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袁否呆呆的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他本不叫袁否,而叫袁野,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躺在马尔代夫的海滩上晒着太阳,而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么个鬼地方。
只是,谁又能想得到,生平第一次坐飞机,结果就遇到了空难。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结果却又穿越到了东汉末年,你说倒霉不倒霉?
东汉末年是什么时代?那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几个最混乱的时代之一,除了五胡乱华以及唐末乱世,恐怕再没有比东汉末年更乱的年代了。
更加倒霉的是,袁野居然穿越成了袁术的儿子。
袁术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冢中枯骨”,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袁野怎么可能不知道曹操这个大奸雄对袁术的评价?
还有更倒霉的,袁野穿越的不是袁术的嫡子袁耀,而是袁术的庶长子袁否。
别看庶子和嫡子也就一字之差,但两者的地位却有着天壤之别,最明显的,嫡子拥有继承权,而庶子却没有继承权。
换句话说,袁术的权势、地位、爵位、府邸、封邑乃至部曲,都是袁耀的,跟他袁否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就这,都还不是最倒霉的。
最最倒霉的是,当袁野穿越过来时,他妹的已经是建安二年的四月了,这个时候袁术已经称帝,曹操已经纠集吕布、孙策、刘备四路联军,打到了袁术的伪都寿春城下,袁术的“仲家江山”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尼妹,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
这不是存心要把人往死里整?
不过,沮丧归沮丧,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袁野,哦不对,是袁否,现在他是袁否了。
袁否从卧榻上坐起身,开始认真考虑接下来的生存大计。
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袁术的“伪都寿春”很快就要失守了,如果按照原来的历史走向,袁术在被曹操、吕布、孙策、刘备四路联军打败之后,逃到汝南又苟延残喘了两年多时间,然后被刘备赶回淮南,咯血而死。
袁术死后,他的堂弟袁胤、嫡子袁耀率领残部前往庐江投奔袁术旧部刘勋,结果在半路上被徐璆截击,袁胤被杀,传国玉玺也被徐璆抢走并献给了曹操,袁耀虽没死,后来还做了孙权的儿女亲家,但袁否却多半死在了半路。
因为,史书上并没有关于袁否的只言片语的记载。
所以,袁否如果想要活命,就必须改变历史走向。
那么,辅佐袁术守住寿春,击退曹操、吕布、孙策、刘备四路联军?
别开玩笑了,先不说袁术根本不待见他这个庶子,根本就不可能听取他的谏言,既便袁术对他言听计从,袁否也没半点信心打败曹吕孙刘这四大猛人。
吕布、孙策能在汉末乱世崛起成为一方诸侯,岂是易与之辈?
曹操、刘备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两个,一个险些统一了中国,一个却能从贩席织履之辈成为皇帝,又岂是侥幸?
何况,原本富庶的淮南大地早已经被袁术糟蹋得不成样子,地主豪强大量南渡,平民百姓更是十室九空,淮南根本就做不了根据地。
所以,袁术这颗腐朽的大树是绝对靠不住的。
那么,去抱曹操的大腿?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虽然说他拥有超越这个时代将近两千年的知识,但问题的关键是,此时曹操手下已经是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了,他袁否此时去投靠未必就能混到什么好位置。
而且,官渡之战马上就要爆发,说不定他会被曹操当成袁绍的奸细拿去祭旗,毕竟他在血统上是袁绍的侄子,曹操这厮又一向多疑,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所以,这种局面是极有可能出现的。
想到袁绍,袁否的心头忽然一动,为什么不去投奔袁绍?
从那个可怜的公子哥的记忆,可以知道,袁绍对他这个侄子还是挺不错的,在袁否十八岁行冠礼时,袁绍特地派人从河北送来了一匹千里马,这可能跟两人的出身相似有关系,因为袁绍也是庶出的长子,袁术就时常骂袁绍是妾养子。
虽然说,袁绍也会在三年后的官渡之战中败在曹操手下,紧接着,河北的袁氏势力也会土崩瓦解,但这不是还有三年时间么?有三年时间作为缓冲,足够袁野做很多事情了,没准有机会改变官渡之战的结果呢?
袁绍,就是袁绍了,就去河北了!
不过,空着双手去显然是不行的,得带一份见面礼过去。
拿什么当见面礼呢?袁否眼珠一阵乱转,忽然想到了一样宝物。
玉玺,没错,传国玉玺!如果将传国玉玺献给袁绍当作见面礼,袁绍一定会欣喜若狂继而对他另眼相看。
只是,如何得到传国玉玺却是个大难题。
还有得到玉玺之后,又如何千里迢迢送往河北?
单凭他一人可不行,从淮南到河北,这一路上可是虎狼环伺啊。
袁否正胡思乱想时,一个纤弱的小身影蹑手蹑脚的走进了他的卧房,袁否回头一看,却是他的侍女若榴。
若榴长着一对蓝宝石一般的大眼睛,肌肤雪白,还有一头火红的秀发,具有典型的突厥人种的生理特征,从那个公子哥的记忆,袁否得以知道,若榴是他那个已经过世的母亲从奴隶市场上买回来的月氏女奴。
母亲过世后若榴就成了袁否的侍女。
若榴大约只有十一二岁,身体瘦小,还没有长开,不过五官却已经出落得极其精致,看得出来,长大之后定然是一个美人胚子。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汉人未必就懂得欣赏番邦女子的美丽。
“公子,这是你要的鹅毛。”若榴将两根鹅毛递到袁否手里,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寿春城里更加乱了,刚才她出宫,连续遇到了三拨当街抢劫的贼人,要不是正好遇到福伯,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说到最后,若榴已经是眼泪汪汪了。
“若榴乖,不哭。”袁否赶紧用衣袖拭去若榴小脸上的泪水,心里却颇为自责,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而是乱世,让若榴这样一个缺乏自保能力的小姑娘去抛头露面,的确是太危险了,何况若榴还是个小美人胚子。
小若榴的眼泪来得快,收得却也快。
能得到公子哄她几句,小若榴就已经很满足了,当下又好奇的问袁否:“公子,你要这鹅毛做什么呀?”
“写字。”袁否笑道。
“写字?”若榴讶然道,“这又不是毛笔,还能写字?”
“你就瞧好吧。”袁否微微一笑,从靴套里拔出匕首,先在鹅毛羽管的尖端斜着切了一刀,然后小心的剔去羽管中的鳞片状物质,再将羽管尖端削成笔尖模样,最后在笔尖的中间开了个小口,一支简易鹅毛笔就算制成了。
中国的毛笔文化博大精深,但袁否作为一个现代人,却实在用不惯毛笔,反而是西方的鹅毛笔更接近现代的水笔,书写起来更加方便。
袁否拿着鹅毛笔走到书案后面跪坐了下来,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古人跪坐在席上写字绘画,袁否表示十分费解,但是急切间他也没地方找椅子坐,而且书案的高度也只适合跪着书写,所以也只能将就了。
只是这样跪着写字,着实的不舒服。
“公子,小婢给你磨墨。”小若榴喜孜孜的跟过来,跪坐在书案的一侧,撩起衣袖露出雪白的皓腕,自告奋勇的替袁否磨墨。
不片刻,若榴磨好了墨,袁否拿鹅毛笔蘸足了墨汁,然后摊开一张蔡侯纸沙沙沙的书写起来。
蔡侯纸为太监蔡伦发明。
到了东汉末年,几经改进之后,蔡侯纸的质地已经极为优良,价格也不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蔡侯纸却始终没有得到推广,当时除了江南少数士族使用蔡伦纸以外,北方的世家豪门却仍然习惯于使用木简。
袁否在纸上记的主要是汉末三国时代的一些人物以及大事,此外就是一些有可能会被用到的知识以及科技,譬如风箱之类。
这些人还有科技,将来都有可能用得着。
袁否主要是怕时间长了,自己会忘记掉,所以趁早记录在册。
看到袁否在那沙沙沙写个不停,小若榴的一对美丽的大眼睛渐渐瞪圆了。
小若榴其实也跟着袁氏子弟认了不少字,可她发现,公子写在纸上的字,明明比她认得的字要简单,却偏偏不认识。
而且公子的书写习惯好奇怪,世人都是从右往左写,而且是竖着写,而公子却是从左往右写,而且是横着写,哪有这样式行文的呀?
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符号,她更是完全看不懂。
袁否写的是简体字,还用了标点符号,小若榴当然不认识。
“公子,你可真厉害。”小若榴手托香腮,满脸崇拜的看着袁否,又道,“这些字,还有这些符文你都是从哪学来的呀?小婢怎么从未见过。”
“那是,公子我厉害着呢。”袁否说完,又轻轻掂了一下小若榴的俏鼻。
小若榴低低的唤了声公子,一张俏脸已经变得绯红,小丫头已经情窦初开了。
小若榴发现,公子这次昏迷又苏醒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她很是喜欢发生在公子身上的变化,因为公子变得更加亲切了。
跟俏婢耳鬓厮磨,袁否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说的是愁眉苦脸是一天,快快乐乐也是一天,为什么就不能笑着面对人生呢?
袁否一边跟俏婢逗乐,一边拼命的回忆可能用得着的知识,不知不觉,就写了十几大张蔡侯纸。
直到老家将袁福进来,袁否才放下鹅毛笔。
袁福是过来提醒袁否,他应该去北门巡视城防了。
袁术对他这个庶长子还真是一点都不体恤,袁否十天前巡城时摔下马,连续三天昏迷不醒,袁术就没过来看过他一眼,现在袁否才刚刚痊愈,袁术便立刻又迫不及待的催促他去巡城,这样冷血的父亲倒也真是少见。
第2章 轻视
当袁否披挂整齐来到寿春北门城头时,天上已经下起了牛毛细雨。
自进入三月以来,这天就像是被人捅漏了似的,开始连续不断的下雨,广袤的淮南大地几成一片泽国,寿春更是平地积水三尺。
袁否的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阴云密布。
寿春城原本就年久失修,现在又长时间浸泡在雨水中,部分墙段已然是摇摇欲倒,不出现意外的话,破城只在三五日之间。
换句话说,再接下来的三五日,将直接决定他的命运。
“公子小心,这段城墙已经被积水浸坏了,随时都有可能垮塌。”老家将袁福,跟在袁否的身后,不断提醒袁否小心脚下。
“公子又来巡城来了?”一个淡漠的声音忽然间响起。
袁否抬头,便看到一员身材长大的武将站在他前方不到十步远。
武将披着重铠,铠甲上纵横交错满是刀创剑痕,还有箭矢深深的楔入到了铠甲的缝隙之间,没来得及取出,只是斩断箭杆了事。
袁否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所以认识这员武将。
这员武将是袁术的头号心腹大将,也是“仲家王朝”的卫将军,纪灵。
迎着袁否的目光,纪灵又道:“公子还是请回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纪灵语气寡淡,听不出有任何情感的倾向,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但是袁否却从中听出了毫不掩饰的不屑。
说完,纪灵便转身开始检查城防,不再理会袁否。
纪灵如此,他手下那群骄兵悍将对他这个长公子也是毫无尊重可言,甚至还有战兵对着他的背影吐痰。
袁否便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他这个长公子在袁军将士心目中的形象很不堪啊。
这种情况,要想从袁术帐下拐走一支军队,难度很高啊。
这可怎么办才好?他如果想要逆天改命,就非带着传国玉玺去河北投奔袁绍不可,可带着传国玉玺这样的重宝,如果没有大军护佑,他根本就到不了河北,不说吕布、刘备、曹操各路诸侯,就是随便一伙山贼都能要了他命。
袁否满怀心事,在北门城头上随便走了个来回就准备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袁否转身准备下城时,箭楼上的袁军瞭望哨忽然吹响了号角。
几乎是同时,城北旷野上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牛角号声,幽远得就像来自九幽地狱的哀叹,这却是曹军的号角。
霎那间,城头上的袁军将士便骚动了起来。
刚刚还横七竖八、满脸疲惫的躺在马道上的袁军战兵纷纷翻身坐起,弓箭手开始清理箭壶中的箭矢,重装步兵开始检查身上铠甲是否已经束缚好,辅兵们却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城头上来回乱窜,整个城头立时乱成了一锅粥。
看到城头上的袁军将士乱成了一锅粥,袁否立刻打消了回府的念头。
一种无可名状的情绪,一下就牢牢的控制住了袁否的心神,他几乎是本能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及胸的垛堞后面。
袁否扶着垛堞往外看,立刻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只见寿春城北的旷野上,蒙蒙雨丝中,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甲兵。
初时,只是远处地平线上的一条黑线,但是很快,这条黑线就向着两侧无限延伸,然后幻化为了铺天盖地的甲兵。
无数的持戈甲兵,铺天盖地漫湮而来。
那一排排耸立的长戈,几乎遮蔽了整个原野。
汪洋大海般的甲兵中,一杆黑色大纛正在蒙蒙雨丝中高耸着,在黑色大纛的中央,用金色丝线绣着一个斗大的曹字。
曹操!
曹军!
曹操的大军!
袁否倒吸了一口冷气。
最令袁否肝胆俱颤的,却是,十万曹军将士整装行进,竟是鸦雀无声!
如此军容,如此军纪!
作为一个来自两千年后的未来灵魂,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直接的面对这支史不绝书、凶名昭著的军队!不愧是曹操,不愧是曹军,这种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气,这种冰冷的压力,光是看着,就足以令人窒息。
看来,三年之后,曹操能凭借七万曹军打败袁绍七十万河北大军,并非侥幸啊!
寿春城头立刻响起了一片的吸气声,无论战兵辅兵,还是大将小兵,都被眼前这令人窒息的一幕震撼到了。
曹军,看样子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寿春,危矣!
“咚!”
“咚!”
“咚!”
曹军阵中骤然响起雄浑低沉的战鼓。
鼓声三响,紧接着响起整齐划一的号子声:“吼!吼!吼……”
下一霎那,黑压压的曹军大阵忽然间变阵,一列列身披重甲的重装步兵左右收缩,大阵中间便出现了一条条的通道。
紧接着,一架架庞大的攻城器械被曹军辅兵推了出来。
袁否是一名历史爱好者,曾读过不少历史类网络小说,对古代的攻城器械颇有了解,发现曹军推出的攻城器械竟是门类齐全,有抛石机、尖头轳、巢车、壕桥、云梯,还有高度超过寿春城墙的攻城塔,曹军这次明显是倾巢而来。
“吼!”
“吼!”
“吼!”
数以千计的曹军辅兵精赤上身,踩着鼓点,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或拉或推,驱动着笨重的攻城器械,向着寿春北门缓缓逼近。
辅兵和攻城器械两侧,是身披重甲的重装步兵,负责保护。
在更远处,还有黑压压的曹军骑兵在两翼掠阵,一旦袁军敢出城,两翼的曹军骑兵立刻便会斜切过来,切断袁军退路。
“吼!”
“吼!”
