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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袁氏枭雄全文阅读

作者:寂寞剑客(书坊)     三国之袁氏枭雄txt下载     三国之袁氏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音律

    第二天一大早,袁否便与金尚直奔皖城而来,这次,袁否却没有令张牛犊率五十精骑随行护卫,而只令徐盛一人一骑随行。

    不过在皖城的乔家府邸,却并未见着乔玄。

    问过乔府管事,才知道乔玄一家已经搬回乡下的乔家坞,却不知道是何缘故。

    此时天色已经过了晌午,从皖城到乔家坞又有将近百里,金尚便劝袁否先在皖城客馆歇息一晚,待明日再去乔家坞。

    但是袁否却一刻也不想耽搁,执意要上路。

    金尚拗不过袁否,只能同意,一行三骑急行两个多时辰,终于在日暮时分赶到了坐落在彭蠡泽东岸的乔家坞。

    彭蠡泽其实就是后世的鄱阳湖,只不过位置要略往北移。

    当袁否他们三人赶到彭蠡泽时,骄阳已经坠入西方山峦之后,不过天边的晚霞却仍然犹如火烧一般,灿烂夺目,再加上湖中的倒影,更是瑰丽无比,还有一叶叶的渔舟在湖面上轻轻游荡,晚归的渔人唱着不知名的山歌民谣,让人留连忘返。

    一时间,袁否竟忘了此行目的,只顾着欣赏眼前的湖光山色。

    直到徐盛提醒,袁否这才如梦方醒,当下策马走向乔家坞堡。

    乔家坞堡堡墙高度不过丈许,而且是夯土所筑,远不及范氏坞堡险峻坚固,不过乔家坞堡规模更大,显然,乔氏的丁口数要远多于居巢的范氏,在这个汉末乱世,更多的丁口数就意味着更强的实力,所以乔氏的实力肯定要远强于范氏。

    到了坞堡近前,袁否又发现乔家坞堡戒备极其森严。

    而且,驻守在堡墙上的民壮居然还披甲,虽然只是最普通的皮甲,但相比范家坞堡的布甲却是强出了不少。

    接到门房禀报,乔玄亲自前出大门迎接。

    “袁否拜见乔公。”看到乔玄,袁否赶紧大礼参拜。

    “公子快快免礼。”乔玄回礼,又上前将袁否搀起。

    乔玄再跟金尚见过礼,然后将袁否、金尚迎入正厅。

    至于徐盛,则由乔府家将迎往偏厅休息去了。

    寒喧过后,袁否冲乔玄抱拳作揖道:“乔公,晚辈此来一是为了道谢,乔公高义,慷慨解囊捐赠我军三千石军粮,可是解了我军燃眉之急,晚辈谨代表四千将士,在此郑重的向乔公说一声谢谢。”

    乔玄回礼,笑道:“公子客气了。”

    金尚冷眼旁观,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为多年老友,金尚自然看得出,乔玄对待袁否只是表面客气,其实骨子里却还是不怎么愿意亲近的。

    袁否也感觉到了乔玄的疏离,不过他在刘晔、范阳那里连番受挫,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大为加强,所以表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异色。

    袁否又道:“晚辈此来,再者却是为了向乔公讨教音律。”

    “音律?”乔玄闻言讶然,便是金尚也有些错愕。

    来之前,袁否可没有说过,他要向乔玄讨教音律。

    乔玄的脸色旋即恢复如初,笑道:“老朽竟不知公子也精通音律,失敬,失敬。”

    袁否赶紧说:“晚辈只是粗通音律,绝不敢说精通。”

    袁否的前世,除了喜欢看历史类网络小说,还喜欢古筝,可以说是古筝发烧友。

    说起来搞笑,袁否前世之所以学习古筝,却是为了泡妞,不过最后妞没有泡着,却疯狂的喜欢上了古筝。

    古筝与古琴,虽有所差异,但是指法和曲谱却是相通的。

    袁否正是要通过他所知道的后世的华美曲谱来接近乔玄,结交乔玄,为下一步向乔氏求助埋下伏笔,当然了,如果侥幸能让大乔、小乔听到他奏曲,那就更好不过,前世古筝没能帮他泡到妞,焉知今世也不能?

    袁否口说不敢,乔玄却不会把它当真。

    他乔玄可是当世音乐大家,敢来向他讨教音律的,又岂是泛泛之辈?

    当下乔玄便吩咐府中管事:“乔福,快带公子和元休公去沐浴净身。”

    秦汉时期的文人雅士十分喜爱抚琴,像周瑜、诸葛亮都是琴中圣手,周瑜更是留下了曲有误、周郎顾的千古名典。

    而且古人抚琴大多是为了陶冶情操,所以有许多讲究。

    无论是抚琴的,还是听曲的,开篇之前都得沐浴净身,琴室里还得燃起檀香,正可谓是洗耳恭听。

    等到袁否、金尚沐浴净身罢,在乔府管事的引领下来到琴室时,却意外的看到,琴室里除了乔玄,刘晔居然也在。

    看见袁否、金尚进来,刘晔便长揖到地,微笑着说道:“在下听闻公子意欲向乔公讨教音律,所以不请自来,还望公子恕罪。”

    袁否急忙作揖回礼,口中连说不敢。

    乔玄也道:“说起来可也真是凑巧,子扬也就比公子早到了片刻,而且也是向老朽讨教音律来的,呵。”

    刘晔又道:“在下日前访得一琴匠,央其打造古琴一具,音色还算不错,不如公子就用在下这架古琴如何?”

    说完,刘晔便闪身让到一侧,露出他身后的案几。

    案几上面却摆着一架七弦琴,七弦琴以梧桐木为栽,造形古朴,琴头上还镂了纹饰,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袁否若有深意的看了刘晔一眼。

    这样一架七弦琴定是造价不菲,刘晔也是用心良苦。

    “公子,请。”刘晔微微一笑,向袁否肃手做了个请势。

    乔玄站在旁边,也是微笑肃手,看上去既像是等着欣赏袁否的琴艺,又像是等着看袁否当众出糗。

    只有金尚是真替袁否担心。

    在今天之前,金尚从未听说袁否还精擅音律。

    袁否要是在乔玄、刘晔面前出了糗,个人丢脸事小,影响了袁氏在庐江士族中间的声望却是极大的损失。

    袁否却没有推诿,欣欣然跪坐到了琴案之后。

    闭目酝酿了片刻,袁否又蓦然睁眼,然后很随意的轻抚了一下琴弦,一连串流水一般的琴音便从琴弦上款款流淌而出。

    听到这流水般的琴音,金尚悬着的一颗心便落了地。

    乔玄跟刘晔却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讶然之色。

    袁否忽扣住琴弦,流水般的琴音便嘎然而止,然后抬起头看着乔玄、刘晔,说道:“乔公,子扬先生,恕袁某僭越了。”

    说完,袁否十指连续拨动,忧伤的琴声便淙淙流出。

    袁否弹的这曲子却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一曲流传千古的亡国哀乐,一边弹,袁否还一边轻轻吟唱起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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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陶醉其中的袁否并不知道,两个女郎正向着琴室这边过来。

    这两个女郎长相有九分相似,而且一样的身姿窈窕、眉目风流,皆堪称人间绝色,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走在前头的彩裳女郎身量稍高,也要娇俏活泼些,而走在后头的那个红裳女郎却要温婉沉静些。

    这两个女郎便是乔玄的女儿。

    前头穿彩衣的女郎是小乔,后头的红裳女郎是大乔。

    看到大乔似乎有些不愿意,小乔便马上又折了回来,摇着大乔的胳膊撒娇说:“阿姊你就陪我去看看嘛,就去看看嘛。”

    大乔白了小乔一眼,嗔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小乔美目一转,小声说道:“阿姊,小妹听说这次来求亲的可不是一般的郎君,而是庐江有名的高士刘晔,刘子扬呢。”

    大乔没好气道:“管他刘子扬,王子扬,反正我不嫁。”

    “哟,看把你急的。”小乔歪着小脑袋,打量着大乔,打趣道,“阿姊,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孙郎了吧?阿姊你至于么?你们总共也才见过一面,还是他打猎经过紫竹林时的惊鸿一瞥,你这就喜欢上人家了?你连人家是不是良家子都不知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大乔被妹妹牵动了心中的隐痛,美目一下红了。

    “好好好,小妹不管,小妹不管。”小乔赶紧劝慰说,“阿姊你若不想嫁,阿翁和阿媪想来也不会逼你,但是去看看终归没什么吧?又不是说看了就非得嫁他,对吧?而且小妹听福伯说,还有个袁氏公子要向阿翁讨教琴艺呢。”

    大乔回过味来,笑道:“哟,原来是你想看袁氏公子呀?”

    小乔羞红了脸,摇着大乔胳膊撒娇说:“阿姊,你就陪我去嘛,陪我去嘛。”

    “阿妹你别摇了,你别摇了,阿姊陪你去看还不行么?”大乔拗不过小乔,只能答应。

    当下姐妹俩穿过垂花门,再经过九曲回廊来到西厢琴室外,却没有从正门进,而是绕到琴室后面,躲到了屏风后面。

第62章 借粮

    当大乔、小乔站到屏风后面时,袁否已唱到了第二阙。

    吟唱着这曲虞美人,袁否脑子里却跳出了袁否这公子哥的儿时记忆。

    这公子哥虽然出身于四世三公的袁氏,幼时却受尽欺凌,其母子甚至一度被袁术赶出府门,流落洛阳街头,后来还是祖父袁逢出面,袁术才把他们接回袁府,然而回府之后,母子俩的处境越发不堪,不久乃母便郁郁而亡。

    接着,袁否便又不可遏止的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前世的袁否不过一农家子,父母含辛恕苦才把他养大成人,送进大学,却不曾想,大学毕业才上了几天班,就因为空难死于非命,遥想另外一个时空的父母双亲,此时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晚景更不知道凄凉成什么样。

    袁否融合两人的悲苦记忆,唱着唱着,不觉已是潸然泪下。

    金尚站在旁边,也被袁否的唱词唱得老泪纵横,不过金尚的泪点跟袁否又不相同,袁否是在感怀身世,金尚却是在缅怀仲家王朝,仲家王朝虽然是袁术篡逆而来,但那毕竟也是一个王朝,一个国家,可现如今,却只能够在唱词中感怀故国了。

    看到袁否跟金尚相对而泣,乔玄和刘晔也不免有些动容了。

    凭心而论,公子否的琴艺只能算一般,甚至稍稍流于粗糙,但他刚才所弹奏的这首曲子却着实不错,吟唱的也十分好。

    一曲唱罢,金尚、乔玄还有刘晔都还没浸在亡国之君的哀叹之中,反而是袁否这个当事人首先清醒过来,笑道:“乔公,子扬先生,倒让你们见笑了。”

    乔玄摆了摆手,说道:“公子琴艺、唱腔俱佳,尤其是这首曲子,更是用词考究、意境深沉、方才听公子唱曲,一股哀叹之气几欲扑面而来,诚令老朽叹为观止。”

    刘晔也拱手作揖,说道:“公祖公所言极是,公子之琴艺,可谓绝才惊艳。”

    “不敢,不敢当两位谬赞。”袁否心中惭愧,又道,“这首曲子不过晚辈偶然得之,实不敢据为己有。”

    乔玄微笑不语,自然不会把袁否这话当真。

    袁术的帝位毕竟得之不正,而且袁否已经自除帝号并上表向天子请罪,所以他的这阙咏叹亡国的曲子的确不宜示之于人。

    袁否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当下起身向着乔玄长揖到地,诚恳的说道:“乔公,晚辈今日前来其实还有一事想劳烦尊驾。”

    乔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其实早猜到袁否另有要事。

    当下乔玄上前搀起袁否,说:“公子,只要是老朽办得到的,无不照办。”

    袁否说道:“先翁僭位称帝,以致淮南连遭兵祸,百姓流离失所,日前进皖城时,晚辈曾经看到城外有不少淮南流民,看到淮南流民衣无蔽体、食无果腹、居无所屋,晚辈诚可谓是心如刀割,所以想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听袁否说到皖城城外的流民,乔玄和刘晔的表情立刻变严肃穆起来。

    古时候的世家豪族,虽不乏欺男霸女、渔肉乡里的恶霸,但是胸怀天下、心系庶民的真名士也不乏其人,而乔玄、刘晔就是后者。

    乔玄便回头看向刘晔,他知道刘晔就在为流民的事情而奔走,甚至已经两次请求刘勋赈济流民,奈何刘勋只是不允。

    刘晔却对着乔玄不着痕迹摇了摇头。

    老实说,刘晔更愿意相信袁否是在演戏,他说要接济皖城城外的流民只怕是个借口,为的就是从乔玄还有庐江士族那里骗到粮食,然后这些粮食却根本不会用在流民身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则其心可诛。

    乔玄便又回头看着袁否,问道:“公子胸怀天下、心系庶民,诚令老朽钦佩,却不知老朽又能做些什么?”

    “粮食。”袁否这次没有迂回,而是直奔主题,说道,“乔公,晚辈虽有心帮助奔入庐江的淮南流民,无奈的是,军中三千石军粮尚且是乔公所赠,因此实在是无力相救,所以,只能厚着脸皮,再来求乔公施以援手。”

    乔玄没想到袁否会这么直接,心里便有些不喜。

    不过乔玄毕竟是个有道长者,涵养极好,当下还是和颜悦色的问袁否说:“敢问公子,尚缺多少粮食?”

    袁否答道:“一万石!”

    “啊?一万石?!”乔玄闻言愣在那里。

    金尚也是目瞪口呆,一万石?公子还真敢开口!

    刘晔也是忍不住了,冷笑说:“在下请问公子,准备如何赈济流民?若是开粥棚,这一万石粮食怕是足够十万流民吃上小半年了吧?”

    袁否说道:“子扬先生所言极是,若只是每人每天一碗稀粥以吊命,一万石粮食的确足够十万流民吃上小半年了,但是……”

    袁否故意停住不说,刘晔果然忍不住,冷笑道:“莫非公子另有妙策?”

    “谈不上什么妙策,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袁否摆了摆手,又道,“乔公,晚辈打算拿这一万石粮食招募流民,给他们吃饱肚子,然后令他们开垦荒田,居巢有沃野千里,稍加开垦则万倾良田唾手可得,有了良田,则民有食,兵有粮,而庐江之士族则有田,真可谓是三赢之局,子扬先生以为然否?”

