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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巫山哥     领先四十年txt下载     领先四十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刘太蒙舒了一口气

    欧旭江既紧张又兴奋,这是当班长以来,第一次以班长的身份来亲自指挥自己的班。

    从庐丰过去,刚开始大家又都换上老百姓的衣服打扮成民兵。走出闽州部队视线以外,立刻恢复了装束。一个个战士绑着绑腿,走路不再像刚才那样磕磕碰碰的了。

    张二宝大爷,再次精神起来。走山路,走小路,是他的强项。刚才从芦苇荡里经过,冬天的芦苇早就枯黄了。要是以往,他会缠着苏大哥一起在这里打几只野鸭子回去改善生活。人都是有依赖性的。我们在家的时候,依赖父母。在外的时候,依赖朋友。结婚之后,依赖自己的伴侣。而人老了,就依赖自己的儿女。别看张大爷这么大年纪了,在别人面前说一不二,在苏大爷面前,他就是小弟的角色。

    苏大哥,你现在怎么样呢?虽然,这几个解放军都说没问题,张二宝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想到这里,他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欧旭江立刻紧张起来:“老卢,帮我问问张大爷,是不是路走错了?”

    卢祖海扭头问问张二宝大爷,老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没什么的,”卢祖海摇摇头:“张大爷说,这里有野鸭,要是时间充裕,他还准备打几只呢。他说野鸭肉可香了,煮在锅里满锅都是油。”说到这里,卢祖海忍不住咽了口水。

    走过芦苇荡,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听张大爷说,沿着山丘一直走,就到了豪康大队那边。

    冬天的岭南丘陵,树上的叶子早已掉光。远远近近,还有一些常绿的乔木和灌木。张二宝老人领着大伙儿走的这条路,严格说来,根本就不是路。每到夏天,这里的降水特别丰富,形成大小不一的溪流。到了冬天,没多少降雨,山溪不少都只有麻线粗细还在潺潺流着。

    大家就沿着溪流,往山上爬。一路上,稍微陡峭的地方,不得不抓住手边能抓的东西,有时候可能是杂草,而有时候,则是藤蔓状的小刺树。一个个战士的手,都被拉了大小不一的口子,流出鲜血。战士们在茅草堆里擦几下,继续前进。

    刘太蒙虽然很着急,还是板着脸,从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这一点,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陈昊苏和罗东洋心里都暗暗佩服。

    参谋长荣福生在有线通讯班正接着电话呢:“班长,您接着说!”他向刘太蒙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前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我们刚刚吃掉对方一个营!”

    徐世友那大嗓门从听筒里冒了出来:“小意思。生伢子,记住了。这次演习,咱们只能胜不能败。京师的首长们,马上就要到机场了。好啦,我没时间和你唠叨,得去接机呢。”

    “又怎么了?”荣福生边说话边往外走,他可不想让通讯班的战士把不利的信息散发出去。所以,以往对刘太蒙他们的礼节也顾不上了。

    “参谋长,”直到一个没人的空旷地方,刘太蒙才低声说话:“现在,曹学友军对我们前堵后追。这是巫山传回来的电报,您请过目。”

    荣福生几个兜掏了一下,才找到花镜戴上,他仔细看着电报上的每一个字。

    “你们看,会不会巫山他们被抓住了,放出来的假消息?”罗东洋等荣福生看完问到。

    刘太蒙倏地抬起头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呀你呀,怎么说你好呢?”

    陈昊苏噗嗤一笑:“你真以为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哇,是不是电影看得太多了。”

    罗东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鼻子,居然与巫山一样的习惯。

    “不可能的,”荣参谋长毕竟是长辈,但说出来的话不容置疑:“曹学友抓住我们的俘虏,再怎么着也不会对战士们严刑拷打。先不管战士们招不招的问题,真要这样,他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再说了,巫山那孩子,别看这表面上很谦和,骨子里可傲气呢。不要说曹学友不可能让他低头,就是闽州军区的司令员军丁丕亲自上阵也不可能。”

    “目前的关键是我们怎么才能跳出敌人的包围圈,”陈昊苏也不再藏拙:“我们有两个方向可以运动。向南,就是棉花滩水电站。向北,越过山丘,就是对方的司令部。”

    “废话,能向南吗?”这时的罗东洋还是比较稚嫩的,也就是在大院儿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面前说话口无遮拦。以前,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是细心听取每一个人的意见和建议,基本上很少发言。这可能就是人的本性,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才暴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向南是不可能了。”荣福生摇摇头:“那样我们就主动撤出战斗,和打败有什么区别?”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刚才的电话,最后你们也听到了。班......司令员说京师的老帅们都会来观摩,伟人同志等一大批国家领导同志都要过来。”

    “伟人也要来?”这话刚一出口,罗东洋自动闭上了嘴巴:“好吧,当我没说。”

    开玩笑,伟人当年和刘帅,领着部队挺进中原,从大别山直捣黄龙,让老姜的部队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要不是他老人家主动要求去政府部门,那也是战功硕硕的元帅一枚。可以这么说,伟人的军事指挥能力,与共和国的其他元帅相比,不会弱上分毫。只不过这个人的性格,一直比较内敛。他主动放弃元帅的评定,其实也为军方解决了一大难题。不然,就是十一个元帅?也许吧。

    刘太蒙和陈昊苏都张大了嘴巴。原以为就是普普通通的军事演习,到现在好像已经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了。刹那间,两个人就明白了这次演习的意义。

    “我爸爸会来吗?”刘太蒙的嘴巴有些干,有期冀也有惶恐,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荣福生严肃地点点头:“刚才不是说过吗?都要来!那些在政府部门的老领导们也闲不住,主动要求过来看看。大家不知道啊,在国际上,我们演习的反响实在太剧烈了。”荣福生无言地笑了笑:“特别是台岛和米国,在鼓吹我们要攻占台岛呢。”

    “哼,迟早我们要过去的。”刘太蒙愤愤不平。

    陈昊苏叹了一口气:“这么看来,京师的压力相当大呀。从来就是这样,台岛一闹,米国那边再去鼓吹下。”他的眼睛看向北方,当年父亲在世也会日夜为这些事情操劳吧。

    “好啦,小伙子们。”参谋长摘下花镜:“政府的事情,不用我们去操心。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样来打赢这一仗。你们的父辈们,都在看着大家的表现呢。”

    这话一出来,荣福生就感觉到不对劲。果然,陈昊苏和罗东洋的眼里,露出痛苦。

    “这样,前面是豪康大队吧,”刘太蒙自然晓得原因,转移话题:“马上去老乡那里打听下这边的道路,看看有没近道。”他把拳头攥得紧紧的:“我们直接插到曹学友的司令部。”

    “呵呵,我们现在都成了瞎子!”陈昊苏苦笑:“侦察营啊侦察营!其他两个侦察连呢?”

    “.一个正在回来的路上,”荣福生面无表情:“另一个要是没有估计错的话,被俘虏了。”

    “向后明这个王8蛋,给老子操练的什么侦察部队呀?”刘太蒙眼里满是怒火:“等仗打完了,老子一定要撤他的职。”

    “稍安勿躁,”荣福生摆摆手:“这次的责任,不能怪到某个人头上。那你要怪,就怪京师吧,是他们要求这么急促的演习。好啦,现在我们速度去豪康大队。”

    张好古一直都在注意刘太蒙的行踪,看到对方往前走得很快,大声问道:“刘大哥,那我们呢?也跟着你们走吗?”

    “你爱干嘛就干嘛!”刘太蒙没好气地回答:“反正按照规定,你那个营不能再进入战斗序列。”

    真要带上俘虏,一个个在路上故意拖拖踏踏。现在的山地旅,随时都有可能被对方的大部队,从后面打过来,哪有时间来管这些俘虏兵。

    等刘太蒙到了豪康,傻眼了。这里的老百姓,看到当兵的过去,马上就关上门。不管怎么叫,就是不开。外面还有百姓家养的狗,一条条狗都盯着战士们露出锋利的牙齿。俗话说,狗仗人势,连主人都躲起来了,这些狗们,要么在院子外站在那里龇牙咧嘴,要么跑得远远的,在远处冲着战士们狂吠不止。

    “怎么回事儿?”刘太蒙盯着面前一堆团长、副团长发问。

    “旅长,我们也不知道啊。”吴高峰一直跟着刘太蒙,知道他的脾气,什么事情你照实说就没事儿:“我们一过来,话都没说,老乡们远远地看到我们都关门插锁。”

    “没关系!”荣福生真的觉得自己老了,现在累得不行。不就昨晚没休息吗?好像一躺下去就想睡觉了,他冲大家点点头:“豪康大队,也是我们党领导下的地方政府,怎么可能对人民军队怀有敌意呢?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不是敌意,是害怕。我老头子不相信,小小的一个大队,还想闹独立不成?走,到大队部!”

    大队书记李光荣,站在荣福生老人面前不知所措。对于年轻的军人,他和豪康大队的社员,都不会理。反正,年轻的士兵,也不可能把大家怎么样。但是,面前的老人,比自己的父亲看上去都要大。不管怎么样,也不忍心去欺骗这位老人吧。如果说实话,又对不起那些人。

    “各位领导,喝茶!”李光荣从茶壶里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不是社员的原因,是我吩咐的。我们客家人,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朋友。所以,大家看到解放军就躲了。”

    “呵呵,你倒老实。”荣福生喝了一口热茶,觉得精神不少:“我们是粤东省的部队,在和闽州的部队进行军事演习。其实,我们也不想知道其他的,就想问问这里有没有路到庐丰。你就是告诉了我们的路线,也没有什么对不起闽州部队的吧。”

    “什么?你们是粤东的部队?”李光荣异常兴奋:“那你们认不认识一个高高的,壮壮的,帅帅的解放军?”

    罗东洋手指头指着自己,李光荣摇摇头。

    他自我解嘲:“我也知道自己不那么帅,你也别太直接呀!”

    这句话说得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变得很轻松。

    “是巫山!”陈昊苏一拍大腿马上盯着李光荣:“是不是眼睛大大的,眉毛浓浓的?个子”他站起身来,比量了自己,又把手往上面抬一抬:“有这么高!”

    大队书记裂开嘴笑起来:“就是就是,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啊。”

    他马上告诉了大家,当时这批人来干嘛的。还掏出巫山给的钱,说一分都没动。

    接着,李光荣主动给大家指路,说从这里过去,有一段路不好走,但也能过去。社员们经常从那边翻过山去到庐丰公社。

    大家面面相觑,原来,巫山就是这么躲过张好古这一批人的啊。

    疑问又来了:当地的老乡怎么跟着大家来了?这小子真的不错,言语不通还能找到向导。

    刘太蒙舒了一口气,眼睛盯着北方。

    他在心里不停念叨:巫山,你小子现在干嘛呢?

第五十章 山地旅分兵(3/3)

    巫山看着曹学友的背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周有孝早就回来了,在旁边看到这一切。对巫山,他心里满怀感激。其实,就是军长不说,他自己也觉得平时毛毛躁躁,做事儿不细心。但是,周有孝已经很努力了。在家都不认识几个字,每天随时要等着军长的召唤,还得去学习知识。

    巫山的言行,无疑是拒绝了军长的招揽。周有孝没有怨恨任何人,只能怪自己笨。看来,得找个时候,老老实实向首长表明心迹。虽然,当军长的贴身警卫员,别人看上去很威风,周有孝的心情别人怎么知道呢?想不到,他后来去和曹学友一说,还获得了军长的谅解。后来,在当代军神的教导下,扶摇直上。再后来,对巫山有不少的帮助。

    眼下的两个人,都是失意人。

    “你是小阮吧,介意我这么叫你吗?”周有孝笑着对巫山打了声招呼。

    巫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噢?同志你在叫我吗?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

    “军长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周有孝在旁边劝慰:“你也别有其他的想法。他这个人是个直肠子,什么事情过一会儿就没事儿了。”看到巫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抬脚要走:“对了,你们张营长的部队除了你,全军覆没。要不,你随便转转?”

    巫山以为对方在撒谎呢。开什么国际玩笑,一个当代智将是直肠子?其实,他真冤枉了周有孝。在贴身警卫员的心目中,军长的形象是那么的高大。

    “那感情好!”巫山大喜过望,马上有些为难:“大哥,你看看啊,我们部队都没在这里了。以前就是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也没到过军部,要是乱逛,被人抓起来当做破坏分子处理都有可能,你说是不是?”

    周有孝停下了脚步:“也是啊,这样,你跟我来。”

    走到一个挂着警卫连牌子的面前,他示意巫山在外面等,自己走了进去。

    “喏,这个通行证给你。”周有孝神秘地冲巫山笑笑:“别小看这个牌子的作用,拿着可以在这里通行无阻。吃饭的时候,你就直接去食堂。”说着,指了指东边那栋临时营房。

    和周有孝告别,巫山漫无目的在里面走着。虽然成大姐起先告诉了不少,自己也在里面观察半天,还是有些懵头转向。

    咦?无线通讯排!巫山呼吸都有些急促。

    “干什么的?”一左一右两支枪往中间一架,挡在门口。

    把手里的通行证晃了晃,巫山冲两个士兵点点头。

    他抬脚还要往里走,左边的战士伸手拦住了他,仔细检查着他的通行证。

    “你也是我们军的士兵?”那军人面无表情:“你的证件呢?”

    “我们营全部被俘虏了,”巫山苦笑着摇摇头:“我的都在团部和营部呢。军长的警卫员周大哥让我到这里办点事情。”

    “啊,你是那个营唯一逃出来的?”那军人伸出一根大拇指:“进去吧。”

    这一进去,巫山感觉里面别有洞天。虽然经历了两世,突然间看到这么多穿着军服的女兵,巫山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尼玛,这就是活生生的制服诱惑呀。莎莉和楠楠的脸庞在眼前闪过,这一辈子初经人事,一个晚上就分别了。巫山站在那里,有些心猿意马。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美女!巫山的瞳孔瞬间放大,呼吸都有些急促:“不好意思,军长的警卫周大哥让我过来办点儿事。”

    “周有孝啊!”美女兵口气缓和:“你不是军部的吧,以前没看到过你呀?”

    巫山双手在胸前一摆,同时也是为了抵挡美女的魅力:“我们营长是张好古。”

    “那个二世祖啊,”她妩媚地冲巫山一笑:“原来你是五旅三团二营的。你可比张家的小儿子好看多了。对了,听说他的营全军覆没,你咋跑回来了?”

    “我压根儿就没经历战斗。”巫山接着绘声绘色地把故事又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美女兵拍拍胸口:“幸好你没跟着去。对了,你来干什么?”

    “我来拿一本密码本。”巫山早就想好了。

    “只要一本?”美女的诱惑确实太大了,皱眉的样子都好看:“你要哪一本?”

    “不好意思,你实在太漂亮,我话都说不利索了。”巫山自我解嘲:“一套给我一本吧。”

    美女兵娉娉婷婷过去,想不到手脚非常利索,没几下,把三大本密码本拿齐了。想了想,又找了个大纸盒子装进去,还拿了条玻璃丝袋子。

    “拿着吧!”美女兵对他笑了笑:“我叫王修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巫山。”他脱口而出,报出了自己的真名。刚说完,发觉不对,赫然笑了笑。

    帅哥和美女,在任何时代都是永恒的话题。不得不说,曹学友那种男人,让刚成熟的小王,有些欣赏。但巫山这种优质男,噢,她不知道。这样吧,巫山这种帅型男,是少女的最爱。战友们也感到奇怪,平时对人不假颜色的王修烟居然主动帮男兵做事?再一看巫山,诶呀,一双双眼睛都朝巫山飞了过来,吓得他落荒而逃。背后王修烟咯咯笑着,若有所思。

    想不到,再次见到的时候,已经天人远隔。王修烟成了一张相片,而巫山,居然成了她的妹夫。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生的安排?

    门口站岗的警卫,莫名其妙看着傻笑着的巫山,都摇摇头。

    巫山正yy着,看到曹学友匆匆忙忙从一间房屋冒头。陆陆续续又出来不少人。怎么回事?巫山大惊失色,那好像是早上被抓住的邵大军。他怎么会在这里?要是他看到了自己,肯定有麻烦。

    巫山马上转身,走了相反的方向。袋子里的密码本,虽然有近十斤,但在巫山的手里,近似于轻若无物。

    再说刘太蒙他们随即带着队伍,快速向庐丰方向挺进。速度再快,毕竟快一万人。道路狭小,远处的队伍都已经到了看不见的山脚下,旅部才开始移动。

    李光荣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主动派出了十多个年轻力壮的向导。连他自己,也和刘太蒙的旅部一起,不停在边上解说。

    反正多一个老乡不多,少一个不少。刘太蒙这些人还是挺感激大队书记的。虽然当初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如今的结果,无疑是皆大欢喜。

    队伍走到两三里路,前面突然出现骚动。

    “冉鹏翔!”

    “到,首长!”

    “去看看前面发生什么事儿了?”刘太蒙摘下帽子,走了这么一会儿,身体有点热了。

    乡间的小路,不像后世那样。包产到户以后,家家户户恨不得连田埂都不要,一只脚在上面都踩不稳。现在的小路,虽然很小,战士们都是三个一排往前走。

    不到三分钟,冉鹏翔带来了十多个人。

    “首长,带回来了!”冉鹏翔的声音里有一丝兴奋:“他们是巫山带的班!”

    “巫山?!”

    不仅是刘太蒙,旅部其他大佬都有些惊喜。一路上两次带给部队关键的电报。如果这一次的演习,山地旅胜利了,第一功臣就是他!

    “哪儿呢?”刘太蒙一个个打量着。

    “旅长,您是找我们指导员吧?”欧旭江站上前:“报告旅长,山地旅侦察营一连一排二班班长欧旭江向您报到!”

    “同志们,你们是好样的,我代表山地旅感谢你们。”

    刘太蒙只是一刹那的失神,连连和二班的战士们敬礼握手。

    到张二宝老人的时候,他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旅长,多大的官啊,自己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大官,就是当年修水库的时候,解放军过来的一个工兵团长。那时,年轻的张二宝可没机会凑上前,和团长握手的都是大队的干部。大队书记是现在的书记张大民的二叔张有财,他握过手之后,回家一个星期都没洗手,说是把福气留住。

    自己的祖坟在冒青烟啊。老人的嘴唇有些哆嗦,看到自己的手很脏,在身上擦了又擦,才把手伸出去。

    “您就是给我们带路的老乡吧!”刘太蒙先敬了一个礼才握上老人那双皮肤皲裂的手:“我代表山地旅感谢您,谢谢!”

    他又对张二宝笑着点点头,才转身走到欧旭江身边。

    欧旭江的汇报,另外三个去握完手的大佬们也在一旁凝听着。

    “也就是说,目前,曹学友军的司令部,只剩下警卫连和其他文职部门了?”刘太蒙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演习,可不像正规战争,一排炮过去,擦着就算阵亡。他的警卫连身手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山地旅的装备,本身就是闽州部队不能比的。可能也是曹学友的疏忽,这次的演习,为了赶速度,他连山炮旅都没带过来。有几门大炮,被进攻部门带到中都那边,准备一举攻克山地旅。刘太蒙可不会像老一辈的军人,他的原则就是用最好的武器,进行最强的武力打击,损失最少的士兵。

    如果曹学友失利,一方面是他不重视对手,另一方面应该就是只带了轻武器。没看到在桥边,就两排炮弹,张好古的营土崩瓦解了吗?

    “旅长,同志们,”没等大佬们吩咐,其他人自动拉开距离。荣福生在地上随手抓了一根枯枝,开始画粗略的地图:“你们看啊,我们在这里,敌军的大部队现在有可能刚到中都我们的旅部驻地。这里,是曹学友的司令部。这里,是他们派出来拦截的独立团。那么,去攻击敌人的司令部,用得着全旅去吗?”

    “就是啊,”旅部的参谋们有荣福生压着,平时大都只看不说。这时,心直口快的参谋胡岩希也摇摇头:“那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吗?”

    “所以吧,我有个想法,和大家说说。”参谋长在地上继续画着:“我们可以把大部队,从这里直接向东,在独立团的背后发起攻击,先把这支队伍吃掉!”

    老头子越说越激动,一拳砸在地上,蹲着的几个人觉得地面都在晃动。

    “不对,”罗东洋起先出了洋相,开始进入状态:“我们可以先派出部队,在正面佯攻。等他们的火力和注意力吸引过来,大部队从背后猛扑,直接拿下!”

    “好!”刘太蒙终于拨开云头开看到太阳了:“就是这样。”他又看着荣福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多亏我们有荣叔在。”

    “那我们这样,”参谋长只是呵呵一笑:“他们的司令部,自然要去消灭。但是,只派出一个营就够了。其他的部队,投入对独立团的战斗。”

    “再加一个连吧,”罗东洋若有所思:“毕竟,那是曹学友的司令部,天知道还有什么秘密武器呢。去攻击司令部的战斗,只有一个字:快!”

    “我们熟悉的东洋又回来了!”刘太蒙和陈昊苏相视而笑。

    卢祖海和张二宝老人带着向后明领军的队伍,去攻击司令部。欧旭江和其他的战友,先行去侦察。

    部队有条不紊的行动着,刘太蒙的心里又沉重起来。相对于水库边的战斗,这是第一次硬战。

    多亏了这孩子!

    想到巫山,刘太蒙的心里豁然开朗,这小子好像都是自己的福星,让自己两次化险为夷了。

    他很期待,接下来,巫山能带给大家什么样的惊喜呢?