“吼!”
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庞大的攻城器械向着寿春北门缓慢却片刻不停的逼近,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在寿春城头上空。
寿春城头的袁军将士开始变得不安。
战兵们惶然四顾,脚下不住的后退。
辅兵则更加不济,有两个胆小的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曹军还没有正式开始攻城,寿春守军就已经快崩溃了。
危机关头,纪灵突然出现,寒光一闪,转身逃跑的两个辅兵已经人头落地。
纪灵高举着滴血的环首刀,凶狠的目光从挤成一团的辅兵脸上冷冷的扫过,杀气腾腾的喝道:“胆敢临阵脱逃,斩!”
“回去!”
“都回去!”
“后退者死!”
纪灵身后的数十亲兵同时抽出环首刀,举刀怒吼。
袁军辅兵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了城头上。
袁否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被曹军的攻城场面吸引住了。
曹军甚至连试探都没有试探,上来就直接投入所有的攻城器械,发起了强攻。
距离城墙还有大约两百米时,曹军的几十架抛石机就不再前进,负责操控抛石机的曹军辅兵开始紧张的打入铁钎,固定抛石机架。
而剩下的壕桥、云梯、攻城塔以及尖头轳却在重装步兵的保护之下继续前进。
距离一百米时,城头上的袁军弓箭手开始放箭,曹军的重装步兵立刻举起大盾,在曹军辅兵的头上结成了严实的龟壳阵。
偶有箭矢从大盾遮蔽不到的缝隙攒入。
不断有曹军战兵或者辅兵惨叫着倒下。
不过,这种程度的杀伤显然不足以阻止曹军的逼近。
在曹军的攻城器械推进到城墙下之前,守军显得办法不多。
曹军的几十架抛石机攻击了几轮之后,曹军的八架壕桥率先推进到了护城河前。
壕桥装有两对轮子,两对轮子的间距视护城河的宽度而定,正常情况下,当壕桥被推入护城河之后,两对轮子正好卡在护城河中。
但要想把壕桥成功的架到护城河之上,必须拥有一定的速度。
因为只有速度够快,壕桥才能拥有足够的惯性,才能够确保,壕桥的前部延伸端能够成功的架到护城河的对岸。
要是速度不够快,壕桥的前部延伸端就会一头栽入护城河内。
负责保护的曹军战兵首先撤掉龟壳阵,上百名袒胸露背的曹军辅兵大声呐喊着,奋力推着壕桥冲向了护城河。
守军也意识到了危险,箭雨开始变得密集。
失去了战兵的保护,曹军辅兵的伤亡开始急剧增加,短短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有四五十个曹军辅兵中箭倒下。
不过,剩下的曹军辅兵并没有丝毫的退缩,推着壕桥继续冲锋。
片刻之后,八架壕桥先后推到了护城河前,在前轮悬空的瞬间,剩下的曹军辅兵齐齐高喊了一声,然后奋力压下壕桥的尾端,壕桥前端便以后轮为支撑轴,一下翘起来,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越过护城河,砸向了对岸。
轰轰,八架壕桥的前端先后重重的砸在护城河对岸。
除了其中一架壕桥因为承受不住剧烈的撞击而断裂,其余的七架壕桥却承受住了残酷的战场考验,壕桥架通了!
壕桥一经架通,曹军的重装步兵便迅速通过了壕桥,在寿春城的城墙下结成一个个严密的龟甲阵,紧接着,曹军的云梯、尖头轳还有攻城塔也相继越过壕桥,抵近到了寿春城的城墙下,惨烈的攻城战,正式上演。
第3章 赌命
“公子,小心!”
“公子,这里太危险了。”
“公子,我们快离开这里。”
老家将袁福扛着大盾挡在袁否跟前,焦急得连声大吼,袁否却是充耳不闻,他已经完全被眼前惨烈的攻城战深深震撼了。
曹军的十几架云梯已经架起。
一拨拨的曹军战兵顺着云梯攀援而上。
城头上的袁军战兵则将滚木、檑石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不断有曹军战兵被滚木、檑石给砸中,惨叫着摔下去。
对于攻城的曹军来说,更可怕的还是守军的狼牙拍和夜叉檑,每一次的砸下,都必然会收割走一大群曹军战兵的生命。
城门下,曹军的尖头轳也已经架起来,正在曹军辅兵的奋力牵引下,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寿春城门。
城头上的袁军将士则将一锅又一锅煮沸的金汁倾倒而下,烫得底下举着大盾、负责保护辅兵的曹军战兵嗷嗷惨叫。
熏人的恶臭很快开始弥漫开来。
不过曹军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呃啊!”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忽然从袁否的身后响起。
惊回首,袁否便看到他的一个家兵,已经被一枝儿臂粗的巨型弩箭射翻在地,弩箭从他的胸口射入,穿透心脏之后又将他的身体整个钉在了马道上,殷红的血液,就跟喷泉似的从他嘴角溢出。
那个家兵只叫了两声,便即气绝身亡。
“咻!”凄厉的破空声忽然从脑后传来,袁否不及躲闪,便感到右脸颊一凉,然后微微有些发麻,拿手一摸,却发现满手都的血。
有些茫然的回过头,袁否便吃惊的看到,十几架高耸入云的攻城塔已经推进到了寿春城外,距离不过十几步远,架在攻城塔上的巨型床弩居高临下,正向着寿春城头的袁军将士发射出一排排的巨型弩箭。
除了巨型床弩,攻城塔上还有数以百计的曹军弓箭手,正片刻不停的挽弓放箭,将一**箭雨倾泄到城头,霎那之间,城头上的袁军将士就像是被农夫拿镰刀割倒的麦草,一排排的倒了下来,倒在了血泊之中。
其中一架攻城塔上,一员曹军战将目光凶狠的看着他。
下一刻,那员曹军战将再次挽开铁胎弓,又一箭往袁否射过来。
袁否眼睁睁的看着那狼牙箭在眼前急速放大,想要躲,却发现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这就要死了吗?袁否神情茫然。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又要死了?
就在袁否自忖必死之际,一面蒙有铁皮的大盾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狼牙箭一下就洞穿了大盾的铁质蒙皮,余势未竭又连续洞穿了大盾的三层木板,闪烁着黝黑寒芒的狼牙箭簇直接从大盾内侧透出,冷森森的箭锋距离袁否的脸颊仅有毫厘之遥。
老家将袁福救了袁否一命。
“保护公子!”十几名家兵纷纷涌上来,在袁否跟前筑起人墙。
不少袁军辅兵被袁否的家兵给撞翻在地,城头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看到这一幕,城头上的袁军将士纷纷向袁否投来或不屑、或鄙夷、或愤怒的目光,废物就是废物,除了添乱什么忙都帮不上。
袁否被袁军将士的眼神深深的刺疼了,瞬间就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袁否推开挡在面前的家兵,大步走到纪灵面前,厉声道:“张将军,这样下去我军太被动了,反击,我们必须发起反击!”
“反击?”纪灵嘴角一下绽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纪灵身后的两员副将也冷冷的看着袁否,心忖这公子哥还真是天真啊。
搞搞清楚,现在是曹军在攻城,我们在守城,出城反击?你是在说笑么?
“是的,反击!”袁否却是毫不在意,大声道,“我们必须摧毁曹军的攻城器械,尤其是尖头轳还有攻城塔,否则寿春城门不保,寿春城池不保!”
袁否话音方落,底下的城门洞里忽然传出轰的一声巨响,然后整座城楼都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纪灵和身后的两员副将全都变了脸色,他们虽然看不起袁否这公子哥,却也承认袁否说的有道理,曹军的尖头轳和攻城塔,威胁太大。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纪灵就认可了袁否的建议。
“说的倒容易,怎么反击?”纪灵轻蔑的反问道。
“我们从水门出击,曹军的前后梯队有一些脱节,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就足可以在曹军第二梯队赶到之前,全歼其第一梯队并摧毁所有器械!”袁否挥舞着拳头,于乱军中声嘶力竭的喝道,“只要摧毁曹军的攻城器械,曹军的攻势也就瓦解了。”
“从水门出击?”纪灵心下微微一动,这倒是颇合兵法上出其不意之精妙。
再扭头看城外,纪灵发现曹军前后两个攻击梯队之间果然有一些脱节,估计是因为这半个多月袁军始终龟缩不出,所以曹军有些大意了。
纪灵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一下就看出,出城反击虽然风险极大,但是一旦得手的话,就会对曹军构成重创,摧毁曹军的攻城器械之后,接下来的三五天内,曹军怕是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攻势了。
纪灵的目光一下就落在身后的两员副将身上。
两员副将却不约而同的转开头,不敢正视纪灵的视线。
显然,这两员副将都不敢领兵出城反击,因为这几乎就是必死的任务。
袁否将两个副将的表情看在眼里,冷笑之余,又猛然上前一步,喝道:“将军,本公子愿意领兵出城反击。”
“你?!”
“什么?!”
纪灵和两员副将的目光一下落在袁否身上。
“公子?”老家将袁福和十几个家兵也有些吃惊。
纪灵目光阴冷的盯着袁否,说道:“公子,需知军中无戏言!”
纪灵还真有些动心,如果公子否真愿意领军出城反击,无疑能极大的鼓舞出战将士的士气,那么这次反击,或许真能得手。
“本公子愿立军令状。”袁否也是豁出去了,他决定押上身家性命赌一把。
要是赌赢了,他就有机会获得袁军将士的拥戴,逆天改命的计划就有可能实施,既便是赌输了,也不过就是搭上一条小命,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不是么?因为按照既定的历史走下去,他袁否照样只有死路一条。
“好,本将给你八百精兵!”纪灵说完,又向着袁否长长一揖,大声说道,“本将,谨在此预祝公子旗开得胜!”
“预祝公子旗开得胜!”
“预祝公子旗开得胜!”
纪灵身后,两员副将跟着长长作揖。
起身之后,两员副将再看向袁否时,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视之意,无论如何,甘愿自蹈死地的勇士,都是值得人尊敬的。
更何况,公子否还是皇长子,这就尤其值得尊敬。
这一次,纪灵并未敷衍袁否,他果真给了袁否八百精兵。
袁否在八百精兵或者轻蔑、或者不屑的目光之下,翻身爬上一架废弃的牛车,然后声嘶力竭的大吼:“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
不得不说,袁否这公子哥生了一副好嗓子。
袁否的嗓音极其浑厚,发出的吼声犹如雄狮的咆哮,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再加上城墙和城内建筑的回声效果,很容易就盖过了将士们的喧哗声。
“你们一定想问,你袁否杀过人吗?拿得动环首刀吗?”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在今天以前,我袁否从未杀过人,我也不想骗你们,十几斤重的环首刀对我来说,的确太重了。”
说完,袁否就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吃力的挥舞了两下。
袁否所佩的环首刀并非什么宝刀,而是袁军中大量装备的制式环首刀,刀长一百一十公分,刀身宽约八公分,刀背厚半公分,直身、斜锋、无格,重量约四公斤,折合汉斤,那就是十六斤,对于袁否一个现代人来说,的确是有些偏重了。
看到袁否像个市井之徒以我自称,全无寻常世家公子的高高在上,又毫不避讳自己力气小的弱点,集结的八百精兵便纷纷哄笑起来,不过笑完了,却又莫名觉得,公子否好像也没他们想象中那么讨厌。
“我袁否从未杀过人,但我知道,寿春若是被攻破了,曹军就会把我们全部杀光,不光我们,还有我们的妻儿老小,他们都将成为曹军的刀下亡魂,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们,三年前曹操挥师东向,尽屠徐州四郡九县,泗水为之不流。”
袁否的声音原本就极具穿透力,度过最初的紧张之后,说话也越来越具有煽动力。
八百精兵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袁否身上,开始用心的聆听袁否的演说。
“我袁否不是力大无穷的勇士,甚至就连提刀都吃力,但是,我袁否仍愿意义无反顾的踏上战场,因为……”袁否的目光逐渐变得灼热,声音也变得越发激昂,“因为,寿春城内有我值得拿命去守护的亲人!”
只是一句话,八百精兵的情绪瞬间就被点燃。
是啊,寿春城内有他们的父母、妻儿,有他们值得拿命去守护的人,袁否身为皇长子尚且愿意以命相博,他们又有何可以贪婪的?
“为了我们的父母!”袁否猛然举刀,引吭长嚎。
“为父母!”
“为父母!”
“为父母!”
八百精兵纷纷举刀,山呼响应。
“为了我们的妻儿!”
“为妻儿!”
“为妻儿!”
“为妻儿!”
袁否凛凛一笑,转身,环首刀遥指城外,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咆哮起来:“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第4章 陷阵
寿春水门就建在北门右侧,相距大约百步,平时用来排除寿春城内的雨水以及污水,此时因为整个淮南连降暴雨,寿春城内积水三尺,所以整座水门已完全被浸没在水线以下,要想通过水门,就必须泅水。
但正因为水门完全浸没在水线以下,所以曹军才想不到袁军会从水门出城反击,这就暗合了兵法上讲的,出其不意的制胜要素。
而这也是纪灵同意出兵的主要原因。
当袁否带着士气高涨的八百精兵来到水门前时,负责守卫水门的袁军战兵已经通过绞盘将内外两重铁栅门绞起来。
只是因为在水线以下,所以看不到。
袁否第一个跳进水渠,冰冷的雨水很快浸透他全身。
既便卸掉了全身甲骨,可十几斤重的环首刀仍给袁否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他必须奋力踩水,才不至于在水中灭顶。
紧接着,八百精兵也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跳下水渠。
在水渠之中游了一段,袁否第一个来到了水门之前,袁否用脚探了探水门的拱顶,然后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冷、浑浊的积水中。
水门长度不过短短的二十多米,可在袁否的感觉中,却似有一百米那么长。
当袁否终于泅出水门外口,便奋力踩水、迫不及待的浮出了水面,然后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这时候,曹军的攻城战已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无论是操控攻城器械的曹军辅兵,还是蚁附攻城的曹军战兵,或者是负责压制城头守军的曹军弓箭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寿春城头的守军身上。
根本没人注意到,一支袁军精锐已经从水门悄悄泅渡出来。
袁否身后,越来越多的袁军脑袋从水中冒起来,然后沿着沟渠左岸展开来,后面,还有更多的袁军脑袋不断冒出。
袁否环顾左右,发现所有的袁军战兵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一股异样的豪情顷刻之间从袁否胸际升腾而起,然后双手攀着水渠边沿猛一用力,人就已经轻松攀援而上。
几乎同一时间,头排的二十多名袁军精锐也跟着爬了上来。
袁否上前一步,缓缓抽出环首刀,再回头向着身后的二十多名袁军精锐灿然一笑,然后便引刀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前方的曹军。
袁否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一下子就点燃了袁军精锐的战意。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已经上岸的四十多名袁军精锐霎那间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然后纷纷抽出环首刀,跟着袁否兜头杀向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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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军后阵。
曹操带着三位心腹谋士站在高高绞起的巢车上,正在观战。
曹操四十多岁年纪,白面短须,一双小眼睛显得神采奕奕。
对于今天的攻城,曹操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因为曹军的军粮已经所剩无几,孙策虽然借了他一些军粮,但也只够支应三日。
换句话说,如果三日之内不能击破寿春城,曹操就只能黯然退兵了。
退兵当然是绝对不行的,现在,全天下的诸侯都在眼巴巴看着他曹操呢,他今天收拾不了袁术,明天就会有更多的诸侯僭位称帝,那时他手里捏的天子就会变得一文不值,曹操绝不允许这样的局面出现。
巢车上的视野极好,再加上这时候雨也停了,视线完全不受影响,所以曹操第一时间看到了从排水渠边突然冒出来的袁军战兵。
“什么情况?”曹操手指前方,愕然道,“这股叛军从哪冒出来的?”
