见本阵逃的七七八八,军势大溃士气全无便知道自己闯下弥天大祸,只得扯下大旗脱下主将的大铠,装作一个普通的马迴武士骑着战马,在马迴众的护送下一路跟着败兵向西逃窜而去,两阵一溃则三军士气大泻,明智光秀所部则在大胜之下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横扫前来阻挠的三好军势,吓的足利义秋急忙招来三好三人众商议办法,松永久通与内藤宗胜也给叫过去议事,这御所攻击自然也就无限期的拖慢节奏。

    服部保长说道:“所谓刚不可久,日向守殿趁着士气正旺杀的几阵溃兵确实威风凛凛,但是这一阵军势也坚持不了太久,松永久秀头脑聪明很快会发觉日向守殿的后劲不足,只需派出三好军的两千精锐与之相持,御所的进攻再加一把力气,还是会很快结束的。”

    足利义辉喃喃说道:“无意义的战斗吗?”

    服部保长摇摇头:“并非如此,没有明智日向守殿的扰乱视线,在下以及诸位愿意逃出去的幕府武士是绝难走脱出去的,这是在用生命来拖住时间,再迟疑片刻三好军的大兵围堵就会随之杀来,届时可就悔之晚矣!”(未完待续。。)

第568章 永禄大逆(五)

    京都的地理位置是三面环山一面临河,从军事防卫角度来看是非常糟糕的地形,站不住三面的高山也就不存在京都的绝对安全,足利义辉悲叹一声也知道自己想的太多,终究不能指望明智光秀以三千之众杀散一万五千大军,更何况桂川以南还有三好义继的一万本阵,以及伏见山城、将军山城、中尾城的若干守军在侧,只需要一个合围就一切都结束了,

    深草合战与桂川合战的奇迹可一可再不可三,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在于其难以复制,无论是局势时机两军大将的应对之策有丝毫偏差,都达不到原版的精彩效果,明智光秀终究不是足利义时,而眼下的局势即便换成足利义时也不见得再现在奇迹,三千对六万的差距太大,不可能打赢的。

    整理苦涩懊恼和绝望的恶劣心情,足利义辉似乎又变的更加成熟,笑着说道:“石见守殿所求的无非是余所保留的那点嗣承之物吧!余可以给你三把太刀转交给义时,告诉他不要忘记足利氏的身份,切勿辜负余对他的期望。”

    说罢,挥手着侍女捧着三把太刀走过来,这三把太刀分别是童子切安纲、鬼丸国纲、三日月宗近,童子切安纲又名蜘蛛切,是平安时代中期摄津源氏之祖源赖光的佩刀,曾用这把刀斩杀酒吞童子,而后又斩杀变化为僧人的蜘蛛膝盖而得名,因此它还有一个别名,正是大名鼎鼎的膝切。恰好与鬼切配对作为清和源氏保卫天下的两大名剑。

    相比这把名刀的巨大名气,鬼丸国纲就要差很多,此刀为镰仓幕府第一代执权北条时政所持有的太刀,据说是梦里遇到有鬼怪缠身于是以此刀斩杀妖怪,后来成为北条得宗家代代相传的名刀,南北朝时代落入新田义贞及足利尊氏的手里,一直被足利将军家收藏两百多年。

    最没有名气的一把太刀就是三日月宗近,相传这把太刀是平安时代中期被一个叫宗近的刀匠所造,流落在外几百年也没有什么知名的传说,更没有有力的武士持有过。直到南北朝时代被足利将军家收为藏品。其地位差不多和不动国行是一个层级上的家宝。

    “说起来,余应当感谢义时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协助,没有义时在京都的奋战就没有今日的幕府,没有关东的辉煌也没有余在二条御所里十几年安宁生活……”足利义辉感叹道:“一直以来余都不甘心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事到如今却还是要说。义时确实是位非常非常优秀的武士。比余想象的还要优秀,或许称之为天下第一武士更恰当一些!”

    三渊藤英尴尬的提醒道:“公方殿下!天下第一武士不正是您吗?您可是征夷大将军,源氏栋梁啊!”

    足利义辉知道幕臣们的小心思。呵呵一笑说道:“说的没错,所以余才会一直不愿承认不如他呀!时至今日幕府如这落日余晖般命不久矣,余要趁此机会把这天下第一武士的名号转给义时……”

    服部保长木然的脸色忽然一动,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斗胆恭请公方殿下留下些许墨宝,好在将来为公方殿下沉冤昭雪。”

    “余知道你的意思……还是想为你家主君求那名份吧?果然啊!都在想方设法谋取余的大位吗?果然……”足利义辉放声大笑,笑的那样的轻松自在毫无压力,以至于眼泪悄悄划过脸颊还不自知,幕臣们跪在地上两眼红肿如金鱼泡,年轻的武士悄悄的抹眼泪,为将军的遭遇而愤愤不平。

    足利义辉命家臣取来文房四宝,却发觉佑笔已经身死阵前,急切之间也寻不得笔墨纸砚,只得从足利义辉的白色狩衣上裁下半截衣袖,蘸着身上流下的血迹以指代笔,写下百余言的血书一封,最后还不忘取出铜印一丝不苟的按上亲笔花押。

    “这是一张并不正规的御教书,不过终归是余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封文字,无论如何就当是留给后人的纪念,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

    服部保长还是走了,带着十几位残存的剑豪匆匆离开二条御所,他再不走连自己也没机会走,最新的情报已经朝最恶劣的方向发展,三好义继看准时机尽起一万军势大举进入京都,以护卫足利义秋为名义夺取三好军的控制权,同时也把明智光秀顺利的逼回慈照寺。

    此时即便足利义辉想逃走也没有机会了,幕府家臣依然守着二条御所不愿意离去,即使离开这二条御所真不知道还能往哪里走,他们总是厌恶虚伪而又野心勃勃足利义时,更加厌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足利义秋,逃到城外苟延残喘被人指着脊梁骨在谩骂中死去,到不如一并死在这二条御所一了百了。

    “军太鼓又敲起来了,石见守殿果然不欺我也!”足利义辉大笑道:“拿酒来!余要和诸君喝完最后一场酒,此后再聚首就是黄泉之下了!”