    袁否最后这句,却是对刘晔说的。

    听了袁否这话,刘晔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刘晔自幼博览群书,是个真正有能力、有见识的,他一下就听出了其中关节,知道这屯田之法果然精妙至极,如果推行得力,的确能如袁否所说,成为一个三赢之局,不但逃入庐江的流民得以养活,庐江的士族也能从中得到好处。

    当然,作为发起人的袁否,得到的利益则更大。

    不过,刘晔仍对袁否的用心表示怀疑,这仍可能只是一个骗取军粮的借口。

    乔玄以目侧视刘晔,见刘晔微微摇头,便又回头对袁否说道:“公子,一万石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老朽一个人也是拿不了主意的,必须召集族中耆老一起商议过才行,何况,现在夜色已深,公子不妨在寒舍盘桓一晚,明日老朽必给公子一个答复。”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当下袁否起身告退。

    乔玄又命府中管事将袁否、金尚引往客房歇息。

    袁否、金尚前脚刚走,乔玄便立刻问刘晔:“赈济流民乃是大好事,公子否所言屯田之策更是绝妙,此策若得推行,则流入庐江之十万流民皆得活命,实乃造福于民之善举,吾辈当鼎力助之,子扬为何不允?”

    刘晔幽幽说道:“乔公,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乔玄道:“子扬你是担心,公子否拿流民当借口骗取军粮?”

    刘晔道:“公子否其人,表面忠厚,口口声声以百姓为念,但其内在却并非如此,他若真以天下苍生、淮南百姓为念,就该将传国玉玺还给孙策,再与孙策握手言和,如此,江东六郡尽归孙氏,可免刀兵之祸,他袁否也可安度余生。”

    袁否若在,听了刘晔这话只怕立刻就会吓出一身冷汗。

    乔玄默然,好半晌后才道:“那子扬的意思,这粮食不借?”

    “不,粮食还是得借,但不能一次就借一万,先借他两千,万一在下猜对了,损失两千石粮食也是不多,可万一要是在下猜错,淮南流民却能因此活命。”刘晔叹息一声,又道,“公子否纵然不堪,可淮南百姓却是无辜的。”

    “好,那就先借两千石。”乔玄微笑笑,又问道,“方才因为公子否前来,老朽不及请问子扬你,却不知道子扬此来又是为了何事?”

    刘晔微微一滞,摇头说:“别无无事,就是向乔公讨教音律而来。”

    “当真只是为讨教音律?”乔玄看着刘晔,却也不挑明,乔玄知道刘晔是为向大乔求亲而来,但若他主动挑明,倒显得他嫁不出女儿似的。

    “当真只是为讨教音律。”刘晔说道。

    “也罢,今日天色已晚,子扬可先回客房歇息。”乔玄道。

    “如此,晚辈告退。”刘晔起身告辞。

    目送刘晔出门离去,乔玄又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落地屏风。

    知女莫若父,乔玄知道他的两个宝贝儿刚才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呢。

    凭心而论,乔玄是一百个愿意将大乔许配刘晔,但刘晔是个有傲骨的,既便娶亲,也绝不愿意勉强人,刘晔希望大乔能出来与他谈论音律,以证明她对他的倾心,遗憾的是,刘晔几次过府来访,大乔却始终避而不出。

第63章 女郎

    屏风后面,小乔已经完全沉浸在虞美人这首哀怨的唱词中,她甚至忘了她撺掇大乔来琴房偷听的本意,小乔本意是想撮合大乔和刘晔来着。

    直到回了闺楼,小乔都还沉浸在曲子中难以自拔。

    看到小妹一改平日活泼俏皮的样,回到闺楼之后便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大乔便也过来坐在小乔身边,关切的问道:“小妹你怎么了?”

    小乔美目迷离,看着铜镜里映出的大乔,说道:“阿姊,你说这公子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才多大,怎么就能唱出这么哀伤的曲子?阿姊,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有这样格调的曲子,难道这曲子是他谱的么?词也是他写的么?”

    大乔拿起木梳,一边轻柔的梳着小乔黑缎子一般的秀发,一边笑着说:“小妹,要不让福伯去东院把公子否唤过来,你当面问他?”

    “阿姊,这样不太好吧?”小乔听了,竟真的有些意动。

    “死丫头,你还真想啊?”大乔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阿姊你讨厌。”小乔便去挠大乔的痒痒,大乔起身跑开,小乔便又去追,姐妹俩在闺楼里打闹了一阵,最后累了,又双双躺倒在绣榻上,联床夜话。

    小乔一边轻绞着自己的秀发,一边说道:“阿姊,你说这个公子否是不是打小吃了很多苦?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谱写出这么哀伤的曲子?”

    大乔说:“袁氏的仲家王朝虽然短命,可终究也是个国,公子否虽说只当了一天皇帝,可他终究也是个亡国之君,所以,谱写这样感怀故国的曲子,不挺正常的么?”

    “不对。”小乔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道,“刚才听公子否唱曲,可不仅仅只是在感怀故国而已,他还在感怀他的身世,我想他小时候一定过得不好,吃了很多苦,我听说公子否是袁术的庶子,袁术一定待他不好。”

    大乔侧过头来,看着小乔,问道:“小妹,你这么关心公子否,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哪有。”小乔矢口否认,又道,“小妹我喜欢的可是胸怀天下的大英雄,而不是这种自怨自艾的公子哥,我只是有些好奇,觉得这个公子否很有意思。”

    “你呀,还是别好奇了。”大乔叹息一声,说道,“仔细这个公子否明天向阿翁提亲,阿翁多半不会拒绝,到时候看你嫁还是不嫁?”

    “小妹还小呢,阿翁才不会把小妹嫁给公子否呢。”小乔笑道,“倒是阿姊你,这次阿翁很可能会答应刘子扬的求亲哦,小妹听说刘子扬这次专程带了一架古琴前来提亲,阿翁对刘子扬送的那架古琴很是爱不释手呢。”

    大乔被说中心事,幽幽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小乔便转过身来,双手支颐看着大乔,问道:“阿姊,你真就非孙郎不嫁?”

    大乔轻摇了摇头,幽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亲事,哪有我们女儿家自己做主的?”

    看到大乔这样子,小乔便有些不忍心,说道:“阿姊,你若真不想嫁刘子扬,小妹我有法子先帮你拖上两年,不过要是两年之内你的那个孙郎还不来找你,那小妹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大乔再次转过头,问小乔说:“小妹,你有什么法子?”

    小乔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阿姊,阿媪最是迷信于吉仙师,小妹待会便去跟阿媪说,就说小妹昨夜有梦,梦见了于吉仙师,仙师对小妹说,阿姊命贵,但两年之内不得婚嫁,否则必有不测之祸,阿媪迷信,必然阻止阿翁将阿姊下嫁刘子扬。”

    大乔听了便忍不住抱住小乔,在小乔脸上亲了一下,喜道:“小妹,阿姊若能得偿夙愿,一定感激你一辈子。”

    小乔反抱住大乔,笑道:“阿姊,你先别急着谢我,还是赶紧祈祷,祈祷你的那个孙郎能在两年之内来求亲,嘻嘻。”

    大乔便抬起美目,看着帐顶说道:“他一定会来的,而且阿姊能感觉到,他就快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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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刻,巢湖石头镇。

    孙策正坐在他的大帐里据案抚琴。

    不过,孙策的琴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弹出来的琴音都是杂音,守在帐前的贾华想拿手捂自己耳朵,却又不敢造次。

    直到周瑜走进孙策大帐,贾华才终于得以解脱。

    看到周瑜进来,孙策便不再抚琴,坐起身说道:“公谨你来了?”

    周瑜走到孙策对面席地坐下,指指案上的古琴,笑道:“伯符,某记得你打小只爱舞刀弄棒,什么时候也对音律感兴趣了?”

    “公谨说笑了,某对音律一窍不通,根本谈不上兴趣。”孙策摆了摆手,又道,“某只想试试这具古琴的音色,可惜不得要领,不过某知道公谨你精通音律,你来得正好,快替某看看这具古琴音色如何?”

    周瑜伸手从案上抱起古琴,从头到尾仔细看了,说道:“嗯不错,做工很不错,不过尤为难得的是,取材的梧桐木乃百年古木,而且还是经过雷劈的梧桐木,这样的梧桐木所制成的古琴,音色尤为苍绝,可谓人间罕有。”

    “公谨你真是神了,连这颗梧桐树被雷劈过都能看出来?”孙策叹服道,“不瞒你说,某去取这段梧桐木时,发现顶部果有烧焦痕迹,当真被雷劈过。”

    周瑜微微一笑,又将古琴放回案上,然后十指轻舒开始弹奏起来。

    这行家一伸手,效果跟孙策这个门外汉立刻大不相同,周瑜挥弹之间,流水一般的音符便从琴弦间款款流淌而出,守在帐前的贾华还有数十甲士,不觉听得痴了。

    “的确是好琴。”一曲抚罢,周瑜叹道,“这具古琴材质罕有,琴弦也不错,如果某没有猜错的话,这琴弦乃是用天蚕丝绞制而成,是也不是?”

    “服了,公谨,某真是服了。”孙策道,“这么说,这具古琴很不错?”

    周瑜道:“岂止是不错,这具古琴简直就是价值连城,纵不能跟蔡伯喈的焦尾琴相比,只怕也是相差无几。”

    “妙极。”孙策一拍大腿,又道,“公谨,某若拿这具古琴当主聘礼,这不算寒酸吧?”

    “当然不会,以这样的稀世奇珍当主聘礼,可谓隆重。”周瑜说完嗯了一声,讶然道,“怎么,伯符你准备要娶亲了?”

    孙策嗯一声,笑道:“也不瞒你,某相中了一位女郎,堪称国色,某必娶之。”

    周瑜微笑笑,又道:“却不知道,伯符你相中的又是谁家的女郎?”

    “不知。”孙策摇了摇头,说道,“某只在彭蠡泽畔见过她一面,当时她正在竹林抚琴,某听音色甚美,便寻着琴声找过去,一看之下竟是绝色,只是可惜,行色匆匆,却不及打听她是谁家女郎?”

    “彭蠡泽畔?这么说这位女郎是庐江某个世家的女郎。”周瑜皱眉道,“如此,伯符的这门亲事怕是不易成功。”

    眼下江东孙氏跟庐江的关系有些微妙,孙策愿意将巢湖南岸新开垦的良田低价卖给庐江士族,此举一定程度讨好了庐江士族,但若想借此就让庐江士族彻底倒戈,却是不能,至少现在,刘勋还是很得庐江士族支持的。

    这种情况下,庐江士族就不太可能跟孙氏结亲。

    “不易成功?”孙策眸子里立刻放出凌厉之色,冷然道,“某相中的女郎,谁敢不嫁?”

    说完,孙策又吩咐贾华:“贾华,这位女郎你也见过的,你这便乔妆亲往彭蠡泽畔,打探这位女郎下落,探明之后即刻回报。”

    “诺。”贾华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孙策回头又对周瑜笑道:“公谨,某当初在竹林遇见的,其实是两位女郎,除了某相中的这位妙龄女郎,另一位虽年龄略小,却也差不多到及笄之年,不如公谨你把那妹妹也娶了,你我兄弟同娶姐妹俩,当可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周瑜闻言呵呵一笑,没当一回事。

第64章 龌龊

    一夜无话。

    当袁否第二天再见到乔玄时,刘晔却已经先一步离开乔府,袁否原本还想借一起返回皖城的宝贵机会,跟刘晔套套近乎,现在却也只能作罢。

    庆幸的是,乔玄竟真答应了袁否的要求,愿意借粮两千石。

    虽然不是袁否开口的一万石,但这其实已经合乎袁否的心理预期。

    有了这两千石,再加上此前乔玄捐赠的三千石,就有了五千石粮!

    五千石粮说多虽然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如果诸事顺利,足以将局面铺开了,毕竟,这屯田之策相当于后世房地产的滚动开发,只要第一批水田开垦出来,就能够卖粮,有了卖田所得的钱粮,就能够接着往下开垦荒田。

    跟乔玄约定交割粮食的日期,袁否便和金尚起身告辞。

    直到离开,袁否都没见着大乔和小乔,这让他很有些遗憾。

    不过,袁否也仅仅只是感到遗憾而已,很快他就投入到了屯田的准备工作之中。

    前文说过,效仿孙氏屯田,除了得有一能吏总领全局之外,还得有大量的小吏做辅助。

    庐江郡守府虽有不少小吏,可刘勋不会给,袁否也不会去求刘勋。

    袁氏旧部除了将近四千残兵败卒以外,还有六七十位官员、勋戚,勋戚多是米虫,诸如韩胤、黄猗,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不属于能写会算,但是那些官员却大多都是有能力的,只不过让他们当小吏,却有些为难人。

    而且阎象这个主薄的职位毕竟是卑微了些,难以服众。

    没有办法,袁否只能亲自带头到阎象帐前当一名小吏。

    当着金尚、杨弘、袁涣、韩胤等官员的面,袁否亲手将自己的印信佩剑交给阎象,然后转身对众人说:“今天某把丑话说在前头,屯田之举关乎我袁氏存亡绝续,不可不慎,因此自某以下,所有人等皆需遵守阎主薄号令,谁敢不遵,法度不容!”

    袁否话音才刚落,长史杨弘便立刻跳出来高喊道:“臣,定然唯阎主薄马首是瞻!”

    金尚知道阎象有政才,由他主持屯田再合适不过,当下也出来附和说:“老臣也定然谨遵阎主薄号令。”

    金尚都已经发话,剩下的官员虽然心中不太乐意,却也只能出列表态:“臣等,定然谨遵阎主薄号令。”

    “好,那阎某就不客气了。”阎象却也没有矫情,当即向金尚下了第一道命令,“元休公,这招募流民之事,需一老成持重之人主持,此事非你莫属。”

    金尚长揖到地说:“老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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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一杆大旗就竖在了居巢东门外。

    在这杆大旗之下,还摆了一张案几,案几后面还坐了一个白胡子官员。

    不过,没人在意这杆大旗还有白胡子官员,流民们真正在意的,却是那官员身后,一溜摆开的十几口大铁锅,二十几名袒胸露背的军卒将一筐筐的白米倒进锅里,加水升火,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大锅里就冒出了热气。

    随着热气,诱人的饭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聚集在东门外的流民很快就被饭香吸引过来,一个个全都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瞅着那十几口大铁锅咽口水。

    遗憾的是,这十几口大铁锅的四周有数百名全装贯带的甲兵守护着,如若不然,这些流民只怕早已一拥而上,将大铁锅里半生不熟的米饭哄抢一空了。

    等流民聚集得差不多了,那个官员挥了挥手,便有一个大嗓门的老卒上前喝道:“父老乡亲们听好了,只要你们上前画个押,就能领到一大碗白米饭!听好了,是干米饭,不是什么插筷不到的浓稠粥,更不是可以照出人影的清汤稀粥!”