第五十一章 战友重逢

    不能不说,曹学友这个智将不是白叫的。

    在战斗中,只要有一丝危险,他就会规避。

    其实,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直觉,他们往往能够根据蛛丝马迹,迅速作出判断。有些事情,也会被越传越神,经常会被老百姓赋予神秘的色彩。

    曹军长在高丽战争中,就是说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也不为过。对于战争,战场形势的瞬息变化,他立刻能做出最佳判断。刚才,只是杨征权一提醒,他就知道自己心底的阴影是什么了。在地图上,从豪康大队那边到庐丰确实没有路,不过是中间有山丘横亘。这样的山丘,算什么?当年在高丽战场,曹学友不止一次攀爬过比这险峻高大十倍不止的山岭,突然出现在敌人身后。有多少次,看到战友们在攀爬的过程中,一个小意外就摔下去就粉身碎骨。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曹学友啊曹学友,是不是被人们的称赞迷昏了头,飘飘然了?这么大的一个破绽,要是以前早就发觉了。这次是演习没错,但到目前为止,比正式的战役还要凶险。刘太蒙在他心中,原本不过是一个不屑一顾的对手,心里开始重视起来。貌似这个第一次指挥作战的军二代,总能抓住最好的时机,拿出最佳的方案。

    形式对于曹学友来说,相当危险。大部队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到中都公社。该死的大炮,他心里暗暗咒骂着。当初就不应该听从杨大哥的建议,携带笨重的山炮。我们都知道,只要有炮兵的队伍,都是以大炮的轰鸣作为战斗开始的信号。但是,从小路抬那几门重炮,费老鼻子时间了。

    关键的关键是,自己还不知道刘太蒙在哪儿。山地旅击垮张好古的部队,是偏师还是主力部队?哎哟,曹学友使劲一拍脑袋。对方的侦察部队,还有一支小分队活跃着。自己部队的侦察营呢?他们在干嘛?

    俗话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这可不,曹学友心不在焉地返回自己的寝室收拾东西,一不小心,差点儿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倒在地上,被一股大力使劲拽住。下一刻,一个人影噗通一声倒在自己身前。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始终不满意的警卫员周有孝!曹军长的鼻子有些酸。这小伙子还是挺不错的,关键的时刻用得上。想到这里,脑子里有浮现出巫山那坚毅的脸庞,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周有孝有一刹那的愣神,他感觉到首长好像突然间对自己不再是冷冰冰的,柔和不少。从自己当警卫员以来,一直都是战战噤噤,如履薄冰,生怕做不好。他的心中顿时多了些许暖意。

    “首长,”小周有些哽咽:“您没事儿吧?”

    “傻孩子!”曹学友一把把他拉起来:“我能有什么事?有没摔坏?”

    作为建国以后成长起来的军中将领,曹学友和其他人一样,少了不少文化底蕴。到了部队以后,利用一切时间学习。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看书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智将,本身就说明这个人有文化,而曹学友的文化,都是自学的。闲暇之余,除了军事书籍,他还看了很多小说。在小说中,曹学友经常看到: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他总是嗤之以鼻。今天,他明白了,如果一个人把你放在心上,随时关注你,总能在危险的关头出现。

    “我没事儿!”周有孝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借着曹学友那只手的劲儿,嗖得站起来。

    他使劲拍着自己的胸脯:“首长,您放心,我壮实着呢。”

    “没事儿就好!”曹学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实很厚实,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有一股爆炸性的能量:“收拾下东西,马上走!”

    “好的,”什么?马上走?周有孝鬼使神差来了句:“我们撤退吗?”

    想不到,曹学友居然耐心地停下来解释:“撤退?往哪里撤退?我们撤退就意味着失败!这里可能很快有山地旅过来。要是不走,我们就要当俘虏了。我们是转移。”

    曹学友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小周,你是初中毕业?”

    “首长,我是初小,”周有孝憨厚地笑着:“我们家穷,上了一年级再也没能力供我读书。”

    “什么?你是初小?”曹学友很诧异,点点头:“你的字写得挺好。”

    确实,在警卫连里,周有孝的字能排得上前五。想不到,一个小学一年级出来的人,写的字比好多高中毕业的人都好。各位别见笑,这可不是几十年后知识爆炸的年代,闭着眼睛尿尿,说不定就能尿到一个大学生身上。

    这个年代,是一个很矛盾的年代。虽然没有说知识无用,但太祖一声令下,社会上开始打到孔老二,就是以往民间所说的孔夫子孔圣人。其实,太祖的原意,只不过觉得孔子的年代,距今太遥远了。要是凭借着孔子两三千年前的东西来管理国家,简直就是开玩笑。到了下面就变了啊,孔老二,不是老师吗?于是,老师们成了臭老九被打倒。

    后来人,总是对这个年代不理解。其实,太祖硬是被一帮人的造神运动,推上了神坛。后来更有他指定的接班人,规定了两个凡是:凡是太祖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太祖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太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是人,只要做事情,就会犯错。谁不会犯错?不做事的人!

    太祖提一句要粮食提高产量,下面就开始放卫星。你说你的亩产一千公斤?那我就一千二!一千二?太少了吧,我的三千。后来,愈演愈烈,甚至有了亩产几十万斤的数据。迎接检查的时候,把所有的庄稼堆在一个田里带着检查队伍去看。要过称是吧,好说,早就想好了套路。在仓库开个后门,前门进去,后门再挑回来,继续过称。太祖当然察觉了,又能怎么样呢?法不责众,几乎全民都参与了。总不能把全国的人都枪毙了吧。

    因此,在太祖的后期,我们基本上很难发现,太祖在公开场合有什么言论。因为他不管说什么话,都会有人去歪曲,然后到了基层,变得面目全非,对太祖,对那些先辈,巫山一直怀有崇敬。各位,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太祖能得到的信息,就是下面的汇报,还有报纸上的内容。但报上去的东西,都是报喜不报忧,形势一片大好。

    所以,大家在批评咒骂特殊时期的时候,能不能用脑子想想问题,真没有那场运动,社会啥样?浮夸成风。但巫山也不是说,支持特殊时期,因为到了下面,都变得完全走样。亲,看待问题,要辩证地去看。正如平大所说,历史,是中国人民自己创造的,是人民的选择,是不可逆转的。很多文青,认为自己牛逼无比。哥只能告诉你,越不是那么好穿的。在那个年代,伟人同志等够伟大吧,这些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连老姜和米国都干趴下,多国部队照揍不误。但他们也只能偃旗息鼓,适应时代潮流,静待其变。假如您要是去了,可能只是为茶几上多了一样——杯具。

    那个年代的高中生,和今天的名牌大学毕业生分量差不多。虽然也有所谓的工农兵大学,大家都明白,那些人大部分只是拿了个文凭。因而,高中生要是当兵,那就是预备军官。一进队伍,当个班长和文书什么的轻轻松松,只要你的iq和eq稍微过得去,提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曹学友把周有孝和高中生相提并论,那就是对他莫大的肯定。

    同志哥,时代不一样,对人才的标准也不一样。几十年后,电脑上随意设计签名。真正写出来的字,连小学生都比不上。这个年代,能写一手好字,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把手的宠儿。要是你在县政府市政府省政府,各位书记大佬都会把你当成宝贝疙瘩。本书的主角巫山,在另一个时空,念大学的时候,讲究三字一话:粉笔字、毛笔字、钢笔字和普通话。他的字,你说呢?经过军营的洗礼,巫山的字看上去,多了一份杀伐之气。

    当下,小周听到,惊呆了。他使劲掐了自己的大腿,很疼,原来是真的啊。

    “首长,有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了。”曹学友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停下了脚步。周有孝决定豁出去了:“首长,我这个人呢,没有什么文化。我知道,自己神经大条。自己从当了您的警卫员以来,老是不停犯错误。我想好了,下基层去,您再找一个更好的警卫员吧。”

    说完这些话,周有孝觉得一身轻松。

    听到这句话,曹学友有一丝意动,眼前闪现出巫山那张脸,又颓然叹口气。再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周从当了自己的警卫员以后,没少被自己呵斥。也许是自己的标准有问题吧。毕竟,这不过是一个刚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啦。

    他马上有了决定,曹学友爽朗地一笑:“你心思咋这么复杂呢?怎么啦,不想在我身边呆,厌烦了?少废话今后就当老子的叫警卫员,哪儿也不许去。对了,杨政委的知识,在整个军区排得进前三。我去和他说说,有时间你就去找他学习。行了,快去收拾!”

    曹学友的背影消失在门里,周有孝先是一怔,接着狂喜,一溜烟跑回警卫连的宿舍。不小心,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对不起,”周有孝手一撑地爬起来,看到那人一个踉跄,扭回头来:“你?不是那个,那个,恩,我想想,小阮,阮远军,你是阮远军!对了,快收拾,部队马上转移!”

    说完,自顾跑走了,留下满头雾水的巫山。

    啥情况?巫山看到司令部里鸡飞狗跳,到处有人在搬东西。

    他一拍脑袋,偶嘞个去,看来咱的队伍马上要来啦。不愧为狡猾如狐的曹学友啊,巫山只能苦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总不能一个人拿着一把冲锋枪,守在司令部门口拦截吧。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肯定不会和司令部一起走。想到晚上还得解决伙食,他快步溜进食堂,抓了十多个馒头丢进玻璃丝袋里。

    得,趁兵荒马乱,偷偷跑出去吧。

    正低头急匆匆走着,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是指导员吗?”

    巫山一愕,扭回头:“刀...刀超仁?”

第五十二章 巫山论侦察

    “指导员,”刀超仁一把抓住巫山的手:“从背影看,觉得像,果然是你。”

    巫山机警地向四周瞄了瞄,没人注意这里。

    正如山地旅对待张好古的营一样,曹学友的司令部要逃跑,肯定不可能带着刀超仁这批累赘。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就丢在原地,任大家自生自灭。

    尽管没人看着这里,巫山还是迅速钻进战士们中间,蹲在那里。

    “诶,老朱也在啊?王学贵王排长呢?”巫山压低嗓子发问。

    “在这里呢!”一个声音在角落里响起,不是王学贵是谁?

    他从行军被下面的芦苇草席上扯了一小段芦苇含在嘴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次奥,我们侦察营一连,这次丢人丢大发啦,全军覆没!”

    王学贵这人虽然是巴蜀省的,却也不是孬种。他豪迈地一挥手:“得,同志们,是我对不起大家。由于我的失误,导致了这次行动的失败。所有这些责任,我一个人来背。”

    刀超仁张口想说什么,被王学贵伸手制止。两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王学贵背过头去,冲着墙壁。他的肩膀一直在不停抽动,显然,这个憨直的汉子哭了。

    是啊,一个农村兵,好不容易当了排长。这下,王学贵就跃出了农门。转业到地方,至少一个科级干部是少不了的,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儿!最主要的是,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姑娘。虽然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也相差不远了。这下自己搞砸了,彻底完蛋了。回到部队,肯定一撸到底,在档案上也是一个污点。转业回地方,不要说当干部,就是能不能留在城里都是两说。至于张一梅,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去巴蜀那边的穷山沟里和一个农民结婚吧。

    王学贵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双手使劲在脸上抹着,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侦察营的俘虏们,挤在一间狭小的行军房里。地上,铺着大小不一的芦苇席,上面就是部队发放的制式褥子被子。战士们都穿着军用帆布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脚臭味。

    “我没事儿,”王学贵平躺过来,看也不看推他的巫山。他使劲清了清嗓子:“老巫啊,这次演习回去,大家都得挨批。与其这样,不如我一个人担着,战友们都不容易。”

    说道这里,王学贵忽然顿住,他像发现了新大陆:“诶,怎么只有你一个?你把二班弄哪儿去了?我告诉你呀,正常的军演,经常有非战斗减员。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哼!”

    说完,王学贵再也不看巫山,又躺了下去,闭着眼睛生闷气。只有胸膛在剧烈地起伏,能说明他现在的心情。能不生气吗?其中还有一两个士兵,是和他一起从其他部队过来的。

    “谁告诉你我们被俘虏了?一个大男人,流什么眼泪?”巫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挤兑他:“我自己进到对方司令部,刚才一直都是你自说自话。擦,再说了我不愿意,谁能抓住我?”他挤眉弄眼地在那里显摆。

    “什么?”王学贵惊呆了,满屋子的士兵也惊呆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铺上蹦了起来,破涕为笑,使劲摇晃着巫山的肩膀:“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告诉我!”

    满屋子的人都一阵狂喜。能不高兴吗?大家都是山地旅老侦察连一排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二班的战士们都还活跃在外面,就意味着一排的侦察任务没有失败。也就是说,能继续传回消息,部队还有打胜仗的可能。只要部队胜利了,自己受些委屈,没有关系,下次再来较量就是了。

    这就是我们可爱的战士,为了部队,为了荣誉,为了祖国,可以献出一切,直至自己的生命!只要部队需要,只要人民需要,只要祖国需要,一声令下,立刻行动。有危险,解放军在;有困难,解放军在。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可爱的人!

    “咳咳。”巫山不得不咳嗽一下,不然满屋子闹哄哄的,听不清楚。他再次压低嗓子,把这次大家分手后的情况大概讲了一遍。

    隔得远的战士,赶紧往边上凑,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漏掉一句话。

    直到巫山讲完,大家都还在回味,感觉和自己亲身经历一样爽。

    “喂,喂!”门口一个声音传来:“你们准备怎么办?我们司令部要转移,行军房要拆了!”

    大家往门口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

    另一个声音出现了:“我的李大参谋诶,都啥时候了,你还管什么俘虏,还管什么行军帐?快走吧,再不走,留在这里,被山地旅抓住,你也好不了多少。”

    等脚步声逐渐远处,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指导员,我们的部队打过来了?”一个说。

    另一个接着:“是哪支部队?”

    “好啦!别吵啦!”王学贵的脸上憨笑着,泪痕还留在脸上,看上去比较滑稽。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去笑话他呢?在老一排,除了巫山和刀超仁,又有谁敢笑话他?解放军的部队官兵一致,也不可能一点规矩都没有是吧。大家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虽然演习还没有结束,战士们都信心满满,觉得山地旅必胜无疑。

    “我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和部队接触过,”巫山哈哈乐着:“和大家一样,两眼一抹黑。要说他们准备跑,也只是根据一些信息来推断的。对了,你们是怎么被抓过来的?”

    战士们马上陷入尴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因为这次战斗确实太窝囊,一枪没放,就被俘虏了。对方都是百战老兵,早就伏在草丛里。看到战士们经过,一排手榴弹过来,再冲锋枪一突突,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也许新兵们不懂得意义,可队伍里还有王学贵、刀超仁和其他几个老兵啊?当他们站起来,垂手而立,那些新兵蛋子还在发愣呢。这一个个都站起来干嘛?两个班的被俘经过大同小异。

    “同志们,经过这次的经验,我们也有收获。”巫山开始总结:“我们解放军的队伍,不怕失败,只怕失败了不总结经验。第一点,在你们的队伍里,没有向导。这是不对的。地图,毕竟是地图。更何况,现在的地图,远远称不上精准,只是大体上的一个走向。第二点,我要检讨。我们一连,包括我所带队的二班,都犯了这个错误。”

    说道这里,巫山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看有没人接茬。结果,大家都在思考。毕竟,所有的人,从没在侦察部队里干过。就是巫山自己,也才刚刚警觉到这一点。

    “那就是,在出去侦察的时候,我们今后要分散,不能一窝蜂的出去。而这个,也是我们排里的失误,每一个班,一台发报机显然是不够的。怎么分散法,下来以后,每个班自行讨论。然后,把你们的讨论结果交上来。”巫山一说完,满屋子的人都恍然大悟。

    “当然,还有最后一点。这点,得和大家一起讨论。我们是什么人?是部队的精英,是每次战役的先行者。每次,我们执行任务,有两个目的:第一,是侦察到对部队有用的情报。譬如,要我们来进攻庐丰这里,那就必须弄清楚,敌人在这里的火力布置情况,敌人的战斗人数。敌军的司令部在哪儿?暗哨设在什么地方,明哨又在哪儿。敌人的进出口令是什么。”

    屋里,没有茶水,巫山的嘴巴有些干,砸了砸嘴唇。刀超仁递过自己的水壶,他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光了。把空水壶丢给副排长,歉意地笑了笑。

    “刚才我说了第一个目的,现在谈谈第二个目的。战争,就是为了保存自己消灭敌人。你都牺牲了,谈何胜利?记住,在任何情况下,不要暴露自己。那不啻于告诉敌人,我们来啦,要马上打你们。”

    “指导员,告不告诉敌人无所谓呀,反正我们要打过去,怕什么?”一个叫潘红阳的一班战士举起手来。

    “废话,”刀超仁和一班混得熟了,没等巫山说话,直接笑骂:“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个侦察部队没有催在的必要咯?好吧,我们大摇大摆走过去,我给你一枪,你放我一炮?同志们,记住了,战斗,就在于突然性。”

    不愧是出身将门,巫山在心里暗暗喝彩。想必,刀超仁从小就被刀建功将军带到部队里吧。耳濡目染,他对战争,对战斗的理解,和王学贵都不在一个档次。虽然王学贵是自己的老乡。不过说实话,在部队里,就是讲实力的地方,今后,他赶上和超过王学贵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的部队,非常纯洁。后来某个时期,军队也曾暴露了一些黑幕,但都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部队,永远都是祖国的基石。

    王学贵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也有所领悟。

    “指导员,如果我们暴露了怎么办?”三班一个叫路巧红的战士踢出了自己的问题。

    “刚才,我不是说了要讨论吗?就是这个问题。”巫山心里也有些不忍,但还是把自己的观点说了出来:“同志们,我有两个思路。是的,解放军不虐待俘虏。但是,第一个,解决面前的障碍。”

    看到巫山的手,在空中往下面使劲一砍,好多战士都脖子一缩。那是什么手势,大家都明白了。难道真要那样吗?如果不那样怎么办?

    另一个时空,巫山的一个老乡,在对安南的战斗中,牺牲了。他奉命侦查,有一次,看到一个**岁的小孩儿很可怜,就把孩子抱了起来。悲剧发生了,那个孩子一枪就把当时已经是部队侦察连长的他打死了。

    巫山改头换面,把这个故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气氛太沉闷。以往,中国进行的战斗,都带有阶级斗争的色彩,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不过,想巫山说的对一个小孩子都下死手,不要说他们做不到,就是巫山自己可能也做不到。

    “就算把对方处理掉,也要处理干净。”巫山觉得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话题阐述明白。因为在战场上,一个小小的疏忽,可能导致数以百计的人命去填。

    巫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全部使劲呼出去,才觉得自己的心里没有那么压抑。

    “有时候,连尸体也会暴露出对敌人有用的东西。”巫山这话一出来,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

    这些可怜的娃呀,一个个虽然叫战士,不过是在军营里训练几天。这里的训练,和家里的农活也差不多啊,何况部队的伙食比家里好太多了。谁都没有经过真正的战斗,这次的军演和战争比起来,还差了很多很多。只有经历血与火的洗礼,才能算得上军人。

    “指导员,如果,”今天巫山的话对副排长震动很大:“我说,如果不能消灭眼前的障碍,又怎么办呢?”

    “怎么办?”气氛稍微松了些,巫山轻笑:“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战士们咀嚼着这句话,瞬间就反应过来,一个个脸上露出兴奋。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尼玛,谈到自杀这么高兴?

    今天巫山讲述的东西,大家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王学贵本身也不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脑袋一甩,懒得想了。

    巫山看着大家都在沉思,吁了一口气:“不知道,我们的队伍啥时候来呀!”

第五十三章 二班在前进

    巫山望着南方的时候,欧旭江也望着北方。

    刚开始独立当班长的兴奋劲一过,二班长眯起眼睛,在脑袋里把巫山和欧旭红过了一遍。对欧旭红这个堂兄,从小,欧旭江只有钦佩。后来,堂兄当兵了,好像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再后来,自己当兵,父亲是他的亲叔叔啊,还送了不少礼才答应。到了部队,没啥感觉,老是看到他整天就板起脸。

    想到巫山,欧旭江心里就热乎多了。刚开始,欧旭红只是把自己带到部队,撒手不管。班长腾出来了,欧旭江自己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合适,就麻着胆子去堂兄那里去想走走后门。想不到来了个巫山,直接把班长当上了。从第一次和巫山过招到现在,也不过是半年多。想到才这么点儿时间,他自己都很惊讶,貌似大家已经在一起很久了的样子。

    作为部队的基层士兵,最亲近的人自然就是班长。欧旭江把自己想象成巫山,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处理。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头绪。得,大家一起商量下吧。

    “同志们,我是第一次以班长身份来开个短会。”欧旭江琢磨着自己的语言:“大家认为,现在,我们该怎么侦察,才能完成任务?”

    “班长,你看啊,”殳建设指着面前的简易地图:“旅长的意思,是西边佯攻,东边主攻。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把这里的人分成两拨?”

    欧旭江赞许地点点头,看来还是大家一起讨论效果比较好:“我认为不错,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时间不等人,同志们,旅部就在我们后面。我们的部队已经开过来了,这不像起先指导员带着大家到处闯荡的情况。”

    队伍里重新找了个向导,是大家的老熟人李光荣。

    他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站在他旁边的钟大有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使劲鼓掌:“班长,李书记说,我们主要派人去东边。西边这里派人去侦查下,旅部后面也必须要有人!”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真不错。大队书记李光荣确实没有打过仗,但他当了几十年的大队书记,他的经验却是二班的战士们拍马也追不上的。现在山地旅的侦察部队,可能只靠面前的这十几个人了。如果佯攻的部队,遇到后面的猛烈进攻怎么办?那不就腹背受敌了吗?这歼灭战就完全失去了意义,还会把西边佯攻的部队也葬送进去。

    “钟大有!”欧旭江毫不迟疑,马上分派任务:“你带两个人火速从大路直接原路返回,侦察敌军的动向!”