    摄津晴门不顾地面肮脏不堪,带着谱代家臣们一起跪下来,热泪盈眶地说道:“谢公方殿下恩赐!”

    足利义辉端起酒杯仰头灌下,复添满一杯又一饮而尽,随即说道:“余这一生作恶不少错事更多!实在没机会上西天享受极乐净土的尊享,但是母亲大人一生慈悲为怀,始终谨守清规戒律持斋茹素,死后是要往生极乐世界的!所以这酒便不给母亲大人了!”

    庆寿院摇头说道:“贫尼这二十年来浑浑噩噩的一路走来,只忙于吃斋念佛换取心灵的平静,却也谈不上多少善功积累,终究是要陪着你父亲到下界。”

    此时御所大门再次被撞开,蜂拥而来的三好军多大千余众。松永久通非常小心的派出铁炮队与足轻队混搭的组合,闯进御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乱放几枪权当给自己加油鼓气,三好军大军一到残余的奉公众就二话不说冲入阵中厮杀,没坚持多久便消失在阵中。

    足利义辉带着十几个小姓和一干重臣家老退入常御所,又对侍女们吩咐道:“刀光剑影血腥厮杀实在不雅,带着母亲大人与进士夫人去偏殿避难吧!余的最期不适合让你们看到。”

    庆寿院拒绝道:“有何不可看的!贫尼刚才也看到不少死掉的武士。”

    足利义辉实际上还是不希望他母亲死去,因为他知道对面的阵中有足利义秋的存在,相信这个愣小子再蠢笨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对自己母亲下手,三好义继、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等人更没有理由去招惹一个清心寡欲多年的老尼姑,这就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唯一能做到的孝心。

    庆寿院不愿就范。足利义辉就以男人的事情不得让女人插手为理由。强行让侍女们护送着庆寿院从常御所的后门避难到偏殿,进士夫人小侍从也被搀扶着一并送过去,虽然不知道小侍从还能不能顺利诞生孩子,他总还有一线希望保留这个火苗。男人们死就死了不能让女人也跟着死。

    退入常御所的武士们把四门紧闭。做困兽之斗的殊死抵抗。而此时足利义秋也乘着肩舆来到常御所外,对着常御所里的足利义辉高声说道:“兄长可在,且听臣弟一言!今度社稷危难山河倒悬。天下祸乱之源关东诸国已被恶徒足利义时收服,臣弟又闻足利义时常有换嗣夺位之心!

    此人乃虎狼之辈,在关东自称将军设立诸多机构以行独断专行之权,至此东国只知有足利义时而不知有幕府将军是也,臣弟不知兄长为何姑息养奸放任此恶徒坐大,只是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振兴幕府的心思,于是决定在兄长无嗣的情况下斗胆请让将军大位,臣弟愿以养子的身份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将来励精图治时刻不敢忘却兄长的恩德也!”

    隔着一道房门,足利义辉冷笑道:“听你所言,便可知你的虚伪做作不让足利义时!尚不如足利义时为我幕府立下汗马功劳,你寸功未立人心皆无,却敢自言代表天下黎民、代表朝廷社稷来取而代之,身为三好家的傀儡木偶却怡然自得,视先父万松院殿的大仇于不顾,一门心思谋朝篡位并不惜以大军相逼,此是为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徒!”

    “……哼!”足利义秋恨的牙根痒痒,却又拿兄长无可奈何,干脆大袖一挥退到肩舆里闭目养神,三好长逸随即心领神会的催促进攻,于是金鼓齐鸣杀声再起,箭矢铁炮如风雨大作打的御所房舍噼啪作响。

    又攻击片刻幕府众干脆缩在常御所死守不出,每个出口都被杂物封死,三好军强攻难入陷入僵持,于是三军偃旗息鼓,足利义秋再次走下肩舆,言道:“兄长可明天下大事呼?足利义时尾大不掉为幕府之大患,此贼不除幕府难安,兄长以一己之私纵容于他,却把江山基业法度纲常全部抛在脑后,此是为幕府将军应尽之责呼?”

    此刻时至傍晚天色晦暗,一阵黑云遮天蔽日的自西南涌来,三好军纷纷点燃火把照亮漆黑的夜空,常御所里四门封闭做最后抵抗却让三好军非常尴尬,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三好三人众商量半天不敢妄动,由着足利义秋继续劝降。

    足利义秋焦急的踱着步子,继续说道:“臣弟虽无名望亦无寸功,却有一颗心系幕府安危的赤子之心,看在这份真心上兄长又何必苦苦坚持不愿逊位呢?不如就此走出常御所一切按照正常的法度执行,臣弟虽不才却可约束三军不敢妄动,臣弟愿意担保诸君的生命安全不受侵犯,原有领地一应安堵如何?”