曹操虽然感到错愕,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一股三五十人的叛军而已,掀不起什么太大的浪花来。
“袁军反击?”
“袁术居然还是胆子出城反击?”
“主公,看来我们还真是小觑了袁术了。”
三个谋士也是相顾莞尔,不过更多是当笑话来看的。
然而,当越来越多的袁军战兵跟着出现,曹操和几个谋士终于意识到不对。
“主公,水门!叛军从水门发动反击啦!”站在曹操左边的谋士大叫了起来,这个谋士大约二十多岁,面色青黄,看上去身体不怎么好。
“水门?啊呀不好!要坏事!”曹操大叫一声,当即从巢车上探出脑袋,朝着下方厉声高喊,“许褚何在?”
一员身高八尺,腰大十围的武将应声出列,应道:“末将在。”
曹操乾指喝道:“即刻率五百虎卫驰援第一梯队,第一要务为保住壕桥,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壕桥!快去!”
“诺!”许褚轰然应诺,带着五百虎卫火速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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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袁否率领的袁军精锐已经与城外的曹军短兵相接。
托天之幸,最先对上袁否的是一个曹军辅兵,曹军辅兵大吼一声,手起剑落。
袁否本能的举刀一挡,只听得光当一声,曹军辅兵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就已经断成了两截。
不过,刀剑相击时产生的巨大反震力,也一下将袁否掀翻在地上。
那曹军辅兵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狞笑一声,举着剩下的半截断剑,又照着袁否头上恶狠狠斩落下来。
袁否的右手被震得虎口发麻、小臂酸软,根本连刀都举不起来了,生死一线间,袁否本能的举起左臂格挡,却挡个正着,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曹军辅兵的断剑便已经切开了袁否的青铜护臂,却只切进去不到半分,只伤着了袁否的一点皮毛。
曹军辅兵又愣了一下,然后奋力拔剑,断剑却卡在袁否的青铜护臂里拔不出来。
这时候,袁否终于回过神来,右臂也恢复了力量,当下想也不想,举起环首刀就直直的刺进了曹军辅兵的嘴巴里。
袁否的环首刀极为锋利,一下就刺穿了曹军辅兵的脑袋。
殷红的鲜血顷刻间从曹军辅兵的嘴巴里喷涌而出,又顺着环首刀溅落在袁否身上。
袁否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到传说中初次杀人时会出现的不适,有的,只是兴奋。
袁否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嗷……”
袁否一脚将曹军战兵踹翻在地,然后仰天咆哮。
这一刻,看似弱不禁风的袁否,犹如一尊天神。
袁否犹如雄狮怒吼一般的咆哮,立刻引来袁军战兵的回应,所有已经上岸的袁军战兵全都跟着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然后挥舞着兵器扑向对面的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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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头,纪灵站在前凸的雉楼上,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的战场。
看到袁否振臂一呼,身后的袁军精锐顿时间山呼响应,纪灵的瞳孔便不禁微微一缩,这么快就获得了那些精锐老卒的认可?看来以前还真是看错长公子了,也许,长公子这一次真能够创造奇迹也说不定。
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骤然从城外响起。
猛然抬头,纪灵便看到一支精锐战兵正从曹军大阵中掩杀过来。
曹操终于意识到他有些大意,前后两个梯队之间有些脱节了么?不过,这个时候再想补救是否还来得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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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垣之下,激战正酣。
一员身材长大的曹军屯将一脚直踹,将一个年轻的袁军战兵踹翻在地,然后高举着环首刀照着袁军战兵脖子斩落。
袁否正好在那曹军屯将身后,想也不想就一刀斜斩。
背对袁否的曹军屯将猝不及防,背上立刻被袁否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曹军屯将顷刻间惨叫一声,刀也砍歪了数寸。
倒地的袁军战兵及时逮住机会,一个鲤鱼打挺就把那个曹军屯将扑倒在地,然后一记头槌恶狠狠的撞在曹军屯将的额头上,曹军屯将惨叫一声,立刻被撞得七荤八素,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袁军战兵的环首刀就已经捅进他的心口。
“兄弟,身手不错。”袁否长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小卒而已,贱名不足挂齿。”年轻战兵说完又大吼一声,将手中满是缺口的环首刀照着袁否奋力掷出。
变起仓促,袁否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竖子敢尔!”老家将袁福惊觉不对,却是来不及回救袁否了。
说时迟那时快,年轻战兵掷出的环首刀就已经翻滚着从袁否的脸颊右侧滑过,紧接着,袁否身后便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袁否霍然回头,看到一个曹军战兵的面颊上钉着环首刀,已经满脸狰狞的往后摔倒了下去。
袁否从惊悸中回过神来,对着年轻战兵点了点头。
年轻战兵对袁否笑了笑,说:“现在我们两清了。”
“你并不欠我的,但我却欠你一命。”袁否笑笑,再一回头,看到袁军精锐已经基本驱散城垣下的曹军辅兵,不少袁军精锐杀得兴起,甚至开始仰攻蚁附在云梯上的曹军战兵,这却是舍本逐末的举动。
袁否深吸一口气,当即声嘶力竭咆哮起来:“先不要管云梯和攻城塔,先斩断壕桥,斩断壕桥,斩断壕桥……”
第5章 公子否
“斩断壕桥!”
“斩断壕桥!”
“斩断壕桥!”
袁否连连高声呐喊,然后挥舞着环首刀冲到一座壕桥中央,举刀下劈。
只可惜,袁否这公子哥实在是缺乏锻炼,全力一刀,居然也只在壕桥的大梁上砍出一道深不过寸许的缺口。
好在这个时候,出击的袁军精锐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当下袁军精锐便不再与城下的曹军缠斗,而是蜂拥上了壕桥,开始疯狂的劈砍壕桥,刚才救了袁否一命的那个年轻战兵表现得尤其骁勇,高举着一把从曹军手中夺来的环首刀,只是一刀,就在壕桥大梁上砍出了一个深深的缺口。
袁否奋力砍了六七刀,也只砍下一小片木屑,只得颓然放弃。
“呔,贼子敢尔!”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骤然从前方响起,几欲震碎袁否的耳膜。
袁否有些惊悸的抬头,便看到一个铁塔般的壮汉突然间出现在了护城河的对岸,壮汉手持一把特制的加长环首刀,其长度至少有六尺左右,宽度和厚度也远远超过普通的制式环首刀,这把环首刀的刀刃上还密布着波浪一般的暗纹,竟是一把百炼精钢环首刀。
就这片刻功夫,那壮汉就已经疾步冲上了壕桥。
袁否前面的两个精锐战兵不知深浅,举刀相迎。
“嗬呀!”壮汉一声暴喝,手中环首刀横扫而出。
两个袁军战兵只觉腰间一凉,整个下半身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两个袁军战兵惊恐的低头看,便看到自己的腰腹间已经冒出了一条血线,殷红的鲜血正如喷泉般喷涌而出,再接着,他们就无比惊恐的看到自己的身体从腰间错开,下半截身体还好端端的站在桥上,上半截身体却已经向着一边滑落。
“啊啊,救我……”
“救我,我不想死……”
两个袁军战兵立刻凄厉至极的惨叫起来,遂即滑落进了护城河里。
那个壮汉一脚将袁军战兵剩下的两截残尸踹入护城河里,然后继续向前,一对鹰隼似的虎目已经冷冷的锁定了袁否。
袁否凛然,他这才看清楚,这壮汉竟是一员曹将,这曹将身量极高,目测至少也有两米左右,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却还是这员武将的腰围,袁否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粗壮的腰围,传说中的腰大十围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死!”壮汉两步抢到袁否面前,手起一刀照着袁否斜斩而下。
“公子小心!”老仆袁福暴喝一声,扛着大盾斜刺里冲出,挡在了袁否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壮汉的加长版环首刀已经狠狠的砍在袁福的大盾上,只听啪一声,扣在袁福左臂上的大盾当场被劈碎,袁福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得横飞出去,一下就摔进了护城河里,不过这势如雷霆的一刀,却好歹让袁福给挡下了。
袁否死里逃生,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公子闪开!”凄厉的咆哮忽然从身后响起,袁否本能的闪到一侧,然后就看到他的一个家兵已经表情狰狞的冲上来,助跑几步接着两脚蹬地猛然腾空而起,然后高高举起环首刀照着壮汉头上恶狠狠的斩下来。
家兵选择的出击时机极好,正好是壮汉刀势用老的时候。
壮汉狞狞一笑,明明已经招势用老的加长版环首刀突然刀锋一转,然后斜着上撩,寒光一闪,凌空扑下来的家兵就被壮汉来了个大破膛,家兵胸腹一下绽裂,腹腔里的内脏、肚肠便哗啦啦的凌空洒落下来。
那个家兵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即摔在桥上气绝身亡。
拥挤在壕桥上的袁军战兵见状顿时肝胆俱裂,脚下本能的往后退。
对面的曹军战将太可怕了,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头怪兽!
只片刻功夫,整座壕桥上便只剩下袁否还有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年轻战兵。
那个年轻的战兵却是毫无畏惧,挥舞着满是缺口的环首刀迎上前,然而,勇气并不足以弥补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不到两个回合,壮汉一脚踹出,正中年轻战兵胸口,年轻战兵的身体立刻就像是被抛石机抛离的巨石,往后方倒飞而出。
年轻战兵足足飞出去有几十步,才重重撞上城墙,当场昏死过去。
壮汉狞狞一笑,凶狠冷厉的目光便再次落在了袁否身上,下一刻,只见寒光一闪,那把加长版环首刀已经疾如闪电般向着袁否斜斩而下。
生死关头,袁否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咆哮着举刀相迎。
然而,就在袁否举刀的瞬间,脚下忽然一滑,摔跌在地。
这一摔倒,却阴差阳错救了袁否小命,壮汉的加长版环首刀一下将袁否的环首刀磕飞,然后险之又险的贴着袁否的头顶斜斩而过,一下就削掉了袁否用来束发的紫金冠,袁否的满头黑发立刻披洒下来,状极狼狈。
“死!”壮汉一刀落空,回手又是一刀往袁否胸口刺来。
袁否跌坐在桥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环首刀往自己胸口猛刺过来。
就在袁否自忖必死之际,壕桥却忽然发出喀嚓一声响,然后从中间猛然折断。
原来,这座壕桥原本就已经被袁军战兵砍得伤痕累累,那个曹军战将体重惊人,再加上后面又有更多曹军战兵蜂拥而上,终于是承受不住,从中间断裂开来。
壕桥的这一断裂,却又阴差阳错救了袁否一命,曹军战将因为失去重心,刺出的一刀便也跟着失了准头,原本照着袁否心窝刺出的这一刀,却贴着袁否的左肋滑过,只在袁否的左肋下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噗嗵!”
“噗嗵!”
“噗嗵!”
袁否、那个曹军战将还有身后蜂拥而至的曹军战兵纷纷坠入护城河里。
“救公子!”
“快救公子!”
几个家兵反应快,赶紧找来长戟伸进护城河里来捞袁否。
袁否却是会水的,当下从冰冷的河水中探头脑袋,厉声高喊:“不要管我,投矛,射杀曹将,射杀曹将,射杀曹将!”
到这个时候,袁否已经反应过来,刚才那员曹军猛将,定然就是虎痴许褚。
许褚是谁?许褚可是曹操麾下的头号猛将,更是他的贴身宿卫,若能将虎痴许褚射杀在这里,则等同于斩掉曹操的一条胳膊!
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袁否又岂肯错过?
“快,投矛,射杀曹将,射杀曹将,射杀曹将!”袁否连连怒吼。
岸上的袁军战兵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捡起长矛,照着落水的许褚投掷过来。
许褚人在水中,行动不够自如,勉强格挡了几支投矛,便被袁军战兵投掷过来的长矛接二连三的刺中身体,好在避开了要害,所以并无性命之忧。
但既便是这样,当许褚被虎卫军救上对岸时,背上、腿上依然插了十几枝长矛,整个人被射得跟刺猬似的,而且鲜血淋漓,看着极为吓人,也就是许褚皮糙肉厚扛得住,要换成是一般人,光失血就足以致人于死地。
袁否这时候也被家兵救上了岸。
这时候,城垣下的厮杀已经进入尾声,除了云梯上、攻城塔里仍还有曹军战兵在负隅顽抗之外,其余的曹军战兵、辅兵都已经被袁军斩尽杀绝,冲撞城门的尖头轳、云梯,还有架在护城河上的七座壕桥也悉数被毁。
对面的曹军蜂拥而来,只可惜,壕桥已经尽数被毁,他们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站在护城河对岸,毫无意义的叫骂,接着就是胡乱放箭。
但是很快,寿春城头万箭齐发,将曹军射了回去。
仗打到这个份上,今天这一战,袁军已经算是赢了。
死里逃生的喜悦,顷刻间将袁否充满。
这场押上身家性命的豪赌,他赌赢了!
袁否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笑得涕泪交流。
袁否之所以如此失态,一方面是因为庆幸,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后怕。
直到这个时候,袁否才终于回过味来,刚才的这场厮杀有多么的惊险,他竟然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而且,他的反应只要慢上那么半拍,袁军的反应只要慢上那么半拍,壕桥就让许褚和他的虎卫军夺下了!
这样的话,他袁否就出城反击的八百精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看到袁否在那毫无形象的大笑,死战余生的袁军战兵便也跟着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互相拥抱。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公子否!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袁军战兵自发的加入呐喊,袁军战兵的呐喊起先还杂乱无章,可是很快,便汇聚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声音。
“公子否!”
“公子否!”
“公子否!”
袁军战兵一边呐喊,一边用环首刀拍打挎在左臂上的小盾。
很快,城墙上的袁军战兵也自发的加入进来,他们一边以长矛重重顿地,一边跟着城垣下的战兵齐声呐喊。
“公子否!”
“公子否!”
“公子否!”