    “是!班长,我们没有联络方式怎么办?”钟大有也不含糊:“张成木、朱阿牛出列!”

    “跑步回旅部领!”欧旭江起先没想到这问题,果断决定。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跑步走!”说完,钟大有带头跑步,三个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来路。

    “殳建设!”欧旭江接着吩咐:“你带一个战士火速从大路上去李家祠堂。现在班里没有多余的发报机,有任何情况,马上派一个人和佯攻部队联系!”

    “吴阿强出列!”殳建设也喊着口令两个人先跑到大路,再拐向李家祠堂。

    欧旭江面露难色,看着李光荣。时间太紧张,大家要跑步前进。也许走路,五十多岁的李书记毫不逊色,如果跑步......

    李光荣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对朱启财说了两句什么。

    “班长!”朱启财高兴地一把搂住欧旭江,吓得我们的二班长赶紧挣脱。

    “哈哈哈哈,”朱启财一直在笑:“李书记说,前面就是南坑村,他的亲家是这里的大队书记。南坑村,有一辆手扶拖拉机。快,快,我们走!”

    “拖拉机,好哇!”欧旭江也高兴万分。

    “谁会开拖拉机?”陈铁柱在旁边嘀咕。

    李光荣书记笑眯眯地举起了手。

    “李书记,”欧旭江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听得懂普通话?”

    这句一出来,老人很茫然,张着嘴巴。接着哈哈大笑:“老汉我一直在说普通话,难道你不知道?起先和你们旅长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不都是用的普通话吗?虽然,我可能说得不太标准,大概意思大家应该都能明白。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队伍沿着田间小道,向东而去。去进攻对方司令部的队伍,远远看去,已经爬到半山腰。

    “我们也走吧。”罗东洋已经在摩拳擦掌,这样的演习,让他很喜欢。

    “恩。”刘太蒙也热血沸腾,真正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豪康大队的书记李光荣,是远近闻名的能人。农闲时候,他经常带着村里的小伙子都出去承揽建筑活路。其实,农忙和农闲,在岭南地区,只是个说法。不过,这些土地,在家的人就足够耕种了。他们在外面到处打工,更加知道挣钱的艰难。所以,巫山一下子掏出那么多钱,让他动容。

    这个年代,城里的活路,可没有乡下人什么事。城里自己也有建筑队,乡下的民工过去,只能做一些城里人都不想干的力工、小工什么的。钱难挣啊,每个人一天累死累活,也不过是两毛钱。

    好在,也开阔大家的视野。巫山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李光荣不说话,其他人都不敢吱声的。一直到最后苏大爷把钱带过来给他,我们的李书记才觉得巫山值得交往。所以,有了后来山地旅的人到了以后,没任何人和大家搭话,李书记的威信不是盖的。

    幸好,疙瘩解开,李光荣的心又热络了。那人出手那么大方,部队的活路也不少。最主要的是,这次派出来的小伙子都是跟着他出去做过活路,普通话都听得懂,还能说一些简单的。直到很久以后,豪康大队的人才又和巫山见面,村里的建筑队在巫山的扶持下得到飞速发展,后来在全国的建筑市场都有一席之地。

    走在刘太蒙身边的,是李光荣的大儿子李祥富。小伙子的普通话,比他父亲都说得顺溜。他当然知道父亲的想法,一路上没话找话和刘旅长几个人交流。可惜,大家都没有谈话的心情。

    “报告!”马庆红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带着钟大有几个人就到了刘太蒙面前。

    “什么事?”刘太蒙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心绷得紧紧的。

    “他们要拿走一台发报机!”马庆红也看出了刘太蒙的焦躁。

    “这些事情你来烦我干嘛?”刘太蒙啼笑皆非:“让后勤的人去处理。”

    “首长,我是听说他们是侦察营的才领过来的。”马庆红也怕不恰当,赶紧解释。

    刘太蒙的眉毛舒展开来:“噢?你们是山地旅的?”

    这下,三个人可算找到机会了:“报告旅长,我是侦察营一连一排二班的钟大有!”

    “报告旅长,我叫张成木!”

    “报告旅长,我...我叫朱阿牛!”

    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三人还是第一次和旅长这么近距离和旅长有说话的机会。

    刘太蒙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不过心里瞬即又揪了起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虽然心里很着急,刘太蒙的脸上丝毫不表现出来。

    “报告旅长!”钟大有又敬礼,被旅长示意放下:“我们三个人去后面,侦察对方部队的情况,以防敌人从后面包夹我们的佯攻部队。”

    不要说刘太蒙,就是旁边的荣参谋长也感到惭愧。

    “快快快!”刘太蒙连声吩咐:“速度去拿!”

    陈昊苏轻轻鼓掌:“巫山这孩子带的这个班真不错。”

    “是啊,”参谋长掏出手绢在额头上擦着:“我们刚才就想到进攻的事情,忘了现在的侦察部队基本上名存实亡,只有这一个班了。”

    “向后明这小子,带的什么侦察部队呀。”刘太蒙哭丧着脸:“老子非得撤他的职!”

    “至于吗?”陈昊苏在旁边一笑:“是你以前的警卫员吧。既然在侦察部队干着,就继续干吧。现在还没有其他人精通侦察这一块,他们自己摸索也挺好的。”

    “呵呵,没事儿!”罗东洋打圆场:“你们别说,巫山这小子像我,带兵有方!”

    要是几十年后,刘太蒙和陈昊苏铁定给他一个中指。现在还不时兴这套,白眼是必不可少的。

    “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啊,”荣福生现在都还觉得心惊肉跳:“马上给部队下命令,跑步前进。不管对方的大部队什么时候过来,肯定是会追着我们的屁股。现在,山地旅就是在和时间赛跑。”

    “冉鹏翔,还发什么愣?”刘太蒙也一激灵:“赶紧去宣布。”

    “跑步前进!”

    “跑步前进!”

    “跑步前进!”

    ......

    命令一层层传到前面,队伍不到两分钟已经开始在小跑着向前。

    陈昊苏是几个人当中,看书最多的。他苦笑地看着并不宽敞的田埂,部队经过之后,一个共振,就完全毁了。不要说跑步,就是近八千人在上面走路,也基本上废了。

    “给当地政府一点钱吧,”他叹了口气:“路坏了。”

    “好!”冉鹏翔嘴里答应着,却看着刘太蒙的脸色。

    “小兔崽子,”刘太蒙心里一热:“不要认为山地旅只是我一个人的部队。这里的人都是你的首长,我们是党的军队,下不为例!”

    “是,首长!”

    “荣叔,您看?”刘太蒙有些为难,指了指跑步的人流。

    “哈哈,旅长,你可小看老头子我咯。”荣福生豪迈一笑:“别看老头子年龄大了,我可跟着老班长练过的。”

    说着,撸起袖子,露出壮硕的腱子肉。

    部队持续跑着,老参谋长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反而是陈昊苏累得气喘吁吁。

    “没事儿吧,昊苏?”刘太蒙伸出手,拎起他的一条手臂。

    “不要紧,好久没跑过了!”陈昊苏挣脱刘太蒙,加快了步伐。

    唉,这哥们儿还是那么要强!刘太蒙和罗东洋一个对视,两人同时摇摇头苦笑。

    前面,出现了不少战士的身影。刘太蒙跑近一看,原来是战士们拎着迫击炮呢。

    要让这些战士一起跑,确实难为他们了。

    “同志们,你们就在我们前面,把轮胎安上,使劲跑吧。能跑多快就跑多快,马上到了。”刘太蒙稍微有点喘:“演习结束,你们就是部队的功臣,我为大家请功。对了,路面够宽吗?”

    “报告旅长,完全够了!”一个战士高兴地抢着回答,惹来其他战士的白眼。

    “小李,我们到哪儿了?”刘太蒙先对战士们点点头,扭头问李祥福。

    “尖坪,首长!”李祥福有些羡慕士兵们,曾经他也有个当兵的梦。

    “也就是说,马上就过河了?”刘太蒙有些担心:“河水能趟过去吗?”

    李祥福点点头:“只是有点冷......”

    “报告!二班电报!”

    时间紧迫,马庆红也省略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二班就是侦察营硕果仅存的二班。

    “念!”

    “对方团部在林家庄,部队在黄潭河边隔河而守!”

    太好了!刘太蒙一把接过电报。

第五十四章 这也叫纨绔?

    巫山和战友重聚完毕,让战士们出去看看,却领回来一个老人。

    我去,这不是苏大爷吗?

    “大爷,您也还在这里呢?”巫山上前搂住老人。

    老人不适应,略显局促。巫山发现了,连忙松开手。

    其实,苏大爷以前也会几句简单的普通话。只不过,年代太久远,久得他都忘了怎么说。也许不是忘记,是自己刻意去避免,因为普通话让他想到那些岁月。

    “外面人都撤了?”巫山问了一句出去的一班战士连进财。

    这小伙儿不善言辞,连连摇头。

    被俘虏了将近一天一宿,虽然,闽州部队也没有限制大家的行动,只是不让在司令部到处溜达。士兵们的荣誉感都很强,引以为耻,干脆除了吃饭和大小便,都窝在行军房里。这下好了,可恶的曹学友带着司令部全部都跑啦。

    虽然很激动,战士们还是拿眼瞅着几位上官。

    见到这种情况,巫山拽着王学贵的手,哈哈一笑:“走吧,出去看看。”

    战士们陆陆续续走出帐房,并没有大声喧哗或者乱走,自动排成两排。一班和三班的人泾渭分明,各走一边。

    王学贵是一个很容易激动的人,出来的时候,眼角都有泪花在闪现。

    他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快,向上级汇报我们的情况!”

    “什么?”巫山有些小惊讶:“你们的发报机没被搜走?”

    王学贵苦笑着摇摇头。军人嘛,要输得起。在演习中被俘虏了,还是有自己的尊严。虽然闽州部队没警告,大家自觉地切断和部队的联系。

    如果闽州部队这次失败了,也败在他们的轻敌上。上到军长,下到普通战士,大家对山地旅都不屑一顾,上下都弥漫着唯我独尊的傲气。本来,他们也有理由骄傲的。每次闽州军区抽调这支部队,和国党武装到牙齿的部队在台岛海峡鏖战,他们从没输过。更何况,台岛的武装是什么性质?海陆空联合作战。而战士们只有晚上偷偷到阵地去的小火轮,然后四周就是茫茫大海。在那种情况下,每次都取得了胜利,何况这支成军刚刚半年的小部队呢?

    骄兵必败,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曹学友领着部队作战,每次的胜利,其实,很心酸的,都是惨胜,那是用人命去填的啊。就算这样,部队的士气也起来了。败不馁是好事儿。一支军队成为铁军,还得有胜不骄。

    “别提了,”王学贵啐了一口:“不说这个我还不生气,一个个眼睛朝天,看都难得看我们一眼。不说了,想起来就觉得憋屈。”

    李远军这个人性格很执拗,他觉得失败了就是败了。对方明白告诉大家不能再进入战斗序列,包不包括自己的发报机呢?拿着在手上,迟迟没有打开。

    “你小子啊,”巫山无奈地接过来:“就不能变通下?好吧,就我没被俘虏,借用下你的装备行不行,一班长?”

    “擦,这家伙欠收拾!”朱建全大为光火:“指导员,咱不求他。来,用我们三班的。”

    李远军觉得不好意思,勉强憋出个笑脸。

    看着熟悉的键盘,巫山大略把目前自己和其他两个班的情况向旅部做了汇报。

    “指导员,我们的信号可能会被对方俘获吧?”刀超仁性格和李远军也差不了多少,都是那种比较刻板的军人。

    起先巫山说要解决侦察遇到的麻烦的时候,他都震得不轻。刚才看到巫山要给部队发报,感到难为情。他很在意自己现在的俘虏身份。从心底里讲,并不愿意巫山拿着算是缴获物的发报机。然而,他对于山地旅来说,是个彻彻底底的新人,忍住没开口。

    “怕他个鸟哇!”王学贵爆了句粗口:“我还不相信曹学友不忙着逃命,回头来把我们再俘虏一遍。”

    战士们听到了一起哄笑。

    “报告!”虽然没有安排,一班和三班都派出了侦察的战士。

    巫山和王学贵对望了一眼,看到连长没有开口的意思,直接命令:“讲!”

    “有大批人影正在接近!”一班的潘红阳轮值:“怀疑可能是闽州部队其他地方撤退下来的。”

    这有什么?巫山一愣,除了自己不是俘虏,其他人已经被俘虏过一遍了。最坏的结局就是自己也被俘虏,反正二班已经成功撤离。

    “辛苦了!”他拍了拍这个粤东战士的肩膀:“继续监视。记住了,不管是谁,你们都不能开枪,因为大家已经被俘虏了。”

    潘红阳脸上露出一丝难过:“是,指导员!”

    夜幕快要降临,到晚饭的时间了。看到战士们席地而坐,拿出携带的干粮,巫山注意到苏大爷还站在那里,局促不安。

    “大爷,可能您吃不惯,等等啊,我让大伙儿烧点儿开水。”巫山很内疚,这么大的年纪带着出来餐风露宿的:“来,您坐!”

    说着,巫山拿出一直拎在旁边装在袋子里的密码本,找了个稍微干燥的地方放上去。

    “报告指导员,旅部回电,让我们继续待命!”李远军也不那么尴尬了,反正事情已经做下,再扭捏就是矫情:“同时,收到另一波信号,我们看不明白。”

    “是吗?拿过来我看看”巫山歉意地让苏大爷又站起来,拿出密码本,就把玻璃丝袋子搁地上让老人继续坐着。

    “其实,我也能吃干粮的。”苏大爷说了一句:“以前我打猎,三天五天在山上都是吃的干粮。”

    “挺好的,”巫山顺口说了一句,愕然抬起头:“大爷,您,您会说普通话?”

    苏大爷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痛苦。

    可能是触碰到老人心底的痛,巫山歉意地笑笑。

    第一本,不适合。巫山经过训练,查看密码本的速度很快。第二本,拿出来,不两下就翻译出来了。原来,他们用的是这套密码啊。巫山轻轻吁了一口气,上面的意思是:“山鹰平安抵达长冈上,各部队维持原来行动。”

    山鹰,应该就是曹学友的代号。原来,他跑到中都的后面去了。也不难理解,那里就是他的大部队所在。

    曹学友军的先头部队,至今还没对中都旅部发起攻击。可能是想夜晚来临再突袭吧。他们是有傲气,但并不是傻子。既然山地旅北方的侦察部队已经清除,包括曹学友自己,也认为刘太蒙和他的旅部依然留在中都呢。实际上,那里就留了一个排左右的文职人员。刘太蒙是稚嫩不假,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儿子。给敌人造成一种人在司令部的假象,本人早就随军走了。就这一点上,刘太蒙完胜,因为曹学友身边只有一个警卫连,倾巢而出。

    “哟,大家都在呢?”巫山正把装上热水的军用水壶递给苏大爷,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一下,战士们都站了起来:“营长!”

    李远军狠狠瞪了一眼潘红阳,向后明忙打圆场:“是我不让他汇报的!”

    “好意思说呢!”王学贵满腹怨气,一直没地方发泄:“你们早就被发现了,要不是老巫命令大家不要行动。你们早就成了俘虏......”

    声音越说越小,他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对象不对。

    “营长别介意啊,”巫山笑嘻嘻地对正在歪着脑袋看连长的向后明说:“老王被俘虏了,把我也一顿好损。对了,营长,你说是你不让哨兵汇报,也就是说你自己冲在前面的?”

    “嘿嘿,习惯了,”向后明很不好意思“好久没上战场,手痒痒。”看到巫山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挠着后脑勺:“放心,今后不会了。”

    说着,双手在胸前连摆直摆。

    向后明虽然是巫山的上司,可也不敢在他面前趾高气扬。自己是刘太蒙曾经的警卫员不假,这小子听说在旅长甚至在军区司令员面前说话也很随意,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他也暗恨自己,当初不过是想找个好兵苗子,谁想到请来一尊大神,还好巫山从来没有行为出格。

    “吃饭,先吃饭,”向后明招呼着身后的战士:“大家都饿了。”

    卢祖海自然是带着张二宝老人,来到巫山身边。

    虽然向后明在介绍那些副营长连长什么的,我们的指导员毫不在意。侦察营在山地旅,是精锐,见官大一级。就是巫山在战场上,看到营长可以接过指挥权。

    向后明也没有和作战部队凑合在一起,从巫山手里抓过一个馒头,和王学贵在一边,三个人都说了目前的情况。

    “什么?”巫山抽了一口凉气:“你们的电报旅部没回?那么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旅部被俘虏,要么正准备发动战争。所以,不想发报,以免引起注意。目前看来,我偏向第二种。”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向后明压低嗓子:“因此,吃完饭,我准备带着部队,快速进入战场。”

    巫山脑袋马上有了一丝灵感,但没抓住。

    “营长,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巫山盯着地上。其实,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地上隔这么近,也看不大清楚。

    “我就说带部队过去呀!”向后明的声音有些高,马上降下来:“怎么了?”

    “不是!”巫山摇摇脑袋:“原话,你刚才的原话!”

    “营长说,带部队快速进入战场。”王学贵现在是戴罪之身,自觉矮了一截,所以一直在聚精会神听着。

    “对呀,快速!”巫山高兴得把手里剩下的小半个馒头都扔在地上。

    他饭也顾不上吃了:“走,我们去庐丰公社!”说完,拽着向后明的胳膊就走。

    “去地方上干什么?”向后明有些好奇。

    巫山没有搭理他,回头冲黑暗中一招手:“苏大爷,还得麻烦您帮我们做下翻译。”

    在路上,巫山看看黑暗中隐隐约约在周围护卫的战友,轻轻给向后明解释:“你想啊,大部队作战,你带着这一营多部队能起什么作用。我破译了对方的密码,曹学友军部在长冈上。现在,我们只能靠两条腿走路,战士都累了。再说,天知道还有多久演习才结束?我们去找汽车。咱旅的汽车早就回到驻地,征用地方的,这样,随时可以追上敌人!别忘了,曹学友的司令部有几辆汽车。那人多狡猾,看到形势不对就跑。两条腿跑得过四个轮子吗?”

    “哎哟我去,”向后明给了巫山一拳:“那我们咋不打电话叫旅部的车来呢?”

    “大哥,旅部的电话是军线。”巫山感到这人脑袋太木了,可能就是这种直肠子才讨得刘太蒙的喜欢:“真打通了,你觉得我们旅部的车子,经过对方的防区,能开过来吗?再说,从上杭到这里多近啊,大哥,十多公里,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

    庐丰公社,过年人都走了。但也有例外,还有人在这里值班。而且,值班的人是公社的二把手,路向阳。

    说起路向阳,在庐丰可是家喻户晓。他父亲是县里的革委会副主任,又推荐选拔上了工农兵大学。近段时间,父亲路于名靠上了地区的革委会副主任。官场上,就是这样,一把手和上一级的一把手比较亲近,二把手和上一级的二把手也很有渊源。大家的职位排位一样,工作管辖范围差不多。经常去做做汇报什么的,一来二去,关系就逐渐好起来。

    路向阳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这次值班不是安排的,是他自告奋勇留下来。一来,他想借地地委副主任的东风,直接当公社书记,挣挣表现。二来呢,他和住在公社旁边的一个少妇正打得火热。

    看门的吴大爷,带着巫山他们来到路向阳的屋前。

    屋里有灯,但就是不开门。

    敲了一分多钟,吴大爷忍不住喊了声:“路副书记,开门啦”

    其实,路向阳在庐丰有名,不过都是恶名。他和少妇的事情,吴大爷自然清楚。老人不敢说什么,毕竟人家和吴大爷不在一个档次,分分钟端掉自己的饭碗。今晚,这小老头使了个心眼,故意不提什么事情。

    路向阳正在屋里和叫张小青的少妇颠鸾倒凤呢,听到敲门声,下面唰就缩了。气不打一处来,想要退出来,张小青正兴奋着呢,紧紧抱住。

    路向阳那个气呀,当即在床上开骂:“你这个老不死的,大过年的你嚎丧啊?什么事儿明天白天找你算账,滚!”

    说完,搂住张小青,在她耳边说:“今后让你爸来守大门,让这老家伙滚回家养老。”

    “还是你最好!”张小青嘴唇蜻蜓点水般在他额头一点,让路向阳下面又充满了活力。两人继续战斗。

    门“哗啦”一下被一脚踢开,两个赤条条的男女连被子也没盖。那女的“呀”叫了一声蒙上眼睛。

    巫山看到那女人下面黑乎乎的一片和上面的两点耸立,心头一热,下面立刻有了反应。还好,冬天穿得多,看不出来。他几步走过去把被子拉在他们身上,深呼吸了一下。

    “你......你们是什么人?”路向阳现在才反应过来:“赶快给我出去。我是公社书记!”

    “副的吧!”巫山轻蔑一笑:“办公室钥匙呢?我要打电话。”

    “想得美!我要告你们。”路向阳也在念大学的时候长了些见识:“要钥匙没门!”

    “是嘛?”巫山收起脸上的笑容:“本来,我不想管你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这女人不是你媳妇儿吧?”