    却不想躲在常御所里传来一阵大笑,随即听到足利义辉冷笑道:“古有五逆,杀父弑母、谤佛毁寺,而今有弑兄毁君、悖逆篡位之徒!足利义秋!余就问你心中可有礼法纲常,可知祖父相承的幕府有多么艰难!欲以一己之私坏我幕府两百年不易之基业,你就是我足利家的恶徒!你想要这将军的宝座,就自己进来坐吧!”

    “愚不可及,继续进攻!”足利义秋气的甩手就走。

    松永久秀抬起头看见远山之上乌云如黑潮铺面而来,时而可见雷霆闪烁闷雷滚滚,仿佛蕴含着惊人的破坏力,不禁焦急地催促道:“很快就有暴雨袭来,必须要尽快,再快一些!”

    三好义继也恰好在此时来到阵前,以天色已晚仍然久攻不下为由催促进攻,几重压力落在前线大将松永久通的身上,逼不得已迫使他派出铁炮队迅速集合列成一排,在距离御所大门不过十步远的距离半跪着瞄准,而急眼的松永久通手持太刀亲自督战。

    大将亲自压阵效果非凡,铁炮队点燃火绳装填弹药的速度也快了几分,松永久通举起太刀指着前方口中大声喝令道:“射击!”

    铁炮如爆竹齐鸣,白色硝烟四下弥漫,金红色光火与烟雾中隐约可以听到惊呼惨叫,还有一声声怒声咒骂,松永久通却管不得这些,挥舞太刀像个气急败坏的赌徒,厉喝道:“不准停下来!射击!”

    “射击!”

    “快点!再快一点!射击!”

    五百名铁炮足轻排成五排,前排后退次第轮换后排依次递补位置,老练的铁炮足轻迅速进入阵列半蹲瞄准齐射,撤下来的铁炮足轻退到后排清理枪膛填装弹药,一切都有条不紊显露出三好军这十几年在铁炮训练上下了不少功夫。

    在这个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傍晚,闷热潮湿的气候折磨的每个武士心情焦急,胴丸里的衣裳被汗水浸透黏连在身上,酷热的夏天裹着革足带比被人砍一刀还难受,许多武士觉得自己穿的根本就不是铠甲,而是一套上刑的刑具。

    普通武士尚且如此,军令在身的松永久通也就越发显得难受,不顾满头的汗水顺着面当喉轮流到衣襟上,吼着沙哑着如破锣的嗓子喝令道:“射击!”(未完待续。。)

第569章 永禄大逆(完)

    直到又一阵铿锵轰鸣中硝烟缓缓飘起,浓密的白烟覆盖眼前一切景物,挥手撤下铁炮队也正好让滚烫的铁炮趁机冷却一会儿,不经过冷却那铁炮是不能继续装填火药的,否则很容易引起火药自燃的危险。

    常御所里隐约传来的惨叫越来越小,忽然醒悟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犯下非常愚蠢的错误,拿着御所里地位尊贵的将军当靶子猛烈开火,大概是嫌弃自己的胆子不够肥,拿着幕府众的性命来展现自己非常的勇敢。

    三好三人众的表情幸灾乐祸,大声嘲讽他竟敢对御所里的将军下手,足利义秋也被惊的浑身发抖,连滚带爬的从肩舆上跳下来,指着松永久通厉声怒斥道:“你你你……难道不知这常御所里是什么人吗?你这是要陷我义秋与不义!”

    松永久通脸色唰的一下苍白如纸,跪在地上垂首不语,闻讯赶来的松永久秀见势不妙,连忙跪下来乞求道:“公方殿下自有神佛保佑,相信一定不会有危险的,我等应速速把公方殿下请出来,再过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对!必须赶快把御所内的兄长请出来……”足利义秋抬起头急忙看向常御所,忽然双目瞪圆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剧烈的喘息半天指着常御所屋顶冒起的黑烟,艰难地说道:“御所着火了……御所怎么会着火了!你们快……快去救火啊!”

    “糟糕!公方殿下是要自害!快救人!”松永久秀慌了神,一嗓子吼醒陷入震惊的三好家武士,大喝道:“还愣着作甚。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吗?快去救火!”

    “哈……哈!”三好军的足轻丢下武器疯狂的寻找扑火工具。奈何御所里被战火扫荡的满院狼藉。急切之间竟一件惯使的器具都找不到,急的三好军上下团团转。

    松永久秀看到屋顶冲天的火光冒起,束手无策的三好家武士一脸沮丧懊恼做出无能为力的样子就生气,走上前把推开挡路的武士,痛骂道:“把攻城锤拉过来,撞门!把门撞开救人啊!”

    而此刻常御所里浓烟滚滚四处起火,御所里残余的奉公众倒毙一地,他们大部分是在刚才的铁炮轰击中死去的。突如其来的铁炮齐射打的御所内措手不及,三渊藤英当场击毙,仁木义长小腿被打断,在极度痛苦中切腹自杀,摄津晴门的嫡子摄津糸千代丸也死了,排在足利义辉的身前做血肉城墙,用稚嫩的身躯为足利义辉争取短暂的喘息时间。

    一色藤长伏在地上激烈的喘息着,鲜血顺着鼻腔喷涌而出,他的胸口一滩污血已经染红衣襟,石谷光政攥着肋差刺中腹腔划开一个斜十字。肠子被绞碎鲜血喷涌而出,剧痛折磨的他流下泪水。石谷光政忽然大吼道:“公方殿下,我光政先去也!”