    听了这话,四周的流民顷刻之间便骚动起来,天下竟然有这等好事?

    只要上前画个押,就能够领到一大碗干米饭?老天,这可是干米饭!

    “肃静,肃静!”老卒连声大吼,压下了流民的窃窃私语,又吼道,“不过,你们若是画了这个押,就必须给官府干一天活,等干活完一天活,回家之前还可以再领一大碗干米饭,带回家去,给你们的妻儿、老小吃。”

    “只要有吃的,你让俺干啥都成。”

    “就是,俺老牛别的不会,干活却是一把好手。”

    “让让,前面的人给让让,俺要画押,俺画押。”

    四周的流民一下就激动了,全都涌上来摁手印画押。

    很快第一个流民就画完押,然后真就领到了一大碗干米饭。

    看到这,剩下的流民再没有怀疑,也全都涌了过来,一下就将画押处围得水泄不通,幸好阎象早有准备,派了足够多的军卒,否则真要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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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之后,袁否在居巢招募流民、开荒屯田的消息就传进了刘勋耳朵。

    来向刘勋报告的是从子刘威,刘威说道:“仲父,袁否此举意在邀买人心,以小侄看,其志非小,若不趁早阻止,早晚必酿出事端。”

    刘勋叹道:“某岂不知袁否小儿此举之危害?奈何以乔氏为首的庐江士族都顾念袁氏旧情,某亦不敢把事情做太绝,否则必然招之反噬,庐江前任郡守陆康就是因为得罪了庐江士族,这才被袁术赶出了庐江。”

    刘威恨道:“乔玄老匹夫总与仲父作对,先前仲父替小侄向乔家女郎求亲,乃是看得起他乔家,老匹夫却竟然敢拒绝,甚是可恨!这番袁否屯田,别家都没有借粮给袁否小儿,唯独乔老匹夫借了,而且一借就是五千石哪。”

    歇了一口气,刘威又道:“乔玄老匹夫太也可恶,小侄早晚必杀了他。”

    刘勋连忙说:“乔氏在庐江耕耘多年,树大根深,威儿且不可轻举妄动。”

    “小侄理会得。”刘威气呼呼的道,“仲父放心,小侄若真动乔老匹夫,定然会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令庐江的世家士族无话可说。”

    “威儿你能这么想就好。”刘勋无奈的道,“需知我们刘家在庐江并无什么根基哪。”

    刘威点点头,又道:“不过,仲父,袁否屯田之举实在危害不小,若任其继续下去,则庐江民心早晚必然属他,庐江士族也早晚归他,彼时仲父又何以自处?”

    刘勋看了刘威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虽然从小不喜欢读书,坏心眼却是不少,整人的手段尤其多,当下刘勋问道:“威儿可有应对之策?”

    刘威狞笑道:“仲父,侄儿这里有一釜底抽薪之计,可令袁否功败垂成。”

    “哦,吾家麟儿也能用计了?”刘勋喜道,“威儿你快说说,怎么个釜底抽薪法?”

    刘威冷笑道:“袁否小儿不是在居巢招募流民、开荒屯田么?那很好啊,既然他想屯田,那仲父不妨帮他一把。”

    刘勋皱眉道:“帮他一把?”

    刘威冷笑道:“对,帮他一把,仲父可发一道公文,传示庐江一十八县,令各县流民都前往居巢,帮助袁否小儿屯田,嘿,从淮南涌入我们庐江的流民,没二十万,也至少有十万,若这十万流民全部涌入居巢,嘿,嘿嘿。”

    刘勋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击节赞道:“此计甚妙,甚妙哪,这么多流民同时涌入居巢,转眼之间,乔老匹夫借给袁否小儿的五千石粮食就会被吃光,彼时,袁否小儿的屯田之举就只能不了了之,不过公文还是免了,可暗中散布消息,以免授人口实。”

    刘威狞笑道:“仲父,事不宜迟,侄儿连夜就去办。”

    “善。”刘勋欣然道,“快去吧。”

第65章 公子仁义

    袁否的本意,是先招募居巢的万余流民,推行屯田!

    如果只是一万多流民,压力就不会很大,有乔玄支援的五千石粮食,足以支撑到第一批水田造好,这样,就可以通过卖出水田换回更多的粮食,然后就可以招募更多的流民,进行更大规模的开荒,这样就进入一种良性循环。

    可遗憾的是,事情往往不会按照你的预定的计划走。

    屯田才五日,便开始有流民不断的向居巢涌了进来。

    这个也正常,附近四里八乡的流民听到风声,赶来居巢就食,也完全在情理之中,袁否和阎象对此也是早有心理准备。

    但到了第八日,超过两万流民一下涌入居巢,袁否就知道大事不妙!

    如果仅凭消息的自然流转,附近四里八乡乃至邻县的流民断然不会这样集中出现,这件事情背后,定然有推手。

    阎象第一时间找到了袁否,说道:“公子,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不等袁否回答,阎象又接着说道:“眼下,聚集在居巢城外的流民已经不下五万,这就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期了,原本足可供应一万流民吃上一个月的口粮,现供给五万流民,却只够吃十天,十天后,田没造好,粮食却没有了,奈何?”

    一边的金尚也说道:“还不止此,明天乃至后天还会有更多流民涌入,若不早做安排,只怕连十天都撑不下来。”

    阎象道:“元休公所言极是,公子,我们必须早做安排。”

    袁否道:“早做安排?怎么安排?”

    阎象道:“区别对待,我们只要一万流民,这一万流民给饱饭,干活,剩下的流民以及老幼妇孺,只供给一碗稀粥续命。”

    袁否道:“子音难道没听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乎?你这么做,必然激起民变!一旦激起民变,则屯田之举必然前功尽弃。”

    袁否说的是事实,如果真按阎象的法子,正向居巢蜂拥而来的流民必然会造反,一旦酿成大规模的民变,袁否就只能调兵进行镇压,到那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屯田?而且,民变一旦爆发,袁否就是想屯田也不能了。

    因为庐江的士族绝不会再来居巢买田了。

    流民都被杀光了,庐江士族既便是买了田也雇不到佃农耕种,那买下田做什么?扔在那里抛荒么?

    袁否刚在说区别对待有可能激发民变,就看到张牛犊匆匆走进来报告说:“公子,北关外突然聚集了大批流民,看样子是要闹事。”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袁否当即带着阎象往北关去。

    在路上,袁否问张牛犊:“怎么回事,流民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聚集北关?”

    “末将也不知。”张牛犊摇摇头,又道,“不过,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流言,说居巢府库里的粮食已经不够,先来的流民还有饭吃,后到的流民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袁否便回头看着阎象,阎象赶紧摇头:“公子,在下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事。”

    袁否哂然说道:“明白了,这定是有些人在背后故意散布谣言,制造混乱。”

    张牛犊恨声道:“公子,这定是刘勋那个匹夫在背后挑唆流民,暗中向庐江十八县散布消息的也是这匹夫,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哼!”

    袁否道:“牛犊,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讲。”

    说话间,一行人便已经来到北关,再登上城头往外看,只见北关外已经聚集了不下五千流民,黑压压的一大片,而且情绪似乎颇为激动。

    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发现的袁否,底下的流民忽然间激动起来。

    “公子否!”

    “公子否来了!”

    “公子否来了,我们有救了。”

    “对对对,公子否绝不会不管我们的。”

    “公子否,我们也有力气,我们也能干活。”

    看到袁否出现在城头上面,底下的流民便立刻激动起来,不约而同的向着城头下涌了过来,若不是现场有甲士把守着,极可能酿成踩踏事件。

    但既便这样,不到一百名甲士在五千流民的冲击下也是岌岌可危。

    袁否便回头看了眼张牛犊,张牛犊会意,扭头大吼:“全体肃静!”

    “全体肃静!”

    “全体肃静!”

    “全体肃静!”

    随行的五十名甲士三呼响应,声势震天。

    底下的流民终于停止了喧哗,所有人都跷起头仰望着城头。

    袁否这才上前一步站到了垛堞前,以他特有的大嗓门高喊:“父老乡亲们,我袁否今天把话摞在这,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们,不管你们来多少人,流民营地都永远向你们敞开……”

    袁否的话还没说完,但已经无法继续了。

    因为听了他前半句,底下的流民就已经激动得不行了。

    “公子仁义,公子仁义哪。”

    “公子好人哪,我们碰着好人了。”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我们有救了。”

    “哈哈,阿二,我们有饭吃了,我们有救了。”

    混乱的人群中,年长的、年幼的、男人、女人、全都喜极而泣,这些纯朴的百姓啊,甚至都没有怀疑过袁否能否说到做到。

    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这些激动的热泪盈眶的流民就纷纷跪了下来,向着城头上的袁否连连叩头。

    “公子仁义!”

    “公子仁义!”

    “公子仁义!”

    起先是几个流民自发的在那喊。

    可在杨弘闻讯赶到城关之后,便立刻开始推波助澜,带着几个小吏开始引导流民,在杨长史的努力之下,流民们的喊叫声终于汇聚成一个声音,北门城关便只剩下一个声音,公子仁义的口号声响彻云宵,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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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的一间民房内,刘偕、刘威叔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到现场数千流民纷纷跪下来,高呼公子仁义,刘偕不禁击节哀叹:“失策,失策哪,这次我们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哪,原本是想借此事打击公子否的名声,却不料,竟反而助长了他的仁义美名,失策,失策了。”

    刘威也恨声道:“袁否这个奸诈小人,伪君子,还真是会收买人心哪,这一下,他的仁义名声只怕是要传遍整个庐江一十八县了。”

    刘偕却又说道:“不过,仁义的美名终究不能变实实在在的粮食,袁否既然放出话来要对所有的流民都一视同仁,那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养活这些流民?就凭乔玄借给他的那五千石粮食么?却是十天都撑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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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北关返回行辕的路上,杨弘、张牛犊等文武官吏都非常兴奋,因为刚才的那一场危急非但没给袁氏造成负面影响,却反而助长了公子否的仁义美名,现在,纵然庐江的士族还对袁氏敬而远之,可庐江的百姓却都开始称颂公子否的恩德了。

    不过,袁否和阎象却是一脸的愁容。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杨弘、张牛犊他们不是主事之人,所以不知道袁氏的难处,可袁否和阎象却是再清楚不过,眼下的袁氏集团也就是表面风光,只等府库粮食消耗殆尽,这些流民没了饭吃,只怕立刻就会回过头来骂袁否假仁假义、欺世盗名。

    阎象说道:“公子,看来区别对待的方法真行不通。”

    袁否说道:“这个就不用说了,区别对待肯定不行。”

    阎象又道:“可除了这个办法,在下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袁否道:“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就先缓缓,且不可急着做决定。”

    金尚附和道:“公子所言极是,越是紧要关头,越是得沉住气,需知紧要关头,一步行差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不可不慎。”

第66章 存抵

    刘晔再次来到了乔家坞。

    乔玄在书房接待了刘晔。

    “乔公你知道吗?”刘晔说道,“公子否遇上**烦了。”

    乔玄哦了一声,问刘晔道:“子扬你倒是说说,公子否遇上什么麻烦了?”

    刘晔道:“不知怎么回事,公子否在居巢招募流民、开荒屯田的消息忽然间就传遍了庐江一十八县,以致各县流民全都蜂拥进入了居巢县,就眼下,涌入居巢的流民保守估计都已经超过五万,到月底,甚至有可能超过十万人!”

    “十万?”乔玄吃了一惊,失声道,“公子否麻烦大了。”

    “可不?”刘晔摇头说道,“单凭乔公给的五千石粮食,除非改饭为粥,否则根本就撑不了太长时间,可如果改饭为粥,那么屯田之举也就前功尽弃,没了屯田收益,这五千石粮食终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到时他又怎么办?”

    乔玄叹息了一声,忿然道:“有些人,总是那么小心眼,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置十数万流民的生死于不顾,实在可恨!”

    刘晔默然,他知道乔玄是在说刘勋,他也知道暗中散布消息的人必然就是刘勋,但这话乔玄可以说,他刘晔却不能说,不管怎样,他刘晔终归还是郡守府的客卿呢,而且,刘勋对他刘晔也算礼敬有加,不当说,就不能说。

    默然片刻,刘晔却又说道:“不过乔公,经过了这件事,却也让某看清,公子否他是真打算推行屯田,而不是借屯田之名骗取军粮。”

    乔玄闻言讶然,问道:“子扬为何这么说?”

    刘晔说道:“因为涌入居巢的流民都已经超过了五万人,袁氏的局面都这么困难了,可公子否却仍没有取消屯田,所以晚辈得说一句,公子否屯田,是真心实意的,绝非借屯田之名来骗取军粮。”

    乔玄笑道:“子扬,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么?”

    “关于公子否的为人,晚辈绝不认为自己看走了眼。”刘晔淡淡一笑,又道,“不过在屯田这件事情上,晚辈却的确是看错公子否了。”

    乔玄笑道:“那么,子扬以为公子否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晔答道:“袁否,豺狼也,野性难驯,饲则必噬其主。”

    乔玄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子扬,你是个有见识的后生,但阅历终究欠缺了些。”

    说完不等刘晔反驳,乔玄又说道:“既然今天话说到这,那老朽也不妨对你明言,那日在皖城郊外第一眼见到公子否,老朽便看出公子否绝非善类,许邵曾言曹操是乱世奸雄,依老朽看,公子否相比曹操只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

    “公子否竟跟曹操是一类?”刘晔道,“那乔公为何还要对公子否施以援手?”

    “老朽为何还要对公子否施以援手?呵呵,这话问得极好。”乔玄微微一笑,脸色却忽然间变得无比严肃,又道,“公子否虽非善类,但他心里却装着百姓!单凭这点,老朽就愿意倾家荡产襄助他,因为助他,就是帮助百姓。”

    刘晔不以为然,反问乔玄:“乔公竟以为公子否心里装着百姓?”

    乔玄淡淡一笑,问刘晔道:“子扬可知道,当初公子否在沛国龙亢大败孙策,生俘江东军两千有奇,金尚、纪灵皆劝他坑杀江东战俘,可公子否却不予采纳,而是把两千多江东战俘连同雷薄、陈兰、陆勉的部曲全都给释放了。”

    刘晔皱眉说道:“这只能说明袁否心存妇人之仁。”

    “不,这绝非是妇人之仁。”乔玄摆摆手,又道,“通过这一件事,老朽就能够断言,公子否拥有一颗仁心,他心里装着百姓,因为他很清楚,这五千多战俘,背后却藏着五千多等着夫婿归家的良人,更隐藏着五千多嗷嗷待哺的幼儿。”

    刘晔道:“乔公此话,岂不是自相矛盾?公刚才说袁否本质上跟曹操是一类人,都是行事不择手段之乱世奸雄,现在却又说他拥有一颗仁心,是位仁者,这岂非自相矛盾?晚辈以为,其释放战俘之举只不过是为了邀买人心,仅此而已。”

    乔玄点头,又摇头,喟然说道:“公子否本质上跟曹操是一类人,心狠手辣并且能屈能伸,面对幼弟,他竟能痛下杀手,可是面对旧时家臣刘勋,却竟然又能以叔礼事之,其心思诡谲实不能以常人度之。”

    “但是,他们又不是同一类人,曹操行事毫无底线,黎庶百姓在他眼里贱如猪狗,而公子否行事却心存一道底线,至少他绝不会肆意践踏百姓,所以,如果非加以区别的话,曹操是奸雄,公子否却是枭雄!”