一霎那间,天地间除了袁军将士的呐喊,再没有别的声音。
是的,面对力挽狂澜,等同于救了他们妻儿老小的公子袁否,袁军将士们一点也不想掩饰他们心中的尊敬和爱戴。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袁否却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这公子哥的身体,终究还是孱弱了一些。
第6章 父子
曹军后阵,巢车之上。
既便是远在数百步外,都能清楚的听到袁军将士的呐喊声。
曹操脸色阴脸,右手下意识的拍打着巢车的护栏,喃喃低语道:“公子否?公子?难道是袁术的儿子?”
一个谋士说道:“袁术有二子,长子庶出,名否,应该就是此子。”
“袁否?袁否!”曹操一巴掌重重拍在巢车护栏上,沉声道,“想不到,袁术这具冢中枯骨却也生了一个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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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袁否再次醒转,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卧榻之上。
袁否侧过头一看,发现卧房里除了侍女小若榴,还有一个头裹方巾的医工,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看到袁否醒转,小若榴顿时喜极而泣,哽咽着说:“公子,你可算是醒了。”
“若榴,别哭,公子没事。”袁否本能的伸出左手去给若榴擦眼泪,却不料牵动了左肋下的伤口,疼得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公子,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若榴顿时大为紧张,又扭头问旁边站着的那个医工道,“华侍医,公子他没什么大碍吧?”
那医工微笑了笑,说道:“公子没啥大碍,皮外伤而已。”
“只是皮外伤么?”若榴将信将疑的问道,“那公子适才怎么突然昏厥?”
医工笑道:“那是因为体虚的缘故,小人给公子开一个方子,姑娘照着方子去抓药,几贴药下去公子即可恢复如初。”
若榴将信将疑道:“几贴药即可恢复如初?”
医工笑道:“别人的病,华佗绝不敢妄下断言,不过公子的病么,华佗却是敢断言,三贴药下去,定可以恢复如初。”
“先生是华佗?”袁否闻言神情微动。
医工连忙摇手:“小人正是华佗,不过,绝不敢当先生之尊称。”
“先生当得起,先生且受在下一拜。”袁否听说真是华佗当面,顿时肃然起敬,当即挣扎着从榻上跪坐起身,向着华佗长长一揖。
“公子折煞小人了。”华佗赶紧闪过一边,不敢受袁否这一拜。
小若榴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袁否,不知道袁否为什么要对华佗大礼参拜,因为医匠在当时地位低下,既便华佗是宫中的侍医,也同样是贱藉。
袁否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了,当下岔开话题道:“华侍医,我听说当年你在谯郡行医时,曾经救活过一个行将下葬的死人?”
“是有这事,那是一个难产的妇人。”华佗见袁否不再坚持以先生相称,便也恢复了从容,微笑着答道,“不过,那妇人其实并未真的死亡,而只是假死,当小人施以金针活血之术,化开她梗阻的气血,人便活过来了。”
“华侍医真乃神医。”袁否由衷的道。
作为一个来自两千年后的未来灵魂,袁否当然知道假死这回事。
所谓假死,其实就是深度昏迷,用人手已经感觉不到病人的心跳以及吸引,往往会被误认为已经死亡,但其实并没有真正死亡。
袁否正想继续请教华佗,忽有宦官入内唱道:“宣,公子否上殿觐见。”
“上殿觐见?”袁否愣了下,才猛然反应过来,是他的父亲仲家皇帝袁术要见他,当下赶紧吩咐若榴道,“若榴,快替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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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家皇帝袁术自称帝始,便大肆征集民夫于寿春城中修建宫室阁闱,一应制式,皆与洛阳皇宫一般无二,既便是召集臣工议政的大殿,也沿用了汉故宫大殿温德殿的称呼,而且形制上相比洛阳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袁术对于民夫役使,那是丝毫不知体恤的。
此刻的仲家皇帝袁术,头顶冲天冠,身穿玄朱二色冕服,正在温德殿大发雷霆,殿上的文官、武将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吕布匹夫,三姓家奴,不识抬举!”
“孙策小儿,悖主求荣,忘恩负义!”
“刘备,织席贩履之辈,兵不过五千,将不过关张,居然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当朕是好欺负的?需知朕的二十万大军可不是摆设!”袁术越骂越生气,气得一下就将手里的玉玦掼在地上,又厉声大喝道,“纪灵何在?”
纪灵应声出列,大声道:“末将在。”
袁术铿的拔出腰间佩剑,又凶狠的盯着纪灵,满脸狰狞的喝道:“即刻召集六军,朕要亲出南门,誓取大耳贼狗命。”
“诺!”纪灵轰然应诺,转身就要走。
“大将军且慢!”一名头戴三梁进贤冠的文官急忙制止纪灵,又对袁术长长一揖,满脸焦急的道,“陛下,刘备不足挂齿,只需谴一上将即可将之击灭,可问题是,倘若我军与刘备缠斗之时,曹操亲率大军掩杀而至,断我后路,如之奈何?”
“这……”袁术顿时语塞。
说来说去,曹操才是仲家的大敌啊。
恰好这时候,袁否在宦官的引领下上了温德殿。
看到袁否,袁术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温德殿乃朝廷议政之所,你一黄口孺子来这里做甚?”
敢情袁术一生气,把之前召袁否前来温德殿的事给忘了。
若换成以前那个可怜的公子哥袁否,看到袁术大发雷霆,必定唯唯诺诺退出殿外,但此时的袁否却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袁否了。
袁否正了正衣冠,朗声道:“父皇见召,儿臣不敢不来。”
“是朕召你来的?”袁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的确是他下的旨,因为刚才纪灵说,若不是袁否率军出城反击,捣毁了曹军的攻城器械,只怕寿春已经失守,袁术不相信,所以下旨召袁否前来询问,只是刚才一生气,就把这事给忘了。
袁术招了招手,对袁否说道:“上前来。”
袁否便依言上前数步,站到了金阶之下。
袁术打量了袁否几眼,眸子里面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之色。
从外形看,袁否身高七尺有余,剑眉星目,面如傅粉,容貌堪称俊伟,私下里就有不少人夸赞袁否是人样子,但袁术就是不喜欢袁否,如若不然,袁术也不会给他这个庶出的长子起名叫否,否者,厄运也!
很少有人知道袁术为什么会如此讨厌袁否。
其实,这跟袁术幼年、少年时期乃至长大成人之后的经历有关。
因为在袁术的幼年、少年时期,都始终处在从兄袁绍的阴影之下,无论长相、才智,他都与袁绍相去甚远,袁绍虽然只是庶出,但由于自幼过继给伯父袁成,在整个袁氏家族中的地位反而居于嫡出的袁术之上,对这事,袁术始终耿耿于怀。
成年之后,袁绍更是英姿魁伟,名声显扬远远胜过袁术。
十八镇诸侯讨董之时,袁绍更是被天下诸侯推举为盟主,风头一时无俩。
所以,每次看到同样相貌魁伟、英姿不凡的袁否,袁术就会本能的联想到袁绍,袁术又怎么可能对袁否产生好感?
“听说,你之前率军出城反击了?”袁术皱着眉头问。
“回父皇,儿臣的确率军出城了。”袁否不亢不卑的道。
“而且,还小胜了一仗?”一场大胜,到了袁术这却成了小胜。
“是的,托父皇的福,儿臣侥幸小胜了一阵。”袁否心里腹诽不已,脸上却绝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满,在这个时代,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袁术身为他的老子,就是无缘无辜把他打杀了,他也是不能有半句怨言,否则,就是不孝。
一贯耿直的纪灵却是看不下去了,出班说道:“陛下,不是小胜,而是大胜,曹军经此一败,三五日内怕是再组织不起像样的攻势了。”
说完之后,纪灵还侧头看向袁否,微微颔首致意。
“那也只是暂且拖延三五日而已,并未从根本上扭转我军的困局,又谈何大胜?”袁术却对纪灵的话颇不以为然。
纪灵哑口无言,从这个层面上讲,今天这一仗的确算不得什么大胜。
袁术闷哼一声,又扭头对袁否说:“你薄有微攻,回头朕自然会赏你,现在朕还要与诸位大臣议事,你暂且退下吧。”
“儿臣领命,儿臣告退。”袁否长长一揖,倒着退出大殿。
看着神情从容、一步步倒退出温德殿的袁否,袁术忽然间觉得这个儿子好陌生,不知不觉间,这个一贯不受他待见的庶长子,竟然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可以独立领兵作战了?再看看纪灵,似乎对这个庶长子还颇为心折的样子。
毫没来由的,袁术忽又对袁否说道:“且慢。”
袁否便停下脚步,再一次长揖到地:“父皇有何吩咐?”
“你已经长大成人了,也该学着参谋政事了。”袁术看着袁否,神情复杂的道,“先别急着回,留下来听听父皇和诸位大臣是怎么议政的。”
“儿臣领命。”袁否再次长揖到地,然后退到了殿角,与小黄门站到了一起。
看到袁否如此识礼仪,知进退,以长公子之尊却屈身与小黄门站一起,大殿上的一干文臣也不免对袁否刮目相看。
第7章 献玺
被袁否的事情一打岔,袁术的怒气也稍稍收敛了些,议事的主题,也再一次回到了如何应对目前严峻的形势上来。
袁术缓步踱下金阶,环顾殿上的文官武将,问道:“诸位爱卿都说说,现如今我们该怎做才能够撑过眼前关口?”
一位大臣出班奏道:“陛下,淮南连降阴雨,半月不绝,寿春城中积涝已经极为严重,城墙因长时间浸泡水中,根基已然松动,今日西门部份墙段已经出现险情,臣以为,寿春已经不可守,为今之计,只能先突围,再做打算。”
袁否看了一眼出班的大臣,发现是袁术帐下的主薄阎象。
袁术虽然被曹操说成是冢中枯骨,但他识人善任的本事却还是有的,手底下也颇聚集了一群文臣武将,武将有纪灵、张勋、桥蕤,文臣有阎象、金尚,全就是难得的忠臣,不然那么多袁氏子弟,为什么只有袁绍和袁术混成了一方诸侯?
“突围?谈何容易。”袁术苦笑道,“曹操、孙策、吕布、刘备四路联军,将寿春城围得是水泄不通,朕谴人与孙策、刘备、吕布暗中联络,指望他们让开通道,放朕一条生路,结果却是没一人肯答应朕,甚是可恶。”
殿上群臣这才明白,刚才袁术为何会大发雷霆。
又有大臣出班奏道:“陛下,臣有一计,可令联军不战而退。”
殿上群臣尽皆侧目,袁否扭头看时,发现出班的是长史杨弘。
这个杨长史却是有名的佞臣,因为惯会逢迎拍马,颇得袁术宠信。
袁术也是大为振奋,当下急切的道:“爱卿有何妙计,快快道来。”
杨弘道:“陛下,曹操此番之所以征发大军,前来攻打寿春,所图者并非陛下本身,实为玉玺而来,陛下若能献上玉玺,曹操必然欣喜而退兵。”
听到这,袁术的一张脸便立刻垮了下来,玉玺可是他的宝贝,他又岂肯献与曹操?何况献出了玉玺,他拿什么证明他的帝位是天命所归?
然而,殿上的不少大臣却认为杨弘所言完全在理,纷纷出班附议。
“陛下,臣以为杨长史所言,甚是在理。”
“陛下,老臣也以为,献出玉玺方可避祸。”
“陛下,若是一方玉玺能换来寿春之保全,献之又有何妨?”
“陛下,玉玺实乃不祥之物,献之于曹操,还可嫁祸于人,何乐而不为?”
满殿群臣,除了廖廖几个人,几乎所有人都赞成献出玉玺,袁术不禁大为惊慌,既便他身为仲家皇帝,犯众怒的事情却还是不敢做的,毕竟,他还得靠麾下大臣治理国家,还得靠殿前大将镇守城池,他一个人可守不住一个国。
“你们,你们……”袁术手指群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宏亮的声音突然响起:“父皇,儿臣以为,断然不可献玺!”
袁术和殿上的文臣武将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却很意外的发现,发话的竟是袁否。
袁术尽管内心里很不待见这个儿子,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极需这个儿子的支持,当下和颜悦色的道:“否儿,为何不能献出玉玺?”
袁否看了杨弘一眼,朗声道:“适才杨长史言,曹贼之所以征发大军前来,非为父皇本身而来,实为玉玺而来,窃以为大错特错。”
见袁否如此不客气的否定自己的意见,杨弘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袁否心中颇为遗憾,如果有得选择的话,他是真不愿意与杨弘这样的佞臣交恶,像杨弘这样的佞臣,忙帮不上,但若是要坏你的事,却还是很容易的,但是袁否没得选择,因为玉玺得失与否,关乎他的未来大计!
如果没有传国玉玺,他袁否既便到了河北,也得不到袁绍重视。
杨弘阴冷的扫了袁否一眼,说道:“却不知,公子又有何高见?”
袁否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曹贼不过阉宦之后,论家世名望,不要说跟父皇比,就连刘表、刘焉、马腾等辈也远比他尊贵,然则这数年来,曹贼东征西讨,势力日见膨胀,其所仗者无非掌中天子,假借天子诏令耳。”
殿上的文臣武将均纷纷点头,袁否所言的确在理。
只可惜,当初却没有一个诸侯能看到天子的份量,倒让曹操捡了个大便宜。
袁否的目光从殿上群臣脸上掠过,落在袁术脸上,又接着说道:“父皇南面称帝,曹贼若对此事无动于衷,则天下诸侯必会群起效仿,如此,则曹贼掌中之天子将一文不值,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方略也就化为了泡影。”
顿了顿,袁否又接着说道:“由鉴于此,曹贼必视父皇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先除之而后快,所以,无论父皇献玺与否,曹贼都断然不可能放过父皇。”
殿中群臣纷纷点头,因为袁否的分析条理清晰,丝丝入扣,让人无从反驳。
“杨长史听见了吧?”袁术冷冷的瞪了杨弘一眼,哼声说,“君之见识,还不及一介黄口孺子,甚失朕望。”
“臣鲁莽,还望陛下恕罪。”杨弘赶紧长揖谢罪。
袁术冷然说道:“从今往后,献玺的事就不必提了,否儿说的对,无论朕献玺与否,曹贼都断然不可能放过朕,朕与他,断然誓不两立。”
主薄阎象叹了口气,皱眉说:“然则,若不献玺,又如何破解目下之困局?”
袁术脸上的表情便再次阴沉了下来,是啊,既便暂时保住了玉玺,可是寿春城外的二十万联军却不会自己退去。
袁否便再一次出列,朗声道:“父皇,儿臣有一计,可令联军离心离德,寿春之围可不战而解。”
殿上群臣再次侧目。
袁术将信将疑的道:“否儿,计将安出?”
袁否微微一顿,然后环顾殿上群臣,一字一顿的说道:“献……玺!”