    看到同伴一一离世,一色藤长的眼角滑落不甘的泪水,在浓烟滚滚的常御所里急促的喘息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此时常御所里依然活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轻伤的摄津晴门,一个是重伤的足利义辉。

    足利义辉捂着腹部的枪伤痛苦坐回正姿坐态,单手拄着肋差一把推开摄津晴门,断断续续的说道:“余不行了……余讨厌斩首……不想死无全尸……拜托义兄将我的尸首丢入火中化掉吧!余一身清白而来……也要一身清白而去……”

    “在下明白了!”摄津晴门禁不住热泪盈眶,跪下来撑地俯首道:“臣下决不让公方殿下的尸首受辱,绝不!”

    闷雷炸响乌云密布,特别加固的常御所大门被撞开一道狭小缺口,露出御所外的点点景物,足利义辉举起肋差猛地刺下,下一刹那血光乍现,足利义辉忍着剧痛攥紧肋差猛地一划,鲜血止不住从嘴里喷出来。

    “源氏千载梦幻碎,净火焚尽世间恶,五月细雨露如泪,愿寄我名登云霄。”足利义辉激烈的喘息着,瞪大双眼看着大门终被撞开,缓缓的垂下脑袋咽下最后一口气。

    闯进来的三好家武士看到屋内满是尸体,断剑丢弃的满地都是,鲜血染红大片榻榻米,几位衣着考究的武士不是切腹自杀,就是躺在角落里静静死去,鲜红的火舌迅速蔓延着很快吞噬角落里几具死去的尸体,如此惨烈的景象让他们集体呆住。

    摄津晴门自始至终跪在幕府将军的身侧没有抬头,待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大哭道:“公方殿下不要着急,臣下这就带着您一起走了,这就一起走!”

    在三好家武士的注视下,摄津晴门抱起足利义辉的尸首,缓缓走到熊熊冒起的火窟,不过一会儿便消失不见,松永久秀艰难的挤开人群,扫视常御所里满地死尸和熊熊燃烧的烈火,急忙问道:“公方殿下呢?啊?公方殿下在哪里?”

    “公方殿下切腹自害……然后被一个武士抱着尸体……走进那里了。”

    “啊!你说什么?你怎么不阻止他?你为什么不一起去死啊!”松永久秀抽出太刀当真给那武士一刀,抬脚把他踹进火堆里,举起染血的太刀大骂道:“立刻找到公方殿下尸身,无论死活都要看到人!看不到你们都别想活!”

    三好家武士这下慌了神,盯着常御所里像火窟的可怕景象,连进门都不敢更别提去找到尸首,三好政康挤进来嚷嚷着找人,得知足利义辉已经死在火窟里,自家儿郎又被松永久秀呵斥着送死,心里顿时就不太乐意了。

    “逼死公方殿下的是你松永久秀的蠢儿子,凭什么让我三好家的儿郎为你那蠢儿子的蠢事送死,那火窟你有本事进去就自己去,别拉上我三好家的大好儿郎,这事不归我们管。所有人都跟我走!”三好政康竟二话不说把人全部拉走。把松永久秀气的浑身发抖。连声咒骂。

    足利义秋再也没心思坐在肩舆上享福,得知兄长足利义辉竟然刚烈的以自害作为结束也不愿意禅位给自己的弟弟,这位可是既痛恨又恼怒外加几分,在熊熊燃烧的御所前来回踱着步子破口大骂,无非是咒骂足利义辉顽固不化,到死都不愿意低头简直荒谬。

    人都死了,继续营救已经意义不大,三好三人众早一步脚底抹油跑到角落里猫着。三好义继也找了个理由去外边医治伤员,足利义秋气呼呼的走回肩舆,半道上看到一群武士押着十几名女子从角落里走过来。

    眼尖的足利义秋看到自己的母亲庆寿院,急喝道:“你们这群卑贱的武士还不滚开,敢对余的母亲大人不敬!”

    “我等没有绝对没有……”

    几个三好家武士急忙收起太刀,转眼间全部钻进人群里躲罪,足利义秋找了一大圈发觉松永久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就救火,恨的牙根痒痒急忙迎上去谢罪:“母亲大人,孩儿来迟一步!让您受苦了!”

    庆寿院打量着酷似足利义辉的青年,说道:“你就是觉庆!”

    “是啊!孩儿多年没见母亲大人甚是想念……”

    “贫尼可没有杀兄弑君的儿子。你走开!贫尼不想再看到你!”庆寿院像见到鬼一样,走过几步躲开他的躲过足利义秋。

    足利义秋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样尴尬的敬请。却把他恼的一脸羞惭和难堪,堂堂未来将军却被自己的母亲,以这种避若蛇蝎的方式躲开,还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这脸面真是丢大了。

    足利义秋是既愤怒又郁闷,索性也不去热脸帖那冷屁股,放任自己的母亲一步步走到冒着熊熊火焰的常御所旁,却冷不防庆寿院悲声哀泣道:“义辉!你终于还是走了……你这一去,贫尼此生也聊无遗憾了,是时候下去陪着你父亲去了……”

    说罢庆寿院纵身一跃跳入火海里,眨眼之间就被滚滚沸腾的火舌吞没,足利义秋看到母亲消失在火海里,整个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紧接着侍奉在庆寿院身旁的侍女接二连三的跳入火海,让现场彻底失去控制。

    “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排队一起去送死吗?”眼睁睁看着母亲毫无留恋的纵身跳入火海,足利义秋被刺激的精神失常,跌跌撞撞的走回肩舆大吼道:“去吧!都去吧!要死赶快死!兄长的谱代家臣,侍女,余一个都不要!都死去吧!”