    “她老公是军人,据说在京师当兵!”吴大爷轻声在旁边说了,苏大爷磕磕巴巴翻译出来。

    “啥?军人?”向后明走上前去,一把提了出来:“卧槽尼玛,你狗日的敢破坏军魂!”当胸一拳过去。说其他的还好,向后明自己也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在老家,最恨这种勾搭军人家属的。

    “你...你你要干什么?”路向阳这下怕了:“我告诉你,我父亲是县革委会副主任!”

    “麻痹的,”向营长有些好笑:“一个县里的干部,好大的官啊。连地区的人都揍过,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左右开弓,拳打脚踢。

    那女人赶紧自己把滑落的被子拉上,惶恐地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别打死啦,你先玩儿,我去打电话。”巫山走出房间,让吴大爷直接带路。

第五十五章 官田之战

    和闽州部队的喧闹不一样,山地旅这里异常安静。

    要不是小山丘的阻挡,闽州部队早就发现对方了。

    不像刘太蒙,即使司令部撤离,曹学友的身边,依然还有两个侦察排。一个专门用来在前面探路,一个在后面盯着庐丰方向的动静。眼看天快黑了,都没有看到有部队过来。

    收到汇报,他让这个排撤到长冈上。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好像惊弓之鸟。不过也不想回到庐丰,毕竟在自己大部队的身后才觉得安全。刘太蒙毕竟是第一次战斗,旅部还是那么热闹辉煌。曹军长已经在憧憬,自己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到对方面前。

    有那么一刻,他都想到下命令让独立团往西推进,两面同时进攻。看到愈来愈黯的天色,觉得还是把独立团暂时留在那里。刘太蒙的大部队一定会从那个方向去的,这是从军自己多年来的直觉,好像自己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

    其实,不能说曹学友的推断有误。什么时候,突袭的部队都是偏师。三国演义当中的邓艾,指挥部队突袭,不也就率了两千人直接出现在成都平原吗?

    不管刘太蒙的大部队什么时候到官田黄潭河边,只要攻克了旅部,这次演习就结束了。

    这时,他的电话铃响了。

    曹学友对这次的拦截,还是颇费心思的。他不仅派了军部火力最强的独立团,还让副军长段明强随军过来。团长张卫星,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很有趣的现象,曹学友的军部,都是些温文尔雅的人,包括现在林家庄外指挥部的副军长段明强。

    “张团长,战士们都进入阵地了吧?”段副军长看到张卫星走进临时作战室,头也不抬地盯着地图。

    “副军长,您放心,俺老张都去巡视几遍阵地了,没问题。”张卫星说着,从一旁拿起暖壶,倒了一杯开水。

    “张团长,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段明强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这是一张瘦削的脸,没有半分笑容。

    “副军长,您说!”张卫星赶紧放下搪瓷缸子。他在军部最怕的就是这位铁面无私的副军长,看到那张脸,心里就直打哆嗦。这也是曹学友的厉害之处,一个段明强过来压得脾气火爆的张卫星死死的。换一个人,哪怕是杨征权过来都不一定好使。

    “制造声势,越大越好!”段副军长看到张团长想说话,跟着解释:“这样,对方就以为我们是主力部队了。”

    张卫星刚布置下去,听到了不小的声音,刻板的脸上也略显柔和,战士们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不对,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像是跑步的声音。其他人也听见了。大家随即就释然,以为下面的人真有办法,专门安排人跑步。

    其实,这个时候,山地旅的人刚到。

    也是刘太蒙和一众旅部大佬都没想到的疏漏之处。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这条路,大家都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要放在以前,荣福生早就想到了。都年近七十的老人,站好最后一班岗。他表面上若无其事,早就累坏了。现在真想躺着美美地睡一觉。

    “现在开始对表!”刘太蒙连等手电都不敢开,幸好早就全部配置的夜光表:“吴高峰,带着你的部队,马上进入阵地。十五分钟后,我要看到你这边的战斗打响。”

    “是!”吴高峰团长敬了个礼头也不回地带着部队离去。

    “钟廷辞、金保全!”

    “到!”大家的声音尽量压低,还是有一股铿锵之气。

    “十五分钟后,五团打响,一、二团立即随我们渡河,直插林家庄。”

    “是!”

    各位,裙带关系,在什么地方都有。譬如金保全,就是金宝华的堂兄。

    “欧旭江!”

    刚刚带两个人回来寻找旅部的欧旭江,想不到还有自己的事情。涉水回来,两个人的下半身在过河的时候就浸湿了,一直穿着厚重的湿棉裤在前面侦察。联系不上旅部,可把他急坏了。刚从河那边回来,就遇到旅部的人。刘太蒙还让他们换掉湿裤子,给三个人一人找了一件军大衣穿上。

    “到,旅长!”

    “你们三个人分派下,一路带我们去攻占敌方的团部,一路带三团四团去进攻敌人的后路。”

    “是!”这声回答很响亮。可闽州部队的动静实在太大,淹没了。

    “张有禄、田春华!”

    “到!”

    “一、二团过河完毕,你们马上过河。进入敌后,迅速进入战斗!记住,你们的战斗是这次胜利与否的关键!”刘太蒙的手心都出了汗。

    “是!”

    十五分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啪啪啪”连续三颗信号弹升入天空,吴高峰的手枪还没放下,身边十门迫击炮发出怒吼。

    “出发!”刘太蒙觉得热血在心中沸腾,率先下了河。

    冬天的黄潭河水,只有膝盖那么深。水流并不大,寂静的夜晚,还能听到汩汩的水流声。但一个班的战士一排,像下饺子一样,堵住了河流。二团的金保全走在最后,水到腰上了。

    林家庄外,独立团作战室。

    外面战士们的喧闹声动静确实不小,段明强摇摇头。

    “副军长,怎么了?”张卫星以为自己哪儿又做错了。

    “战士们吵得老百姓都睡不好觉,”段明强闭着的眼睛睁开了:“明天让人去补偿。不,现在,马上找后勤的人去给当地补偿。”

    等到张卫星出去,段明强也走出了作战室。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团部附近,远远近近的一支支手电筒,偶尔向这边一照,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比较清冷,看到张卫星这个团长事事都亲手亲为,。段明强心知肚明。对方不是不放心下属,是不想和自己呆在一起。

    正想着呢,张卫星已经回来,站在他身边。也没有向他打报告,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独立团长这种大大咧咧的风格。

    就在这时,发现两公里外的信号弹在天空闪烁。

    “来了!”

    “敌人来啦!”

    大家心里都舒了一口气。

    独立团的任务就是拦截。要是目标压根儿就不走这条路,那这次的行动无疑是失败的。

    “马上给军部发报吗?”张卫星本来想命令下去,看到段明强临时改成了问句。

    “发吧!”副军长难得语气这么轻柔。

    “是迫击炮的声音啊!”张卫星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在害怕什么?”段明强不以为然:“我们军不也带了大炮吗?比这个威力更大。在以前,那就是攻城炮。这正说明,对面的敌人是主力部队。”

    段明强万万没想到,刘太蒙差点儿连自己的旅部都搬空了。除了巨炮没戴,觉得在山区移动不便,其他该带的常规武器全部带过来了。

    张卫星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心里暗暗佩服副军长。自己的性格,好像从小就是这样,幸好有副军长在旁边提点。

    “既然是主力,那我们的预备部队派上去吗,副军长?”张卫星参加了不少对台岛的战争,但从来没有独立指挥过。这次怎么着也混了个偏师第二人,心里一丝得意。同时也暗自觉得,段副军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再等等吧!”段明强颇有耐性:“大晚上的,他们来了也不知道地形。应该在明天早上的时候,战斗最激烈。那个时候,派上去不迟。不过,估计我们的主力这个时间也开始行动了。”

    “副军长您说得太对啦,”张卫星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是贸然派过去,到时候我们团全部成了疲惫之师。恩,那个时间,我们的主力已经从后面包抄过来了。”

    他略一侧脸,发现副军长好像在微笑。擦了擦眼睛,再偷偷用余光瞄的时候,还是那张永恒不变的脸。

    枪炮声激烈,两个人的声音都挺大。其他的参谋和预备营的营部人员,隔着他们稍微远一点。副军长身上好像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让人不敢亲近。

    “让预备营的同志们休息吧,”段明强的声音又恢复了清冷:“要不,明天早上没精神。”

    警卫员正要下去执行命令,这边的岸边,响起了迫击炮的声音。

    “诶,迫击炮咋架到这边来了?”张卫星睁大了眼睛。

    看来面前这个人,最多只能当个副职。正职的不太适合啊。段明强在心里慨叹。

    “对方已经摸过河来了!”段明强叹息:“我们的侦察部队干什么吃的?”

    “副军长,随军的侦察连抓获了对方的一个排,目前正在蔡坑村一带警戒。”团政委杨天海硬着头皮出来搭话:“您知道,那个连不归我们管辖。”

    “副军长,我们的预备营上去吧。不然,腹背受敌,部队坚持不了多久。”张卫星相当着急。

    “让营里派出人充当侦查部队吧,尽最快的速度给我摸清楚敌军的情况!记住,十分钟,我只给他们十分钟!”段明强心里很恼火,嘴上说出来和平时的声音没有什么两样,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这里的军心。

    说起来,山地旅和对方一样,在侦察部队方面,只是一个番号。这支部队的战斗力,确实不敢恭维。

    闽州部队没办法,一直以来,他们的作战对象,就是台岛的武装。怎么侦察?敌人的飞机在头上盘旋,米国的舰队在海峡游弋。总不能让侦察部队在海里游泳侦察吧,要是派舰艇过去,特定会遭到来自海上和天空的攻击。

    山地旅这边呢,其实是徐世友的一点私心作崇。京师方面同意他建立山地旅,但军官的位置,就给了一个参谋长。其他的甚至包括基层的连排长都带了不少到花城军区来。作为花城军区的老大,心里自然不满意,撒手不管。整支部队,原花城军区在里面的,不过一二十人,大部分都是低级军官。就连自己的警卫员,也不过是一个副团长。要不是因为这次的军事演习,说不定他都懒得过来看。

    其实,巫山他们足以自傲了。一点点摸索下去,也能形成自己的体系。再和其他的部队之间,大家互相交流一下,基本上整套侦察的手段就会得到完善。

    预备营匆忙去执行命令,不到三分钟。炮弹已经呼啸而来,直接三发命中指挥部。指挥部的人,都随着副军长和团长在外面观察战斗情况呢。这下,几乎一个不拉,全都“阵亡”。

    段明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随即,他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三处的冲锋号,不约而同地响起来。预备营的战士,都茫然不知所措。到处都是冲锋枪的声音,偶尔还伴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

    段明强的眼睛,一直紧闭着,不想看到惨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有一二十分钟?他的脸上,被手电照了一下。段副军长微微皱眉,睁开眼睛。

    “是明强吗?”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他偏过头,躲开手电的光线,其实那只手电也不是专门对着他的。

    眼睛逐渐适应了:“你是刘大哥?”

    “可不是吗!”刘太蒙神清气爽。

    “喂,这边还有你的陈大哥和罗大哥。”罗东洋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

    段明强一脸苦笑:“也就是说,你们山地旅倾巢而出?”

    接着,段明强恢复了信心:“接下来,你就赢不了啦。我们的主力部队,人数比你们还是要多上四五千人!”

    本来,山地旅的人都欣喜若狂,这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大胜啊。

    这一瓢冷水泼过来,大家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哼!”刘太蒙瞬间就恢复了自信:“我就不相信曹学友不分兵,一分兵我就蚕食,一点一点把这个军吞掉!”

第五十六章 神马情况?

    河边的战斗刚刚打响的时候,巫山已经来到了书记办公室。

    路向阳是纨绔不假,他只不过是个副书记。而这个年代的,一个公社,也只有书记办公室才有一部电话。路向阳那里,公社书记洪长军给他配了一把钥匙。只不过,他压根儿就不想和家里通电话。不是父亲在电话里训斥,就是母亲在电话里唠叨让他找个媳妇。

    有吴大爷的带领,巫山很快就找到了放在桌面上的电话簿。门是什么东西?一脚踹开;电话上面专门做了个木头盒子遮住键盘,不过是一枪托过去就分崩离析了。

    县革委会主任冉华元正在家里想着过两天就要去地委拜年,该去哪些领导家里呢。送礼的风气,在这个年代是没有的。再怎么着,农村的鸡鸭什么的,还有猪蹄、河鱼之类,这些土特产,总得给领导们送一些过去。

    电话响了,直到儿子冉长江在旁边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喂,你好哪位,我是冉华元!”接起电话,他就是上杭的县太爷。

    “你好,是冉主任吗?”巫山玩儿了个花招:“你知道我们部队在演习吧!”

    “知道知道!”冉主任有些欣喜,想不到部队的人还找到自己:“请问需要咱们地方怎么配合,只要我们上杭人民办得到的,都会为咱的子弟兵服好务。”

    在电话里,冉华元义正词严,俨然一副为部队做好后勤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乐开了花。已经年过五十,明年就是五十一岁,再不上升只能在这个位置上终老了。他刚才也想着和地区的军分区司令员打好招呼,到时候,只要有人说话,他那里也能支持一票。想不到,机会就这么从天而降,送上门来。

    不过,他根本就不知道,电话线那头的,与闽州这边毫无关联。

    “有冉主任您说的这话,我就放心了。”巫山爽朗一笑:“我们需要十来辆货车,不晓得咱县能不能凑得出来。”

    巫山多说了数量。就像买东西的时候砍价一样,你卖的是价,我还的才是钱。

    “没问题,请部队的同志放心。正好,我儿子冉长江就是运输大队的队长。”冉主任有些迫不及待:“什么时候需要?”

    “立刻,我在庐丰公社。请记住,喝过酒的司机不让过来。”巫山提了一句:“你们这里的副书记路向阳,破坏军婚,被我们堵在床上。麻烦你们自己处理下!”

    什么?路向阳?军婚?冉华元激动地想跳起来。路于名啊路于名,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在县里,就是这个革委会副主任长期和自己作对,不就因为自己上面没人赏识吗?老子这下抓住你儿子,往死里整。当初,长江准备去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被路向阳硬生生夺过去。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想不到终于被我等到了。冉华元知道,路家完蛋了。

    “喂?喂?”巫山听到那边没有声音,以为是线路坏了或者这个路向阳与他有什么关系。

    冉华元回过神来:“这位军官你好。我刚才是震惊啊!想不到在我们的队伍里,还有这样的害群之马!请部队的同志放心,我一定给部队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就谢谢您了!再见!”巫山用了敬语,因为终于解决了货车的问题。

    “再见,解放军同志!”

    冉华元放下电话,在房间里手舞足蹈。

    “爸爸,你怎么啦?”冉长江觉得莫名其妙。

    “儿子诶,报仇啦!”冉华元声音有些颤抖:“路向阳,军婚啊,被解放军堵在床上。这下,他不死就要脱层皮!对了,赶快,你回车队,开车到庐丰找解放军!”

    “爸,我去找谁呀?”冉长江心里也很兴奋。不过,几年过去,没上大学的他,一样在运输队混得风生水起,报仇的心早就淡了。

    “忘了问啦!”冉华元一拍脑门:“不管了,我现在没时间问。相信你过去就有解放军同志来接待你的。我马上要给公安局的张华副局长打电话,让他亲自带队。还要给地委的秦书记汇报这件事情。”

    冉长江懵懵懂懂地赶紧换上鞋子,电话的内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不过,过年时节,没喝酒的司机真不多啊。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完成任务。父亲的心愿,当儿子的怎么不知道呢?

    冉长江的能力相当不俗,不仅仅是他的车开得好,组织能力也是咣咣的。不到十多分钟,满城的司机找遍,终于凑齐了二十个司机,开着十二辆货车,浩浩荡荡出发了。因为二半夜的,天知道会不会连夜开车,所以司机多找了几个。

    人啊,有时候,真的需要一定运气。就说这次吧,冉华元无意之中接到巫山的电话,并且后来从儿子的口中知道是刘帅大少爷的部下。他到军分区司令员家里就一提,人家礼物都不肯收。开什么国际玩笑,刘帅,那是军区司令员的老领导。这人虽然只是一个县里的一把手,这个小忙自己肯定要帮的。地委秦书记正想对另一边动手呢,一直找不到突破口,对冉华元也大为赏识。而且,军分区司令员还把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冉华元居然官运亨通,三年一个级别,像坐飞机。退休的时候,竟然是副省级干部,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公安局的杨局长,和路于名好得像穿一条裤子。所以,张华副局长接到这个电话,也是兴奋莫名。路向阳倒了,路于名能坐得住吗?路于名不管是倒了还是调走,公安局长就很快会被拿下。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大家都懂。何况这个路于名确实做得过分,不仅不把革委会主任放在眼里,县里的常委,哪一个他没欺负过?不就是仗着地委有人撑腰吗?

    这个年代,军婚可是大罪呀。巫县革委会的副主任崔大牛,在他的罪名里,就有一条是军婚,严重的判无期徒刑都有可能。

    公安局的人和运输队几乎同时抵达。

    当张华和冉长江看到路向阳的时候,差点儿认不出来。这哪是个人啊,都快成一堆肉了。

    他一直在地上嘟嘟囔囔:“张副局长,求求你,带我走吧。这个女人,是我搞的。第一次是强迫的,后来都是半推半就。我坦白,我一共搞了十二个女人,这里五个,县城七个。快带我走吧,这里一分钟我也不想呆。”

    他连看都不敢看向后明。

    张华头皮发麻,这小子死定了。偶滴神啊,本来还以为就是一个军婚,他就吃不了兜着走,十二个?那是什么概念?他悄悄瞅了一眼向后明,难道就是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军人干的?进来的时候,只有他好整以暇坐在凳子上候着呢。

    “这位是公安局的同志吧?”巫山看到这些老式的大檐帽,就觉得激动。另一个时空里,除了想当兵,就想戴上这种大檐帽。

    “我是......”

    张华本来还想说什么,巫山给他一个歉意的笑脸:“对不起,军情紧急。哪位是运输队的负责人?好了,公安局的同志,这里交给你们了。”

    “我就是,我叫冉长江,刚才你打电话是我父亲接的。”冉长江露出灿烂的笑脸:“能为部队的同志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好,我们边走边谈!”巫山微笑着给公安局的同志们行了一个军礼:“是这样的。”

    巫山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他,战士们都匍匐在后车厢里。车子经过对方司令部的时候,放慢车速。战士们在里面打开车厢,直接开枪射击。

    有几个司机跟了上来,听说是打仗,非常激动。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军人的梦想,这个年代,军人就是男人心目中最神圣的职业。哪怕是演习,就是看看也爽啊,何况大家还能亲自参与。

    “刚才,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冉长江突然才发觉一直不晓得怎么称呼。

    “啊,对不起!”巫山一拍脑袋:“我叫巫山,是一名指导员。”又指了指打人打累了的向后明:“他就是我们营长向后明。”

    大家又一阵介绍,巫山根本就没心思听那些司机的名字,恨不得现在就到了曹学友的司令部。

    “对了,巫指导员,我们怎么知道哪里是司令部啊?”冉长江心里一阵兴奋,还是面前这人值得巴结,这么年轻就是指导员。要说他家里没有关系,打死也不相信。

    巫山目前也有几个理不清的关系,但主要是靠他自己。这点,冉长江猜得又对又不对。

    “大哥,对方的军营你都不认识?”巫山歪着头看着他:“我说的是军营!在长冈上那一带,应该就有空旷的地方,那里如果有军营也就是他们的司令部。”

    “呵呵,我被司令部这几个字迷惑了,心里有些害怕。”冉长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学贵带着战士们敬礼送别车队,都走了好远,大伙儿的手还一直举着。随后,在王学贵的带领下,怏怏回到临时营房。

    刚一躺下,李远军献宝似的:“连长,我们山地旅大捷!在官田全歼了对方的独立团。”

    这下,战士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

    “要不要告诉指导员?”刀超仁也很激动。

    下午,可能他觉得巫山比较冷血。慢慢的,也就理解了。有战争就有伤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看到指导员带着人马要去端掉地方的司令部,可恨被俘虏了,不然跟着他大干一场,该有多好!

    “副排长,他们的发报机全部关闭。”朱建全苦笑:“这个时候,就是开着我们也不能发报。不然,有可能打断他们的计划。”

    战友们的心,都随着巫山走了。

    巫山坐在冉长江的驾驶室里。他自己都有些庆幸这个决定了。还好,是找的本地司机,对道路相当熟悉。这个年代的公路,路况并不好。不要说坐在驾驶室里的巫山,就是在车厢里蹲着的战士们,也不觉得颠簸。只有车技好、路况熟的司机,才能做到这一点。

    远处,灯光照得如同白昼。

    “巫同志,那可能就是你说的司令部。”冉长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面。

    巫山一震,抬头望去。不是嘛?次奥,得来全不费功夫。

    车速很慢,也就三十公里左右。巫山在驾驶室后壁,敲了两下,那边传来两声清晰的敲击声。

    大家约定的信号,两声就是准备。车子在停车之前放气的时候,就要打开车厢的侧面。车子一停,推开车厢射击。这就是强攻。你曹学友不就一个警卫连吗?哥就是欺负你人少。一排子弹过去,接着就是投掷手榴弹。碰上一个就算“阵亡”,就是要碾压你。

    巫山yy的时候,听到车子在放气,他立刻绷紧了神经。巫山早就把头靠在后壁上,避免对方从车窗里看到。

    车停了,他左手拉开车门,右手拿着冲锋枪就开始射击。

    敌人中枪了,但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巫山眯起眼睛,看到十米开外那些士兵脸上露出的只有茫然和惊愕。

    战士们也发现情况不对,纷纷停下了射击。

    一队武装从里面跑了出来,边走边喊:“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而且一出来就做好了瞄准的姿势。

    那是真家伙!整天和武器打交道的战士如何不知道?