    “枭雄?”刘晔看了乔玄一眼,皱眉说,“枭乃恶、淫、凶、毒四大邪禽之首,一出生便反噬其母,乔公说袁否乃是恶枭,岂非比曹操之奸雄更加不如?”

    乔玄道:“恶枭虽歹毒,甫一出生便反噬其母,但它绝不会戕害弱小。”

    刘晔深深的看了乔玄一眼,说:“乔公似乎已经认定袁否是一个仁者?”

    乔玄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公子否是否仁者,却不是老朽说了算的。”

    刘晔扭头看着窗外幽暗的夜空,说道:“乔公,如果这次公子否能不惜代价,宁可放弃屯田也要养活流民,晚辈就相信他心里面装着百姓,就愿意顷尽刘氏所有的家资,跟他一道赈济流民,晚辈甚至愿以臣礼事之,但他若放弃了流民,执意屯田……”

    乔玄打断刘晔,摇头说道:“子扬你会失望的,公子否不会放弃屯田。”

    刘晔断然说道:“那他就不配称为仁者,他心里就没有真正装着百姓。”

    乔玄也不争执,笑着说道:“子扬,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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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夜的冥思苦想,袁否还真想出了一个招。

    袁否无意之中回想起,后世许多房地产开发商在资金紧张时,常用一招:存抵!

    所谓存抵,就是存少万抵多万,相比单纯的优惠,这个可以更有效的回笼资金,因为在售价上作优惠,你得卖出商品才能回笼资金,后世的房地产可以预售,他现在的田产却是没办法预售,因为庐江的士族豪强根本不买帐。

    但存抵就不同,存抵无需卖出商品就能回笼资金。

    此举虽然会一定程度损失利益,却也可以极大缓解资金压力。

    结合当下,如果将屯田比作房地产开发,那么粮食就是资金,现在粮食告急,为什么不能学后世做法,也来他一个存抵呢?

    当下袁否命张牛犊将阎象叫到他的行辕,兴冲冲说道:“子音兄,某想到了一个办法,或可一试。”

    阎象哦了一声,连忙说道:“还请公子示下。”

    袁否说道:“此法名曰存抵,若庐江各世家、士族先往咱们府库里存入一定数量的粮食,譬如说一石,等将来田造好后,便可计为二石,当然,这二石粮食咱们不会还,但是可以用来充抵买田之资,这也就是说,现在存入一石,他日就能买二石的田!”

    “存一石,抵二石?”能吏就是能吏,阎象一下就意识到这存抵之法的精妙,赞道,“公子此法甚妙,甚妙哪!在下佩服。”顿了一下,阎象又道,“不过,存一石充抵两石,我们的损失太大,在下以为存二石抵三石却是可以。”

    袁否笑道:“这些具体的事情,某却是外行,子音可自行斟酌。”

    “明白了。”阎象拱手作揖道,“在下这便去拟一个章程出来。”

第67章 攻守同盟

    袁否的点子可谓极妙,阎象的执行能力更是极强,存抵之法推出仅仅三天时间,效果便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

    先是居巢本县的士族踊跃存粮,甚至就连范氏也往居巢府库里存入了五百石粮。

    三天之后,皖城、龙舒、舒县的士族也纷纷押着粮车赶到了居巢,更有消息说,地处偏远的寻阳县也有不少士族正赶着粮车往这边来。

    仅仅三天,居巢府库的存粮就超过了八千石!

    众生熙熙,皆为利来,众生攘攘,皆为利往,庐江的士族豪强大多兼营工商业,对于利润的追逐可说十分敏感,他们已经敏锐的发现,只要往居巢府库里存入粮食,什么都不做转眼间就能够获得五成的利润,这样的好事,他们当然不能错过。

    居巢的形势是一片大好,袁氏旧部群情振奋,连原先那些对屯田之法冷眼旁观的那些勋戚,也开始主动投入到了屯田的大潮中去,这却是因为袁否刚又颁布了一条法令,屯田有功的官员勋戚,可以按功绩折算成田亩,等屯田结束后统一给付。

    居巢县自袁否到来之后,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变得大不相同了。

    这下,不仅逃难来的流民以及居巢本县百姓对公子否交口称颂,就连庐江各县的士族豪强也交口称颂公子否的恩德。

    谁让公子否给庐江的士族豪强带来实惠了呢?

    看到袁否的仁义美名越传越远,越传越响,有人却是坐不住了。

    深夜,刘勋再次将从弟刘偕、从子刘威召到了他的郡守府,商讨对策。

    “仲父,这样下去怕是不行。”一见刘勋,刘威便急声说,“今日小侄亲往居巢走了一趟,发现官道上的粮车是络绎不绝啊,就连北边诸县也有士族押粮前来,小侄收买了居巢府库一员小吏,仅这三天居巢府库就入粮八千石!”

    刘勋忿然击案说:“这些个唯利是图的狗东西,什么士族?冢犬之族,统统都是冢犬之族!去岁庐江郡闹旱灾,某只向他们借五千石,死活不愿意,然而今日有利可图了,有便宜可赚了,他们万儿八千石粮食随手就拿出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刘偕也忧心忡忡的道:“最令人担心的却不是粮食的事,而是庐江的士族豪强对公子否的态度明显变得热络起来,长此以往,庐江的民心、士心将尽归于公子否,兄长你的郡守宝座就岌岌可危了。”

    刘勋的目光落在了刘偕身上,问道:“三弟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刘偕点点头,说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离间公子否与庐江的士族豪强。”

    刘勋道:“怎么个离间法?”

    刘偕道:“兄长,这些个士族豪强之所以押着粮车去居巢买田,所图无非一个利字,要想离间他们,还得落到这个利字上。”

    刘威不耐烦的说道:“叔父,有话你就直说。”

    刘偕不瞒的瞪了刘威一眼,又说道:“兄长,袁否推出存二石抵三石之法度,表面上是让利于人,讨好士族豪强,其实却是为了缓解粮食不足的困局,有鉴于此,主动权其实是操在士族豪强手中的,若有人居中穿针引线,定可说服士族豪强签订攻守同盟。”

    刘勋皱眉道:“说服士族豪强签订攻守同盟?有用吗?”

    “当然有用。”刘偕道,“如果士族豪强真签订了攻守同盟,将价位定在存一石抵三石,则袁否的屯田之法就必然半道而废,这样一来,袁否非但养活不了四千余部曲以及流民,甚至就连欠下庐江士族的田亩都无法兑现,则必然名声扫地,从此不容于庐江士族。”

    刘勋还是有些犹豫,又道:“问题是,那些士族豪强会听我们的么?”

    “兄长放心,他们会听的。”刘偕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若是无利可图,兄长你便是拿刀逼着他们,他们也未必愿意做,可若是有利可图的话,兄长你就拦着他们,他们也会争着、抢着去做。”

    “好!”刘勋终于下定决心,咬着牙关说,“二弟,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刘偕长揖到地,说:“兄长放心,小弟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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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正烈,袁否却跟流民们一道,卷起衣袖,在野地里劳作。

    跟随袁否一起劳作的,还有袁氏残部除了羽林卫以外的老卒。

    作为一个穿越者,袁否深知亲民秀的影响力,如后世之美国,历任总统就深谙亲民秀之妙谛,很是收获了不少好名声,甚至就连奥巴马自己打一回雨伞,远在大洋彼岸的中国各家论坛,竟都有人替他大唱赞歌。

    如果不是做秀,而是真能跟老百姓同甘共苦,那效果就更大!

    后世有一支被称之为“人民子弟兵”的强兵,就是在替老乡挑柴担水、救灾抢险中成长起来,成为一支拖不垮、打不倒的王者之师!

    虽然说现在是汉末乱世,时代不同,但有些道理却是相通的,你若诚心对待百姓,百姓必会诚心待你,你若待百姓如猪狗,百姓必会弃你如鄙履,一支军队,要想真正强大,没有百姓的支持那是无法想象的。

    “一二三,起!”

    “嘭!”

    “一二三,起!”

    “嘭!”

    “一二三,起!”

    “嘭!”

    嘹亮的号子声中,袁否和十几个精壮汉子通过绳索将一块用大圆木制成的撞槌奋力抛向空中,然后自由落体重重砸落在地,立刻便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这却是造田的一道必有的工序,不将底部夯实了,水田根本蓄不住水。

    “公子,喝水了,先喝口水吧。”小若榴拎着个瓦罐从田梗上走过来,许是走得急了,小脸蛋涨得红彤彤的,那火红的头发,湛蓝的双眸,那股子异域风情,却把田里正跟袁否一起劳作的十几个精壮汉子看得眼都直了。

    “看什么看,继续干活,不然没饭吃!”袁否闷哼一声,十几个精壮汉子才如梦方醒,赶紧又闷头打起桩来,而且精神头明显比刚才更足,不到片刻,一个个肩上、背上还有胸腹上便全都沁出了油孜孜的汗水,当真汗流浃背。

    袁否却走到田边,从小若榴手里接过瓦罐,抱起来就是一通灌。

    “公子你慢些,你慢些,可别呛着了。”小若榴便赶紧拿小手轻拍袁否汗津津的胸口,触手只觉滚烫滚烫,一张小脸顷刻间红得跟火似的。

    小丫头虽然只有十二岁,却已经是情窦初开了。

    袁否猛灌一气,低头看见小若榴这副模样,忍不住就想言语调侃几句,可是刚一回头,便看到阎象顺着田梗急匆匆走了过来。

    一看阎象脸色,袁否心里便咯顿一声,出事了!

    果然,一见面,阎象就气急败坏的道:“公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袁否摆了摆手,沉声道:“子音莫急,慢慢说,这天一时半会怕是还塌不下来。”

    阎象定了定神,急声道:“是这样的,从各县押粮前来的士族豪强忽然就改主意了,不再将粮食存入咱们府库,而是在居巢城中就地囤积起来,还有那些已经存了粮的士族豪强也扬言说,要把存入府库的粮食原价赎回去,在下不答应,他们就跟在下吵,在下的衙署都快被他们吵翻了,公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袁否脸色微变,皱眉道:“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阎象忧心忡忡的道:“公子,在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庐江的士族豪强怕是已经在暗中签订了攻守同盟了。”

    袁否失声道:“攻守同盟?”

    “对,攻守同盟。”阎象苦笑道,“他们把粮食囤积起来,不再存入咱们府库,是想藉此逼咱们以更低的价位把即将造好的良田卖给他们。”

第68章 能吏

    袁否气急,骂道:“这些个贪得无厌的狗东西!”

    阎象赶紧环顾左右,见四下无人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劝道:“公子慎言。”

    袁否叹了口气,说:“子音,那他们有没放出风声,想要什么样的价位?”

    阎象道:“已经有人悄悄向在下暗示过,如果我们不让步到存一石抵三石,他们是不会再往府库里存粮食了,他们还说……”

    袁否道:“他们还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阎象道:“他们还说,如果咱们拒不让步,他们就会把粮食运往巢湖买田。”

    “什么,运往巢湖?”袁否闻言大怒,不过发完火却又只能叹息,在本质上,这是个买方市场,谁让他袁否手里没粮食呢?谁让孙策也在巢湖屯田呢?那些士族豪强手里握着粮食,不在居巢买田,也可以去巢湖买田,他们当然不会着急。

    咬咬牙,袁否又问道:“子音,就依着他们,存一石抵三石行不行?”

    “不可,此断然不行。”阎象急忙说道,“公子,在下仔细核算过,存一石抵二石就已经是极限了,按这个价格,流民所开垦之新田,扣去抵给各世家士族的田亩,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存一石抵三石,那咱们立刻就入不敷出了。”

    袁否背负双手在田梗阻上来回踱走了几步,忽顿步回头问阎象说:“子音,某记得你曾经说过,若欲推行屯田法,非得一能吏总领全局才行,是也不是?”

    阎象点头道:“不错,在下是说过这话,公子,不是在下自夸,此屯田法流程太过纷繁复杂,若无一能吏总领全局,则必然生乱,轻则田亩计算不清、流民调配不力,重则甚至激发民变,进而导致屯田功亏一匮。”

    袁否又说道:“子音,假如孙策在巢湖屯田失败,士族豪强的攻守同盟会不会瓦解掉?”

    阎象断然道:“士族豪强的攻守同盟其实并不坚固,如果孙策在巢湖屯田失败,他们没有了选择的余地,那么出于自身利益考量,他们之间的攻守同盟立刻就会瓦解。”

    袁否击节道:“就是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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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巢城外的大校场上,羽林卫的两千老卒正在操练。

    袁否虽然自除了帝号,羽林卫的名称却是一直没改。

    对羽林卫,袁否当真是不惜血本,既便是粮食最紧张的时候,袁否也从未想过克扣羽林卫的军粮,而是始终坚持给羽林卫的将士一天三顿,两干加一稀!

    眼下整个袁氏集团上下都在屯田,连袁否都亲自挽起衣袖上了工地,纪灵也带着两千部曲下了地,唯独徐盛和羽林卫的两千老卒无需干活,他们要做的,每天就是训练,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大校场上,羽林卫的两千老卒分为两队,一队骑兵,一队步兵,正在操练。

    羽林卫原本清一色都是骑兵,可龙亢一番恶战损失了不少战马,此后因为缺粮,又杀了许多战马,再加上生病、失蹄等各种损耗,眼下已经只剩不到一千匹战马了。

    有鉴于此,袁否便索性取消左右部之分,将羽林卫分成骁骑部、虎贲部,其中骁骑部由徐盛统带,张牛犊则为虎贲司马,而且袁否还找了个借口把张牛犊调去金尚手下帮忙,所以徐盛名义上是骁骑司马,实际上干的却是羽林尉的职责。

    徐盛一边在校场上来回巡视,一边指点战斗的技巧。

    “蠢货,重心都还没有踩稳,就想抢攻,你是想要在战场上摔个狗吃屎,然后让你的敌人轻轻松松斩下你的首级吗?”