    三好家的武士乱了方寸,听到足利义秋这么说也就放弃拘束残余侍女的打算,于是从四面八方抓来的侍女小姓果真就排着队跳火海,竟没有一个人哼过一声求饶,或者怯懦一分惜命不愿意赴死的,这些人非常多来路也非常杂,有些是世代担任将军家的武士,有些纯粹是普通侍女,因为感念足利家的恩义愿以死报效,于是就有了御所上下一起排队跳火海的景象。

    殉死的人里最大的有七十多岁的老武士,最小的才**岁的可爱小女孩,那是侍奉在小侍从身边的小侍女,家里代代都是室町幕府将军家的家臣,小女孩临死前畏惧的问她的母亲:“火焰好烫,跳进去会不会很疼。”

    她母亲微微一笑,搂着她说道:“虽然很烫,但是有母亲在,忍一忍就好了。”

    小女孩很听话的点点头,就这么一家老少七口人,手牵手一起走进火海里殉葬,他们临死前目光清澈神色坦然,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仿佛欣然的向往着某种美好的事物,用一种朝圣者的虔诚心态纵身跳入火海,从头到尾不见半点迟疑。

    就连足利义秋的嫂子,挺着大肚子的小侍从也在这个时候跌跌撞撞的走到化为火海的常御所前,失声大哭道:“殿下!妾身无能不能为您保留下子嗣,妾身这就带着我们的孩儿们一起去黄泉找您……”

    三好家千余武士彻底傻眼,胆小的武士全身上下如筛糠似的发抖,有些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有些吓的屎尿都流出来,松永久秀也被吓的浑身一哆嗦。苦着脸说道:“二条御所内满门数百口被诛灭。这下可真闹出大事件了。”

    足利义秋被吓蒙了。抱着脑袋缩在肩舆里嘴里反复念叨着:“我让你们死,你们就去死……为什么我让你们投降,你们不投降?兄长看不起我,母亲看不起我,你们每一个人都看不起我……为什么这么对待我?我可是足利将军家的嫡流啊!”

    足利义秋的童年记忆里永远是一乘院的古木参天,他刚出生的时候幕府的日子很难过,足利义晴数次和细川晴元对立,又数次在六角定赖的调解下达成和睦。就这么整天在京都坂本两头跑来跑去,作为嫡次子的足利义秋就被寄放在近卫家养育,按照幕府的规矩很早就定下出家为僧的人生路线。

    五岁那年,趁着足利义晴又一次从坂本放假归来的功夫,在京都主持仪式确定足利义秋作为外祖父近卫尚通的犹子的身份,而后就被送到兴福寺一乘院作为近卫家的代表出家为僧,一晃这么多年也只有足利义晴病死的那年回来一趟,还没机会和他的母亲庆寿院说上一句话就离开了。

    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哪怕一天的父爱和母爱,养成足利义秋偏激的性格,或许这也与足利家的遗传有一定关系。他的性子很类似十几年前的足利义辉,同样的刚愎自佑和偏执。只不过他的性格里多出一些气量狭隘,缺乏足利义辉强硬的主见,造成他始终对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兄长足利义辉充满羡慕嫉妒恨。

    这就造成足利义秋宁愿听信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的谗言,也不愿意相信他兄长足利义辉说过的一句话,总认为自己才是掌握真相,而兄长代表着愚昧无知,觉得幕府的仁人志士应该幡然醒悟见到他就该纳头就拜,而足利义辉应该急流勇退,把将军的宝座及时交出来。

    足利义秋的发髻被扯开,披头散发的吼叫道:“到最后你们每一个人都背叛了我!兄长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还有你们这群蝇营狗苟之辈,竟然也敢这么勇敢的去死!我就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服从余的号令,你们都该死!该死!”

    “轰隆……轰!”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照亮这一方晦暗的世界,短暂的亮光里几乎每一个武士都看到足利义秋狰狞恐怖的表情,并把这一段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永远镌刻在心底最深处。

    忽然,一滴雨水落在足利义秋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划过他的脸颊,松永久秀看的不太真切,待仔细敲过去恰好下一刻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足利义秋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他哭了,哭的像的孩子一样。

    点点雨滴很快变成密集的雨点,片刻间又仿佛从天而降般连成一道雨线,铺天盖地的砸在御所里的三好军士卒身上,火把熄灭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也在缓缓熄灭,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二更天,已无所求又一无所获的三好军缓缓退兵。

    松永久秀被大雨淋的内外湿透一身狼狈,踩着坑洼的泥地艰难跋涉,缓缓走到足利义秋的面前毫不犹豫的跪在水洼里,说道:“请公方殿下回教王护国寺休息吧!一切的事情待明天再处理也不迟呀!”

    足利义秋站在大雨中呆愣的望着渐渐熄灭的常御所,浑身早已被浇成狼狈不堪落汤鸡,抹掉脸上的雨水有气无力地说道:“余没事,只是想清醒一会儿,不用管我……”

    松永久秀心说您身娇体贵可以不顾及这点病痛的折磨,可我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要陪着你站在雨水里受累,万一真淋出病来那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他儿子松永久通惹出那麻烦事还不知道怎么收拾首尾,这个节骨眼上万一自己撂倒在床上几个月爬不起来,他就可以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于是不得不祭出危言耸听**,说道:“公方殿下即将要登基宣下,此刻若是被大雨淋出一身病症,耽误了登基仪程时间到是小事,万一得了伤寒之类的重症可就坏了大事呀!”