温德殿上有着刹那的寂静,接着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长史杨弘更是噗笑出声,袁术的脸上也顷刻间露出了羞恼之色。
杨弘出列,不阴不阳的道:“公子又说不能献玺,又要献玺,却不知道,这玉玺究竟是献呢还是不献?”
袁否笑道:“杨长史何不听在下把话说完?”
“你说。”袁术怒道,“为何又说要献玉玺?”
袁否向着袁术长长一揖,朗声道:“父皇,献玺是假,离间曹操与吕布、孙策、刘备之间的关系,令联军离心离德,才是真。”
说完,袁否又将他的计谋原原本本的道出。
听完了袁否的计谋,主薄阎象大为赞叹道:“陛下,此计若成,刘备、孙策、吕布等辈必然与曹操互相猜疑,则果如公子所言,寿春之围可不战而解!”
太傅金尚皱眉道:“公子此计虽妙,却仍需一智勇善辩之死士携玺前往曹营。”
“谁人愿往?淮南若因此得以保全,朕必厚恤他的妻儿老小。”袁术的目光便落到了一干文官身上,一干文官却纷纷低下了头。
这光景,谁愿意去曹营白白送死呢?
袁否嘴角便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父皇,儿臣愿往。”
“你?”袁术霍然回头,看着袁否,神色间有些震动,殿上所站的一班文官、武将也是肃然起敬,需知,袁否所献的计谋可是死间计,也就是说,这次携玺前往曹营的使者将不作生还之想,试问,谁不贪生,谁不惜命?
然而,公子否身为皇子,却就肯慨然赴死,岂不可敬?
迎着众人的目光,袁否正了正衣冠,然后长长一揖到地,肃然道:“儿臣受父皇十八载养育之恩,无以回报,愿以此身相偿还。”
“否儿。”袁术眼角不觉隐现出了一丝泪光。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儿子靠得住哇。
不管以前怎样,至少这个时候,袁术的确对他这个儿子产生了浓浓的愧疚之情,他忽然间觉得,这十八年来没有好好栽培过这个庶出长子,真的是太不应该,而,更令袁术痛心疾首的是,今后怕也永远无法弥补这缺憾了。
袁否微笑了笑,说道:“父皇不必如此,儿臣此去,未必一定丧命。”
袁术却只当是袁否在安慰于他,反而心下更加愧疚,更是哽咽不能成声。
纪灵忽然闪身出列,大声说道:“陛下,臣愿与公子一同出使曹营。”
“纪灵将军,却是不必了。”袁否微笑摇头,说,“有我一人前往,足矣。”
说完,袁否再次长揖到地,然后起身,朗声说道:“父皇,局势紧急,儿臣还需要回府稍做准备,儿臣,就此别过了。”
话落,袁否即转身扬长而去。
纪灵猛然拱手,厉声喝道:“末将纪灵,恭送长公子!”
殿上群臣也纷纷跟着作揖,异口同声道:“臣等恭送长公子!”
既便是长史杨弘,此刻不得不跟着群臣一起长揖到底,做足姿态。
“否儿。”袁术招了招手,有心想要唤回庶长子,却终究开不了这个口,若不让袁否前往曹营,又该让谁去呢?
听到袁术的喊叫声,袁否脚下微微一顿,但他终究没回头,只是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温德殿。
第8章 再赌
一回到府中,袁否就派人把华佗请了过来。
一见华佗面,袁否就屏退府中所有的下人,侍女小若榴也不例外,只留下有伤在身的老家将袁福在身边,然后直截了当的问华佗:“华侍医,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人弄成假死,然后救活?”
华佗讶然道:“公子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袁否也不隐瞒,当下便把他即将出使曹营的事情说了。
再把他的算计和盘托出,他准备用假死之计骗过曹操。
闻听袁否即将出使曹营,行死间之计,华佗顿时肃然起敬,说道:“回公子,小人在配制麻沸散时,曾无意中发现一种剧毒药草,其名曰断魂草,服之可立刻进入假死,心跳、呼吸、脉博全无,与真死无异。”
袁否笑道:“呵呵,就知道华侍医不会让本公子失望。”
华佗摆了摆手,又说道:“不过公子,此物有一缺陷,若不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施以金针并服下解药,那么假死就会变成真死,公子果真要用此物?”
“公子?”袁福闻言顿时大为紧张,袁否一时也有些犹豫。
不过袁否仅只犹豫片刻,便断然说:“华侍医,备药吧。”
“公子,这太危险了。”袁福急道,“万一曹操那个奸贼不上当,或者没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将你送还寿春,可如何是好?”
袁否断然道:“我意已决,福伯就不要再劝了。”
的确,袁否已经当众向袁术揽下出使曹营的差事,现在就是想反悔也晚了。
何况,袁否也需要通过这件事来改变阎象、金尚等文臣对他的感观,上午的力挽狂澜只是改变了武将对他的感观,而出使曹营这件事,却能帮助他在文臣那里得高分,袁否要想有所作为,就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而且,以曹操的为人,多半不会伤害他的“遗体”,反而有极大的可能把他的“遗体”厚殓再送还寿春。
当然,这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曹操其人,跟史书上的记载一致。
要是曹操并不像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么爱才,而是个残暴无德之人,那么,他袁否此去就定然是有去无回、有死无生。
所以,这仍是一次赌博,一次押上性命的豪赌。
但是还是那句话,要是赌赢了,他袁否就会赢得一切,既便是赌输了,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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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北郊,曹军大营。
上午的攻城草草收场,令曹操十分生气。
许褚裹着一身的纱布,昂然走进中军大帐,然后堂的一声单膝跪倒在帐下,无比自责的对曹操说道:“主公,末将无能,让您失望了。”
许褚的确很自责,就因为他晚到了片刻,结果就让袁军斩断了壕桥,然后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袁军战兵毁掉所有的攻城器械,失去了这批攻城器械,三五日内,曹军却是再也组织不起像样的攻势了。
“仲康快快请起。”曹操脸色如常,心里却已经在发愁。
让曹操发愁的不是损失的攻城器械,器械事小,再打造一批就是,让曹操发愁的,却是军粮的供给。
曹操估计,要想攻陷寿春至少还需要十日,可军粮却只够支撑三日。
三日军粮,如何支撑十日?对此曹操也是一筹莫展,真是伤脑筋啊。
曹操将许褚扶起,抚着许褚的背问道:“仲康,你的箭疮,不妨事吧?”
“无妨,一点皮外伤而已。”许褚瓮声瓮气的道,“只要主公一声令下,末将照样可以率领虎卫军冲锋陷阵,替主公夺下寿春城池。”
“呵呵,仲康真乃吾之樊哙也。”曹操抚掌大笑。
曹操正笑间,又一员大将昂然入内,朗声道:“孟德,袁术小儿看样子撑不住了,派使者乞降来了。”
曹操麾下的战将数以千计,但是能以表字称呼曹操的,却唯有一人,那就是曹操帐下的头号大将,夏侯惇。
“哦,袁术谴使乞降来了?”曹操闻言不无错愕。
帐中侍立的几个谋士也是面面相觑,袁术难道真会这么天真?真以为只要献城纳降,曹公就会饶他一条命?袁术难道真不知道,他的僭位称帝给天下诸侯开了个很恶劣的先河,曹公若不拿他的人头祭旗,何以震慑天下?
曹操回过神来,大笑道:“好,倒要看袁术拿什么向某乞降。”
“带上来。”夏侯惇回头把手一招,便有两名曹兵押着一个白衣秀士进了大帐,却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怀里还抱着个锦匣。
这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不是别人,自然就是冒死出使曹营的袁否。
“是你?!”看到袁否,许褚虎目里却顷刻流露出凛冽杀机,当即拔出环首刀,一刀照着袁否颈项斩过来。
这可真的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袁否面不改色,心下却无比紧张,从许褚的目光,他毫不怀疑对方杀他的意志,如果曹操不加阻止,许褚这厮真会杀了自己。
“仲康,且慢!”曹操及时发声喝止。
许褚的加长版环首刀便硬生生顿住,冷森森的刀刃距离袁否的颈项仅有毫厘之遥,如果曹操再慢上半拍,袁否的一颗大好头颅此刻就已然滚落在地了,饶是如此,袁否也已经惊出一身冷汗,整个后背几乎都被冷汗浸透。
出使敌营这种事,当真不是人干的。
许褚犹不肯放弃,拿刀搁在袁否颈上,回头对曹操说道:“主公,就是这厮,要紧关头砍断壕桥,令我军的攻城行动功亏一篑,请主公准许末将斩下这厮的头颅,以祭奠我军数百阵亡将士之在天英灵。”
“退下!”曹操作色道。
“诺!”见曹操动了怒,许褚才恨恨的退下,一对凶狠的虎目却始终不离袁否,袁否毫不怀疑,只要曹操一声令下,这厮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扑上来生撕了他,袁否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生命已经再不由自己掌控。
曹操踱回到案后跪坐定,目光阴冷的看着袁否,问道:“你就是袁否?”
“不错,在下正是袁否。”袁否微微一笑,然后一甩衣袖,对着曹操长长一揖。
帐中肃立的几个谋士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原以为这厮至少会诡辩几句,却没想到很干脆的承认了。
“年轻人好胆识。”曹操微眯着小眼睛,目光凶狠的盯着袁否,说道,“袁否,你竟敢前来自投罗网,莫非你以为曹某不敢杀你么?”
“哪里。”袁否伸手轻轻掸去衣袖上掉落的一粒灰尘,淡淡的说道,“曹公的人生信条乃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所以,别说是区区在下,便是天子惹怒了曹公,曹公只怕也是照杀不误。”
袁否这话一出,曹操和几个谋士顿时变了脸色。
袁否这话,可谓字字诛心,几乎就是在指着曹操的鼻子骂,曹操,你这个乱臣贼子,你眼里何曾有过天子?
袁否原以为曹操会勃然大怒。
却不曾想,曹操小眼睛里凶芒一闪,竟反而大笑起来。
笑完了,曹操又正了正脸色,说道:“我原以为,袁公路虽然四世三公,出身名门,然奔波数十载,终究一事无成,可是今天,曹操却必须对他刮目相看了,因为,他生了个好儿子,他的确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一刻,曹操是真有些欣赏袁否了。
自从陈留起兵以来,曾经骂过他曹操的人不知凡几,但是,敢像袁否这样,以一介文弱书生,却敢当面不带脏字的大骂他奸贼,却是从未有过。
单凭这,便足以证明袁否乃是一个胆识过人的男儿。
对于真正的好男儿,曹操从来都不会吝啬他的敬意。
曹操却不知道,袁否其实并非真就是什么胆识过人,他的胆识过人,却是建立在对曹操的人物性格有着足够的了解的基础上的。
因为在历史上,冀州主薄陈琳曾经写了一篇讨贼檄文,简直可以骂得曹操的列祖列宗从坟墓里气得活过来,再死过去,可是最终,袁绍败亡之后,陈琳非但没有被曹操所杀,反而做到了魏国的高官。
不过,经过这番言语交锋,袁否对曹操也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常言道,纸面得来终觉浅,以前他所知道的曹操,只是史家UU小说所描绘的曹操,人物呆板,性格单一,可今天当面与曹操言语交锋过后,袁否才发现,真正的曹操远比史家UU小说所描绘的那个曹操更加的胸襟过人。
曹操又道:“袁公子为何而来?”
袁否长长一揖,朗声道:“携玺乞降。”
曹操的瞳孔便微微一缩,霍然道:“所携何物?”
袁否也盯住曹操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传国玉玺!”
袁否话音方落,大帐里便立刻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之声,显然,帐中的谋臣武将都对这个消息感到很突然。
“竟是传国玉玺?”
“袁术竟舍得献上传国玉玺?”
“其中定然有诈,袁术断无此等决断。”
“那也未必,袁术穷途末路,欲献玺乞活,也在情理之中。”
“诸公肃静!”曹操举手打断几个谋臣的窃窃私语声,又眯着眼睛问袁否,“敢问,玉玺何在?可否拿出一观?”
帐中文武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到了袁否怀里抱着的锦匣上。
第9章 死间
“敢不从命。”袁否微微一笑,就要动手撕去锦匣上贴的火漆封条。
“尊使且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文士突然闪身出列,大声喝止。
袁否眸子里厉芒一闪,正要不由分说先行撕去火漆封条,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站在他身边不远的那员曹军大将早已经拔刀在手,铿的一声拍在了锦匣上,袁否两手一松,锦匣便失手掉落,那曹军大将再用刀轻轻一挑,锦匣便到了他手里。
曹操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文士身上,问道:“奉孝这是为何?”
奉孝?郭嘉郭奉孝?!袁否霍然回首,深深的看了那文士一眼,此人便是曹操帐下五大谋士之一的郭嘉郭奉孝?只见郭嘉人才并不出众,脸色还有些青白,看来史书上的记载并非虚妄,郭嘉确有服五石散的嗜好,难怪英年早逝。
郭嘉向着曹操长长一揖,说:“主公,在下怀疑此中有诈。”
“有诈?”曹操原本就绝顶聪明,经郭嘉一提醒便立刻反应过来,凛然道,“你是说此匣原是空匣,并无玉玺?”
郭嘉道:“主公切勿轻信于人,若匣中果有玉玺倒也罢了,若是匣中并无玉玺,他日军中流言四起,主公何以自辩?更可虑者,此事万一传入吕布、孙策、刘备等人耳中,彼等必然心生猜忌,则联军必然分崩离析。”
“啊呀,若非奉孝提醒,吾险些中计矣。”曹操不由惊出一声冷汗。
这时候,曹操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锦匣必定是个空匣,其中并无传国玉玺,再看向袁否时,目光里便不免带了一丝恼怒。
想他曹操自诩足智多谋,今日却险些被一黄口孺子给耍了。
袁否强自镇定,大笑道:“尝闻曹公帐下有鬼才郭嘉者,智谋冠绝当世,却不曾想也只是夸夸其谈、大言不惭之辈,可笑可笑。”
郭嘉微微一笑,反问道:“敢问尊使,在下有何可笑之处?”
袁否南向一揖,朗声道:“我父皇诚心献玺,并自除帝号,以结好曹公,先生却胡乱见疑,岂非可笑至极?”
“是么?”郭嘉笑问道,“令尊当真是诚心献玺么?”