    “笨蛋,面对比你强的对手,却只知道一味的蛮干,你何不干脆去自杀?”

    “狗屎,某跟你说多少次了,进攻时定要侧对敌人,绝不能够正对敌人,你是希望你的敌人给你来个大破膛还是怎么着?某最后再跟你说一遍,胳膊或者大腿上挨上一刀,死不了人,可要是胸腹被人捅上一刀,你就必死无疑,必死无疑你懂吗?”

    徐盛在大校场上走了一个来回,偶一回头,却看到袁否打马走了过来。

    徐盛便赶紧上前来见礼:“末将参见公子。”

    “免礼。”袁否下了马,问道,“兵练得怎么样了?”

    “挺好。”徐盛想了想,又道,“不过还需实战检验。”

    袁否凌空挥了一下马鞭,发出叭的一声脆响,又说道:“好,那就用实战来检验一下。”

    “公子此话当真?”徐盛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奋然道,“又要打仗了?还跟江东军打?”

    “这个你不用管。”袁否摆了摆手,又说道,“你这便集结军队吧,不过这次情形有些特殊,某只需骑兵,不要步卒。”

    “喏!”徐盛轰然应喏,又回过头厉声喝道,“传令,骁骑部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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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昭急步走进孙策的大帐,不及说话,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正与周瑜说话的孙策便起身关切的道:“子布,你要当心身体,千万别累坏了。”

    “主公放心,臣并无大碍。”张昭浑不当回事,最近这段时间,他虽然累得跟狗一样,但整个人的精神却一直处于高度亢奋之中,眼看着在他的指挥调度之下,巢湖沿岸出现了成片成片的良田,张昭真是比做任何事情都满足。

    对于立志要成为一代能吏的张昭来说,还有什么比治下欣欣向荣更让人满足的?

    孙策从案后抄起酒坛,往酒樽里倒满,然后端着酒樽给张昭说:“子布,这是家母刚刚差人从吴县送过来的好酒,你尝尝。”

    张昭接过酒樽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孙策便哈哈一笑,回头吩咐帐前站着的部将:“邓当,从太夫人送来的十坛好酒里挑出两坛,送到子布先生的帐中去。”

    “喏!”邓当轰然应喏,转身去了。

    邓当是宋谦死后才接替中军司马的。

    张昭忙道:“主公,这酒是太夫人托人专程给您送过来的,臣何德何能……”

    “子布你能!”孙策不由分说道,“某说你能你就能!这酒,你尽可喝得!”

    “谢过主公。”张昭也就不再矫情了,先是长长一揖,又道,“主公,第二批两千顷湖田已经卖完了,共得耕牛两百头,农具两千余件,种子八千余斗,另有粮食两万余石。”

    “好,子布你辛苦了。”孙策欣然道,“这第三批湖田却不急,你先歇息几天。”

    坐在一边的周瑜问道:“子布先生,可有庐江郡士族前来买田?”

    张昭摇了摇头,答道:“没有,除了先前的舒县周氏及居巢范氏,就再没别的庐江士族来巢湖买田,不过,暗中前来问价的却是不少,依在下看,庐江士族并不是不想买田,而是在待价而沽,在下听说袁否也在居巢屯田。”

    “袁否!”孙策闻言勃然大怒,火道,“这厮总是与某作对,某非将他碎尸万段。”

    “伯符且勿动怒。”周瑜赶紧劝住孙策,又道,“某早说过,庐江士族仍然心向刘勋,他们不来巢湖买田,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早晚有他们后悔的那一天。”

    “也罢,庐江士族想待价古沽,那就让他们待价而沽好了。”孙策哼声道,“子布,你且不可为讨好庐江士族而刻意压价,以免江东四郡的士族反感。”

    “在下理会得。”张昭作揖道,“主公若是没有别的事,在下这便回去了。”

    “去吧。”孙策欣然道,“不过子布听某一言,且不可太过操劳。”

第69章 阿蒙

    江东军大营外,徐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边跳出来了。

    徐盛不紧张不行,公子实在是太大胆了,只带了他一骑,竟然就敢大摇大摆的前来江东军的大营外刺探军情,老天,这可是江东军的大营啊,里面可是驻扎了整整三万江东军,这要是让江东军识破了他们行藏,可怎么得了?

    虽说两人并没有披甲,公子更是一袭白衣,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认得公子?

    “公子,巡卒过来了,我们快点儿走吧!”看到一队巡卒踩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来,徐盛急得是脸都快要绿了,连声催促袁否离开此地。

    袁否却摆摆手,笑道:“文向哪,来都来啦,又何必急着走呢?”

    说完了,袁否便径直策马走向江东大营的辕门。

    袁否心里其实也紧张,这样孤身入敌营的情节,他能不紧张吗?

    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袁否是真不愿意来当这个刺客,可是没办法,袁否将袁氏残部中的文官武将挨个数遍了,也没找到一个即忠心、又可靠并且足够大胆的人!

    最后实在没辙,袁否只能自己来了。

    看到袁否打马走向江东军大营辕门,盛见了顿时惊得三魂丢了六魄。

    不过这个时候江东巡卒已经到了两人近前,徐盛再不敢有轻举妄动,只能一咬牙关,打马也跟了上去。

    让徐盛感到意外的是,那队巡卒竟然没有阻拦,而是任由他们两人从面前走了过去。

    不片刻,袁否和徐盛便已经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江东大营辕门外,这时候,终于有守卫辕门的江东士卒上来拦住两人,喝问:“什么人?干什么的?”

    徐盛的右手下意识的伸向了腰际,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没有带环首刀。

    袁否翻身下马,甩手先扔过去一吊钱,然后说:“在下皖城乔丕,听闻孙策将军正在巢湖屯田,而且面向所有江东士族售卖,所以特地赶过来看看。”

    拦住去路的江东军队长掂了掂手里的五铢钱,眉花眼笑的说:“哦,原来是来买田的呀,不过,公子你可是找错地方了,这里是军营,不是典农校尉衙署,公子想买田,应该去典农校尉署,典农校尉衙署就在后边,顺着这边往前走百步就到。”

    袁否微笑笑,又问:“敢问将军,子布先生可在典农校尉署?”

    “你这不是废话么?”袁否的一句将军令江东军队长心情极好,当下笑骂说,“子布先生乃天子敕封的淮南郡典农校尉,他不在典农校尉衙署又会在哪里?”

    “多谢将军。”袁否长揖到地,然后转身牵着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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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昭刚回到自己的典农校尉衙署,便有小吏来向他报告:“先生,有位皖城来的乔丕公子想见您,说是打算在巢湖买田。”

    “哦,皖城乔氏?这可是庐江大族!”张昭道,“快请,快快有请。”

    小吏领命而去,很快就又领着两个年轻人进来,当先那个年轻人一袭白衣,虽长得斯文秀气,可举止之间却俨然流露出一股上位者气息,应该便是乔公子了。

    果然,那白衣公子对着张昭长揖到地,朗声说:“晚辈乔丕,拜见张校尉。”

    “呵,公子请起,快快请起。”张昭伸手虚托,待袁否起身,又道,“皖城乔公,与老夫乃是旧识,却不知公子与乔公是何关系?”

    皖城乔氏虽是大族,但有资格被人称呼为公的,却只有乔玄。

    袁否闻言吓了一跳,张昭与乔玄是旧识?尼妹,不会穿帮吧?

    不过,既便心里已经紧张到不行,可在表面上,袁否却仍是云淡风轻,笑着说道:“公祖公乃是晚辈叔祖,晚辈正是奉了叔祖的令谕,前来巢湖商谈买田事宜。”

    袁否原本是想冒充乔玄的儿子的,可既然张昭跟乔玄认识,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冒充乔玄儿子了,但我冒充乔玄侄孙总可以吧?难不成,你张昭还能知道乔玄并没有一个叫乔丕的族孙?真要是这样,那我袁否也就只好认命。

    幸好,张昭并不知道乔玄有没有一个侄族叫乔丕。

    张昭没有继续追问,转移话题道:“不知道乔公想买多少田亩?”

    “那得视价格而定。”袁否微微一笑,莫测高深的说道,“如果价格合适的话,一千顷不嫌多,可如果价格不合适,一百顷尚且嫌多。”

    张昭也笑着说:“却不知,什么样的价格算合适?”

    袁否打个哈哈,接着说道:“那得看是什么样的田了,如若是上等水田,一万钱一亩也不嫌贵,若是下等粗劣旱地,则一千钱一亩尚且嫌贵。”

    张昭微微一笑,吩咐旁边小吏道:“阿二,你带乔公子去田间走走,公子相中了哪处水田,你便用朱笔在图舆上标注出来,然后回来交给本官。”

    袁否此来根本就是冲着张昭来的,又岂会让个小吏顶杠?

    当下袁否提出异议说:“子布先生,有道是法不传六耳,有些话晚辈可以跟你说,别人嘛……”

    说到这,袁否看了看叫阿二的小吏,便停下来不再说了,袁否很清楚,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而应该说半句留半句,给别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张昭果然开始了联想,难不成乔玄买田是假,想暗中跟孙氏接洽是真?真要如此,这却是怠慢不得。

    当下张昭欣然点头道:“那好吧,就由老夫陪公子走一趟吧。”

    “先生明鉴。”袁否闻言大喜,当下冲张昭长揖到地。

    张昭带着袁否、徐盛刚出衙署,迎面就遇见了送酒过来的邓当。

    看到张昭外出,邓当赶紧问道:“子布先生要出去吗?”

    张昭哦了一声,说道:“是邓当将军啊,是这样,这位乔公子不远百里从皖城赶来,打算在巢湖买田,所以老夫想陪乔公子去湖畔看看。”

    “原来如此。”邓当看了袁否一眼,又道,“那这酒放在何处?”

    张昭道:“就放在老夫的衙署里吧,回头老夫再去向主公道谢。”

    邓当便拨马让到一边,拱手作揖说:“如此,恭送先生。”

    跟在邓当身后的几名骑兵便也跟着让开去路。

    那几个骑兵中间,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到袁否从他面前走过,忽然蹙紧眉头。

    等到张昭、袁否、徐盛还有张昭的两名随从走过去之后,那年轻人才扭过头对邓当说道:“姊夫,小弟怎么觉得那个乔公子好像有些眼熟?”

    “就你事多。”邓当却没当一回事,瞪了那年轻人一眼,喝道,“还不赶紧把酒搬进去?”

    年轻人哦了一声,乖乖的翻身下马,跟另一个骑兵将装在牛车上的两大坛美酒卸下来,然后合力抬进张昭的校尉衙署。

    酒已送到,邓当正要带着几名骑兵返回军营,身后那个年轻人却忽然大叫一声。

    邓当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就在那年轻人的脑门上扇了一巴掌,训道:“阿蒙,你鬼叫什么呢?再敢这样一惊一乍的,我就把送回吴县。”

    名叫阿蒙的年轻人抱着脑袋大喊说:“姊夫,想起来了,小弟想起来了!”

    邓当作势又要打,骂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刚才那个袁公子!”阿蒙大叫道,“某想起他是谁了!”

    “又在那胡说八道,什么袁公子,人家分明是皖城乔公子,你连他面都没见过,想个什么劲?”邓当真发火了。

    “姊夫你先别急呀,听某把话说完。”阿蒙急了,又道,“那厮根本就不是什么皖城乔氏的公子,他是袁氏余孽公子否!”

    “公子否?”邓当失声道,“你说他是公子否?”

    “对,就是他!”阿蒙咬牙切齿道,“姊夫,当时我们在龙亢北门外遭到袁军伏击时,你不在场,所以不知道,可某当时却在,某亲眼看着宋谦将军被竹林中射出的竹矛给射杀,主公也受了重伤,他袁否就是烧成了灰,某也不会认错!”

    看到阿蒙言之凿凿,邓当不由信了几分。

    邓当知道他这个妻弟从小不安分,十六岁就偷瞒着家里参了军。

    上次主公在龙亢北门外遭到伏击,他这个妻弟当时就在宋谦帐前当亲兵!

    邓当更知道,他这个妻弟虽大字不识几个,一双眼睛却是极其毒辣,等闲绝不会认错人。

    若那厮真是公子否,那他乔妆成皖城乔氏的公子前来巢湖,又是为了什么?再一转念,邓当便想到了跟公子否一道外出的张昭。

    一霎那之间,邓当的脸就白了,公子否难不成想刺杀张昭?

    邓当赶紧翻身上马,大吼道:“阿离,你这就持某兵符,回大营去调兵,阿蒙、阿越,你们两个跟某走!”

第70章 杀张昭

    再说张昭,不片刻,就带着袁否来到了巢湖岸边。

    抬眼望去,只见离湖岸不远的水面之中,已经筑起一道道的堤坝,一队队的流民正担着石块、泥土源源不断的往堤上运,湖堤上还有湖岸边,还有一队队的江东军在维持秩序,整个造田的工地,跟居巢那边也是大同小异,只是胜在规模更大。

    袁否不着痕迹的回头看了徐盛一眼,徐盛微微摇头,又伸手指了一指前方。

    袁否顺着徐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不到百步,便有江东军一个哨卡,守在这处哨卡上的江东军虽然不多,也就一个屯一百人,但这一百人的警惕却非常高,在这种时候,这一百江东军居然都没有卸甲。

    也不知道对面江东军的将领是怎么想的。

    在这动手,杀张昭不难,难的是杀人之后怎么脱身?

    这里毕竟是江东军大营,要是让这一百江东军缠住,江东军的骑兵瞬息即至,那他袁否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袁否想杀张昭不假,却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当下袁否扭头对张昭说:“子布先生,要不换个地方再看看?”

    张昭有些困惑的看了袁否一眼,说道:“公子,这里可是最上等的水田。”

    袁否的瞎话张嘴就来,说道:“这一片水田我们乔氏都买了,不过只有这些还不够,晚辈还想再到别处去看看。”

    张昭闻言大喜,这次当真是摊上大主顾了,当下欣然说道:“好,那老夫就陪公子去鲤鱼湾看看,那里的水田也是良田,且面积更大,只是尚未完工。”

    袁否才不管良田有没有完工,随口就说道:“行,就去鲤鱼湾。”

    张昭便拨转马头,吩咐随行的两个侍从道:“走,去鲤鱼湾。”

    一行人离开田梗,才刚刚走回大路,身后便骤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响。

    袁否、徐盛的心中有鬼,当下急回头看时,只见之前在张昭的典农校尉衙署里遇到过的那员江东军武将已经打马追了上来。

    跟他一道追来的,还有两名骑兵。

    尽管那个江东军的武将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既没喊也没叫,策马也不甚急。

    但袁否却还是一下就判断出来,这三骑来者不善,袁否从他们身上闻到了凛冽的杀气!