    足利义秋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自己哭也哭了忏悔也做了,继续站在雨水里淋着也不是个事,万一患个肺痨伤寒之类的古代疑难杂症,一时半会治不好说不定就落下病根,身体就彻底垮下去白白便宜那足利义时,于是就从善如流重新哄回肩舆里,大军回返东寺。

    一场暴雨清洗掉二条御所这一日所遭受的污秽,却无法掩盖一朝荣华毁于兵火的尴尬,足利义辉与庆寿院等人的尸身依然留存在冒着青烟的废墟里,不负责任的三好军又怎么会在黑夜里冒着大雨来收拾残局。

    堂堂室町幕府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十二代将军御台所、已故前任关白近卫尚通之女、前任关白近卫稙家之妹,现任关白近卫前久亲姑姑的尸体,就摆在这堆不起眼的废墟里,这毫不起眼的地方,却葬送无数忠臣良将的生命,埋葬十几代人的鲜血期望,室町幕府的精华血脉在此刻划上一个休止符。(未完待续。。)

第570章 乌烟瘴气

    深沉的夜对于三好家是一个结束,但对于服部保长却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夜半三更独自一人撑着雨伞站在满目疮痍的二条御所里,看着几十个忍者披着蓑衣在雨水里发掘尸首,看到几个时辰前依然美丽的御所变成废墟,幕府将军一朝命丧黄泉,即便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

    “太惨了!实在太惨了……”服部保长默默的盯着忍者们把死者的尸体一一摆放在水洼里,暗叹道:“残酷的让我保长也无法忍受,室町幕府两百年的基业就这么毁在那杀兄弑君的蠢材手里了!实在太可惜了。”

    幕府完了,这是看到现场废墟后每一个武士的心里话,不论室町幕府曾经多么辉煌灿烂,都终结于足利义辉之死的那一刻,无论将来足利义秋有多大的能耐重振声威,都无法掩盖他杀兄弑君的恶名,他的名声完了,他的后代失去正统性,他已经失去成为将军所应有的基本品德。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第二天一大早三好家发觉二条御所里的尸体不翼而飞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被狠狠的摆了一道,足利义秋气的暴跳如雷,在床上拍着榻榻米折腾半天,最后还是撑不住患上感冒风邪、发热头痛的病症,除了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

    松永久秀也病倒了,他比三好三人众敬业的多,扛着大雨没有选择躲起来,于是就享受起足利义秋同病相怜的待遇,本来这也不失为接近足利义秋的好机会。奈何他的儿子松永久通捅了大娄子。需要直接承担“暗杀”将军的恶名。恶劣的局势让他难以安心的待在床上休息。

    与此同时,二条御所的惨案终于散播开来,服部保长利用发达的情报网,迅速把昨日里足利义秋率军攻打二条御企图篡夺将军之位,并亲手逼死嫡亲兄长足利义辉,眼睁睁看着母亲庆寿院自杀的消息传扬开来。

    更妙的是这不是谣言,而是真凭实据的事实,足利义辉及其母庆寿院、其侧室小侍从。以及谱代家臣等数百口的尸体,全部安葬在京都相国寺塔头光源院内,相国寺住持亲自前往光源院为死去的征夷大将军做水陆法会,更进一步佐证这一事件的真实性。

    待头昏脑胀的三好家发觉情况不对准备辟谣的时候,京都大内里的正亲町天皇下诏慰问可怜的足利义辉以及他的遗孀近卫贤子,朝廷里以従一位关白左大臣近卫前久为首,文武百官数百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光源院吊唁逝去的将军。

    大概是基于唇亡齿寒的心里,这次京都公卿们的意见出奇的团结,哪怕是近卫前久的政敌二条晴良也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给他上眼药,毕竟幕府这二十年来给朝廷带来的好处多不可数。正亲町天皇不用学他父亲后奈良天皇卖字养家,堂堂権大纳言也不用满街兜售自家菜地里的新鲜蔬菜。日子过的优渥舒坦到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公卿们的体面总算保住了。

    来自京都各界的善男信女,领受过幕府大恩的公卿、武士、僧侣、文化人等自发的来到光源院凭吊死去的征夷大将军,曾有人写下悼词:“君为将军名震天下盖四方豪杰,盛年战殁基业尽毁一朝荣华散。”

    足利义辉得到的戒名为光源院融山道圆,这个戒名算作为他的一生划上一个不太完美的句号。

    在吊唁的过程中,来自四面八方的武士越来越多,难免会有人内外讽刺足利义秋的恶行,对此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不敢有丝毫的针对之策,他更关心的是理顺现在的乱局,尽快结束由于二条御所出事而引发的“骚动”。

    这场“骚动”被称作永禄大逆,完全不像足利义秋轻描淡写所说的样子,足利义辉被杀那么大的事情又哪里是他一个人就能掩盖的,随着正牌将军死在二条御所里,使得京都的局势立马变的扑朔迷离。

    这毕竟不是一百二十多年前的嘉吉之乱,足利义教时代的室町幕府强大无比,即使将军死掉依然有三管领联手推举足利义教的嫡子担任将军,即便有土一揆这种小插曲也无法改变幕府依然稳如泰山的事实。

    一百多年前毕竟是旧事,在经历过应仁之乱、明応政变、船冈山之战以及江州大树、堺大树两统叠立的尴尬,幕府将军像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从将军出尔反尔泼出去的水强行收回来,到幕府管领为一己之私废立将军,都在说明幕府正以大步流星的速度衰退着。