    巫山惊呆了,战士们惊呆了!

    这是神马情况?

第五十七章 大佬齐至(演习该结束了)

    (今儿是周末,所以更新稍微早一点。说实话,我真不知道点击本书的人,有多少是作者互相拜访,又有多少是真正的读者。但我知道,还是有真正的读者在追书,譬如稻兄,旋律等。今天是我好友菠萝《抗战之修道传说》三江票的最后一天。望兄弟们助他一臂之力。)

    “住手!”

    这声音在巫山和一众战士们的耳朵里,如闻纶音,大家松了一口气。

    有好几个战士,都软瘫在地。是的,军人都不怕牺牲。但牺牲也要有价值,就这么不明不白,被本**人开枪打死,那是死也不能瞑目的。

    就在枪口对准大家的时候,都有面对死亡的感觉。

    每一个人,都说不怕死。其实这不过是一种无奈,与其说是不怕死,不如说不得不死。谁真的就那么想死呢?然而,死亡不受我们的控制,你不想死最后也只能不甘心的闭上眼睛,和这个世界说再见。死亡,总是在我们不经意的时候来临。

    人的生、老、病、死,不过是一种自然规律。人类一直以来,都在和死亡做不懈的斗争,医学应运而生。我们的医学工作者,从人类有医学的那一天起,就在研究如何延缓衰老,延缓死亡。但愿有一天,人类真的能够长生不死。

    “是巫山吗?”那声音再次响起。

    刚才瞄准的那批军人,并没有放松警惕。人群分开了一条路,一个人从人群里缓缓而来。

    “你是?汪叔叔!”经过了死亡的威胁,巫山终于见到了做梦也没想到的人。

    不错,来的这个人就是伟人身边的汪瑞林。只不过一身戎装的他,看上去威风凛凛。

    “是我!”汪瑞林走到巫山前面一米远左右停下,仔细打量着巫山。

    从认识巫山,他就对这个小家伙很感兴趣。作为伟人身边的人,不时也听到老人提起这个名字。炎黄在港岛立足,并不断发展壮大。可以说,每一天,汪瑞林都能源源不断收到关于巫山的情况汇报。

    突然有一天,他听到伟人笑骂了一句“这小伢子!”,直觉感到,说的就是巫山。好奇之下,空闲之余,他就来查看关于巫山的资料。然而,关于巫山的一切,凭空消失,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够查看的。很显然,巫山并没有夭折。真要那样,早就引起轰动了。莫非?他竟然想过巫山被国家派去执行秘密任务。随即自我否决了,这样的人才,发生任何意外,毫不夸张的说,是国家的一大损失。

    今天再次看到巫山,这孩子居然当兵了。看样子还是一个小军官,很简单,所有的士兵都看着他。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气场,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们都知道一个词:捉刀。魏武帝曹操要接见匈奴的使者,他自己认为相貌不好看,不能用威仪震服匈奴。曹操让崔季珪代替他接见,他自己握刀站在坐榻旁边做侍从。已经接见完了,就派其他人,去问匈奴使者:“魏王这人怎么样?”匈奴使者评价说:“魏王高雅的气质,不同寻常;但是坐榻边上拿刀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捉刀源自于此,其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气场。有些人,站在人群中,即使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人群也慢慢以这个人为中心。

    “真的是汪叔叔!”巫山促狭地一笑:“你穿上军装看上去好威风啊。”

    两个人之间,可能汪瑞林对巫山更熟悉,因为经常看到他的相片。而巫山,只不过是在拜访伟人的时候,汪瑞林带过路。要不是巫山这辈子有超强的记忆力,真还认不出来。

    对于未知的力量,人类感到很害怕。上杭来的这些司机,本身以为就是运运士兵。后来,听说居然要亲临战场,一个个摩拳擦掌,满有自己撸着袖子就上的那种快感。刚才那群战士的枪口,对久经阵仗的战士都有威慑力,何况这些从没训练过的司机呢?这时,一个个也清醒过来,知道里面肯定是大官,而且是很大很大的官。而巫山居然能和里面的人熟悉,看起来谈笑风生。这群司机,特别是冉长江,对这个年轻的解放军指战员羡慕嫉妒恨。

    “你小子!”汪瑞林难得轻松一次:“当官了?”

    “当什么官啊,”巫山哈哈一笑:“就一个小小的指导员,和您不能比!”

    尼玛,能不能再妖孽一点啊。这才多大?不到十七岁吧。这可不是战争年代,部队就是一个讲实力的地方,这么年轻的指导员,在中国应该只有独一份儿。

    “老爷子来了?”巫山很清楚,作为伟人身边的工作人员,汪瑞林没有自己的时间。

    “废话!”汪瑞林在巫山心目中逐渐有了人情味儿:“他老人家不过来我可能单独来吗?”

    “太好了,好久没见到老爷子。”巫山确实想见下从炎黄成立之初就大力支持的老人。当然,对老人的依恋和憧憬,最主要的是他作为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身份。不过,这一切,目前都还没人知道。谁让哥是个重生者呢?

    “我去问问,”汪瑞林只是略作犹豫:“看看首长有没时间!”

    巫山把手一招,向营长屁颠屁颠跑过来,故作神秘地问:“首长要见你呀?”

    这小子在显摆呢。在侦察营,不少人知道这个年轻的指导员和花城军区老大关系密切。不少人,包括向后明都以为是徐世友要见巫山。向后明这么问,也给大家炫耀自己和演习的大功臣关系很铁。当然巫山也不可能去解释,拍了拍他的肩膀。摘下枪递给营长,给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汪瑞林很有耐心,卫兵们在检查巫山的时候,他在一旁等着。

    到了一个普通的临时营房门口,里面听起来好像人声鼎沸。汪瑞林做了一个止步的姿势,自己先进去。这里的士兵,看起来都是特种兵,应该是徐世友从花城军区带过来的,可能是倾巢出动。虽然巫山在外面被检查了一遍,这些战士仍然一丝不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让巫山感到惊讶的是,大家手上都用上一些检测的仪器,这可能都是炎黄专门为祖国生产出来的。

    吴建国给国家的政府和军方,明的暗的,做了不少事情。反正祖国不会亏待炎黄,这些巫山都懒得去过问,哪有这么多精力呀。

    “是小山吗?”没等到汪瑞林,另一个人抢先出来了。

    “爷爷!”巫山抢上一步搂住老人。

    那些正在检查的士兵,只好耸耸肩,都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眼神。

    “他是我孙子!”赵老对那些守卫问:“检查好了吗?”

    “报告首长,可以了!”一个士兵扯住另一个要说话的,抢先回答。

    汪瑞林一直跟在伟人身边,而赵立生老人,可是和军区老大齐名的人物。该检查的都检查了。难道要把赵老的孙子,脱下衣服裤子甚至连裤衩也脱下来检查?也太那啥了。

    推开门,里面挡着厚厚的布帘。巫山冲警卫们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被老爷子风风火火,拽着胳膊进了里面。

    “大家看看啊,我孙子来看我了!”赵立生老人满面红光大声宣布。

    巫山的头皮发麻,尼玛,介个,今儿怎么回事儿了?开国元勋大聚会呀!

    老人们都和蔼地看着巫山,饶是他经过了不少风浪,在这些眼光的注视下,也心中惴惴。

    只有刘帅看不见,黄汉庭在他耳边轻轻解释,老帅戴着墨镜的脸上满是笑意。

    “首长们好!”巫山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笼统地叫着吧,站在门口行军礼。

    这里面,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人就是正在汇报情况的曹学友,他只晓得巫山是张好古的下属,想不到居然是赵老爷子的孙子,但怎么会姓阮呢?

    另一个,是王铁成王老身边的王修烟。老人儿子不少,闺女却只有两个。这一个是老大,还有一个在京城。好久没有看到大闺女,老人自然很高兴。王修烟也很懂事,微笑着把耳朵凑在老父亲耳边,听他絮絮叨叨说话。

    “闺女,闺女?”王铁成自然听说过巫山,但也没在意。到了他这种层面,除了国家大事,很少有人和事让他特别关注,都处于半退隐状态。

    王老发觉了不对,大闺女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刚进来的巫山。自己轻声叫她,都没听见。谁没从那个年代经过,老人不去打扰女儿,任她这么看着。心里慨叹:闺女长大咯。

    “小山伢子,过来我瞅瞅!”伟人一口巴蜀话。

    “小山,不到吴爷爷这里来?”几乎在伟人说话的同时,吴振也开口了。

    就在巫山为难的时候,赵立生拉着他的手:“我的孙子,哪儿也不去,就跟着我。”

    “好你个老泥鳅!”徐世友呵呵大笑:“小山这孩子啥时候成了你的孙子?老泥鳅,你今后吧,就好好巴结我下。记住了,小山是我的兵,要是你不让我满意?嘿嘿!”

    说完,徐老爷子递过来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好你个死和尚,敢对付我孙子!”说着,赵老爷子作势要扑上去,被巫山含笑一把拽住。也知道大家都是老战友老兄弟,开开玩笑,但得给干爷爷一个台阶下是不?

    “什么?他是花城军区的?!”两个人同时发出疑问。

    一个是曹学友,他呆若木鸡。嘴里一直在喃喃:“他是花城军区的?我特么是猪啊,对方的侦查人员到我跟前了也不认识!”

    闽州军区司令员老神在在:“是啊,咋啦?”

    “这小子跑我军营,说是张好古下面的士兵。兵不厌诈呀,不错!”曹军长只有服气。

    一个是王修烟,她知道巫山这个真实名字,不过认为是张好古下面的士兵。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姑娘心里原以为巫山和自己一个部队,那样就可以经常见面了不是?

    “闺女,这小子欺负你啦?”王铁成一愣,到了爆发的边缘。自己的姑娘,从小到大,像珍珠一样保护着,哪能容得别人的欺负。

    “没有啊,爸,”这姑娘开始撒娇了:“你认识他?”

    看到自己女儿这样子,王铁成如何不知道?看着女儿在拽自己的胡子,只有苦笑。

    好在,赵立生就在伟人旁边。在伟人的要求下,巫山开始介绍这次演习。当然,他只能介绍自己带队的情况。

    巫山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刚开始的时候,只有附近的几位老人在认真的听着。后来,二十多位大佬都停下了,仔细倾听,巫山也适当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讲到最后,说起在营门的遭遇,众人一怔。要真是巫山他们被乱枪射杀,找谁说理去?特别是赵立生老人,满腔怒火,为干孙子鸣不平。但这能怪谁呀?

    其实,不要说巫山。在战争年代,特别是在党前进的道路上,经历了好多曲折。那些冤死的党员,被当做叛徒处决。就是太祖当年也差点儿丢了性命。

    一个人,对于整个国家,对于历史,太渺小了。

    “现在,我们开会吧!”刘帅清了清嗓子,喝着茶。

    本来,大家到这里,第一是好久没聚在一起;第二就是根据演习出现的漏洞,研究现代战争如何作战的问题。胜或者负,都无关紧要。

    是自己该离开的时间了,巫山一个个打量着这群白发苍苍的老一辈革命家,偌大年龄,还在为中国的发展献计献策。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

    “爷爷,你们今晚住哪儿啊?”夜已经很深了,巫山不由发问。

    “就在这里吧!”老人摸着巫山的头:“当年爷爷在部队上,可经常在野外露营。我就和老领导、老战友们再体验一次。”干爷爷的脸上满是落幕:“有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在门前,巫山移动脑袋行着军礼,给这群可敬的人。老人们也都默默举手还礼,有好几个,站起来都靠旁边的人扶持。

    “有机会再找你算账!”王修烟这丫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咯咯乐着跑了。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巫山心里一阵甜蜜。同时,又有些鄙视自己,都有了楠楠和莎莉,还不满足啊?

    “回来了?”战友们都在原地候着,看到巫山,向后明一个熊抱。

    以前,就像闽州军看不起山地旅一样,巫山对作战部队也不屑一顾。见到大家都站在那里一直等候,觉得好内疚。自己也没任何值得骄傲的。

    他无声向营长点了下头,给这群见面几个小时的战友行军礼。

    大家一愕,慌忙回礼。就是那群司机,也手忙脚乱地举起手来,有些居然举起了左手。但这个时候,并没有任何人去取笑他们。因为男人之间,有一个名词,那就是战友情!

    “发报机呢?”巫山放下手。

    “你不说我还忘了,”向后明像打机关枪一样:“你刚走,我们的电报就来了。知道吗,咱旅在官田把整个独立团歼灭了。”

    在士兵的眼里,很看重这次演习。巫山知道,这只不过是京师这群老将帅们,讨论山地作战和现代战争的依据而已。

    电报上的字很简单:“旅长,速来长冈上,我的老乡来了。巫山。”

第五十八章 汤山,地震

    第五十八章汤山,地震

    陡河水库,在汤山市东郊。

    张朝东,是这个年代很普通的一个名字,他的家就在水库边上。三年自然灾害,张家人一个个都没有了,最后一家人只留下母亲和他。五六年出生的他,今年二十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

    自然灾害过后,他有了新的小名,狗剩子,妈妈说贱名的人活得长。在邻居和政府的帮助下,他一天天长大。生产队里,供应着市区的蔬菜。每天早上,天一亮,老队长王铁柱那破锣嗓子就开始在广播里嚷嚷了:“社员同志们注意了,出工咯,进行无产阶级专政!”

    接着是每天例行的革命歌曲,首先自然是《东方红》。小的时候,每天早上,他都会和一帮小朋友们一起跟着高音喇叭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年的小狗剩成了如今的张朝东。

    今年,是他过得很不开心的一年。春节前夕,失去了敬爱的总理。春节过后,公社要求社员们一周都要来一次地震的演习。任何事物,刚开始有个新鲜感,久而久就厌倦了。不过,每当有警报声响起,他就习惯性赶紧背起年迈的老娘,赶紧跑到队里的晒谷场上。

    七月六日,广播里传来了总司令去世的消息。二十岁的他,小时候看到了爷爷奶奶父亲哥哥姐姐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人世,对死亡,有些默然了。但对老总的去世,看到不停抽泣的母亲,他也很是黯然。

    第二天,他系着黑纱,用板车推着队里的黄瓜辣椒,给路南的粮库送过去。本来,供销社的拖拉机经常拉着去的。这两天据说坏了,开拖拉机是供销社主任的儿子钱大强。

    说起这个钱大强,他们还有一段恩怨。小的时候,两个人是同班同学。钱大强家里和张朝东家一样穷,按说,这样的两个家庭出身的孩子,惺惺相惜吧。不过,钱大强家是他爸爸好吃懒做,成天在外面惹是生非。那小子从小就喜欢打架,是村小有名的打架王。

    班上有个女同学李晓红是市里的,外婆是队上五阿婆。在张朝东的记忆里,李晓红是他见过的女孩子中最漂亮的。钱大强坐在教室的最后面,李晓红坐在张朝东的前面。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钱大强把李晓红的头绳抢跑了,她委屈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张朝东看到了,直接走到钱大强面前:“拿来!”

    “你以为你谁呀?狗剩子!狗剩子就是狗都不吃,还敢跟我较劲?我打死你!”钱大强说着,拳头就伸了过来。

    那是张朝东这辈子唯一的一架,虽然他比对方大几岁,但由于营养不良,还没对方高。最终他打赢了,不过衣服被撕成两半,回到家里老娘一顿好揍。

    初小毕业了,张朝东以全部五分的成绩升入高小。

    毕业那天,平时哪怕是他把抢过来的头绳交给她,也没有和他说过话的李晓红给了他一颗水果糖,对他说:“张朝东,我爸爸妈妈接我回市里上学了,再见。”

    说完就跑开了,那脑袋上飞舞的蝴蝶结是多么的好看啊。

    回到家里,妈已经做好了面条。好像是这辈子吃的第一顿面条吧。他一口气把面条吃完,意犹未尽地把锅里的面汤全部喝了。

    妈很高兴,碗里几个土豆一动没动:“老儿子啊,你初小也毕业了。”妈说了这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在那里抽泣起来。

    “妈,妈,你别哭啊。什么事,你说!”张朝东也知道妈妈的辛苦,每天在地里干着和壮年男人一样的活,别人的工分是七分,妈只有五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九岁才上学的他,已经懂事了。

    “妈,我不读书了。明天开始也参加劳动。”说完这句话,他就冲到水库边,茫然地看着水库的鱼儿在里面游来游去。太阳快落山了,妈在不停叫着他才回家。

    “妈,今天我不下地,铁柱叔让我给路南的粮库送菜。”张朝东穿着背心,回家把草帽摘下,用汗巾抹了下脸上的汗珠。

    这鬼天气,实在太热。

    这两年,妈的身体每况愈下,张朝东每天的工分都能拿最高的十分,就不让母亲下地干活了。不过农忙季节的时候,妈还是要去帮忙的,平时就每天把饭给儿子送到地里。

    “这是个轻巧活,好好干,别给你铁柱叔丢脸。老儿子,你等等,妈给你烙几个饼在路上吃。”

    “不用了,妈,我饱着呢。妈,你别忙活,我先走了。”说完,咕嘟咕嘟倒了一碗茶进嘴里,把嘴巴用手一抹,汗巾往肩膀上一搭,戴上草帽就出去了。

    钱大强的爸爸就是臭无赖,不过据说这人特狠,以前的供销社主任就是被他带着人打瘸的。后来他就自己成了供销社主任,钱大强也成了拖拉机手。

    那小子真不是东西,看到谁都不理,叫铁柱叔居然叫“老王头”。我呸,张朝东想起钱大强,“叭”吐一口唾沫,在路上歇歇气,嘴巴渴得厉害。

    “孩子,给!”另外一辆拉板车的是同村的退伍老兵吴三叔,因为他在打老毛子的时候受过伤,干不了重活,被队里安排来拉板车。

    今天平路和下坡的时候,吴三叔还撑得住。每一个小上坡,其实这里也没很陡很大的坡度,张朝东都把自己的车子拉到坡顶,再去给吴三叔拉上来。吴三叔的军用水壶很漂亮,上面太祖体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字有些模糊不清了。

    “三叔,还有多久啊?”张朝东痛快地喝了一口。平时吴三叔就天天拉着板车,给队里拉面啊油啊豆饼啊什么的,对这条路很熟悉。

    “快了,也就十多分钟就到。”

    到了粮库,吴三叔去找食堂的人来过秤,他就守着车子。

    “诶,这些黄瓜看上去很好看啊,就像刚从地里摘出来的一样。”一个女声说道。

    “那可不。小时候我在外婆家经常去队里偷吃呢,记得有一次吃多了还拉肚子。”另一个女声接道。

    回头一看,两个年轻女孩子从大门外走进来。

    “小华姐,你看,我分配的时候选粮库就选对了吧。能遇到小华姐这么好的人,每天还能吃到刚从地里下来的蔬菜。”那姑娘接着说。

    “不会吧,每天你们家吃的不是新鲜的吗?”第一个女声答话。这个女孩子挽起了象征妇女的髻,应该是结婚不久。另一个女孩子,大眼睛,高鼻梁,那眼睛一眯就像在笑。

    “李晓红!”张朝东福至心灵。两个女孩子吃惊地看着他。

    “你是谁呀?”叫小华姐警惕地问他。

    “我,我是张朝东啊。李晓红,你不认识我了?”张朝东有些激动。

    “我的天啦,你真是张朝东?”李晓红快步到他身边,手从额头平举过来,才到他肩膀:“你咋长这么高呢?”

    张朝东不好意思地笑笑。

    “哟,朝东啊,遇到熟人了?”吴三叔已经带着过称的人来了,手里提着磅秤。

    “李晓红,我初小的同学。对了,那几年你在当兵。五阿婆家大姑的闺女。对了,这是三叔,村西头老吴家那个解放军的,你记得吧,李晓红?”张朝东平时有些木讷,想不到今天说话利索得很。

    “啊?那我应该叫三舅吧?三舅好。”李晓红甜甜地叫了一声。

    村里用拖拉机送菜,每次都会有折耗,最多的一次差了一百多斤。去请拖拉机,铁柱叔还要说不尽好话。

    这些天农活不忙,铁柱叔也就专门安排人。从那以后,张朝东就把送菜的活揽下来。当然,不是每一次都送到粮库,有时也送到其他单位。不过,每次张朝东去,都会顺手给李晓红塞一点蔬菜。

    她从开始的推着不要,到现在每天中午都在大门口等着他。她也告诉了他自己中专毕业以后,要求分配到路南的粮库,想不到居然遇到了他。张朝东去了,就被带着到食堂吃饭。这件事,小华姐都笑了她好几次。

    眼看就要到月底了,晓红说三十号发工资,要给自己买礼物。张朝东在兜里翻了半天,总的是六毛五,到时候自己也得给她买一件礼物吧,买什么好呢?