    当下袁否便给徐盛使了个眼色,徐盛便大喝一声,一个纵扑将张昭的一名随从扑下马,没等那随从反应过来,徐盛已经从他腰间拔出环首刀。

    徐盛夺刀在手,一刀就枭下张昭那名随从的首级。

    另一名随从见状却并不慌乱,反手拔出环首刀径去砍杀袁否。

    袁否吓了一跳,果断放弃了亲手刺杀张昭的念头,赶紧一歪身从马背上倒栽下去,这才躲过了这致命一刀,不过,他胯下的坐骑却是遭了殃,竟被张昭的这名随从在马背上撕开了一道血槽,嘶鸣着倒在血泊之中。

    徐盛见状也吓了一跳,当下返身来救袁否。

    袁否却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绕着受伤倒地的战马来回折返跑,以躲避张昭那名随从的追砍,一边却对徐盛大喝道:“文向不要管某,快去杀了张昭!杀张昭!”

    徐盛咬了咬牙,大吼一声,拨转马头向张昭扑去。

    追杀袁否正起劲的那名随从一看不妙,赶紧返身来救。

    孙策派来给张昭充当随从的这两名江东兵全都是老卒,身手不可谓不好,但跟徐盛比,却还是差了一大截。

    只是一个照面,剩下那名随从也被徐盛一刀斩落马下。

    袁否狼奔过来牵住那名随从的坐骑,一边往上爬一边冲徐盛大吼:“杀张昭,快杀了张昭!”

    张昭终究是个文人,从未上过战场,更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刚才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懵了,直到袁否的这声大喝才把他惊醒,赶紧拨转马头想要跑。

    不过,张昭这时候再想跑却是晚了。

    徐盛纵马急走几步,从后追上张昭,然后举起环首刀照着张昭脖子斜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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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当尽量控制着马速,既不敢太慢,也不敢太快。

    邓当也算是一员身经百战的宿将了,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镇定,就越不能流露出慌张的情绪,否则,对面的刺客一旦察觉到危险,就极有可能铤而走险、抢先动手。

    “阿蒙,阿越,别喊,也不要拔刀!”邓当一边纵马急走,一边还小声提醒身后两骑。

    邓当身后的阿蒙和阿越便立刻屏住呼吸,刚刚摸上腰间刀柄的右手也不着痕迹的松开。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邓当最怕的就是对面的刺客提前察觉到危险,然后抢先动手,结果他的担心立刻成为了现实,当他们三骑距离张昭一行还有将近百步远,对面的刺客便突然发动,一下就将张昭的一名随从砍落马下。

    对方已经发动,邓当他们再装也就没必要了。

    当下邓当便反手拔出环首刀,一刀背狠狠拍马胯下坐骑的马股上。

    身后阿蒙、阿越也同时拔刀,挥刀狠拍在马股上,坐骑吃痛,顿时悲嘶一声,甩开大步向着张昭他们这边飞奔过来。

    对于骑兵来说,百步距离可谓转瞬即至。

    但在邓当和身后两骑的感觉之中,这短短不过百步的距离,却犹如千里之遥!

    双方距离还有五十步,对面的刺客就已经斩杀了张昭的另一名随从,然后从身后追上张昭,当那名刺客高高的扬起环首刀,照着张昭的颈项斜斩下来时,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就凝滞了,邓当和身后两骑也本能的屏住了呼吸,思维也骤然停顿。

    “沙……”锋利的环首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轨迹,从张昭的颈项间穿过。

    下一霎那,张昭的人头便已经凌空飞起,一腔碧血更从断颈处猛然喷溅出来。

    “子布先生!”邓当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眼睁睁看着主公最器重的能吏在自己面前被刺客斩杀,邓当当真是肝胆俱裂,狂烈的怒意一下就把他整个充满,以至于他的头发、胡子一霎那间竖了起来。

    “袁否小儿,拿命来!”张昭已经身亡,再去追杀那个刺客已经没什么必要,邓当一拨马头冲向了另一边的袁否,高举着环首刀,厉声高喊,“袁否小儿,拿命来!”

    “袁否小儿,拿命来!”名叫阿越的骑兵也举起环首刀,跟着邓当来杀袁否。

    名叫阿蒙的骑兵却落后一步,收刀回鞘,又从马鞍后取出铁胎弓,挽弓搭箭,照着前方打马狂奔的袁否就是嗖的一箭。

    看到阿蒙放冷箭,徐盛吃了一惊,不过这时候他跟袁否之间已拉开一段距离,再想返身去替袁否挡箭却已经来不及了,便赶紧大声提醒袁否:“公子小心!”

    然而,已经迟了,袁否听到徐盛的示警,急欲闪身躲避时,阿蒙射出的那一箭早已经射到,只听呲的一声就攒入了袁否的肩背处。

    袁否只感觉到右肩骤然一冷,然后右臂、甚至整个右半边身躯便失去了知觉,袁否一下失了重心,险些从马背上一头倒栽而下。

    最后袁否赶紧用左手死死抱住马颈,才勉强稳住身形。

    就这片刻功夫,邓当和阿越已经追到袁否身后,但这时候,徐盛也从斜刺里冲杀过来,挡在了邓当还有阿越的面前。

    阿越自告奋勇,迎向徐盛。

    两马交错,徐盛一刀便将那个叫阿越的骑兵斩落马下。

    邓当见状顿时吃了一惊,但他一心想追杀袁否,便喝令身后另外一名骑兵道:“阿蒙,你拖住这厮,姊夫去杀了袁否贼子!”

第71章 折翼

    邓当一边打马绕过徐盛,一边厉声大喝:“阿蒙,你拖住这厮!”

    “姊夫,你尽管放心去,这贼厮就交给小弟了。”阿蒙拍马赶到,一刀斜斩。

    徐盛举刀硬架,只听咣的一声,虽将对方环首刀震开,可他双臂也被震得发麻。

    徐盛心头凛然,这厮的膂力竟不在他下,真要打起来,怕不是三五合能够打赢。

    再扭过头看时,只见那个江东武将已经从他身侧绕过,径直追杀公子去了,徐盛便也无心恋战,拨转马头想要抽身。

    “想走,没门!”阿蒙却是不让,“给我留下!”

    “竖子,找死!”徐盛左闪右避,冲突不过,顿时又急又怒。

    回头再看袁否却已经危在旦夕,徐盛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便反手一刀刺在胯下战马的马股上,再狠狠一勒马缰。

    战马吃疼,顿时悲嘶一声、腾空而起。

    等战马腾空到高点,徐盛再居高临下,犹如苍鹰博兔向着阿蒙扑击而下。

    阿蒙虽挡开了徐盛的环首刀,却挡不住徐盛拿身体当作兵器的全力一撞。

    说时迟那时快,徐盛的身体已经和阿蒙的身体狠狠撞在一起,徐盛凭借着凌空扑落的惯性,一下就将阿蒙撞下马背。

    等阿蒙从尘埃中爬起身,徐盛早已经夺了他的马绝尘而去。

    阿蒙再去找对方的战马,却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阿蒙正无计可施时,只听身后蹄声四起,回头看,却是阿离带着骑兵曲的三百骑兵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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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策忽然发现自己的右眼皮跳得厉害,便对周瑜说道:“公谨,某这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该不会是贾华有什么事吧?”

    贾华奉了孙策之命前去彭蠡泽畔打探那女郎的消息,这一去就是好多天,按说也该回来了。

    周瑜笑笑,说道:“伯符,你平时不是一贯不相信这些神仙鬼怪之说么?怎么今天也变得这么神神道道起来了?”

    孙策说道:“某当然不信神仙鬼怪,这世上要真有神仙鬼怪,早就乱了套了,不过,某这右眼皮今天可真是邪性,老也跳不停……”

    孙策话音还没落,便看到帐前大将蒋钦大步走进来,禀报说:“主公不好了,子布先生遇刺,已然是遭受不测了!”

    “什么?”孙策闻言一下就站起来,结果牵动了肩上的伤口,顿时疼得闷哼了一声。

    “伯符切勿动怒,切勿动怒。”周瑜赶紧劝住孙策,又问蒋钦道,“公奕,怎么一回事?子布先生好端端的怎会遇刺?”

    蒋钦摇摇头,答道:“具体怎么回事,末将也不知。”

    周瑜又问道:“子布先生又是在哪里遇的刺?可曾逮住刺客?”

    蒋钦回答道:“子布先生是在巢湖边遇的刺,刺客有两人,都跑了,不过中军司马邓当已经带人去追索了。”

    “走,去湖边!”孙策早按捺不住了,说完就冲出了大帐。

    可遗憾的是,当孙策、周瑜在蒋钦、周泰两将的护卫下赶到湖边时,却只见着了张昭的尸体,有军士将张昭的首级拾回来,缝合在了颈上。

    孙策一下就跪倒在地,抚着张昭尸体嚎啕大哭:“苍天哪苍天,你这是折了我孙氏的羽翼呀,你这是折了我孙氏的羽翼呀!”

    孙策的身后,周瑜、周泰、蒋钦等人也是恻然。

    张昭投入孙策麾下的时日虽短,可做出的功绩却是有目共睹。

    张昭所献的屯田法,不仅有效安置了三十余万淮南流民,更给江东军的府库增加了大量的耕牛、农具以及钱粮。

    只等巢湖屯田完成,江东府库每年更可收入稻谷数百万石,从此再军粮短缺之虑,这样的成就,简直堪称奇迹!

    然而,眼看着巢湖屯田就要结出硕果的时候,张昭却遇刺了。

    周瑜叹息了一声,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伯符还请节哀。”

    孙策踉跄着起身,问蒋钦道:“公奕,你方才说邓当已经追索刺客去了?”

    蒋钦上前一步说:“回禀主公,是的,邓当本部骑兵曲的三百骑兵也追去了。”

    周瑜说道:“伯符,这恐怕不是一伙普通的刺客,极可能还会有人接应,邓当只带了三百骑兵,可能会有危险。”

    孙策目露狰狞之色,喝道:“周泰,蒋钦。”

    周泰便也上前一步,跟蒋钦并排而立:“末将在。”

    孙策道:“即刻回营,点起本部兵马,随某前去接应邓当。”

    周瑜道:“伯符,你箭疮尚未痊愈,医匠曾有嘱咐且不可骑马……”

    “公谨休要多言。”孙策制止周瑜,咬着牙说道,“子布以国士待某,某当以国士报之,某要亲手斩下刺客首级,以告慰子布在天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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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湖通往居巢的官道上,正在上演追逃大战。

    袁否右肩吃了一箭,半边身躯几乎丧失知觉,只顾打马狂奔。

    邓当恨极了袁否,在后死命追赶,袁否骑术虽差,马却神骏,邓当骑术虽好,胯下战马却不及袁否坐骑神骏,追了半天都始终无法追上。

    看到前方官道两侧都是密林蒿草,邓当心头骤然间涌起莫名的不安。

    邓当已为将多年,也算身经百战,知道穷寇莫追、遇林莫入的古训。

    但邓当委实又不愿意放走刺杀张昭的凶手,当下急中生智,厉声喝道:“贼子休走,且吃某一记流星锤!”

    邓当却是在使诈,他根本不会使用流星锤,甚至没带弓箭,毕竟当时他只是去送酒,又不是出征,带弓箭做什么?也就阿蒙那愣头青,因迷上了弓箭,所以时时刻刻都不忘在身边备好弓箭,以备随时练习。

    袁否却不知道邓当在使诈,当下本能的往旁边躲闪了一下。

    袁否因为负了伤,右半边身体原本就不怎么听使唤,这一下直接就失了重心,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这一摔却直接把他摔个七荤八素。

    邓当见状大喜,当即也翻身下马来杀袁否。

    不等袁否起身,邓当便扬起环首刀照着袁否颈上猛劈下来。

    眼看袁否就要身首异处,邓当身后骤然响起一声断喝:“匹夫休要伤害吾主!”

    下一刻,邓当便听到了脑后传来尖锐的破空声,然而,邓当竟然不顾身后疾射而至的箭矢,手中的环首刀去势不变,仍向着袁否疾斩而下。

    生死关头,袁否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脚踏地猛然一蹬,整个人往后滑出。

    一霎那间,邓当的环首刀便已经斩下,却斩在了袁否两腿之间,袁否便感到裆部猛然一凉,心忖完了,这下既便侥幸不死,小弟弟只怕也是不保了。

    然后,袁否便看到那员江东武将朝他直挺挺的倒了下来。

    江东武将倒下之后,袁否才发现他背部插着一枝狼牙箭,竟被徐盛一箭穿心。

    急促的马蹄声中,徐盛飞马赶到,又翻身下马惶然说道:“公子,公子可安好?”

    袁否明显还没有从骤然失去小弟弟的巨大打击中恢复过来,抬头愣愣的看着徐盛,不言也不语。

    徐盛却以为袁否已经遭了不幸,不觉失声痛哭起来。

    好一会,袁否才终于回过神来,试着活动一下双腿,咦,没事?再咬着牙低头打量自己的两腿中间,尼妹,竟是虚惊一场,敌将这一刀竟然只劈开了他的战袍以及贴身犊裤,他的小兄弟却毫发无伤,只是已经暴露在外,一览无遗了。

    袁否长出了一口气,忽觉浑身酸软,当下对正在痛哭的徐盛说道:“文向你哭啥?快过来扶某起来。”

    徐盛的哭声便嘎然而止,抬头呆呆看着袁否,问:“公子,你没事?”

    “废话,某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快扶某起来。”袁否没好气的训斥道。

    徐盛闻言大喜过望,赶紧过来将袁否搀起来,刚扶着袁否上到马背,身后忽然传来潮水般的马蹿声,回头看时,却是大队江东骑兵追上来了。

第72章 长记性

    当阿蒙带着大队江东骑兵赶到,两名刺客已经远远逃入了山谷之中,现场只剩下他的姊夫邓当两眼圆睁躺在地上。

    邓当没能杀死袁否,死不瞑目。

    阿蒙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喝道:“追,给某追!”

    阿离立刻站出来阻止,厉声道:“不行,不能追!”

    阿蒙用杀人的眼神瞪着阿离,厉声道:“阿离你说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

    阿离毫不畏惧,回瞪着阿蒙,厉声道:“兵法云,穷寇莫追,遇林莫入,你没看见前方山谷两侧都是密林?万一有埋伏怎么办?”

    “兵法?埋伏?”阿蒙道,“那不过是两个刺客。”

    阿离道:“刺客怎么了?刺客难道就一定不懂兵法?”

    “也罢,那就不劳你大驾,我只带本部骑兵去追!”阿蒙勒马回头,冲身肃立的江东骑兵厉声喝道,“右队的儿郎们,随某来!”