“这还有假?”袁否道,“是否诚心,打开锦匣一看便知。”
“打开锦匣,却是中了你们的计了。”郭嘉笑道,“只可惜,此等雕虫小技,要想骗过我家主公却是千难万难。”
“真的只是雕虫小技么?”袁否看着郭嘉,嘴角忽然绽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郭嘉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当时就变了脸色,正要提醒曹操时,却见一名虎卫已经大步入帐,朗声禀报说:“禀主公,孙策、吕布、刘备三位将军帐外求见,俱言有喜事前来恭贺主公。”
“坏了!”郭嘉跺足长叹道,“此必是袁术假借主公名义,言道献玉玺于主公乞降,却将孙策、吕布、刘备诳来此做见证。”说完郭嘉又神情复杂的看着袁否,说,“事到如今,此人连同这锦匣却成了烫手山芋,不好处理了。”
“有何难以处理?”夏侯惇拔剑在手,狞声道,“杀了这厮,再对孙策、吕布、刘备如实相告便是。”
“不可。”郭嘉急道,“将军若杀此人,孙策、吕布、刘备必以为主公杀人灭口,意图私匿传国玉玺。”
夏侯惇道:“那就把这厮连同锦匣都藏起来,再跟吕布他们说,断无献玺此事。”
郭嘉叹道:“只怕吕布、孙策、刘备他们不肯轻信,犹以为主公私匿传国玉玺。”
夏侯惇便回头看向曹操,问道:“孟德,你说怎么办?”
曹操的小眼睛猛然睁开,喝道:“有请孙策、吕布、刘备三位将军入帐!”说完,曹操又盯着袁否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吾要当着孙策、吕布、刘备三人的面,当众拆穿此黄口孺子的诡计,然后将他斩首祭旗。”
袁否微笑笑,说道:“定不教曹公失望便是。”
曹操哼一声,喝道:“有请吕布、孙策、刘备三位将军!”
虎卫领命而去,不片刻,便领着一众武将昂然进入大帐,走最前面的,却是一员高壮如山的武将,袁否目测了一下,此人身高少说也有两米二十出头,真乃巨人,进门的时候他甚至得弯下腰才不至于把大帐掀翻。
而且单以腰围而论,此人竟丝毫不逊于许褚!
吕布!袁否的脑海里一下就闪过了这个名字,此人想必就是吕布了!
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免,也只有吕布,才能有如此的英姿魁伟。
紧随吕布的身后,又进来两员武将。
相比之下,紧随吕布身后走进大帐的那两员武将,就显得普通多了,虽然这两员武将同样的身材长大、孔武有力,但是被吕布的光芒一掩盖,立刻就平庸多了,平庸得让别人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末将吕布,参见曹公。”来者果然就是吕布,向曹操拱手作揖。
“奉先免礼。”曹操微笑肃手,又笑顾左右说,“来人,快些看座。”
当即便有虎卫军匆匆搬进来一张矮几,又有矮几后面铺了一方草席。
“谢过曹公。”军中因简就陋,吕布也就不用脱掉靴子,径直跪坐到了席上,随同前来的那两员武将却一左一右,按刀站到了吕布的身后。
稍顷,帐帘又被掀开,又是三员武将昂然入内。
当先一员武将年约二十来岁,面如满月,目似朗星,唇上留着两撇浓密的一字胡,看着英武非凡。
此人定然就是曹操口中难与争锋的猘儿孙策了。
果然,来将进帐之后便向曹操长长一揖,说道:“末将孙策,拜见曹公。”
“伯符免礼。”曹操抢前两步抢孙策搀起,又拍着孙策的手,笑道,“文台有子如此,足可以含笑九泉矣。”
孙策不着痕迹的挣脱曹操双手,淡然道:“末将惭愧。”
曹操微笑笑,又肃手道:“来呀,快给孙策将军看座。”
当下又有虎卫搬来矮几以及草席,摆在了吕布的对面。
孙策对着吕布长长一揖,吕布跪坐起身回礼,孙策这才入席就座,随同前来的那两员武将便也按刀分立于孙策身后。
稍顷,又有三人联袂走进曹操大帐。
袁否一眼扫过,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这三个人,走在中间微微靠前位置的是一个白面男子,此人身高也就普通,比袁否也高不了多少,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他的一双耳朵,耳垂几乎垂到肩上,雕像似的,袁否两世为人,还真没见过比此人更大的耳朵。
想来,此人就是大耳贼刘备了。
刘备身后,却是两条昂藏大汉。
右边那人燕颔豹眼,身高跟许褚差不多,应是张飞。
左边那人身高却只比吕布略矮,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他的那一对狭长的丹凤眼,似乎是感觉到袁否在看他,原本眯起的丹阳眼骤然间睁开,慑人的冷焰,竟犹如实质一般,一下电射而出,袁否顿时间心神一震,本能的避开了视线。
关羽!袁否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了一个名字,此人必定就是关羽!
进帐之后,刘备也向着曹操拱手作揖,朗声唱道:“刘备参见曹公。”
“呵,玄德快免礼。”曹操微笑肃手,又朗声喝道,“来人,赐座。”
便立刻又有虎卫军搬来矮几以及草席,摆在了吕布的下首,看到刘备的座席被安排在吕布的下首,关羽的卧蚕眉便不自觉的皱起,刘备却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先是对着吕布、孙策团团作揖,然后跪坐到了矮几后面。
关羽便也不再多说,跟张飞按刀站到了刘备的身后。
袁否冷眼旁观,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关羽的那双狭长的凤目,自刘备入席之后便始终停留在曹操身上。
待吕布、孙策、刘备先后入座,曹操才指着袁否大笑道:“这里还有一人,操却未及向诸公作介绍,此人,便是袁术使者,也是袁术之长子,袁否。”
袁否团团一揖,不亢不卑的道:“袁否,见过三位使君。”
使君是对一州刺史或者州牧的尊称,曹操为了诱使吕布、孙策以及刘备出兵,已经假借天子名义,分封三人为徐州牧、扬州牧以及豫州刺史,所以,袁否称呼三人为使君,礼节上并无不妥,但多少有些讽刺三人的意思。
袁否这么做,也算是小小的恶心了曹操一把。
果然,吕布脸上立刻露出不悦之色,孙策也向袁否投来冷冷的一瞥,只有刘备坐直了身躯,给袁否回了一礼,口称不敢。
曹操皱了皱眉头,还是说道:“来呀,给袁公子看座。”
当下又有虎卫搬来矮几草席,摆在了孙策下首,袁否欣然入席就座。
曹操接着一招手,便有虎卫抬着两坛浊酒进帐,给在座的诸人布酒。
袁否不等曹操发话,便自顾自饮了一樽,赞道:“好酒,诚然是好酒。”
谁也没有发现,袁否在饮酒之前,不着痕迹的往酒樽里洒了一包药粉。
吕布勇冠当世,却最没有心机,当下颇为鄙夷的瞥了袁否一眼,又对曹操说:“曹公,袁术穷途末路,果然已向曹公献上传国玉玺乞降,某虽在洛阳多年,却从未见过玉玺真容,曹公何不将出玉玺,让我等开开眼界?”
袁否的目光便立刻转到了坐在他上首的孙策身上。
第10章 崩解
袁否的目光便立刻转到了坐在他上首的孙策身上。
果然,袁否看到孙策眸子里掠过一丝阴霾,这丝阴霾虽一闪即逝,却还是让袁否捕捉到了,显然,孙策对于袁术夺走原本属于孙氏的传国玉玺一事,仍然耿耿于怀,此次孙策之所以出兵相助曹操,多半就是冲着传国玉玺来的。
在座三人中,就只有刘备神色如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正要与奉先、伯符还有玄德分说此事。”曹操打了个哈哈,又接着说道,“袁术确有献玺之举,操却怀疑其中有诈。”
“有诈?”吕布讶然道,“曹公此言何意?”
立于帐下的谋士郭嘉道:“三位将军,我家主公怀疑袁术献玺是假,欲离间四家联兵是真,是以,特地邀请三位将军前来,做个见证。”
话音方落,按剑肃立曹操身后的夏侯惇便托举着锦匣走上前,给吕布、孙策还有刘备近距离观看,吕布和孙策默不做声,也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只有刘备点头说道:“火漆无损、封条完整,此匣应是未拆封。”
“诸公已经看清,操并未私下拆封。”曹操掠了袁否一眼,又道,“现在,操当着诸公面拆开此封,且看里面有没有玉玺。”
夏侯惇便应声撕去封条,剔去火漆,然后启开锦匣。
吕布和孙策便同时跪坐起身,目光齐刷刷落到了锦匣之内,刘备却依然不动声色,跪坐在草席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锦匣启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空的,怎么是空的?”吕布愕然。
孙策若有所思,默默的坐回到席上。
袁否却霍的跪坐起身,厉声大喝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郭嘉冷冷的说道,“此匣自公子送到这里,就没人动过。”
“在下要检查锦匣上的火漆!”袁否厉声道,说完袁否即长身而起,走向夏侯惇。
这时候,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出现了,袁否才走了不到两步,便忽然顿住了脚步,然后面露极端痛苦之色,缓缓转身手指着曹操,无比艰难的说道,“酒,刚才本公子的酒,曹公好,高,明的算计。”
话音还未落地,袁否便往前一仆,摔倒在帐下再无声息。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睿智如曹操一下也是反应不过来,当时就懵了。
吕布却是大惊失色,一下就将手中的酒樽猛然掼在地上,然后推案而起,守在吕布身后的那两员武将,更是铿然拔出了环首刀。
看到吕布身后的两员武将拔出了刀,许褚和夏侯惇便也跟着亮出环首刀。
孙策、刘备还算镇定,不过孙策身后的两名武将也同时拔出了刀,关羽和张飞虽然没有拔刀,不过关羽那对狭长的丹凤眼却已经睁开,冷电似的目光已经锁定曹操,一旦发现曹操有不利于刘备的企图,关羽就会第一时间出手。
原本和风细雨的大帐,立刻变得剑拔弩张。
“曹操,你意欲何为?”吕布一生气,便直接以姓名相称。
“奉先稍安勿躁,此事并非如你所见,操并未于酒中下毒。”曹操一急,说话也不再那么有条理了,好在郭嘉有急智,当下起身,走到袁否身边蹲下,探手试了试袁否鼻息,又俯下身贴着袁否胸口听闻心跳声。
见郭嘉起身,曹操急问道:“奉孝,如何。”
郭嘉摇摇头,目瞪口呆道:“已然没气了。”
这下,就连孙策也沉不住气,推案起身责问曹操:“曹公,你这是何意?”
“什么,没气了?”曹操对孙策的责问充耳不闻,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明明没有在酒中下毒,袁否小儿怎么就中毒了呢?
吕布拔剑在手,厉声喝问道:“曹阿瞒,汝欲诱杀我等乎?”
“大胆!”
“放肆!”
听到吕布辱骂曹操,许褚还有夏侯惇勃然大怒,当时就要上前来杀吕布。
吕布身后二将毫不示弱,当即举着环首刀上前,四人险险就要打将起来。
“仲康、元让住手!”曹操举手制止许褚和夏侯惇,然后抬起头,小眼睛里面流露出冷幽幽的寒芒,从吕布、孙策还有刘备脸上逐一扫过,然后沉声说道:“诸公,不管你们信或者不信,操,断然没在酒中下毒!”
吕布伸手一指袁否,厉声道:“你若没有下毒,袁否小儿又做何解释?”
“操亦无法解释。”曹操说道,“操没有下毒是真,袁否小儿毒发身亡也是真。”
“哼哼,你这话,也需有人相信才是。”吕布冷笑,明显不相信曹操的辩解之词。
“刘备却相信曹公!”一直不动声色的刘备却忽然举起酒樽,将樽中浊酒一饮而尽,关羽、张飞二将急欲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见刘备喝下了浊酒,吕布便径直问道:“玄德,感觉如何?”
“诚然好酒。”刘备捋了捋颔下长须,又说道,“就是寡淡了些。”
看到刘备安然无恙,吕布、孙策才松了一口气,帐中的气氛也有所缓和。
曹操小眼睛里的寒芒悄然隐去,继而大笑说道:“军中简陋,未尝事先准备美酒,倒让诸公见笑了,待来诸公来许都做客,操必以美酒佳酿款待。”
“曹公美意心领了,就此告辞。”吕布对着曹操胡乱一揖,转身就走。
吕布从来就不是个有心机的人,他心里怀疑曹操设的是鸿门宴,便立刻在脸上表现了出来,竟是一刻也不想在曹营逗留了。
夏侯惇、许褚便不断以眼色示意曹操,期待曹操下令截杀。
曹操却是不为所动,任由吕布率领两员健将出帐扬长而去。
吕布即走,孙策、刘备便也借机告辞,曹操同样没有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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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刘备、关羽、张飞便已经到了曹军大营之外,直到这时候,刘备才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关羽忽道:“兄长,刚才你就不该喝那樽酒。”
张飞也道:“就是,万一酒中果真有毒,岂非糟糕?”
刘备说道:“二弟,三弟,刚才为兄若不喝那樽酒,此刻你我人头只怕已然落地了,曹操适才是真动了杀机了。”
关羽说道:“曹操若欲加害兄长,他自己也别想活。”
刘备说道:“云长,你武艺盖世,固然可以于酒席之上斩杀曹操,然而,此仍然不足以阻止曹操弄险,曹操可是敢于孤身刺董之人。”
关羽点点头,又道:“兄长,袁否毒毙一事,你怎么看?”
张飞大大咧咧的道:“这还有什么好瞎猜的,多半是曹操想私匿玉玺,所以专在袁否小儿酒中下毒,杀人灭口,如此而已。”
关羽道:“曹操一向诡计多端,行事又岂会如此简单?”
“却也难说。”刘备摇了摇头,皱眉说道,“否则,何以解释袁否毒毙一事?”
张飞哼声道:“长兄,现在怎么办?曹操这厮如此可恶,我们还帮他打袁术做甚?干脆引军回小沛得了。”
“不妥。”刘备摆了摆手,说道,“我辈行事,当以忠义为先,既已答应曹操联兵共讨袁术,又岂可言而无信?更何况,袁术僭位称帝,大逆不道,我等身为大汉臣子又岂能听之任之?我意已决,二弟三弟休要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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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行事以仁义为先,吕布却从不这么想。
前脚刚离开曹军大营,吕布便对身后随行的两位武将说道:“宋宪,侯成,你们这便回营收拾粮草辎重,我们连夜撤兵回徐州。”
“诺!”两员武将轰然应诺,遂即打马而去。
吕布又于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中的曹军大营,狞声说:“曹阿瞒,你想一人独占所有的好事,却让我们替你卖命,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传国玉玺就暂且先放你那,不过总有一天,玉玺会落入我吕布掌中。”
说完,吕布即打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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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孙策,出了曹军大营之后,也带着两员健将急急返回西门大营。
一员健将打马追上孙策,说道:“主公,曹操这厮甚是可恶,依末将看,方才他是真有加害主公之意。”
“某岂不知?”孙策嘿然说道,“刚才,若非曹贼投鼠忌器,只怕早就发动虎卫杀入中军大帐,取我等项上人头了。”
另一员健将道:“主公,曹操这奸贼如此可恶,我们还跟他联盟做甚?”
孙策冷笑着说:“宋谦,贾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某之所以举兵会盟,却不是为了他曹操,而是为了先父所遗之传国玉玺,当年某寄人篱下,不得已将玉玺交与袁术,如今这玉玺也该完璧归赵了。”
一员健将叹道:“可现在玉玺已经到了曹操手中,如之奈何?”