    张妈妈自然也看出儿子的异样,还偷偷问过吴三叔。五婶家的外孙女,小时候就很漂亮。可是自己家是农村,又这么穷,人家看得上咱们家么?她有些忧心忡忡。哎呀,天啦,老鼠,好多老鼠。

    “老儿子,老儿子,快出来。”张妈妈大声喊。

    “妈,妈,怎么了?”张朝东刚回家呢,气都还没歇匀。

    “你看那里,老鼠,好多的老鼠。”张妈妈吓得不行,直往孩子怀里躲。

    “妈,没事儿,你儿子在呢。”张朝东轻轻抚着母亲的背,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啪啪响:“你儿子又高又棒,啥都不怕。”

    张妈妈看着儿子,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踮起脚摸了摸儿子的脸,上面有些灰:“儿子,刚才我在你爸坟头去摘南瓜,把我吓坏了,几个黄鼠狼就在那里不停地转。最后,南瓜都没摘,我跑回来了。”

    “啪”,正说着话呢,旁边传来声音。

    “哎呀,小燕子,还不会飞呢。老儿子,快拿梯子来,把小燕子送回去。”

    张朝东赶紧听妈的话,把小燕子送到窝里,里面有三只小燕子呢。看到张朝东爬上来,大燕子吓得飞走了。刚把梯子挪开,“啪啪啪”这次三只全掉下来了。

    “儿子,别送了。我看到了,是大燕子用嘴巴抛下来的。”听到妈的话,张朝东一看,可不是?总共应该是五只小燕子,两只大燕子凄厉地叫了一声,带着会飞的两只飞走了,娘儿俩面面相觑。

    “不管了,妈,先搁家里养着,我们去抓些毛毛虫来喂它们。”说着,搭上汗巾出去:“妈,我到水库去洗个澡啊。”

    “你小心点儿啊,小时候为你游泳,妈都打过你多少次啊。”张妈妈看着张朝东走远了,还在叽叽咕咕地说:“老儿子啊,你就是妈的心头肉啊。万一你要出了什么事情,你要妈怎么活啊。”

    “呼呼呼”,张朝东整想着礼物的事情呢,没注意“啪”被什么打在脸上。恩?咋回事儿?好多蜻蜓,铺天盖地的过来了。张朝东见状,马上把汗巾蒙着头。半晌,没听到声音了才摘下来。好家伙,怕是有两百多米宽吧,全部是蜻蜓。

    三两下把自己脱光,张朝东迅速下水了。从小他就喜欢光着屁股在水里,多自由啊。母亲打过几次,他后来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夏天回家,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拉过去,用指甲在手臂上一挠,看到是白印子就要打他屁股。有一天,他游完泳,和小朋友们疯了半天,最后自己挠了一下,没印子!原来出汗了就没印子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因为游泳挨打。

    水咋这么浑呢?张朝东的水性在全村人中是数一数二的。他喜欢一个猛子扎到水里,眼睛睁着看鱼游来游去。今天水太浑了,啥都看不见。草草用汗巾在身上搓了两下,就上岸了。

    他随手在岸边拔了棵狗尾巴草,把上面的尾巴撸掉,折断了剔牙齿。诶,那么小的鱼咋飞起来这么高,张朝东感到很奇怪,看到小鱼从水里蹦到空中又掉到水面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水面上好多鱼啊,是不是别人放了农药?他蹲下,捞了一条鱼起来。是活的!他丢下去,挽起裤腿,往水里走了几步,又捞了几条,都是活的。凑到鼻子跟前闻,没有农药的味道啊。那些鱼还在跳出水面,他捞起一条刚掉下来的鱼,左瞅瞅右瞅瞅。难道是鱼自己跳起来把自己摔昏的?

    突然,他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老鼠跑,燕子逃,妈说的黄鼠狼打转,刚才的蜻蜓也在逃跑,鱼儿自杀。

    地震!是地震快到了!他三步两步串到岸上,拎起鞋子就跑。

    “妈,妈,妈!”他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家门口,妈在那里伺候几只小燕子呢。

    “地震,妈,地震。”他对妈大声说。接着就把这些前兆全部说出来,张妈妈的脸色变了。今年队里一直在说地震的前兆,不就是这些吗?

    “儿子啊,怎么办?”张妈妈急了。

    “妈,没事儿,有我呢,我在这里呢。”张朝东摸着焦急不安的母亲的头。

    “妈,我要去市里,要去看李晓红。”张朝东激动地对母亲说。

    “好,儿子,妈和你一起去,咱娘俩就是死也死在一起。”张妈妈说着,进去拿了个包袱,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把三只小燕子细心地放进去。

    娘俩赶到粮库的时候,李晓红正在粮库门口呢。看到张朝东,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张朝东,大家都在说今天晚上有地震,这几天我值班,我好害怕。”

    “不怕,乖,我在这里呢。来,这是我妈。”张朝东牵过李晓红的手。

    “妈,你好!”刚说完才发觉不对,捶打着张朝东的胸口:“都是你,都是你!”

    张妈妈在旁边看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时候,走过来一队军人。他们手里举着一面旗帜,张朝东一看,上面写的是“花城军区山地师支队”。

    “同志们,现在地震的预兆已经很明显了。今天晚上我们负责粮库。现在,我们一起把粮食尽量转移到空旷地方。哪位是负责人?”那军官看上去年龄不大,但看上去气势挺足。

    “我,我是值班的。”李晓红推开张朝东,颤颤巍巍地说。

    “你有库房钥匙吗?请马上打开门。”那军官模样的人说。

    因为地震的演习,大家都确定马上就有地震。再说了,哪儿有危险,哪儿就有解放军。一直都在强调,这个年代,可没骗子啊什么的。敢冒充解放军,那就是找死。

    “好的,好的。”李晓红慌忙去把两个库房的门都打开。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张朝东三人大开眼界,能近距离看到解放军的操练,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报告指导员,救援支队应到150人,实到150人,请指示。”

    “李远军,你带着一排的人去左边仓库。”

    “是!”

    “欧旭江,你带着二排的人去右边仓库。”

    “是。”

    “朱建全,你带着三排的人和我一起保护现场,随时准备替换累了的战友们。”

    “是!”

    “老乡,里面有足够的推车吗?”他扭头对李晓红说,看到她点了点头:“对了,麻烦你们烧点开水,谢谢。”

    张朝东在旁边看得热血沸腾。从小,他都有一个军人的梦。可惜,长大后放不下母亲,一直都没去当兵。看到士兵们忙活,他赶紧去帮忙。张妈妈和李晓红就一直不停烧水,把开水盛到桶里。战士们过来的时候,就把他们的军用水壶灌满。

    粮食确实太多了,忙到晚上一点多,才把所有的粮食转移出来。战士们就枕着背上的背包,在粮食堆边上进入梦乡。

    大家应该知道了,不错,这个指导员就是巫山。山地旅在演习后不几天就改升格山地师,而且是独立师,徐老爷子又招了三个团的新兵。侦察连扩充为师部直属营。大家都相应升官,而巫山一连指导员指导员的身份,据说还准备提拔的。刘太蒙和徐世友汇报情况,谈到巫山,被坐在一旁的赵立生老爷子否决了。

    这一世京师的争斗没有上一世那么厉害。虽然看到总理和总司令的去世,那边的势力略有抬头,不过是疥癣之疾。

    因为肖军的重视,让吴振也汇报给了中央,这次对汤山大地震国家空前重视起来。巫山一直都想亲自参与到抗震救灾当中,到徐世友将军那里请命,带着连队过来了。连长和副连长是训练的好手,在接着操练新兵蛋子呢。

    经过这一阵忙碌,战友们都已入睡,就连那老乡一家三口也在旁边铺了个苇席进入梦乡。巫山很是激动,能亲自参加这次事情,也能为汤山的老乡们尽尽力。迷迷糊糊中,他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恩?地面在上下抖动。后来又经过两次演习的战友们相当警觉,齐刷刷站了起来。

    地震,地震来了!

第五十九章 殇

    “同志们,不要慌。地震来到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国家的粮食,请大家各就各位。”巫山正了正军帽,沉声说。

    “我的爸爸,我的妈妈。哎呀,我刚才一直在忙,忘了!”旁边那个姑娘尖叫起来。

    李晓红说着,就要往外面跑。

    “姑娘,姑娘,冷静,现在余震不断,你现在出去太危险。”巫山话没说完,四周的房屋唰唰唰往下面掉瓦片,有一间房子轰然倒塌。

    电路断了,四下一片漆黑。事务长马上把准备好的矿灯开着,巫山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看上去很是狰狞。

    “同志们,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解放军战士就要冲在前面,保护国家的财产不受侵害,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现在,听我命令!”四周的战士一起站了起来:“李远军,你带领一个班的战士守在这里,不要让一粒粮食被哄抢。”

    “是!”

    “一排其他的同志,跟我去工人医院。”一排二班三班的士兵快速集结到巫山面前。

    “欧旭江,你派两个战士跟着这位老乡去找她的父母,自己带领二排的战士在右边自由搜救。”

    “是!”

    “朱建全,你带领三排的人的往左边自由搜救。”

    “是!”

    巫山感到在自然灾害面前,是那么的无助。重生以来的意气风发,在这一刻显得是多么的可笑。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战友们,兄弟们,我们要保护好应该保护的一切,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巫山有点儿哽咽了,用尽力气吼了起来:“我希望你们都活着,到时候为你们请功!”

    说完,他举起了沉重的手臂,一点点抬起来行了个军礼,战士们一起回礼。

    工人医院在两百米开外,炎黄医院的人和炎黄基金组织的志愿者,在那里忙忙碌碌。到处都停电了,带来的应急灯照得医院院子里犹如白天。

    巫山带着二班三班的人,一路磕磕碰碰。笔直的马路,到处坑坑洼洼,路上是出来逃难的人群,两边不时有砖石瓦片掉下来。

    巫山一边走一边喊:“老乡们,我们是解放军,请大家自觉维护好秩序,尽量站在马路的中间。我们遇到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地震,请同志们放心,党和政府一直惦记着我们。”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逐渐走向马路中间。好多居民都穿着背心裤衩直接从家里跑出来,巫山看到一位妇女连背心也没穿,呆呆地看着随时要坍塌地房屋。他解下自己的上衣,走过去给她穿好,系上扣子,默默地行了一个军礼。

    终于,跌跌撞撞走到医院里。炎黄带队的人看到巫山,赶忙走过来叫了一声“小先生”。巫山摆摆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那花衬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很混乱,喏,那个拿着高音喇叭的人就是这里的院长。”

    巫山一看,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吓得身上一直发抖,嘴里不断说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喇叭都没打开。

    巫山走过去“啪”一个嘴巴子,劈手夺过喇叭,按了下按钮:“喂喂喂,同志们,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党和政府派我们来帮助大家。现在,熟悉医院情况的人快过来。”

    话音一落,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跑过来,穿着一只鞋子,另一只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他颤颤巍巍地握着巫山的手:“解放军同志,你们可算来了。”

    “现在病人还有多少人没有转移出来?”

    “解放军同志,听说今晚要地震,好多病人都回家了。现在,我们转移了十多个出来,还有一百多。”旁边的一个中年眼镜气喘吁吁地告诉巫山:“其中还有几十个初生婴儿。”

    “二班,跟着这位同志,你安排下。所有的医护人员注意了,在我的右手边集合。”

    现场很是慌乱,差不多过了三分多钟才吵吵嚷嚷地集中。

    巫山皱了下眉:“这位同志,你贵姓,干嘛的?”

    “我叫哈应东,以前是办公室主任......”中年眼镜正准备喋喋不休。

    “好,现在,你带着他们去转移病人。”巫山大手一挥:“产房的护士和我带过来的战士站一起右边,炎黄的医护人员和炎黄基金的志愿者站左边,我们去把婴儿转移出来。大家跟我来,三班的同志们,一起来。”

    这一次,速度快了不少。

    医院的门本来不窄,虽然已经有战士在那里维护秩序也无济于事,从大门进去太困难了。

    “产房在哪儿?”

    “三楼上。”一位年轻护士忙答道。

    看到大门进不去,巫山大声喊:“周俊。”

    “到!”

    “快,我们到墙底下叠成人墙,翻上三楼,你们在楼下接应。”

    “指导员,我带人上去,你在下面接应。”

    “少废话,你有我身手好吗?”

    “是!”

    医院的墙应该刚刚粉刷过,不时仍然有泥巴瓦片掉落。

    巫山一个助跑,从人墙上噌就上了二楼的窗台上。在窗台反手抠住墙,然后面对着墙一点点往上挪。

    突然,一张瓦片“哗”打在他头上,下面传来“小心”的声音。巫山顾不得了,狠狠地摆了一下头,一仰脖子,军帽掉了下去。

    近了,更近了,他抓住了三楼的窗台!脚使劲一蹬,另一只手也抓住了窗台,整个人悬在半空中。下面的战友们眼睛一眨不眨,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巫山往上一纵,上半身在窗台上面了,一只脚抬起来,他爬上了窗户!下面的战友们使劲鼓掌。巫山也扭过头,喘着粗气微微笑着冲下面敬了一个军礼。

    见鬼,这里不是婴儿房!一位孕妇在手忙脚乱地穿着鞋子。尼玛,这大姐睡得真香啊,现在才起来!

    “大姐,我是解放军,现在,你马上沿着楼梯跑下去。”

    “怎么回事?”她看到巫山脸上的血珠从额头向下滴答,马上吃惊地捂上嘴巴。

    “没,没时间解释了。”巫山把旁边的搪瓷缸子端起来,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地震了,快,快下去。婴儿房在哪儿?”

    孕妇一听,大惊失色,一边向门外跑去,一边手指着左边。

    巫山一个劲步出门,左边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哭声。

    他打开门,眼睛一扫,到这里面差不多有三十多个婴儿,其中一两个醒了,睁大眼睛在哭呢。

    “喔喔喔,小宝贝儿,别哭啊,解放军叔叔来了。”巫山抱起一个婴儿轻拍起来。接着巫山又快步到刚才的病房,把窗帘“唰”拉下来,两手使劲一扯,断了。他接着把被罩嘶啦一声撕开,这次很结实。

    战士们在下面仰着脖子,墙上的砖石泥巴和瓦片簌簌地掉得更多了。有些就打在他们的背上,头上。大家不管不顾,一直在望着巫山刚刚进去的窗户。

    “嘿,伙计们,接住了。”旁边的窗户传来巫山的声音。

    被罩和床单接起来的绳子往下面垂,绳子的尽头铺得很开,三个婴儿往地面上来了。巫山尽力地把上半身探出去,避免婴儿们在中途碰到窗台。

    战士们手脚麻利地把婴儿取下来,巫山迅速把布绳收上去。

    一趟又一趟,巫山都不记得多少趟了。

    这一次,他刚把绳子放下去,楼层在上下颠簸,屋梁发出“吱吱嘎嘎”的断裂声。

    糟糕,余震,还有两个婴儿呢。

    “快跑!”巫山使劲冲下面的战友喊。迅即,巫山双手在旁边的病床上一蹭,“唰”飞到两个挨着的婴儿旁边,用被子包起来,上面空着,他把脑袋埋在上面,串到里面的墙角。

    “轰”一声,三层楼垮了。

    “指导员!”

    “小先生!”

    “儿子,我的儿子还在里面!”

    “姑娘,我的姑娘才三天呢。”

    下面的人群先是长大了嘴巴,随后就是纷乱的声音。

    “老巫,快醒醒。”阮秀远推推旁边的巫立行。

    “啊?几点了?”巫立行把台灯拧开,看了一下巫山带给他平时不敢戴的满是字母的手表:“哎呀,媳妇儿啊,才四点多。你干嘛呀?”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好像儿子满脸是血,内容记不得了。醒来我就心惊肉跳,你说是不是咱们儿子......”阮秀远有些迟疑。

    巫立行一愣神:“尽瞎说!儿子在部队上不是好好的吗?两天前还打过电话的。”

    “是啊,正是因为他打过电话。他说他要去什么地方?说是可能有地震。”阮秀远有些期期艾艾。

    “汤山。”

    “对,就是汤山。老公,你说真会有地震吗?”阮秀远忧心忡忡。

    “谁知道呢。”巫立行一下子全无睡意,从旁边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

    阮秀远远有些烦躁:“平时你不吸烟的,别在屋里抽,还有我呢。”

    走到阳台上,巫立行用巫山给的打火机把烟点燃。猛吸了一口,呛得他咳嗽起来。

    阮秀远瞟了一眼旁边的手表,没有再说话。俗语说,上半夜的梦是正的,下半夜的梦是反的,现在正是下半夜,梦当然是反的。这个道理她当然懂,只是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真怕自己的儿子,她不敢想下去。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哪怕现在又有了一对儿女,对巫山的爱两口子没有减少半分。只是这样的心思,又怎么能宣诸于口,即便是朝夕相处的夫妻。要是真说出来,万一......。两口子一个在屋里,一个在阳台,一起担心着。

    “汤山地震!”

    “汤山地震!”

    “汤山地震!”

    “汤山地震!”

    “汤山地震!”

    “汤山地震!”

    ............

    京师的高层几乎在同一时间得到了这一消息,乔春章也得到了消息,对方问他:“副总理,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吧?”

    他沉吟了半晌:“都是我们中国的老百姓,天灾就够了,不需要**。”

    伟人同志给秘书们吩咐:“就我身体好一点,我去吧。”

    不一会儿,伟人乘坐的直升机到了汤山上空:“几点了?”

    “副总理,四点三十二分。”

    下面露出冲天的火光,火光周围,满目苍夷。

    直升飞机缓缓降落,伟人在随行人员的搀扶下,从飞机里面走了出来。

    “伟人同志,肖军向您报到,请指示。”肖军看到伟人亲自来了,悚然一惊,马上跑过去。旁边跟着一位壮年汉子,穿着一身旧军装,头上还打着绷带。他们身后是中国**汤山市委员会的木牌,一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伟人冲肖军点点头,冲汉子问:“是汤山市委的同志吧?”

    “伟人同志您好,我是汤山地委书记徐家信。”

    伟人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别来那一套虚的。目前伤亡情况统计出来没有,还有没有群众被掩埋,天亮后群众的饮食用水怎么解决,请你们马上安排好。对了,让群众不要喝生水,必须烧开。”

    汤山市委的其他成员都赶紧下去落实。

    “延安啦,部队都在救灾吧?”见肖军点头,伟人又问:“兄弟部队都到位了吗?是不是都有自己的救助范围。”

    “是,伟人同志。”

    “小山伢子,他在哪儿呢?”看到肖军疑惑,伟人解释:“巫山据说也来了,他在哪儿?”

    “他在路南,他们负责的范围是路南粮库和工人医院以及周边。”看到肖军有些迟疑,伟人瞪了他一眼:“隐瞒了什么情况?”

    “不是,伟人同志。根据现在得到的情况,路南是震源。”肖军小心翼翼地说。

    “恩?”伟人夹烟的手一抖,猛地扭过头:“还不赶快去了解情况?”

第六十章 波澜

    港岛,巫府。

    齐百家两口子自从到了港岛,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巫山回大陆之后,楠楠就不在自己房间睡了,要睡到哥哥的房间和莎莉姐姐作伴。

    “妮莎,咱们是不是还要个孩子啊?”

    “怎么的,姓齐的,你嫌弃我们娘儿俩不是?”

    “哎哟喂,娘子啊,当年你拒绝了那么多人的追求,放弃了留在大城市甚至首都的机会。我们结婚后,你就没有跟着过一天好日子。你看看,姑娘一天天长大。难道你看不出来,姑娘对小山一直念念不忘。你说,将来会不会?”

    “百家,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虽说你的养父是京师高官,但他从来没有为你开过绿灯。闺女要是跟着他,咱家就烧高香咯。怎么,你不愿意?”

    “妮莎,你说哪里话?对养父,我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他是一个一心为公的人,我也能够自食其力。再说了,以前我们是养不起,也没时间,现在条件蛮好的,是不是再?”

    “死样,想要就直说。真想不到,你说你一个斯斯文文的人,怎么这事儿跟牛一样呢,每次都让我死去活来。”陶妮莎的性格本身就大大咧咧,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哎哟,百家,我那个都好几个月没来了,会不会......”话没说完,就被齐百家的动作撩拨得浑身发烫。

    “嘿嘿。”齐百家不再说话。一时间,屋里传来喘息声,喊叫声。不过房间隔音效果好,两口子来港之后,每次都格外尽兴。不像在国内一样,陶妮莎兴奋了也只有咬着嘴唇忍着,一声不吭。以前都是在安全期,这两天,齐百家算好了正好在排卵期。两口子格外疯狂。

    终于,云收雨住,两个人搂着,相视一笑,齐百家顺手关上台灯,进入梦乡。

    “妈妈妈妈妈妈!”诶,姑娘的声音!

    齐百家也被惊醒,马上打开灯,两口子手忙脚乱穿上睡衣。陶妮莎赶紧把哭得稀里哗啦的闺女搂起来:“姑娘,怎么了?”

    “妈妈,我看到哥哥了,浑身是血,他不理我。妈妈,我好害怕,哥哥不理我了。”

    两口子相顾骇然。

    齐百家接过去:“宝贝儿乖,哥哥是解放军呢,他打坏人去了。没事儿的,啊,爸爸妈妈在这儿呢。哥哥说了,要回来看你。”

    “哥哥要去打张小军吗?”

    “要打,宝贝儿。”

    她又一连问了好几个名字,看到父母都在坚定地回答,满意地露出微笑在父亲怀里睡着了。

    “百家,你说真有地震吗?”