    右队的百余骑兵轰然应喏,旋即跟着阿蒙扬长去了。

    “阿蒙你回来!回来!”阿离连声喝止,却根本喝阻不住。

    “这个混不吝,早晚闯出大祸!”阿离唯恐阿蒙遭遇不测,只好带着本部两百多骑兵也跟着追进山谷之中。

    追进谷中没有多远,便猛听得两侧山坡上杀声大起。

    阿离急抬头看时,只见两侧山坡上已经冒出了黑压压的袁军甲兵。

    遂即十几团巨大的、正在熊熊燃烧的草球便从两侧山坡上滚落下来,一下就塞断了江东军的退路。

    不好,中埋伏了!

    谷中的江东骑兵立刻骚动起来。

    阿离心头大骇,当即举刀喝道:“全军听令,不要往前,向后突围,原地掉头……”

    阿离话音未落,箭矢便已经像飞蝗般攒落下来,阿离将手中的环首刀舞得水泼不进,连续挡落了十几枝箭。

    然而下一霎那,一枝拇指粗的狼牙箭夹杂在密集的乱箭中电射而至。

    阿离甫一举刀,便立刻意识到不妙,不过再想改变刀势却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技拇指粗的狼牙箭就已经贴着阿离环首刀的刀锋滑过,一下就攒入了阿离心口,阿离惨叫一声倒栽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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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孙策亲率大军赶到,山谷中的战斗早已结束。

    追随邓当前来的三百余骑几乎全部战死,就连骑兵曲的军侯邓离也被乱箭射杀,只有邓当妻弟吕蒙侥幸捡回一命。

    此时此刻,吕蒙就直挺挺的跪在谷口处。

    孙策却是连看吕蒙一眼的心情也是欠奉,这个混帐!

    看着山谷之中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人马尸骸,孙策心疼得直滴血。

    这三百骑兵可是江东军最后仅剩的三百骑了,江东并非产马之地,要组建起一支骑兵原本就很不容易,孙策攒了整整四年时间,才好不容易攒起了三千骑兵,可就在这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这三千骑兵却全赔光了。

    看着看着,孙策喉头忽然间涌起一股咸腥之气,遂即两眼一黑,从马背上倒栽而下。

    周瑜、周泰、蒋钦诸将赶紧抢上来将孙策救起,又手忙脚乱的抬回到大营。

    随军的医匠,就是华佗的那个弟子,花了半个时辰给孙策重新包扎好伤口。

    再走出大帐,只见周瑜、周泰、蒋钦、吕范等人正眼巴巴的守在大帐外面,看到医匠出来,周瑜便赶紧上前来问:“主公伤势如何?”

    医匠叹息道:“小人早就说过,主公百日之内不可骑马,更不可妄动刀兵,你们怎么就不劝阻住主公呢?”

    周瑜心里便立刻咯顿一声,惨然问道:“这么说,主公没救了?”

    周瑜这话一出口,身后周泰、蒋钦、陈武、潘璋诸将和吕范等人的脸色立刻也变了。

    医匠却摇了摇头,叹息道:“那也未必,主公能否熬过这一劫,却是只能看天意了,若是明天日出之前主公能够醒转,且不发热,当可无恙,可若是明天日出之前还不能醒转,或者人虽然醒了,可身体却发热,那么纵然扁鹊再世怕也是无力回天。”

    听到这话,周泰、蒋钦、陈武、潘璋诸将便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周瑜却没哭,骂道:“你们嚎什么丧,主公还没死呢!滚,都给某滚!”

    赶走了周泰诸将,周瑜一个人进了大帐。

    只见孙策双目紧闭躺在榻上,就像是睡着了。

    “伯符哪伯符,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周瑜走到榻前跪坐下来,牵着孙策手自语道,“孙氏能有今日之局面多不易?可你若是遭遇不测,公子权年幼,怕是难以服众,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的江东四郡,恐转眼之间又要分崩离析!”

    孙策却依然双目紧闭,躺在榻上一动都不动。

    周瑜衣不解带,在孙策的大帐里守了一整晚。

    直到第二天东方破晓,周瑜才被帐外士卒的脚步声惊醒,急坐起察看时,只见孙策依然昏睡不醒,伸手摸了摸孙策的额头,却没有发热。

    “伯符,一定要醒来,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啊!”周瑜握着孙策的手,在心里默默祈求。

    仿佛是听到了周瑜的祈求,孙策果然就醒了。

    睁开眼睛,孙策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坐在榻前的周瑜。

    “公谨。”孙策冲周瑜苦涩的笑笑,说道,“又让你担心了。”

    “伯符,你可算是醒了。”周瑜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哽咽着说道,“今后你可不能再这样率性而为了。”

    “公谨,你放心。”孙策牵嘴笑笑,又道,“古人云,在哪摔跤就知道哪里有坑,某都已经接连摔了两跤了,如果还不知道哪里有坑,如果还不知道长点记性,那当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公谨你放心,今后某事事都听你的,再不率性而为了。”

    周瑜惶然,说道:“伯符,你快别这么说。”

    孙策笑笑,又道:“公谨,你先扶某起来。”

    周瑜正犹豫应不应该扶孙策坐起来,医匠却已经进帐,说道:“主公既然已经醒了且没有发热,那便已经躲过这一劫,无事了。”

    周瑜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扶孙策坐起身来。

    孙策靠着软垫,问周瑜道:“公谨,子布虽死,屯田却断然不能停下,你可有人选?”

    周瑜欣慰的看了孙策一眼,这才确信孙策是真的从仇恨中走出来了,他若没有走出来,那么醒转之后问的第一件事必然就是刺客的事,可现在孙策首先问及的却是替代张昭的合适人选,由此足见孙策已经完全恢复。

    周瑜答道:“伯符,某还真有一个合适人选。”

    孙策笑笑,又道:“某就知道公谨你定有办法,此人又是何人?

    周瑜答道:“此人也姓张,名纮,字子纲,徐州广陵人,亦避居在合肥,此人才能不在张昭之下,不过性子略清高,非伯符亲往怕是请他不动。”

    孙策便道:“待某身体将养略好,便亲自去合肥请他。”

    说完屯田,孙策才又关心起刺客,问周瑜道:“公谨,关于刺客还有突然出现的伏兵,你是怎么看的?”

    周瑜说道:“伯符,这定是袁否所为。”

    “某也是这么认为。”孙策点头说道,“除了袁否小儿,不会有别人想到来刺杀张昭,可恨某却想不到这一层,竟然让袁否小儿钻了空子,以致折了我孙氏羽翼。”

    “此事却怪不得伯符你,?”周瑜道,“某不也一样没有想到袁否小儿会有此行径?”

    孙策又道:“昨日负责巡逻的值守官,却必须斩首示众,让敌人伏兵欺近到离我大营不足二十里的山谷设伏,他竟然毫无察觉,某留他何用?”

    周瑜却说:“伯符,此事却怪不得值守官,也怪不到巡卒身上,这一带山深林密,别说区区一两千人,就是埋伏三五万人,只怕也是难以发现!何况袁否小儿狡诈,他定是趁夜进军,行至山谷中悄悄埋伏下来,巡卒自然是发现不了。”

    “还是我们大意了。”孙策叹息道,“我们大意了呀。”

    “并非是我们大意。”周瑜摇头说,“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袁否小儿若铁了心要来刺杀张子布,他怎么也能找到机会的。”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孙策心头微动。

第73章 回敬

    周瑜见孙策神情有异,便问他道:“伯符,你该不会是想……”

    “不错,某要回敬他!”孙策嘿然道,“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袁否小儿能来刺杀某的子布,某又为何不能杀他?”

    周瑜道:“袁否小儿生性狡诈,今日之后,其身边的护卫只会更加严密,刺客想要靠近他只怕是大不易。”

    停顿了一下,周瑜又道,“不过,杀他身边的人却不难,尤其是那个阎象。”

    “阎象?那个淮南主薄?”孙策蹙眉道,“此人乃藉藉无名之辈,杀之何用?”

    “不然。”周瑜摆了摆手,说道,“据细作回报,阎象此人竟跟子布一样也是能吏,袁否在居巢屯田,便全是此人功劳,若是此人遇刺身亡,则袁否之居巢屯田必然半道废止!如此一来,庐江之士族豪强损失惨重,必与袁否反目成仇。”

    “哦?”孙策轻捻着隶字胡,沉吟道,“杀了阎象,真的能使袁否与庐江之士族豪强反民仇?”

    袁否在居巢屯田,局面大好,不仅仅刘勋压力山大,就是孙策也一样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因为随着袁否的仁义美名越来越响,庐江的民心、士心将会越来越倾向于袁氏,那么将来,孙氏要想取庐江也就难了。

    周瑜笃定的说道:“定然可以。”

    “好,就是阎象了!”孙策道,“袁否小儿折我孙氏羽翼,某便折了他的臂膀!”

    说完了,孙策又道:“公谨,此事就交与你了。”

    周瑜道:“伯符放心,某这便下去安排。”

    说了这么多,孙策也真有些累了,当下靠在软垫上沉沉睡去。

    周瑜从孙策的大帐里出来,却看到一个身影直挺挺跪在大帐外面,定睛一看,却是中军司马邓当的妻弟吕蒙。

    吕蒙,也是这次害死邓当以及三百多骑军将士的罪魁祸首!

    周瑜回到自己帐中,略一沉吟之后,便命人将吕蒙提溜过来。

    看到直挺挺跪倒在帐下的吕蒙,周瑜冷然说道:“如若某没有看错的话,足下便是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生平闯祸无数的吴下阿蒙吧?”

    吕蒙顷刻间涨红了脸,却咬着牙没有反驳。

    “呀脸红了?”周瑜哂然说道,“原来你也是会脸红的么?”

    “都督休要辱我。”吕蒙终于忍不住,忿然道,“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某闯了祸,甘当军法,但请都督休要再折辱于某。”

    “士可杀不可辱?好一个士可杀不可辱!”周瑜冷笑一声,指着吕蒙鼻子骂道,“就凭你这大字不识半筐、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的莽夫,也配称士?若是连你也能称士,这岂不是对天下士子的莫大羞辱?”

    吕蒙忿然瞪视周瑜,切齿说道:“都督辱某太甚,某虽大字不识半筐,但也是个有血性的男儿,今日大错铸成,多说也是无益,都督尽管代主公取下某之首级号令全军,却断不可再折辱于某!以免自误!”

    “以免自误?哈。”周瑜冷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本都督?”

    吕蒙高昂着脑袋,忿然道:“都督岂不闻,匹夫一怒,尚能血溅五步!”

    “好一个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周瑜坐回案后坐下,冷然道,“吕蒙,你不遵号令,擅自追入山谷之中,害得三百袍泽全部阵亡,更害得主公箭疮复发,性命垂危,论罪,斩你十次都不为过,但若斩了你,却又是太便宜你了。”

    吕蒙夷然道:“无论都督如何处置,某都绝无怨言。”

    周瑜冷然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个士子,让某不可折辱于你?好,今天某便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某便罚你读兵书,你若是能在半年之内熟读十部兵书,且能够对某的问题对答如流,某便承认你是士子,彼时便当着主公的面,向你道歉!”

    “都督你?”吕蒙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周瑜。

    周瑜冷眼盯着吕蒙,接着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首先证明你是个敢于血溅五步的匹夫,你得首先证明你是个有血性的好男儿,某命你乔妆成淮南流民,设法混入居巢,伺机行刺,可敢?”

    “有何不敢?”吕蒙昂然道,“某今日便向都督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取回袁否首级……”

    “错了,某要你取的不是袁否的首级。”周瑜冷然道,“某要你取的,是袁否帐下主薄阎象,阎子音的首级。”

    吕蒙抗声道:“左右都是行刺,为何不直接刺杀袁否?杀他帐下主薄,岂非多此一举?”

    周瑜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吕蒙看。

    吕蒙这次终于学乖了,赶紧闭上嘴巴。

    周瑜这才冷漠的说道:“回头某会把阎象的画像给你,现在,你还是先回去料理你姊夫的后事吧,后事料理完了,便即刻启程前往居巢。”

    “诺!”吕蒙冲周瑜揖了一揖,爬起身来走了。

    吕蒙刚离开,吕范便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对周瑜说:“都督这是要栽培吕蒙乎?”

    周瑜点点头,说道:“吕蒙这厮,有胆识,行事果断,虽说鲁莽了些,也没有读过什么兵书,但是只要稍加雕琢,他日定是一员良将,某看好他。”停了一下,周瑜又道,“不过他能否成良将,却还得看他是否有命从居巢活着回来。”

    吕范笑着说:“都督看好的将才,定然不俗,当不辱使命。”

    “但愿如此。”周瑜看着大帐外,幽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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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袁否是被人用担架抬回来的,纪灵、金尚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探视。

    看到袁否面色苍白的躺在软榻上,纪灵劈手揪住徐盛胸甲,厉声喝问:“徐盛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打个猎公子也会中箭?你又是怎么保护公子的?”

    袁否引军离开居巢前,可是托词外出打猎,纪灵一直认为真的是打猎。

    徐盛无言以对,只能够报以苦笑,打猎?说是打猎也没错,不过猎的是人,而且还是江东军的要人。

    其中的凶险,当真不足为外人道。

    躺在软榻上的袁否赶紧制止纪灵:“老将军息怒,此事却怪不得文向。”

    歇了口气,袁否又说道:“其实,我们并未去打猎,而是去巢湖跟江东军厮杀去了。”

    “什么?”纪灵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公子,你带着骁骑部不到一千骑,竟去巢湖跟江东军厮杀去了?”

    纪灵身后,金尚、阎象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只有杨弘出列赞道:“公子真是胆气过人,古之名将吴起怕也不过如此了。”

    “你给某闭嘴。”纪灵喝住杨弘,又埋怨袁否道,“公子哪,不是老臣说你,你也真是太不知道轻重了,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公子你怎可以带着区区一千骑前去巢湖呢?孙策在巢湖足有三万大军,一千骑对三万人,这岂不是以卵击石?”

    袁否知道纪灵是好意,他这么说,属于犯颜直谏。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被纪灵像训小学生一样训,袁否的心里还是极度不爽。

    当下袁否冷淡的说道:“老将军却是多虑了,某这不是回来了么?”

    纪灵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意中犯冒了袁否,当下叹口气,诚恳的说道:“公子,老臣别无他意,只是希望,今后公子凡事都能够三思,且不可再以身犯险了,需知刀枪无眼,战场之上断不可有一丝侥幸。”

    “老将军所言极是,某记下了。”袁否说完就打了个呵欠。

    看到袁否似有倦意,众人便转身告退。

第74章 输诚

    看到袁否似有倦意,众便转身告退。

    袁否却说:“子音,你先别急着走,某有话说。”

    阎象便又折回来,向袁否长长一揖,问:“公子有何吩咐?”