“曹操又如何?”孙策冷冷一笑,森然道,“敢吞某玉玺,某便击杀之!”
两员健将瞠目结舌道:“可,主公,曹操足有十万大军,而我江东军却不足三万,双方实力相差甚是悬殊。”
“不过三倍于我而已。”孙策却是淡淡一笑,不屑的道,“前年某只有步军一千余,马军不过百,不照样打败了刘繇的十万大军?”
两员健将哑然。
第11章 天佑
曹操大帐。
曹操已经离席起身,走到倒地身亡的袁否面前。
随军医匠仔细检查了袁否的脉博以及呼息,然后对曹操说道:“明公,此人的确是毒发身亡了,只是不知所中乃是何种毒?”
曹操摆了摆手,叹息道:“所中何毒却是不重要了。”
郭嘉也不无懊恼的说道:“想不到袁否小儿行的竟是死间计!”
袁否的死间计虽然简单,但是正因为简单,才更加的难以破解。
因为,无论你如何解释,别人一句话就能够把你堵得哑口无言,如果你没私匿玉玺,袁否为何会毒发身亡?更何况,还死在了你曹操的大帐里?
袁否毒发身亡,可是吕布、孙策、刘备等人亲眼所见。
曹操低头看着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袁否,幽幽说道:“袁否,为救乃父,为了瓦解我四家联兵,竟肯以身相殉,以死相间,诚然可敬,诚然可叹,诚然可惜!”
看到两名虎卫过来,要将袁否抬出大帐外,曹操问:“你们要干什么?”
许褚瓮声瓮气的道:“袁否小儿杀了我军那么多将士,末将准备戳其尸、碎其骨,以告慰阵亡将士在天之英灵。”
“许将军万万不可。”郭嘉急忙制止,又对曹操说道,“主公,袁否于我虽是敌人,于寿春满城百姓却是恩人,更何况,其为救乃父竟肯以身相殉,乃是至孝,其为救寿春满城军民百姓,竟肯以死相间,此乃至仁,如此至孝至仁之士,主公若令军士戳其尸、碎其骨,则与董卓之流何异?恐天下士族寒心。”
曹操深以为然,吩咐许褚道:“许褚,你即刻打造一副上好的柏木棺材,将袁否尸身收殓入棺,送还寿春。”
“诺!”许褚领命,转身出帐。
“等一下。”许褚刚刚出帐,曹操却又把他喊了回来。
曹操双手掐着腰带,在大帐里来回踱了几步,又对郭嘉说道:“奉孝,你即刻草拟一道诏书,以天子的名义赐予袁否一副黄肠题凑。”
“诺。”郭嘉长揖到地,起身之后又会心一笑。
郭嘉知道,曹操这是又要借机向天下士族示恩了。
黄肠题凑,是两汉时期盛行的一种葬式,尊贵无比,多见于帝王陵寝,经天子特赐,个别勋臣贵戚也可以使用,袁氏五世三公,袁否也勉强可以算是贵戚,曹操假借天子诏令,赐予袁否黄肠凑题,却是准备拿这事做秀,向天下士子示恩。
不得不说,曹操行事还是极为老辣,这样一来,就可以把袁否毒毙在他曹操中军大帐中这件事的影响,削弱到最低限度,甚至还有可能变坏事为好事,促成天下士族重新认识他曹操,促成更多的士族前来投奔他。
许褚却道:“主公,军中可没有黄肠题凑。”
郭嘉笑道:“许褚将军,没有现成的黄肠题凑,你就不会做一副么?”
许褚挠了挠头,为难的说道:“黄肠题凑必须得以柏木为材,末将急切间上哪里找这么多柏木去?”
郭嘉笑道:“找不到柏木,用松木代替也行啊。”
“用松木?”许褚愕然,回头问曹操道,“主公,这能行?”
曹操笑道:“仲康不必多疑,奉孝先生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诺。”许褚这才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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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否府邸。
小若榴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事实上,自从袁否出城之后,小丫头就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因为她明白,公子这次出使曹营必然是有去无回,她今后怕是再见不到公子了。
老家将袁福见若榴哭得伤心,差点就忍不住要把真相告诉她。
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又让袁福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袁否临行之前再三叮嘱,这件事除了公子,他和华侍医,绝对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袁福知道,公子并非不信任小若榴,而是担心她年纪太小,还不懂得隐瞒心事,万一要是让有心之人察觉到了,那可大事不妙。
谁知道城中有没有曹军细作,是吧?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袁福也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华侍医可是很明确的说过,那药的药效也就十二个时辰,如果公子的“遗体”不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送回寿春,那么,纵然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救不活公子了!
曹操,是否真会被公子的假死瞒过?既便被瞒过,又是否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将公子的遗体送回?尽管公子临行之前,曾经信誓旦旦的表示:曹操绝对不会拿死人泄气,而且为了邀买人心,曹操必定会把他的尸体送回。
可最终结果如何,却是谁也不知道。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的流逝着。
深夜时分,一个家兵忽然回府,气喘吁吁的袁福报告:“曹操,曹操他把,他把公子的遗体送回来了。”
听说袁否真的已经死了,小若榴便哇的大哭起来。
“回来了?”袁福霍然站起身,急道,“公子现在哪里?”
家兵喘息道:“已经被陛下派出的羽林卫迎往朱雀门前,说是要在朱雀门前停灵三日,接受寿春满城军民百姓祭拜。”
“快,你快去找华侍医,让他马上去朱雀门!”袁福说完,转身就走,不过走了几步之后却又转身回来,把小若榴也带上。
等袁福带着小若榴来到朱雀门前,只见朱雀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闻听袁否的遗体被送回,仍有不少军民赶过来,自发祭拜。
这个时候,袁否为了救寿春,甘愿冒死出使曹营的事迹,已经在寿春城内传开,寿春满城军民百姓,对于这个长公子的感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以前的不屑与鄙夷,化为了满满的尊敬,所以得知袁否遇害之后,便纷纷自发赶来祭奠。
没多久,太子袁耀也率领一班文官武将赶到,准备祭拜。
袁福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阻止时,华佗也到了,然后就是按照既定的剧本,石破天惊的大吼了一嗓子:“长公子还有气,没死!”
整个朱雀广场,顿时变得死一般寂静。
“华侍医胡说,阿兄明明已经没气了。”说话的是太子袁耀,袁耀年止**岁,还是个稚龄童子,自然是想到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袁否虽已入殓,却并未盖棺,所以袁耀能看到袁否已经断气。
华佗说道:“太子殿下请看,长公子面色发青,嘴唇、指甲更是青中带紫,这应是中毒之兆。”说完,华佗吸了吸鼻子,又接着说,“如果小人没有猜错的话,公子所中之毒,应是剧毒断魂草,药典云中者立毙!”
袁耀道:“那你还说阿兄没有死?”
华佗道:“殿下,此处药典记载有误,服食断魂草,并不会立毙,只会进入假死,若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施以金针,再服下解药,则可以无恙。”
袁耀道:“华侍医,你的意思是说,阿兄他还有救?”
小若榴一听袁否还有救,当即从人群中冲出来跪倒在华佗面前,连连叩头哀求道:“华侍医,求求你救救公子,若榴求求你了,只要你能够救活公子,若榴下辈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小丫头年纪虽小,却也挺有心计了,只肯下辈子给华佗当牛做马、结草衔环,至于说这辈子,自然得跟公子。
不过若榴这一跪,朱雀门前上千军民百姓便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齐声哀求。
华佗见状哪里还敢站着,当下也跟着跪倒在地,向四周的军民百姓团团作揖。
袁福心系袁否安危,当即上前将华佗搀起,说:“华侍医,废话少说,既然公子还有救,那就赶紧出手施救吧。”
“稍待。”华佗点点头,然后当着现场上千军民百姓以及大臣的面,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掏出布包,又从布包里取出十数枚银针,找准穴位一一扎入袁否体内,袁否便幽幽叹息一声,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看到袁否果然起死回生,现场顿时欢声雷动。
小若榴更是扑倒在袁否的棺椁前,喜极而泣。
袁耀和一干文官武将也是瞠目结舌,不曾想,世上还真有起死回生这一说?
“天佑公子!”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现场所有的军民百姓便也纷纷跟着欢呼起来,古人对于鬼神之说可谓是深信不疑,今天袁否奇迹般的起死回生,除了天佑,他们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天佑公子!”
“天佑公子!”
“天佑公子!”
军民百姓的欢呼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齐整。
现场有不少文官武将也加入到了欢呼的行列,不过,也有少数几个大臣的脸上流露出了忧虑之色,其中就包括长史杨弘。
经过北门反击以及出使曹营,公子否的声望已经是如日中天。
现在,袁否更是奇迹般的起死回生,现场百姓都已经喊出天佑的口号了,天佑者,天命所归者也!将来有朝一日,袁否说不定真能取代袁耀成为仲家太子,真要是有那一天,这仲家朝廷还能有他杨弘的立锥之地?
不过,杨弘一转眼看到袁耀,立刻心头一动。
也许,可以假借袁耀之手除掉袁否也不一定。
朱雀门前闹出这么大动静,早已经惊动袁术。
袁术当即下诏令袁否觐见,不过考虑到袁否病体初愈,袁术特意让宦官找来一架软榻抬袁否进宫见驾。
第12章 羽林卫
袁术在北宫兰台召见了袁否。
随同袁否一起觐见的,还有纪灵、张勋、阎象、金尚等文武重臣。
袁术难得的关心了袁否一回,先问华佗道:“华侍医,公子否的身体可无恙?”
华佗连忙跪下禀道:“回禀陛下,公子否无恙,只是病体初愈,最好不要太过操劳。”
“知道了。”袁术挥手屏退华佗,又将目光落到袁否身上,说,“现在你总该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待袁否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袁术顿时嗔怒道:“竖子恁的大胆,连朕也敢欺骗,岂不知此乃欺君之罪?”
在座大臣便哄然失笑。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袁术并不是真的生气。
袁否从席上跪坐起身,诚惶诚恐的说道:“父皇恕罪,儿臣此举,原本只是抱着万一的念想,真没想过曹操这个奸贼居然也会中计,更加没想过,儿臣居然还能够生还,是以,儿臣真的不是有意想要欺君。”
袁否说这话时看似诚惶诚恐,其实不无调侃之意。
满殿群臣便再一次哄然大笑,袁术也是忍俊不禁。
一直以来,袁术在与曹操的交锋中总是落于下风,今天却总算出了口恶气。
太傅金尚哈哈大笑说:“陛下,曹操这个奸贼一贯自诩智计过人,可这一次,却也结结实实让公子否给耍了。”
“谁说不是?”主薄阎象附和道,“操贼居然还送了副黄肠题凑,操贼此举,意欲邀买天下士子之心耶?却不知道,此事传扬开来之后,操贼的脸面又往哪搁?哈哈,臣等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他的精彩表情了。”
袁术摆摆手,对袁否说:“否儿,这次你立了大功,你说,要朕如何赏你?”
袁否赶紧说:“这次儿臣出使曹营,全赖父皇洪福,才幸不辱命,又岂敢居功。”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公子现在就说不辱使命,怕是言之过早了吧?”
大殿上的欢声笑语便嘎然而止,袁否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果然就是长史杨弘。
杨弘扫了袁否一眼,又阴恻恻的对袁术说道:“陛下,公子否此次出使曹营,虽以假死之计骗过了曹操这奸贼,但所行死间计能否成功,却仍未可知,假如曹吕孙刘四家联盟并未瓦解,公子否这次出使,其实还是失败了。”
袁术闻言皱了皱眉,虽然觉得杨弘有些扫兴,却也得承认,杨弘的话不无道理,如果不能诱使曹吕孙刘四家联盟瓦解,就是骗过曹操一万次又有何用?如果死间计不成功,他袁术还是无法从寿春逃出去。
太傅金尚却对杨弘的话很不以为然,当即跪坐起身,奏道:“陛下,杨长史所忧,却是杞人忧天了,公子否的死间计如此完美,谅吕布、孙策、刘备等匹夫又如何能得识破?若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之后必见分晓。”
话音还没落,便有一名羽林郎匆匆入内,跪地禀报:“陛下,东门守军刚刚回报,吕布营中有异动,看样子是要拔营了。”
“什么?吕布军真要拔营了?”
“看样子公子否的死间计奏效了。”
“吕布军一撤,东门之围就解了。”
“如此,我们就能从东门突围了。”
“有肥水阻隔,曹操就是想拦截也来不及了。”
满殿群臣闻言,顿时神情振奋,这下逃生有望了。
金尚大笑说道:“陛下,老臣刚刚还说天亮之后见分晓,却不曾想,话音才刚落,事情就已经见了分晓了。”
袁术也欣然道:“走,随朕去东门瞧瞧。”
当袁术带着一干文臣武将登上寿春东门的敌楼时,吕布军都已经收拾好粮草辎重,开始在拔营了,但只见,夜色下吕布军的大营中灯火通明,无数辅兵正往来运输粮草辎重,一队队的战兵则排着整齐的队列,从营中开出。
大营外,还有骑兵打着火把负责掠阵。
“陛下,公子的死间计奏效了,吕布真的撤围了!”金尚大喜过望道。
杨弘则反驳说:“陛下,臣却以为这未必就是真的,说不定是曹操将计就计,跟吕布串通合谋的一次奸计,目的就是引诱我们出城,然后再在城外将我军歼灭。”
主薄阎象笑道:“杨长史多虑了,吕布匹夫可是出了名的有勇无谋,他若能用计,只怕太阳都得打西边出。”
杨弘说:“吕布虽无谋,陈宫却多智,焉知不是陈宫之谋?”
阎象说:“杨长史又说笑了,陈宫与曹操有旧怨,曾极力反对吕布举兵前来会盟,为此还与吕布吵了一架,最后吕布甚至都没带陈宫来淮南,关于这个,潜伏徐州的细作早有消息传回,杨长史是忘了呢,还是忘了呢?”
杨弘还要再说,袁术却是不耐烦了,冷然打断杨弘道:“行了,杨长史就别说了,吕布小儿若是也能用计,这天下岂不乱套了?”
当下袁术命令张勋、纪灵先率军出城,又命大臣各自回家收拾。
袁术其实早就知道他不是曹操对手,所以早就做好了出逃寿春的准备,他只是没想到曹吕孙刘四路联军会来得这么快,他只是稍稍留恋了一下寿春城内刚刚建好的皇宫,四路联军就已经兵临城下,将寿春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以,现在弃城,并不需要太多准备。
袁否见机不可失,当即上前两步,说道:“父皇,大军开拔又岂能没有先锋?儿臣恳请专率一军,为父皇銮驾充当开路先锋!”
袁否很清楚,通过北门的反击以及出使曹营,他已经获得了袁术帐下这群文官、武将的初步认可,但袁否绝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些文官、武将就会在关键时刻支持他袁否,就会铁了心跟他去河北投奔袁绍。
何况,袁否还要从袁术手中夺玉玺!