    “小山说有应该就有吧。”

    “哎,你说我们两口子回去该多好。”

    “尽瞎扯,你没听小山说现在回去不是时候吗?睡吧,妮莎,天快亮了,今天你还有手术呢。”

    “恩,说是那产妇的公公认识小山,不然我才懒得去接生呢。”

    齐百家怀里搂着姑娘,右边肩膀上枕着老婆。看到她们都睡着了,也忍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老头子,醒了吗?”奶奶轻轻推着旁边的爷爷,巫天明也应声醒来。

    “你说,我怎么突然之间就醒了呢?”奶奶和爷爷年龄都大了,本身觉也不多。

    “恩,刚才我好像做了个梦,自己老是爬不起来,正想呼救你就把我弄醒了。”

    “他老汉,你说是不是权啊、小山啊有什么事情?我的右眼皮醒了就跳个不停。”奶奶已经穿上外套。

    “不多睡一会儿?”爷爷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还不到五点呢。”

    “睡不着了,心里慌。”

    “那等等我吧,我陪你去屋顶花园。”

    老两口来到上面,悚然一惊:“表婶、莎莉,你们咋这么早起来了?”奶奶问道。

    “睡不着了。你们两口子也起来得这么早?”巫山的太姥姥眼睛一直看着北方,那里,有她最喜爱的重孙子哦。

    莎莉天天呆在港岛,身边还有楠楠在,汉语水平突飞猛进。

    巫山的枪法,真不是盖的。就一次,让莎莉怀孕了。虽然这些日子,孕相日显,她也减少了自己的工作量。

    今天晚上,肚子里的宝宝折腾得厉害。虽然能为巫山诞下老巫家第一个孩子,知道一辈子都不能和爱郎走在阳光下。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然而,只要能和巫山在一起,不管什么形式,她都觉得无所谓了。

    也许是血脉相连,宝宝在巫山被埋的一瞬间,使劲折腾。旁边楠楠还像个孩子,哭哭啼啼去找父母。她就自己穿上睡衣来到屋顶,遇到刚刚起来的太姥姥。老太太,不,应该是老巫家一家人都对莎莉关怀备至。

    当下,在老人们的劝说下,莎莉又回到房间。西方没有鬼神的传说,她也觉得不对劲。甚至几个老人的行为,看在眼里都是怪怪的,偏生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今天凌晨三点二十八分,在汤山市发生特大地震,震级7.8级。震源在汤山市南部地区。本台记者看到遍地都是一片瓦砾。据报道,由于军区司令员肖军同志鉴于去年的辽河地震,今年以来联合地方一直在做地震演习,这次的人员伤亡比去年的要轻得多。同时,应肖军同志的强烈请求,各军区都派遣了一定数量的战士参加救灾工作。党中,央、国,务院都发出指示,一定要做好震区的工作,据悉,国,务院副总理伟人同志已经在第一时间赶到事发地点,处理抗震救灾事务。到目前为止,死亡三千八百六十七人,三万两千九百多人失踪,受伤的人数在持续增加。具体的伤亡人数还在统计中,本台将随时报道最新情况。”

    “咣当”,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就起来做早饭的阮秀远,锅铲掉在了地上,人也一下子瘫了下去。

    “怎么了?”正在洗漱的巫立行听到动静,从卫生间匆匆忙忙地出来,把阮秀远从地上抱起来。

    “老公啊,地震,儿子,我的儿子,我的苦命的小山啊。”阮秀远哇地哭了起来。

    这时,收音机里还在继续播报:“人民子弟兵,真不愧是我们最可爱的人。记着发现,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他们不顾危险,不断从废墟里把老百姓救出来。有的用铁锹,有的干脆就用手刨。本台记者随着伟人副总理一行来到路南工人医院,一群战士使劲用手把自己的战友从坍塌的医院里救了出来。据了解,这个血肉模糊的年轻解放军战士,是花城军区某部队的指导员,今年才十七岁。为了救出婴儿房的婴儿们,他直接爬到三楼。房屋倒塌的时候,他把最后的两名婴儿搂在怀里。婴儿们得救了,他平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还露出安详的笑容。让我们为最可爱的人致以崇高的敬意。”

    后面的巫立行没有听到继续说着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把爱人放在床上。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巫立行木然接起电话:“你好,我是巫立行。”

    “立行啊,是我。”电话那头是赵老爷子洪亮的声音:“我孙子呢?刚才听广播说汤山地震,有个十七岁的解放军指导员倒下了,是不是他?”

    “赵老,应该不是。”巫立行自己都不相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喂,喂?”赵老爷子还在对着话筒不停说着话,那边已传来忙音。电话还没讲完怎么就断了?他站在那里出了神,手里一直拿着话筒。

    伟人同志这时已经赶到了工人医院。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在指挥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消息。他谢绝了肖军和徐家信陪同的好意,叫了一个熟悉路径的战士就过来了。

    一路上,那叫一个惨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不时还有的地方在垮塌。

    老乡们都认出了伟人,他老人家也不断和灾民们握手。走到汤山饭店附近的时候,他还和随行人员从废墟里拉出一个小伙子来。那小伙子都站不起来,估计是下半身瘫痪了。

    越往前走,伟人就越沉默。这样的情况,多少年没有见到了?三十多年前吧,自己和刘帅挺进中原。路上的老百姓就是这种眼神,在他们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希望。

    想到这里,伟人让他们把喇叭拿过来,一路上就不停喊话:“乡亲们,你们好,我受党中,央国,务院的委托来看望大家。请大家放心,祖国不会抛弃你们,人民也不会抛弃你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的援助正在源源不断地过来。”

    听到伟人同志的喊话,那些无神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喊话:“感谢党,中,央,谢谢伟人同志,谢谢解放军战士。”

    毕竟七十多岁了,前几年又受到了迫害。伟人暗自苦笑,身体不行了。就这么一段路,脚上像有千斤重。他还是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工人医院。

    看到了炎黄医院的牌子,伟人知道,吴振的老儿子,一星期以前就把医护人员送过来了。自己大哥的辖区有难,作为弟弟的吴建国肯定是鼎力相助。那边还有炎黄基金的志愿者们,在穿梭忙碌。

    伟人走到医护人员旁边,和几个手上空着的人握手,拍拍肩膀。

    “巫山呢?”伟人忍不住问道。

    “您说小先生?”一位医护人员努努嘴:“那边呢,正在抢救。”

    伟人看过去,一大群人围着,两个抱着婴儿的妇女在地上磕头,哭着说:“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这位解放军战士。孩子一点都没伤着,他是大好人。”

    伟人的随行人员分开人群,那些士兵怒目而视。但看到是伟人来了,一个个碰了下肩膀,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中间空着一大片地方,一位老中医一直号着脉;一个中年医生拿着针管,敲掉一个小玻璃瓶,吸着针药;一位年轻的护士一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用湿毛巾擦着他**的身子,地上的盆子里满是血水。她擦几下就把毛巾在水里透透,嘴里还在说:“让一让,病人需要空气流通。”他们的衣服后面,写着显眼的炎黄两个字。

    旁边的战士们,好多手上鲜血淋漓,有的指甲都没有了,血珠在往地上掉落。

    伟人把手往下压了压,其他人就留在那里。他一步步往前走,心脏不争气地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就这么几步路,比他从指挥部走到这里感觉还要艰难。

    孩子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还有一丝笑容。

    伟人的手,轻轻地摸着这张比两年前成熟得多的脸庞。

    他不是医生,从战争年代走过,多少还是有些基础。孩子的脉搏,几近于无。伟人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一转眼,两年了啊。两年前,就是这个少年,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当时自己也只是抱着瞧一瞧的心态,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多远。

    好消息不断传来。前几个月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战员。毅然放弃了港岛的生活,来到军营。孩子,你这两年肯定是累坏了。一个企业从你手里从无到有,从默默无闻到世界知名。然后,你急流勇退,又回到大陆。我知道,你也希望祖国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你在一步步坚定地走着。

    伟人向警卫员招了招手,警卫员马上过去,伟人轻声说了句什么。警卫员退了回去,一位须眉皆白的老人挎着一个破旧的木箱走了过去,他胡子都接近一尺长。

    “张老,这个少年人,对国家很重要。我知道,你们医圣家族一定有一些保命的药物,请你想尽办法,一定要挽救他的生命。”

    老人看着伟人湿润的眼睛,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第六十一章 怜子如何不丈夫

    阮秀远不一会儿清醒了,看到关心的丈夫,也渐渐平息下来。

    有儿女绕膝,本身就是做父母做大的快乐。

    可惜,春节去了一趟港岛,老人们非得把两小留在那边。也确实,亿县地区的各方面条件,和港岛不能比。回到亿县的两口子,对儿女们很是想念。两个人都拼命工作,来挤压自己的空闲时间。而现在,阮秀远的心里,犹如鲜血在滴。

    她不敢问那个禁忌的话题,巫立行也闭口不提。

    巫立行的办公桌上,有一张随信寄来的照片。照片里,逐渐长大的大儿子一身戎装,显得更加成熟。看着照片,巫主任的思绪,早已飘走了。

    年轻时的巫立行,是大帅哥一枚。当时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只是很喜欢和泼辣的阮秀在一起的感觉。说来奇怪,阮秀在别人面前风风火火,唯独在巫立行面前,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他喜欢听她唱歌,听她说话。

    大宁河水,四季长流。两个年轻男女,终于走到了一起。没有家人的祝福,因为双方都有上大学的潜力,那个年代高中生恋爱是不被允许的。两边的家长到场,双双被家人禁足,没有参加高考,被取消了资格。后来,倔脾气的巫立行冲破父亲的阻挠,还是和阮秀远在一起。

    一晃,儿子出生了。看到刚出生的巫山,巫立行不知所措。和父亲的关系一直比较僵,没有得到巫天明的传授,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爸爸。不管怎么样,血浓于水。巫天明虽然不满意儿子不听他的话,还是给他安排了工作,同时还有自己的妻子。

    儿子的出生,让年轻的巫立行暗中有了一丝嫉妒,有些时候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怎么可能嫉妒自己的儿子呢?看到妻子奶孩子,抱孩子,再也没有时间陪他,心里稍许有些失落。

    后来,他有机会上大学,回家商量,老父亲一口拒绝了:“推荐选拔的大学,那些大字不识的人都能去,我不认为有多少含金量。”

    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巫立行即使当了革委会主任,每天回家最快乐的事就是陪着孩子。慢慢的,孩子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他第一个会说的居然是“爸爸”,让巫立行也在妻子面前小小得意了一把。

    突然之间,儿子就像变了一个人,成熟了,稳重了。自己也乘风而起,做到了这个年龄能到的最高度。

    俗话说,母子连心。母亲的爱,如海,全是包容。而父亲的爱,如山,在儿女后面遮风挡雨。

    “主任,主任?”司机不想下去,就一直要跟着自己开车。通讯员换了,名称也变了。不再叫通讯员,叫秘书。新的秘书饶勇国,小伙子挺勤快的,就是少了一点磨砺,和一点耐性。他看到巫立行一直坐在那里发呆,电话都响了好久也没接,忍不住提醒。

    “恩?什么事,小饶?”

    “电话。”

    “你好那里,我是巫立行。”巫立行稳了稳心神,拿起电话。

    “请问是巫立行同志吗?我是伟人同志办公室的。你的儿子巫山在汤山大地震中,表现突出。首先我代表伟人同志对英雄的父亲表示感谢。”对方的声音没有起伏,就像机器人说话,巫立行的心抽紧了。

    “同志,你说。”巫立行的声音在颤抖而不自知。

    “是这样,巫立行同志。目前巫山同志已经被送到协和医院,没有苏醒,暂时还不敢手术。医生说,能不能醒得看他个人的意愿和意志。这两天,等病情稍微稳定,就要转移到港岛的炎黄医院。毕竟,那边的各方面条件都比这边要好。”

    巫立行心中,像放下了一块石头。儿子还活着,我最骄傲的儿子还活着。是啊,小的时候,他摔跤跌倒了,我就对他讲,自己爬起来。儿子啊,这次你也只是摔了一跤,爸爸相信你,一定能自己爬起来!

    “喂?喂?你还在吗,巫立行同志?”

    哦,还在接电话呢:“同志我在。还有什么事?”

    “伟人同志让我们问你是否来见他一面。”

    “好,我来。你说在哪个病房?”

    “不用,巫立行同志。让蓉城军区的人送你过来吧,到了京师军区,直接送你过去。”

    放下电话,巫立行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妻子,想了半天的措辞,他拨通了电话,嘟嘟了两声,电话通了。

    立行的电话?家里这部电话平时没人打的。阮秀远今天一直在发呆,干脆和单位请假,不去上班。难道儿子真的?她不敢想下去了。

    “立行,吃饭没?”她故作轻松的问。

    “啊?”吃了还是没吃呢?他自己也忘了,嘴上却说:“我吃了,秀,儿子有消息了。”

    阮秀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儿子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这样的,孩子在医院,刚才接到电话,让我去看看儿子。”

    阮秀远的心抽紧了,没事还让你去见他一面?但是,丈夫的压力不必自己这个当妈的少:“好,你去看看吧。”

    “秀,你先别慌挂电话,我想是不是我们都过去?”巫立行心里没底,但不管怎么样,两口子一起面对吧。

    京师打电话过来,是不是让自己两口子去见儿子最后一面呢?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必须带着媳妇儿。

    做母亲的一愣:“噢,好好。等等啊,什么时候走?我好带换洗的衣服。”

    京师的军用机场,在燕山脚下。今天的气氛稍微有些凝重,岗哨林立,伟人的红旗车来到了这里。天就快黑了,从红旗车上下来一位中年军人,不停在看表。旁边的司机,无聊着在那里用指甲刮着另一只手上的茧子。

    “来了。”中年军人说了声。果然,天空中传来图154那独特的轰鸣声。

    飞机缓缓降落,从里面出来了两个人。恩,很时髦的,一对夫妻都穿着时下流行的龙服。

    在来之前,巫立行把工作安排好了。刘永灿因为身体原因,要去蓉城治病,早就离开了亿县的官场。吴家红后来居上,成了第一副主任。主要是巫立行觉得罗登福的能力还是在治军方面,行政事务没有吴家红强。一年多来,吴家红对巫立行的帮助非常大,各项事情发展的情况相当好,巫立行也能放心离开。

    “是巫立行同志吧?”中年军人迎上前来,巫立行忙把抱着女儿的右手抽出来和对方握手。

    协和医院的四号特护病房里,巫山静静地趴在床上,没错,是趴。背上,断裂的骨头都把肉戳破了。西医传到中国后,一度占了上风。不过,在伟人同志安排的老中医面前,炎黄医院的这些西医却骄傲不起来。

    当时,巫山基本上停止了呼吸,差不多一分钟左右才呼吸一次,一度还中断了,让这些平时在港岛和中医争论不休地西医们束手无策。

    老中医一上来,把那位不停号脉的汤山本土中医手拨开,从自己破旧的医箱里,掏出一颗黑黢黢的药,有一颗樱桃大小。这药闻起来,就让人神清气爽。西医就看着老中医表演,只见他把巫山的头一抬,在嘴巴两边捏了一下,巫山的嘴巴就张开了。他迅速把药丢进巫山嘴里,再倒了一杯黄澄澄的药酒下去。双手一直这么托着巫山的脑袋,差不多十分钟。然后,轻轻把巫山的头放在行军床上。巫山的脸色渐渐从土色慢慢变成正常的颜色,胸膛也开始一起一伏。

    旁边那两个班的战士,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当然,那是高兴。随后,炎黄医院的两个西医陪同着老中医和他的助手,带着巫山直接送到协和医院。

    巫山的呼吸偶尔还是时断时续,老中医一直给巫山号脉。

    临近傍晚,老中医说了声:“可以了。”

    没有让协和的医生插手,这些平时只是动手术的医生,细心做着护士的事情,给巫山把伤口用酒精清理干净,一丝不苟地缝合上。老中医坐在旁边,嘴巴里嚼着草药,把草药吐到旁边的小药碗里,又倒出一些酒,慢慢搅拌调匀。从医箱里掏出一块小木片,一点点敷在巫山已经缝合的伤口周围。又蹲下腰,在巫山额头的伤疤上也抹了一些。后来还有剩余,他就把那些药膏全部涂到巫山背上。

    “孩子失血过多,得补血。”老中医咕哝了一句。

    “前辈,您看我们是不是输血啊?”一个炎黄的医生操着不熟练的普通话小心翼翼地问。

    “西医也有好处啊,输血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那好,立刻验验血型,不知道血库里有没相同的。”

    “不用了,我和儿子一个血型。”巫立行他们早就到了巫山的病房里,在另一间房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整个过程。他使劲咬着嘴唇,都咬破了。阮秀远的手紧紧捏住他,好奇地看着白胡子老中医。

    “啊,您系小先生的爸爸?”普通话对港岛人来说,不容易说好。

    巫立行愣了愣神,还是猜出来了。

    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到血液欢快地从近乎透明的橡皮管里流进儿子的身上,心里满是欣慰。儿啊,不要说要老子的血,就是要老子的命,也给你!

    中间,医生几次要停手,巫立行摇头,他想儿子快点醒过来,想儿子尽快好起来。后来,医生觉得太过了,不由分说把他的血给止住了。巫立行有些兴奋地站起来,脑袋晕晕乎乎的。他不懂中医,但知道脉搏,轻轻握住儿子的手。巫山的心脏还在跳动,虽然很缓慢,但一直在跳动。

    阮秀远看着丈夫的额头全是汗,拿出手绢轻轻擦拭。他抬起头,对着妻子像个孩子一样甜甜地笑了。

    医生们都已经出去了,就剩下两口子,留下来的护士也被他们劝着离开,有需要的时候再叫她过来。

    巫立行趴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庞。他的脸上被洗得很干净,额头有一个干了伤口,眉头皱在一起。

    病房的门开了,阮秀远赶忙站起来,看到进来的两位老人,不由张大嘴巴。巫立行还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儿子,拿着手绢轻轻擦拭着他脸上不存在的灰尘。

    “立行,吴老来了。”阮秀远拍了一下老公的肩膀。

    巫立行扭过头,和阮秀远一样的表情。

    慌忙站起来,由于趴得久了,他差点一个趔趄:“吴老,您好,想不到我儿子连您也惊动了。”

    “都是一家人,我们是亲家。立碧和我的小儿子建国是一对儿。”吴振俏皮地把两个大指头并在一起。

    “原来是亲家翁啊,让您见笑了。我太担心孩子。”巫立行的反应很快,毕竟立碧也不小了,能和吴振家结亲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他压根儿都没想到自己家里已是富可敌国,吴建国从经济上来说已经是高攀了。春节期间,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大家都很赞同的。只不过,猛一下子看到吴振,又忘了这茬。

    “对不起,来晚了,今天要做的事情确实太多。”吴振坐了下来:“诶,怎么这么说。男人也是人嘛,我也疼爱自己的孩子。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第六十二章 融合

    顾阿山是炎黄服饰的一名货车司机,他妻子在炎黄食品上班。

    以前,一家八口人挤在暗窄的十多平米的贫民区内。后来,一家人根据公司的规定,上交了家里的情况调查表。当时,五十多岁的老顾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丝不苟地填写着表格。没想到,不到一个星期,他被告知要去总部的安置办。

    安置办,全称是炎黄集团工会困难职工安置处理办公室,位于炎黄大厦十六层。炎黄大厦,是港岛的标志性建筑物,是炎黄人的骄傲。但以前老顾从来没有时间上去,其实,炎黄的员工每一年都可以免费观光一次的。光可照人的大厅大理石地面,雕龙画柱,让老顾觉得来到了人间仙境。

    “先生您好,请问您到哪儿?”一位礼仪小姐走过来,用粤语和普通话问他。

    “你好,我是炎黄服饰的员工。”老顾马上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你看,这是我的工作证。安置办要我过来,我不知道怎么去呢。”礼仪小姐身材高调,合身的龙服旗袍,让顾阿山不由多看了一眼,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穿的衣服就是我们公司生产的。”

    “是吗?请跟我来,”仙女一样漂亮的礼仪小姐和煦地笑笑,把老顾带到电梯区域:“您可以坐三号五号八号电梯上去。”

    电梯里,已经有十多个人,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哥坐在椅子上,专门给大家按楼层。毕竟电梯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新兴事物,炎黄在每一部电梯里都有专人服务。

    “到几层?”老大哥问他。

    “哦,公司的人让我到十六层。”

    电梯里有近十个人了,土气的老顾让其中几个女性都掩起了鼻子,但看到他深蓝色的龙服工作服,又露出羡慕的眼光。老大哥把头往电梯外探了探,看到没人过来,就按上了关门键。中间有人上来,也有人下去。“十六层到了。”

    “好,我出去,谢谢。”

    出了电梯口,电梯口旁边有个前台。前台小姐看到老顾,站起来欠了欠身:“先生,请问您找哪儿?”

    “安置办。”

    “会认字吧?”前台小姐礼貌地问他。

    “会的会的,公司早就给我们扫盲了。”

    “您往左边走,在左侧的第八个办公室就是,门牌号是16032。”

    到了门口,老顾轻轻敲了三下门,这是夜校的礼仪老师专门教过的。

    “请进!”

    顾阿山进去了。办公室很大,但到处都是办公桌,每一张办公桌上的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哪个单位的?”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戴着一副黑边眼镜。

    “我是服饰公司的,叫顾阿山,这是我的工作证。”

    老头把他的工作证拿过去,把照片和本人对照了下,翻出一本工作本仔细查看:“恭喜你,老顾。你是公司第一批入住炎黄员工宿舍的。”又扭头喊道:“雪梅,把留园三栋七单元503的房证和钥匙交给这位顾先生。”

    什么?房证?老顾愣住了。我有新房子了?

    “顾先生,这是您的房照和钥匙。请您签名。”

    顾阿山在雪梅的指点下签上自己的名字,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让他感觉到不真实。为此,他使劲掐了一把大腿,好痛,看来是真的!