    “孙氏的屯田校尉张昭,已经死了!”袁否嘿嘿一笑,不无得意的道。

    “张昭好端端的怎会……”阎象话还没说完,便忽然反应过来,惊道,“公子,这么说你这次去巢湖,狩猎是假,杀张昭是真?”

    “不错,某正是杀张昭去了。”袁否一甩衣袖,又道,“如今张昭已死,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内孙氏的屯田必然生乱,不过我们却不能干等,你这便命人去散布消息,就说淮南屯田校尉张昭已死,巢湖屯田不日必然失败。”

    “在下领命。”阎象奋然道,“此消息一放出,那些个囤积居奇的士族豪强必然会心生惶恐,眼下聚集在居巢的士族豪强已经不下二十家,所囤积之粮食业已超过了十万石,在下若再散布一个消息,说居巢可售之田仅止三五千顷,则狼多肉少,他们必定沉不住气!其攻守同盟,反手之间定可瓦解!”

    袁否击节道:“善,就这么办。”

    说了这么多,袁否这下真有些累了。

    阎象便起身告退,回去散发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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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两个惊人的消息就在庐江的士族豪强之间流传开来。

    第一个消息说,孙策帐下的屯田校尉张昭因为积劳成疾,突然暴病身亡,眼下,孙氏在巢湖的屯田事务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另一个消息说,因为人手不足、物资吃紧,尤其是吏员不敷用,公子否决定缩减居巢的屯田规模,原定开垦的两万顷水田,将会缩减为一万顷,而这一万顷新开垦的水田中用来对外售卖的,将只有不足五千顷。

    听到消息,聚集在居巢城中的士族豪强便第一时间赶到了范氏坞堡。

    范氏虽然也是庐江大族,名望却一直不彰,这次聚集在居巢县的士族豪强之所以会第一时间聚集到范氏坞堡,却是因为他们知道,范氏背后站着的是郡守刘勋,说白了吧,这次的攻守同盟就是刘勋授意范阳召集的。

    此时此刻,范府的客厅已经吵翻天了。

    “范太公,麻烦了,这下可是麻烦了!”

    “范太公,张昭一死,巢湖必然生乱。”

    “巢湖一乱,我们却是没法再拿孙氏来要挟公子否了。”

    “更糟的是,因为人手紧张,吏员不敷,公子否决定缩减屯田规模,明确对外售卖的田亩更是缩减到了五千顷,可这么点田亩,哪够我们分的?”

    “是呀是呀,这下咱们可是骑虎难下了,你们说怎么办?”

    二十多家士族豪强的家主或者管事聚集在大厅上,嚷嚷成了一团。

    “诸位诸位,诸位莫慌,诸位且勿惊慌,且听老朽一言。”范阳连连挥手,压下众人争吵,又接着说道,“诸位,这两个消息出现得好生蹊跷,老朽敢断言,此必是公子否的小伎俩,其用意无非是为了瓦解我等的攻守同盟,我等切不可上了他的当。”

    “公子否的伎俩?不至于吧。”有人提出异议说,“张昭暴亡这么大的事,我们随便派人往巢湖一打听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公子否不至于蠢到造这样的谣吧?”

    “这个根本就用不着打听了。”另一个豪强说道,“张昭的确死了。”

    说话的却是从舒县来的豪强,舒县离巢湖近,能够第一时间得知巢湖的消息。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脸上,那个豪强又说道:“某有个从弟就在张昭的帐下当掾吏,家父刚谴人送来急信,张昭的确已经暴卒!”

    众人的目光便又回到范阳脸上,等范阳拿主意。

    范阳皱了皱眉,说道:“诸位,就算张昭已死,孙氏屯田也未必就一定失败,何况粮食在我们手里,既便不拿去买田也不会烂掉,而袁否手里却没粮,没粮他就没法继续屯田,所以该着急的是袁否,而非我等,诸位且不可自乱阵脚。”

    众人纷纷点头,眼神却是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

    范阳有些担心,接着说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典故诸位既便没有读过,想必也听人说过,眼下我等与袁否之间的角力也已经到了最要紧的时刻,只差最后一筐土就能把袁否给埋了,这个时候,谁要是敢出幺蛾子,那就是自绝于庐江!”

    众人唯唯喏喏,连称不敢。

    一场聚会,最后不欢而散。

    范阳次子范建,送走了前来拜访的这些士族豪强,回来问范阳道:“父亲,你真觉得公子否会屈服吗?”

    范阳冷哼一声,说道:“公子否会不会屈服为父不知道,但是为父知道,张昭一死,孙氏的屯田前景不妙,孙氏屯田前景不妙,则庐江郡的士族豪强绝撑不到最后,他们一定会在暗中向公子否输诚!”

    “啊?”范建失声道,“那可怎么办?他们一输诚,攻守同盟不就破了?光靠咱们范氏一家坚持,又能有什么用?父亲,咱们不能吃这个亏。”

    “他们不傻,我们也不蠢。”范阳道,“建儿,这样,你这就去找居巢主薄阎象,往居巢府库里屯五百石,不,屯两千石粮食!记住,一定要做得隐秘,绝不能让别家知道,否则刘郡守那里不太好交待。”

    “孩儿这便去办。”范建领命去了。

    (分割线)

    次日一大清早,阎象便兴冲冲的来到了袁否的行辕。

    “公子,呵呵,输诚了,他们输诚了!庐江郡的士族豪强向我们输诚了,呵呵。”阎象按捺不住心中喜意,冲进袁否行辕,手舞足蹈的说道。

    “子音,切勿得意忘形。”袁否笑道,“小心乐极生悲。”

    阎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下收了笑,有些讪讪的说道:“公子,在下就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消息散出去之后,那些士族豪强的族长或管事便坐不住了,纷纷跑来在下衙署,说来好笑,一开始他们还遮遮掩掩的,唯恐别家发现,可后来一看各家都这样,便再没了顾忌,差点没把在下的衙署给挤爆了,也把在下给忙得,从未时到子时就没歇过,连晚膳也没顾上吃,呵呵。”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袁否冷笑一声,又说道,“子音,昨夜府库一共收入了多少粮食?”

    阎象道:“回禀公子,昨夜入库计有稻谷两万六千八百石,黍米八千四百石,菽三千六百四十石,耕牛一百六十八头,农具四千六百件,此外,今明两日还将有六万余石稻谷、两万石黍米,六千石菽外加四百八十余头耕牛入库。”

    袁否默算了一下,问阎象:“有了这些粮食、耕牛、农具,屯田应足够了吧?”

    “公子,足够了,早够了!”阎象欣然说道,“有了这么多粮食,足够居巢的流民支撑到明年开春,虽说等田造好至少也要到九十月间,播种春粮已然不及,但在田间地头种些疏菜瓜果及豆菽,也足可以支撑到明年秋粮打下来,等明年秋粮一下来,我们袁氏就再没有粮食短缺之虑了,呵呵呵。”

    袁否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场因粮食而起的劫难,算是挺过去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袁氏集团就已经在庐江站稳脚跟了,毕竟屯田还没完成,庐江的士族豪强虽然预交了粮,却还没拿到地呢,只有把上万顷良田交到士族豪强的手里,这场功德才算圆满,袁氏集团才算真正站稳脚跟。

第75章 祸福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这帮见利忘义、唯利是图的冢犬之辈!”刘勋正在他的郡守府里大发雷霆,在旁伺候的仆妇下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刘勋刚刚得到消息,庐江的士族豪强已经向袁否输诚,超过十万石粮食、五百头耕牛外加五千余件农具已入了居巢府库,有了这批粮食、耕牛以及农具,袁否在居巢推行的屯田将再无阻碍,刘勋甚至已可以预见到屯田完成之日,庐江满郡百姓、士族交口称颂袁否恩德的那一幕了。

    彼时,袁否的声望将如日中天,他刘勋又将何以自处?

    “可恨,实在可恨!”刘勋怒从心起,一把抓起案头上的硕台摔在地上,硕台碎裂,里面的墨汁洒得满地都是。

    刘偕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便问道:“兄长何故发怒?”

    刘勋将一封密信递给刘偕,没好气的说:“三弟,你自己看吧。”

    刘偕看完之后长叹了一声,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乃天意,天意呀,事到如今,兄长也不必为此事挂怀了,人力有时而尽,该来的终究会来,靠堵是堵不住的,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刘勋也叹息一声,又道,“对了,我让你去请子扬先生,子扬先生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刘偕忙道:“禀兄长,子扬先生一大早就去了彭蠡泽了。”

    “彭蠡泽?又去找乔玄了?”刘勋的眉头便再次蹙紧,幽声说道,“最近这段时间,刘晔跟乔玄怎么突然亲近起来了?”

    乔玄在庐江郡德高望重,刘晔虽然年轻,却隐然庐江的士林领袖。

    所以刘勋很乐意看到乔玄跟刘晔关系不睦,以前两人的关系也一向冷淡,可最近两人却突然变得热络起来,刘勋就难免会疑神疑鬼。

    “兄长多虑了。”刘偕说道,“乔公府中有两位女公子,皆是国色,子扬先生定是相中了其中的一位女公子,所以才会隔三差五前往彭蠡泽。”

    “这就更可虑。”刘勋忧心忡忡的道,“乔玄德高望重,刘晔更是庐江士林领袖,一旦乔刘两家结成了亲家,岂非更加难以制衡?”

    “这个……”刘偕语塞,如果刘晔真成了乔玄的女婿,倒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

    乔氏的势力原本就已经够大了,如果刘晔这个庐江士林领袖再成了乔玄的女婿,那乔氏的势力岂非要逆天?

    今后这庐江郡,究竟是姓刘的说了算,还是姓乔的说了算?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哪。”刘勋懊恼的道,“袁否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偕道:“但愿是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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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晔正跟乔玄在书房对弈。

    棋局已经进入中盘,两人正围绕着乔玄的一条大龙展开贴身肉博。

    乔玄长考了半刻钟,最终捻起一枚黑子落在棋枰上,然后笑着说:“子扬如何?老朽早就说过,公子否是断然不会放弃屯田的。”

    刘晔同样长考了半盏茶的功夫,在棋枰上应了一子,然后点头说:“乔公英明,晚辈的确没有想到公子否竟能想出此破解之策,虽说歹毒了些,效果却极佳,庐江士族豪强并不紧密的攻守同盟竟然是反手之间就遭瓦解。”

    乔玄没有再次落子,而是将手里的棋子丢进了棋篓,对刘晔说道:“子扬,老夫年事已高,不胜体力,这局棋局就暂且封盘,待来日再接着下,不知可否。”

    “也好。”刘晔欣然道,“正好晚辈也有些乏了,那便来日再下。”

    乔玄将刘晔让入偏厅,又命家仆奉茶,然后接着说刚才的话题:“公子否此举的确是歹毒了些,张昭,也算高士,更是一代能吏,可惜了!”

    刘晔说道:“公子否此举虽然歹毒,却也情有可原,毕竟双方立场不同。”

    乔玄讶然,笑着说道:“子扬,这可不像是你说的,你对公子否成见极深,什么时候也开始替公子否开脱起来了?”

    刘晔摆了摆手,说道:“乔公此言差矣,晚辈对公子否并无成见,事实上,公子否在继位之后能自除帝号,并上表向朝廷请罪,还算是个明事理之人,不过,他死捂着传国玉玺不肯上缴朝廷,又将孙策这头猛虎引来庐江,却是居心不良。”

    袁否试图祸水西引,借孙策刘勋相争,借机谋夺庐江的阴微心机,自然是瞒不过刘晔还有乔玄这样的智者。

    乔玄微笑了笑,说道:“方今乱世,土地城池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居之,公子否想要鹊巢鸠占、谋夺庐江,也是没什么错。”

    刘晔叹息一声,说道:“话虽如此,可苦的却是黎庶百姓。”

    乔玄道:“既便公子否不来夺庐江,难道孙策就不会来夺?既便孙策不来,难道曹操就不会来?与其将庐江交给孙策、曹操等辈,则不如将庐江交给公子否,至少,公子否还算是个仁者,至少他心里还装着黎庶百姓。”

    得,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原点了。

    刘晔摇了摇头,说道:“乔公,晚辈始终不认为公子否是一位仁者,更不相信他心里真正装着百姓。”

    乔玄道:“却不知,子扬要如何才肯相信?”

    刘晔道:“之前屯田有半道废止之虑,公子否若宁肯放弃屯田也誓要养活流民,晚辈便相信他是一个仁者,便相信他心里真正装着百姓,不过现在,居巢屯田之大势已成,晚辈却是再没有机会知道他心里是否装着百姓了。”

    “未必。”乔玄微笑道,“子扬,你会有机会知道公子否心里是否真正装着百姓,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刘晔道:“乔公的意思,居巢屯田还会再起波澜?”

    “老朽可没有这么说。”乔玄摆了摆手,又说道,“不过,子扬想必读过淮南子,知道里边有一则典故叫塞翁失马,呵。”

    “塞翁失马?”刘晔道,“祸福相依么?”

    乔玄道:“孙策必是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刘晔点头道:“必是,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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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蒙紧了紧身上仅有的破鼻犊裤,大步走向流民招募处。

    负责登记的小吏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这么一条昂藏大汉,便忍不住说道:“小郎你来错地方了,你应该去那边,那边在招兵。”

    吕蒙便缩了缩脖子,惴惴然的说:“小人,小人看见刀就迈不开腿,不行。”

    小吏目露鄙夷之色,心忖原来是个胆小鬼,真是白瞎了一副好身板,当下拿起毛笔在一块木牌上写下一个号码,然后将木牌扔给吕蒙,不耐烦的道:“这块牌牌收好了,今后每天上工、下工领饭时,就凭这块木牌牌,要是丢了可是不补的。”

    “是是是,小人记下了,记下了。”吕蒙接住木牌,连连点头应喏。

    “去去去,到那边等着,待会有人领你走。”小吏越发不耐烦,将吕蒙赶到一边,又接着登记后面的流民。

    吕蒙走到旁边坐下,一双眼睛看似漫无焦点,其实却始终关注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不片刻,跟吕蒙一起来的另外两个江东死士也登记在册,混进了流民的队伍,三个人还被分在了一个队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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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袁氏枭雄介绍:
一个历史类网络小说爱好者,因为一次空难意外穿越回到两千年前,成了袁术与婢女所生的庶长子袁否,恰逢袁术称帝,曹操纠集刘备、吕布、孙策四路联军,围剿寿春,且看携有一颗未来灵魂的袁否如何逆天改命? 注:袁否的否,音同痞。三国之袁氏枭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袁氏枭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袁氏枭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