    幕府衰退的重要标志是对地方领国的控制力大大衰弱,许多领国自应仁之乱结束就再也没有任命过守护,守护空缺**十年意味着许都领国缺少正统合法的权威,此时再出现将军被杀的局面,就很难再重现当年几位管领找幕府重臣以及几个有力守护一商量,就把拥立将军的事情给办下来的顺利景象。

    忽然间京都的民众发觉幕府将军难产,不是因为幕府找不到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而是这个合适的继承人刚刚参与谋杀兄长的恶毒之事,人们不能接受一个道德有严重瑕疵的将军,这样的将军更加不能让天下的武士感到安心,更不用提关东那条巨龙的态度。

    面对这种不利局面,足利义秋感到非常焦急,原定计划是足利义辉主动认他做养子,然后顺顺当当的接任将军并把兄长送到寺院里“隐居”即可,却不想闹出这么大的恶事让人痛苦不堪,但是事情还是得做,大病初愈就急忙找到朝廷申请征夷大将军。

    身为关白的近卫前久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的请求,理由是朝廷不能接受他这个杀兄弑君的新将军,别说征夷大将军不能给。就是左马头也不能给他。这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红果果的一巴掌抽在足利义秋的脸上。让他顿时就记起自己嫂子就是近卫家的女儿,近卫前久这个混蛋迎娶的恰恰就是足利义时的妹妹,恨屋及乌就把他也给恨上了。

    近卫前久不给面子,那就想办法把这个关白给撵下台,于是足利义秋就找到二条晴良告诉他自己的打算,二条晴良早就想夺回关白之位,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同时在朝廷和京都发难,足利义秋把近卫御所给围住。污蔑他窝藏杀害将军的案犯,强行要索拿人。

    他们自己弄死足利义辉,再贼喊捉贼血口喷人的污蔑,当然是抓不到任何案犯的,一大群武士大剌剌的在近卫御所转了一大圈没抓到人,却不忘顺势掳掠近卫家的金银珠宝作为“矢钱”缴纳,这笔“矢钱”足有两万贯之多,乃是足利义时历年赠予以及近卫家商屋的盈利,就这么被一帮粗鲁的武士给劫掠一空。

    近卫前久气的浑身发抖,万万没想到足利义秋竟然这么狠毒。更糟糕的是他的父亲近卫稙家给气的发病了,被这一帮恶徒闯进家里搜罗金银珠宝作为“矢钱”给气的脑中风。在家里渡过三个艰难的夜晚还是死掉,这比血债又被记载足利义秋的身上。

    足利义秋已经决定清理他兄长足利义辉留下的关系,才不会在意近卫家和他有多少亲戚关系,就趁着近卫前久家中治丧的机会,联合二条晴良参他一本妄议幕府毁谤将军,逼迫在家守孝的近卫前久辞去关白左大臣的职务,二条晴良也顺势再次担任关白。

    接着足利义秋以“秋”字不吉为由舍弃其名,并由二条晴良亲自主持元服仪式,正式改名为足利义昭,并邀请朝仓义景担任梳发加冠役,正式表明即将继位征夷大将军的野心,当他完成这一套复杂的程序,已经是六月底的事情,而此时京都的舆论变的越发对足利义昭不利。

    畿内的舆论上至朝廷公卿,下至贩夫走卒黎明百姓,都认为是足利义昭害死了自己的兄长,这个舆论氛围很快传导扩散到天下,对即将登位的足利义昭是非常不利的,在这个过程中,三好家起到非常恶劣的影响。

    上洛拥立将军就是他们想出的歪招,永禄大逆惹出这么大的动乱,罪责当然要归咎于三好家的头上,即使这种情况之下,三好家还敢在京都欺行霸市肆意破坏商业秩序,随意的敲诈勒索豪商,甚至纵兵抢掠京都的商旅,像一群盗匪恶徒在京都里招摇过市横行霸道,这些都对足利义昭的名声起到至关重要的恶劣作用。

    归根结底这还是三好家高层掀起内乱,波及整个阶层的动荡让三好家的几位重臣没功夫约束无法无天的低级武士,反正近卫前久家都敢抢还怕京都的公卿们作甚,于是京都城内一时间群魔乱舞,搞的是乌烟瘴气苦不堪言。

    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的攻守同盟,就为永禄大逆的责任归谁而闹翻了,乍看起来这就是一桩很奇葩的扯淡事,其实还是两边都发觉事情闹的太大不好收拾,杀将军总得有个凶手,赤松满佑不就是因为杀了足利义教,才被一帮如狼似虎的大名给活活弄死。

    这两边都觉得自己责任不大,三好三人众表示我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别算我的罪责,松永久秀冤枉的满头包,将军是自杀的他连碰都没碰一下怪他简直没有道理,至于他儿子松永久通的罪责也一并给推的干净。

    于是情况就变的更加离奇,两边都说自己没错那总得有个人为永禄大逆负责,足利义昭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弄死哥哥和母亲,那怎么办?只有打喽!谁拳头大谁有理,谁是输家谁背锅,就是这么简单。

    很显然兵力占优势的三好三人众更强一些,哪怕被明智光秀所部突袭一把损失惨重,却依然掌握着绝对的优势地位,更重要的是此刻闻风而动的丹波国人掀起新一轮反叛,内藤宗胜带着丹波国人返回家乡看守老巢,而大和国人众一直都不太老实,筒井顺庆几度对信贵山城发起进攻也让松永久秀使不上全力。