    顾阿山忙不迭地说谢谢,雪梅抿嘴一笑:“顾先生,这是公司给大家建的,我只不过是按照公司的规定为大家服务。”

    老顾还是连着说了四五声谢谢,就出门而去,结果门关着呢,脑袋都碰在门上,他还在回头说谢谢。

    老头善意的笑了笑:“对了,老顾,每月公司会从你和你爱人的工资里扣除一笔钱,直到把房款扣完为止。”

    当天下班,平时节约的老顾奢侈了一把,带着一家人去炎黄食府吃大餐。其实,家里虽然只有自己和老婆挣钱,但工资收入还是足够家里的花销,但剩余的钱一直存着。

    大儿子马上技校毕业,学的是汽车维修,早就被炎黄汽车预定,现在也开始拿工资了。二闺女马上升高中,三闺女要上初中,小儿子在炎黄的小学读书。孩子们都还小,必须留下过河钱啊。

    搬家那天,公司让老顾开着自己的车子,还让另外一位同事詹阿财一起给他搬家。新房子使用面积足足八十米,看来公司很是照顾,四个卧室。父母一间,自己和老婆一间,儿子和女儿各一间。还有一个宽敞明亮的客厅,公司连沙发茶几席梦思立柜都配置好了,也是炎黄自己的产品,据说是建筑公司分立出去的家具厂。家搬完了,平素滴酒不沾的老顾,拽着詹阿财喝了六听炎黄啤酒。来庆贺乔迁之喜的亲朋好友很多,但老顾看着就讨厌:平时我家里穷,这些人一直没什么来往。不过看到笑逐颜开的老母亲老父亲和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孝顺的老顾自然不会去赶他们走。

    第二天,从来都是加班积极分子的顾阿山迟到了,在门口进行酒精测试的时候,对方告诉他今天不能出车,但要用节假日串班。港岛先是炎黄的司机每天都要酒精测试,所有不合格的一律不准开车。逐渐地,其他公司也在仿效,据说港英当局还准备立法,不准酒驾。

    这两天,平时下班后直接回家看电视休息的顾阿山,每天吃过晚饭就出去了,直到很晚才回来。

    今天晚上,快到十二点了,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开门一看,老顾大吃一惊,全家人都在宽敞的客厅里等着他呢。小儿子在老婆身上已经睡着了,两个闺女也在不停打着呵欠。

    “咳咳,”家里照例是老父亲先发话:“阿山,糟糠之妻不下堂。现在你工作好了,家里日子也一天比一天红火。你就不想要阿菊了?”

    “老豆,你说的什么啊?”老顾感到莫名其妙。

    “五天了,你每天晚上吃完饭都出去,又没有喝酒,干什么了?是不是被狐狸精给迷住了?”慈祥的老妈也发怒了。

    “老豆,咱们炎黄员工的考核,人品占第一位啊,你可别被公司开除了。”刚在炎黄上班的大儿子也在旁边搭腔。

    妻子阿菊没有说话,一直抹着眼泪。

    “唉,你们纯粹是没事找事。”老顾感到好笑:“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别以为你五十多岁了,说清楚怎么回事,敢在外面找女人,我今天打死你,然后滚出这个家。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当家做主。”老豆发怒了。

    “别、别,”老顾马上做投降状:“我每天饭后都去旁边的第一医院了。”

    “啊?”阿菊闻言马上把小儿子搁沙发上,扑过来搂住他:“阿山,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千万别出事啊,什么病?”

    “我没病啊!”老顾有些招架不住。

    “没病你去医院干嘛?”老妈也惊呆了,万一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她都不敢想下去。

    “我每天去看小先生。”老顾话语沉重:“报纸上不是说了吗?他在第一医院。”

    一家人愣住了。

    “每天晚饭后,我就到第一医院。见不到小先生,就在院子里呆着,就想听到小先生苏醒的消息。”老顾脸上戚然:“院子里很多人,大家都是看到报纸的消息后去的。要知道,以前港岛每个生产厂家都在裁员,是谁?是小先生给了我们饭吃,给了我们衣穿。”老顾越说越激动:“我们不能治病,只能在医院里守候着,默默为小先生祈福。”

    一家人都沉默了。

    巫山知道,在地震的时候,千万不能钻床底下,所以他在最后时刻跳到墙角里。背上好痛啊,两个婴儿惊醒了,他们醒了吗?宝宝们,没事儿的啊,大哥哥在呢,巫山想劝慰他们,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塔克拉玛干沙漠吗?到处都是黄沙,沙漠里怎么会有狼呢?不对呀,去沙漠里旅行是上辈子的事情。难道我压根儿就没死,只是返老还童?巫山有些迷糊。

    场景又变了,他在骑着自行车,到哪儿了?原来是大学放暑假,巫山骑着单车从蓉城到京师。到了秦岭省的省会古都啊,这些人真讨厌,自己明明把学生证身份证和学校开的暑假社会实践介绍信给他们看了,还是不许外地车辆入城。大哥,我这只是单车好不好?你们那不许外地车辆进城,应该是四个轮子的吧。

    什么情况?这些人怎么没有下巴?没有下巴!巫山想起了民间的传说:人死后,鬼魂就没有下巴。恩?不是古都啊,古都哪有这么厚的积雪?这是珠峰!大家都一声不吭,一步一步往上面攀登,当地人说爬山的时候不能说话,节约体力。

    不对,统统不对,这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诶?我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矮小了?妈妈牵着我的手,开开心心上学。妈妈在和认识的人说话呢。那边树上是什么鸟?还有鸟窝!鸟蛋可好吃了,上次偷偷去掏的鸟蛋,树伢子说用火烧着吃。小伙伴们去捡树枝拔茅草,自己悄悄从家里带出来的火柴,轻轻一划拉,轰的一声,茅草着了。这一刻,小伙伴们看着自己的眼光,满是崇拜。火刚点着,鸟蛋一丢进去,树伢子就用树枝拨出来,呸呸,稀溜溜的,他不停吐着口水。笨蛋,没烧熟能吃吗?不大一会儿,火熄了,红艳艳的灰烬慢慢失去了颜色。树伢子这次小心翼翼拨开灰烬,里面还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鸟蛋变得黑不留丢的,他手一碰,妈呀,烫死啦!活该,巫山偷偷笑着,爷爷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十多个鸟蛋,四个小朋友,恩,有自己喜欢的小红和小青,今后要谁当媳妇呢?

    巫山看着眼前的小树,趁妈妈没注意,跐溜几下就爬到树梢。旁边传来妈妈的呼喊:“儿子啊,快下来,树要断。”

    已经来不及,已经断了,自己从空中掉下来。看着妈妈哭着喊着,把自己抱到医院,老张医生满脸严肃,在旁边宽慰着。我醒了。不到两天,又到河里去玩儿,这次,再也醒不过来了。飘在空中,另一个“人”钻了进去。

    我换了一个灵魂。是的,这就是我,巫山。兄弟,放心去吧,我会为你尽孝,完成我上辈子未尽的心愿。

    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就是我,我也是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在汤山救援吗?两个婴儿呢?获救没?

    巫山吃力地睁开眼睛,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眼巴巴看着。啊?都这么大了?不会吧!

    “哥哥,哥哥!”两个小朋友高兴地跳了起来:“二爹,吴叔叔,哥哥眼睛睁开啦!”

    这是?巫山使劲嗅了嗅,苏打水和青霉素的味道,白床单,一切都是白的。我在医院!

    二爹和吴建国过来了:“小山,你醒了?”巫立碧都哭了,使劲摇着巫山的手。吴建国也在旁边欣喜地笑着。巫山轻轻晃了晃脑袋,中午了?

    “两个婴儿呢?没事儿吧?”巫山发问,声音丝丝拉拉的,不像自己的声音。

    “婴儿们都很健康,你放心吧。”吴建国在一旁殷切地看着他。

    “你是小芳?”巫山嘴角一扯,艰难的笑着。

    “恩恩。”粉妆玉砌的小公主使劲点点头。

    “哥哥,还有我啦,还有我!”

    “你是小华!”

    “哥哥醒啦!”小华惊喜怪叫。

    巫山得知,自己已经昏迷十六天了。巫立行和阮秀远在把巫山送来后,禁不住二老的请求,特别是阮秀远奶奶渴望的眼神,把双胞胎继续留下,回去上班了。

    小先生醒了!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扩散开去。炎黄的员工,港岛的普通市民,呼啦涌来,都快把炎黄第一医院挤爆了。

    他们有的坐着公交来,有的打车来,有的干脆走着过来。港岛政府吓了一大跳,马上抽出警力来维护秩序。还好,大家都安静的在医院院子里,医院外面守候。

    虽然齐百家宣布,巫山身体在康复中,一切顺利。但大家都想亲眼看看巫山。巫山在巫立碧和吴建国的搀扶下,吃力地走到窗子边上,身后是双胞胎弟妹,旁边还有放学后的楠楠和建军。

    而莎莉,一家人都不敢告诉她,怕孕妇的悲喜影响巫家第四代。

    吴建国举着高音喇叭,凑到巫山嘴边。他把手缓缓举起来,冲下面的人群摇了两下。不过没人注意,因为谁也不知道巫山在哪个病房里。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我是巫山。谢谢大家的挂念,我挺好的。现在请大家安静回家。”巫山的手一直在窗台上挥舞着。

    下面的人群激动了,有些人还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抛在空中。

    “谢谢大家,请大家遵守秩序,人太多,不要拥挤,也不要向空中抛东西,以免砸到其他人。再次感谢大家。”

    说完这些话,巫山感到很费劲。一位白须飘飘的老中医走进病房,和他助手托起巫山。

    小山伢子醒了!仍在汤山的伟人疲惫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指导员醒了!还在汤山的战友们在粮库里四处奔跑,旁边,失去了双亲的李晓红挂在张朝东身上跳了起来。

    儿子醒了!阮秀远搂着巫立行,亲了又亲。

    爷爷奶奶来了,太姥姥来了。巫立权带着麻氏兄弟也从金三角赶过来。贺大亨来了,香港的大亨们都亲自到了病房。

    巫山趴在病床上,享受着楠楠生涩而逐渐熟悉地喂食。

    旁边,莎莉轻抚着大肚子看着爱人吃吃笑着。家里这么不对劲,她早就察觉了。在她一再追问之下,爷爷奶奶终于告诉了她事情。想不到莎莉可坚强了,可能是她和巫山认识以后对爱人的盲目信任,觉得自己的男人能战胜一切困难。

    以前的巫山,总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当做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

    现在,他感觉到两个灵魂已经紧紧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我就是巫山,独一无二的巫山!

第六十三章 养病的日子

    建军现在上幼儿园了,说话不再大舌头。还好,弟弟妹妹从小就口齿清晰。

    楠楠有一种让人亲近的气质。

    她的亲和力是与生俱来的,就是巫山在汤山看到的时候,那些小孩子潜意识里也不想和她为难。但是,大环境下,她的母亲和她自己的相貌,在黑眼睛黑发黄皮肤的华人里,非常显眼。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她周围的孩子们也在大人的潜移默化下疏远她,应该不是他们的本意。

    三个小朋友在那里都听她号令,让巫山都有醋意。

    十五岁的楠楠,像个大人一样,让三个小朋友各司其职,建军在那里把芒果皮剥掉,小华负责扔掉果皮,小芳在中间传递,她就用小刀把芒果削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拿勺子喂给巫山。

    “大姐姐,你是我们家什么人呢?你的妈妈不是我家的亲戚呀。”小芳好奇得仰着脑袋,小瑶鼻一皱一皱的,露出深思的表情。

    “就是就是,大姐姐,建军哥哥为什么叫你姐姐,你叫我的哥哥也叫哥哥呢?”小华看来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们的大姐姐是我的姐姐!”建军在旁边骄傲地宣布主权。

    “胡说,大姑在老家呢,她的妈妈不是大姑。”噫,双胞胎真是心有灵犀?你瞅瞅,两个人异口同声呢。

    “那我当哥哥的媳妇好不好?”楠楠压低嗓子,只有三个小家伙能够听见。两个双胞胎眼睛睁得老大:“就是你们在一起睡觉吗?怎么没看到你和我哥哥睡在一起呢?”

    “嘘,长大了我就嫁给哥哥。”楠楠认准了巫山。旁边被讨论的主人摸摸鼻子,这是不是萝莉养成?

    莎莉在旁边一直微笑着在那里看,也不插话。

    太姥姥等三个老人,每天三顿饭都端进病房。巫立碧他们每天都有自己的事情,晚上也要过来的。巫立权他们又回去了,看样子锻炼得不错,居然快成肌肉男了。弟弟妹妹一直呆在病房里,向巫山争相邀宠。楠楠和建军放学了就过来,保镖们都在病房外守候。

    而莎莉,简直每天都泡在病房里,时而让巫山听听孩子的心跳。可惜巫山把耳朵贴上去,什么都听不着。但还是假装听得津津有味。

    门被轻轻推开,老中医带着助手进来了。

    “老先生,谢谢你呀。要不是您,我就该去见马克思了。”巫山热情地打着招呼。

    “你命不该绝。”老爷子摇摇手。他伸出手,又照例给巫山切脉。他一边摸着脉搏一边说:“我也叫你小山吧,真想不到,恢复得好快呀,比正常人的脉搏都健壮。”他背起寸步不离的医箱:“既然如此,老朽也该离开了。”

    “老先生请留步。”巫山现在可以轻轻侧着,按照老中医的吩咐,一个半月以内,不能用背躺着。

    “还有事?”老中医有些不耐烦。

    “蒙你挽救我的姓名,还不知道您的大名呢。”

    “我叫张道善。”

    “那旁边的这位大哥呢?”

    “我叫张家原,干嘛?”旁边的三十岁上下的助手一脸警惕。

    “医圣的后人?”巫山试探。

    毕竟姓张的,整天背着个医箱。最主要的,医术这么好,除了医圣一脉,巫山想不出来还有其他家族。没办法,中医这门国粹,就是师傅和徒弟在很多都是口口相传,这或许也是好多药方到今天已经失传的缘故。

    “你怎么知道?”老中医瞪过来,眼光严厉。

    “两位,别这么见外好不好?”巫山有些无奈,这两个人好像油盐不进:“我有个计划和两位商量。”

    “我们不是商人,也不是军人,貌似没有什么交集吧。”张道善老人还是一副拒之门外的样子。

    “张老,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两位是在为国家的高层服务。”巫山有点儿激动,甚至可以说稍许愤怒:“古今欲行医于天下者,先治其身;欲治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精其术。此可谓医者仁心。著名医药学家孙思邈倡导医者要‘博极医源,精勤不倦’,‘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乃成苍生大医,可见医道在于仁。医者仁心,什么地方的病人不是病人?”

    巫山越说越激愤:“想想你们这些中医家族,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然后每个中医都留一手,于是我们的传承越来越少!历史上的中医,何等的博大精深。今天的中医,地位何在?我就感到奇怪了,张老爷子至少八十岁了吧,你就带着你的医术进棺材?你怎么去见你的老祖宗医圣他老人家?”

    两个人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发懵。

    “你们都知道,我叫巫山。那你们知道我的具体情况吗?现在所有这一切,都是我凭自己的双手挣来的。两年多以前,我带着姑姑叔叔,来到举目无亲的港岛。两年以后,你们看到了医院,看到了别墅。这些,不过是九牛之一毛,不,连一毛都算不上。我们的家族企业的年产值,比得上国家一年的国民生产总值。港岛,只是我们家族企业很小的一块。”巫山艰难地用一只手撑着身子,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量:“你们不知道的是,在世界上所有的大洲,都有我们炎黄的旗帜。在这里说这些,不是向你们炫耀什么。曾经的华夏,是多么的辉煌。什么兵家法家医家儒家,百家争鸣。我说得过分了吗?你们什么都不是,你们是狗咬狗一嘴毛。”巫山有些渴,小家伙们惊呆了,想不到哥哥这么厉害,居然敢教训白胡子爷爷。楠楠懂事的喂了他一口水。

    “你瞪什么瞪,我就是在说你,张家原是吧,你狗屁不是,不服气是吧?你知道吗,我旗下的公司都是干嘛的?你们知道炎黄食府吗?你们知道炎黄服饰吗?你们只是看到了我所在的医院。一直以来,我都想振兴我华夏的文化,炎黄食府里,都是我泱泱中华的传统食品。炎黄服饰,是根据老祖宗延续下来的衣服改良适合现代社会。炎黄医院,我想里面有中医,而且以中医为主。可是,我不会医术。”巫山拉过楠楠:“她的父母,是汤山的医生。在汤山,在京师,在整个中国,中医几何?她的父母就是西医。说起来中西医结合,中医的传统呢?被你们这些王八蛋垄断了。我讨厌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狗屁世家,有避世的,有移民海外的,就是不肯把老祖宗的东西传承下来。你们是中华的罪人,滚,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巫山越说越生气,吼叫起来。

    外面的保镖一下子全部涌进来,满含敌意地看着前几天傲慢的两人。相信只要巫山一句话,这两人马上就被撕得粉碎。

    巫山看到两个人脸有愧色,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语气缓和下来:“人,必须敬苍生。想我神农始祖,尝百草;李时珍,为编写本草纲目历经千山万水。他们的品德,是值得后人敬仰的。而他们传下来的医术,是中华民族伟大文化传承的一部分。作为现代人,我们应该弘扬中医,让世人了解中医,应用中医。张老张兄,刚才我情绪很激动,对不起,不过我真的很生气。炎黄医疗,本身就和港岛大学的医学院在合作,他们在源源不断为我们输血。但是,这不够,永远不够,我想今后世界上的人,有病就想到中医。这些,是我的责任,也是你们的责任。我半点医术不懂,还是坚持在每一所炎黄医院里使用中西医结合。”

    张老爷子面沉似水,略一抱拳,带着孙子离去。保镖们都还在房间里,巫山冲阿坤使了个眼色,他马上点头带人去保护爷孙俩。

    “小先生,刚才你咋不吱声呢?”开口说话的是阿峰,这小子和阿水整天带人保护着这群小祖宗们:“两个衰仔,我呸,整天拽得二五八万的。”

    巫山笑着摇了摇头。

    “喔,哥哥笑了,哥哥刚才是不是故意的?”我的天啦,小芳也太聪明了。

    “我们家的小公主今天怎么这么可爱呢?衣服是谁给你买的啊?”巫山忙转移话题。

    “二爹带我去买的。哥哥我们去了好高好高的房子。”小芳说着,小华在一边比划,一只手触到地上,另一只手使劲往上:“就是,我们还吃了好多好多的好东西。”小华说着还砸吧了两下嘴,这个小吃货!

    “那个好高的房子呢,是我们的。将来你们想要去,随时都可以去的。”巫山宠溺地把妹妹抱起来,还不能太使劲,怕牵动伤口,小芳懂事地自己往上一蹦,就坐到哥哥身边。一旁的小华毫不示弱,自己往上面爬,爬了几次还上不去,楠楠抬了抬他的屁股墩。这下,两个小家伙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自己端详自己的哥哥。四只手,在巫山的脸上摸着。

    莎莉和楠楠闭起来,或许没有小姑娘那么耐心贤惠。然而,和巫山在一起,只有彼此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好像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刚才到现在,她都那么恬静地坐在那里。

    巫山甚至在慨叹,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因为女性有了孩子之后,就会把感情全身心投入到孩子身上,而不是现在一样始终都含情脉脉地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男人。

    接下来的两天,阿福带着张家的爷孙在港岛溜达,到炎黄食府吃饭,给他们一人送了几套龙服。为这事,阿福老大不高兴了,在巫山面前抱怨:“少爷,为啥呀?那两人值得吗?”

    巫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你说少爷的命值得吗?少爷的命就是他们救的。骂他们是为了警醒他们,让他们别再敝帚自珍。”

    “什么是敝帚自珍?”这可怜的娃呀,不学无术。

    “就是,哥哥,是什么意思呀?”双胞胎在旁边凑热闹,巫山泪奔中。

    没文化这可怕,想不到两个小宝贝都来捣乱。

    他把手一招,两小来到面前,开始解释:“把自己家里的破扫帚当成宝贝。就是说一个人把自己的什么东西都藏着掖着,不和人分享。”

    “哥哥,小华就是敝帚自珍,他常常把大家给的糖不吃藏起来。”小芳马上指证。

    “我,我是收起来给小芳准备的,她没有了我再给她吃。”小华嗫嚅着。

    “哦?小华这么乖啊,真懂事,不愧是小哥哥。”巫山揉了揉小华的脑袋。

    “那好吧,我今后就叫你小哥哥吧。”小芳满脸不情愿:“哥哥都这么说了。哼,不然。”小芳看着小华得意的样子,白了他一眼。

    三天后,张家爷孙让阿福送他走了。走的时候没有来和巫山打招呼,巫山有些失落。不过,有弟弟妹妹楠楠建军的陪伴,还有莎莉与即将出世的孩子整天在一起。和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可惜大爹两口子和父母没在这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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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489/ 第一时间欣赏领先四十年最新章节! 作者:巫山哥所写的《领先四十年》为转载作品,领先四十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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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兴安岭,中国的!安南、暹罗,中国的!兰芳共和国?那是华侨建立的!为什么自愿加入中国?人家乐意!哈瓦伊,中国的!台岛、蒙古,噗,你说呢? 北极熊?揍!米利坚?拆! 摘自《巫山语录》 (已签约,本身就有五十多万存稿,放心收藏订阅。)领先四十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领先四十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领先四十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