    更重要的一点是家督三好义继并不看好松永久秀,更倾向于同族本宗的三好三人众,于是松永久秀父子俩就被渐渐的排斥在足利义昭的圈子之外。出谋划策受苦受累忙活好半天。自以为首功一件可以从此混成幕府重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安享晚年不是梦想,却不想事到临头,被自己最瞧不起的三好三人众摆了一道,松永久秀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三好长逸成功说服足利义昭,请他联络二条晴良从幕府申请一道朝敌治伐纶旨,把松永久秀、松永久通父子指为永禄大逆的“罪魁祸首”,策划上洛的是他、攻击二条御所的是他、杀死将军的还是他,准备挟持足利义昭以令天下群雄的还是他。

    足利义昭英明神武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三好三人众被他的阴谋诡计耍的团团转,三好义继被他所愚弄,总之三好家从上到下一水的干净,坏就坏在松永久秀、松永久通这父子俩,包括三好义兴、安宅冬康、三好长庆之死都是由他一手策划的,三好义贤当初不愿意撤退也是松永久秀蛊惑的,三好家衰落都是他的错。

    反正栽赃陷害张口就来不计成本,大方向总体是朝松永久秀怎么坏就怎么编排的路子走,没过几天若干个版本演化出来,大体就是松永久秀脚底流脓头顶生疮。从他亲娘生下她那天就恶心的要把他丢进臭水沟里淹死,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寺院住持收养。长大成人就一把火把那寺院给烧了。

    投靠三好家出卖同僚陷害上司一路平步青云混成奉行,最终凭借鬼蜮伎俩成为三好长庆的女婿,开始把魔爪伸向整个畿内肆意作恶,弄死三好家两代家督两位一门众还不行,这次又把目标瞄准无辜的幕府公方,毒杀足利义亲暗杀足利义辉,都是他一手策划执行的,他这么做是期望有朝一日做管领云云。

    这谣言的档次不高缺乏内涵,明眼人很快就会从谣言中发觉许多破绽,奈何架不住畿内舆论对轰动事件喜闻乐见的八卦心理,当年主动配合服部忍者绘制出三好长庆的恶劣形象,这次当然也不会放过一次抹黑松永久秀的机会,劳苦大众需要娱乐精神,越是宫闱秘闻就越感到新鲜好奇,于是乱七八糟的民间谣传就悄然传扬开来。

    近卫前久干脆以服丧为由闭门不出,只保留朝廷给予的従一位内览的虚名在家赋闲,这还是正亲町天皇坚决阻挠的结果,足利义时的舅舅正二位内大臣中院通为也被迫辞去官职,没过几天就带着亲眷百十余口离开京都下向关东去了。

    近卫前久忙着料理父亲的后世没有走,亲足利义时一派的公卿受到重创,多数公卿要么被强行蛰居要么主动辞去,坚决不辞退的就找个理由给辞退,比如近卫前久的従兄弟従二位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源氏长者久我通坚,就被二条晴良诬陷勾当内侍为由,强请天皇下达勅勘令,夺去久我通坚的一切名誉,追放出京都。

    一时间京都上下被搅合的风雨大作乌烟瘴气,朝廷上下对此颇有怨言,其中就以正亲町天皇显得尤为不满意,好端端的京都被三好家这帮四国武士杀进来搅合的满城风雨,对朝廷不错的足利义辉被杀,换上来个趾高气昂以为自己很牛气的足利义昭,才一个多月就接连废黜多名高位公卿,简直不把朝廷当人看。

    正亲町天皇认为,首先制造京都的罪魁祸首是三好家,没有这一族在京都乱搞也就没有足利义昭,其次则是足利义昭与二条晴良的政治同盟,飞扬跋扈毫无理智的对朝廷进行大清洗,大肆排斥非己方的公卿,搞的人心惶惶非常过分。

    为此正亲町天皇决心做些事情,在授予足利义昭従五位下左马头的官位,便向他提出必须尽快镇定京都的祸乱,尤其是搅风搅雨的三好家,而足利义昭起初到不太在意,天皇的意见在将军眼里一钱不值,但是政治盟友二条晴良的不满却不能不重视。

    二条晴良对现行的京都乱局也逐渐有所不满,让他堂堂五摄家的家督和四国的一帮泥腿子同殿为臣到也罢了,还要和三好三人众之流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传扬出去他这个关白的脸面可就要败坏尽了。

    起初默许三好家在京都惹是生非,那也是趁机用军事威慑力逼迫朝廷就范,要不然近卫前久哪里那么容易去职隐居,天文末年丢失关白之位,就是因为自己缺少军事力量的支撑,痛定思痛才有这三好家作乱得到默许的前因。

    而今朝廷里的大清洗告一段落,提拔亲近九条一系的朝臣公卿也是顺理成章,嫡子九条兼孝晋升従二位権大纳言、左近卫大将,完成从上到下阶梯式的权力渗透,已经不再需要惹是生非的三好家继续在京都惹事,当朝廷上下把这种声音逐渐传递给足利义昭,就迫使他必须要认真考虑怎么处理内乱中的三好家。

    其实足利义昭也渐渐无法忍受三好三人众的骄横,更重要的是他很同情松永久秀,连他所背负的杀兄弑君之恶名也是松永久秀接过黑锅,坊间传闻松永久秀策划实施上洛杀将军的一系列事件,恰好给足利义昭背负的压力减少很多恶劣影响,短暂的喘息机会,虽然这些日子他一直被三好三人众挟持掌控,但心底里还是多少感谢这个背黑锅能手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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