所以,袁否手里必须要有一支军队,一支完全听命于他的军队。
而眼下,无疑是向袁术提出要求的最佳时机,一来他刚刚出使曹营,立了大功,袁术也表态要赏他;二来袁术要出逃,也的确需要有人来当先锋,三来袁否在北门的反击战中表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就连纪灵也对他赞赏有加。
诸多条件加一起,袁否认为他还是有机会独领一军的。
果然,袁术只是稍作犹豫,便道:“否儿有此壮志,朕心甚慰,这样,朕便把羽林卫交给你统率,羽林卫乃朕之亲军,你可千万别教朕失望。”
袁否闻言大喜,顿时长揖到地,大声道:“儿臣,绝不辱命!”
袁否没有想到,袁术竟然会把羽林卫交给他统率,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羽林卫始设于西汉,初为建章营骑,后为羽林骑,东汉之后,置羽林中郎将,率羽林郎128人为皇帝宿卫,另有羽林卫两千骑,为皇帝仪仗。
袁术僭位称帝,一应仪仗皆仿汉制,也设置了羽林中郎将以及羽林卫,只是,羽林中郎将一直空缺,羽林卫则直接交由袁术最为亲信的大将,也就是卫将军纪灵来统率,白天追随袁否出北门反击的,其实就是羽林卫中选出来的精锐。
袁否其实也想要这支精锐,可他根本就不敢开口。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袁术竟把这支精锐交给了他。
看到袁否被袁术任命为羽林中郎将,大殿上的不少文臣武将便纷纷上前道贺,只有长史杨弘神情郁郁,脸上满是化不开的忧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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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时,探马也将吕布军撤围的消息报到了曹操那里。
“吕布匹夫,甚是可恶!”曹操气得一下就将手里的兵书掼在地上。
吕布军的突然撤围,可以说一下子就打乱了曹操的部署,曹操发动淮南之战的意图,是想彻底剿灭袁术,借袁术的脑袋唱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给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一个警告,让他们不敢随随便便僭位称帝。
可现在吕布一撤围,寿春东门一下就空了。
肥水从寿春东南绕城而过,寿春南门以及东门都是直接拿肥水当护城河,所以急切间曹军再想调兵堵东门缺口,时间上也是来不及了,因为曹军要想渡过肥水,就得架设浮桥,可没个三五天时间,浮桥怎么架得起来?
夏侯惇说道:“孟德,要不命孙策分兵堵上东门缺口?”
孙策在南门,分兵去堵东门缺口,倒是不需要架桥渡河。
曹操叹息道:“元让,你想得简单了,孙策之所以举兵会盟,不过是冲着袁术从他手中夺走的玉玺而来,现在我们中了袁否小儿的死间计,孙策肯定以为是某私匿了玉玺,他不学吕布撤围而走,就已经很给我们面子了。”
“那怎么办?”夏侯惇道,“眼睁睁看着袁术弃城而走。”
郭嘉笑道:“夏侯将军,其实以我军眼下的情形,袁术跑路反而是一件好事,如果袁术继续死守寿春,说不定才反而坏事。”
曹操说道:“元让,奉孝先生说的在理,你还是先回去好好琢磨如何破城吧。”
夏侯惇道:“破城不是问题,既便没了攻城器械,某也一样有信心夺下城池,但是军粮的供应……”
曹操说道:“军粮的事你放心,某已想到对策了。”
夏侯惇道:“那就没有问题了。”
第13章 抄截
“公子,这是兵符。”
“这个,是羽林中郎将印。”
“现在末将都把这些交给你了,你可得好生保管。”
在袁否被封为羽林中郎将之后,纪灵就把袁否带到了羽林卫驻地,然后将代为保管的羽林中郎将的兵符、印信以及佩剑交给了袁否。
袁否接过兵符、印信以及佩剑,命老家将袁福收好。
交割完了印信,纪灵又道:“公子,按说末将应该留下来陪你走完击鼓聚将的流程,不过大军开拔在即,末将还需要回营点兵,所以只能告罪了。”
“无妨。”袁否摆了摆手,微笑说,“纪将军请便就是。”
“告辞。”纪灵向着袁否拱手一揖,遂即转身扬长而去。
从始至终,纪灵对袁否都表现得恭贺有加,但在恭敬之余,袁否却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疏离,袁否知道,纪灵对袁术的忠诚已经融入了骨髓,要想纪灵因为一次小小的反击战就背叛袁术,转而效忠于他,那是千难万难。
袁否目送纪灵长大的身影远去,忽又回头吩咐袁福道:“福伯,击鼓聚将!”
“诺!”袁福轰然应诺,又大步走到行辕门口,对行辕门口的家兵大喝道,“公子有令,击鼓聚将!”
“诺!”守在行辕大门口的两名家兵轰然应诺,遂即走到大门左侧的大鼓前,抄起足有儿臂粗的鼓槌重重的敲起来。
鼓声一响,原本一片死寂的军营便立刻热闹起来。
不到片刻,隶属于羽林卫的两千骑兵便在大校场上集结完毕,羽林卫所隶属曲长以上军官也鱼贯走进了袁否的行辕。
看到按剑肃立在大堂上的不纪灵,而是袁否,走进行辕的军官不由面面相觑,袁否被袁术任命为羽林中郎将,也不过是一刻钟之前的事,羽林卫的这些军官自然不知道,所以才会对袁否的到来感到突然。
不过,这十几个军官当中有两个正好曾经追随袁否出水门反击,一眼就把袁否给认出来了,便立刻上前见礼。
“末将赵铁柱参见公子。”
“末将张牛犊参见公子。”
北门反击战之后,袁否的大名就已经传遍整个羽林卫,其余的军官得知眼前这位青年就是公子否,便纷纷长揖参拜。
“各位将军免礼。”袁否微笑肃手,又道,“你们现在还不是将军,但是我相信,你们早晚都会成为将军。”
十几个军官便哄笑起来。
“你们别笑,我是认真的。”袁否又说道,“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
十几个军官的脸色便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经过水门反击战,袁否已经在羽林卫乃至整个淮南军中初步竖立起了威信,至少在场的这十几个军官,已经没有人再敢轻视袁否了。
“奉皇命。”袁否转身向着北方遥遥一揖。
在场的十几个羽林卫军官便齐刷刷挺身立正。
袁否冷森森的目光从十几个军官的脸上扫过,又道:“由我率领羽林卫为先锋,出东门向汝南方向攻击前进,抄截曹军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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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南,孙策军大营。
老将黄盖走进孙策的中军大帐时,孙策正在太史慈的帮助下披甲。
太史慈身高八尺,长得孔武有力,跟孙策一样,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看到孙策真要披挂出战,黄盖脸上不由掠过一抹忧色,低声道:“主公,你只率三百骑去偷营,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关键是,主公跟曹操才刚刚缔结同盟,可转眼之间却又出兵击之,会不会让天下英雄耻笑?”
“无妨。”孙策淡然道,“此去又不是要跟曹操全面开战,只是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孙氏的宝物而已,与盟约无关。”
“可是,主公,曹操足有十万大军哪!”程普也劝说道。
孙策微微一哂,又说道:“曹操虽然兵多,可攻城之时,他最多留下五千步卒守营,某有三百骑兵,又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足以踏破曹军大营。”
原来,孙策竟是胆大包天准备率三百骑去偷袭曹操大营,夺回传国玉玺。
不得不说,孙策这家伙还真是胆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胆子不大,那他就不是孙策而是孙权了。
两年多前,孙策带着从袁术那里用玉玺换来的千余旧部,就敢直接跨江击刘繇,要知道当时刘繇足有十几万军队,就是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足以把孙策和他的千余旧部给生生淹死了,可最后,孙策愣是击败刘繇扫平了江东四郡。
黄盖还是不放心,又道:“可是主公,曹操这个奸贼一贯诡计多端……”
“老将军多虑了,曹操这个奸贼再是诡计多端,也绝想不到某敢奇袭他的大营,所以这一战,曹军必败无疑!”
孙策一边说,一边伸开双手让太史慈给他系肩甲。
孙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却隐隐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策仅凭千余孙坚旧部迅速平定江东四郡之后,个人声望也随之急剧暴涨,现在既便是黄盖、程普这样的孙坚旧将,也不敢随便质疑孙策的决定了。
黄盖回头看了一眼程普,程普报以苦笑,如果有周郎在,或许还有可能劝说孙策改变决定,可惜的是,周瑜并不在。
帐帘掀处,宋谦、贾华联袂入内。
孙策从太史慈手中接过鎏金头盔扣在头上,一边系着缨带一边问宋谦、贾华二将:“骑军集结完了吗?”
“回主公,骑军已经集结完毕了。”
“好,你们俩先率骑军悄然渡河,于曹营侧后的密林之中潜伏,某随后便至。”孙策说完又从太史慈手中接过银枪,然后转身昂然出了中军大帐。
太史慈正要跟着出帐,黄盖抢上来拦住他,问道:“子义,主公这是要去哪?”
黄盖、程普是孙坚留下来的老将,孙策威信日盛,可以不听两位老将的劝,太史慈作为刚加入孙策军不久的新人,却是不敢怠慢,当下恭敬的道:“回禀老将军,主公要先去一趟比水左岸,说是为一位女郎取一段梧桐木。”
“这……”黄盖、程普面面相觑。
大战当前,主公居然还有心思取什么梧桐木,讨好什么女郎?
不过,这也是主公才有的作风啊,主公是真没将天下诸侯放在眼里呀,既便是曹操这样的大奸雄,主公也是照样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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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启明星从东门升起,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看到小若榴也是一身甲胄,煞有介事的走到自己面前立定,袁否不禁莞尔,小若榴的身体终究还没长开,这身甲胄却是大了。
“若榴,回头公子找工匠给你定做一身合身的甲胄,可好?”袁否笑道。
“真的?”小若榴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裣衽施礼道,“小婢先谢过公子了。”
袁否摘了小若榴那宽大的头盔扔一边,又摸了摸她那头火红的秀发,说:“公子让你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装了好几大箱呢,已经让袁平、袁安他们搬到马车上去了。”小若榴说完,又歪着小脑袋好奇的问,“公子,府中这么多的家资,你不带那些值钱的,怎么尽带些没用的木简书册呢?”
袁否的公子府邸在北区,附近有不少大臣的府邸,这个时候,仲家王朝的这些大臣们也正在收拾家资准备出城逃命,不过他们收拾的大多都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再不济也是一大车一大车的粮食,几乎没人带上书。
最夸张的当然还是袁术,动用了上千粮牛马驴车,似乎准备把整个皇宫都搬走。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袁否掂了掂小若榴的俏鼻,笑道,“将来你就会明白,金银财宝还有绫罗绸缎,那都不是财富,知识才是最大的财富。”
说话之间,袁福已经大步走进来,拱手作揖道:“公子,都准备好了。”
袁否闻言点点头,又环顾了一眼整个庭院,然后对小若榴和袁福说道:“福伯若榴,最后看一眼这个院子吧,也许这次离开,我们就再无法回来了。”
袁福闻言,老脸上便立刻流露出惆怅之色,小若榴更是哇的哭出声来。
在小若榴的一片哭声中,在清冷的雨丝中,袁否迈开出门,离开了这座属于他的公子府邸,前途艰险,袁否并不清楚前方正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如果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他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第14章 民心
当袁否带着袁福、若榴和十几个家兵,押着仅有的一马车书藉来到寿春东门时,发现东门大街上已经挤满了各式车辆,还有行人。
城门口更是拥挤不堪,都快要堵上了。
仲家皇帝袁术的銮驾早就抢先出城了,随行护驾的十万大军也已出城集结待命。
袁术的銮驾和军队一出城,城门口和东直街的秩序马上就乱了,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而那些勋臣贵戚家的豪奴车队却霸着主干道不相让,双方互相推搡,场面眼看就要失控了。
袁否的眉头立刻就蹙紧了。
若任由这种情形发展下去,势必会演变成严重的交通拥堵,然后就会严重影响撤离的进度,最后不仅勋臣贵戚走不了,就是百姓也一个跑不掉。
老实说,袁否其实并不关心“仲家王朝”这些勋臣贵戚的死活,但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委实不忍心这些无辜百姓枉死。
曹操可真是个杀人魔王啊,为报父仇,举兵杀入徐州尽屠四郡九县,泗水为之不流!焉知破城之后,曹操不会再次大开杀戒?
所以,说不得只能当一回交警了。
袁否当即找到了驻守东门的守将。
东门守将是梁纲,也是袁术帐下的宿将。
在原本的历史上,袁术出逃之后,梁纲和李丰、乐就、陈纪继续死守,城破之后四将拒不投降,最后被曹操斩首。
这四人虽算不上良将,却都是忠臣啊。
“末将拜见公子。”梁纲对袁否躬身长长一揖。
“将军不必多礼。”袁否赶紧搀起梁纲,又道,“将军,东直街已经拥挤不堪,城门更是快要堵上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梁纲道:“末将又岂不知?只是这些人大多都是勋臣贵戚府上的豪奴,末将说他们几句他们就敢跟末将翻脸,末将也是没办法啊。”
袁否道:“将军只管维持秩序,这个恶人我来做!”
“诺!”梁纲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回头喝道,“来人,把那些争道抢行的豪奴马车,统统都逐出主道!”
梁纲一声令下,那些郁闷了半天、挨了不少马鞭的军卒顿时间便虎狼一般扑上来,将那些抢道的牛马驴车强行驱离了主干道,那些驾车、押车的豪奴还试图反抗,结果却招来了军卒一顿痛打,顷刻间被打得鼻青脸肿。
不过也有豪奴特别嚣张,竟然亮出了兵刃。
“我们可是驸马都尉府上的,这马车上装的都是公主殿下的器具,谁敢乱来?”
听说是驸马都尉府上的,负责维持秩序的军卒便不敢轻举妄动,梁纲闻讯,立刻向袁否投来求助的目光,其实梁纲知道,袁否并不讨袁术喜欢,袁否在“仲家王朝”的地位也远远没法跟驸马都尉黄猗相比,但是现在能够压得住这群豪都的,也只有公子否了。
袁否也有犹豫,他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自然知道驸马都尉黄猗其人。
黄猗娶的袁姬,是太子袁耀的嫡亲胞姐,袁姬又深得袁术的喜爱,无论是下嫁前还是下嫁后,袁术都视为掌上明珠,所以黄猗这驸马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袁否虽是长公子,却是庶出,地位还真不如黄猗。
如果有得选择,袁否是真不愿得罪黄猗。
可惜的是,袁否没得选,为了这些百姓,他现在必须得罪黄猗!
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袁否即按剑大步上前,站到了那个嚣张的豪奴面前。
那个豪奴自然认识袁否,如果换成昨天以前,他根本不会将袁否放在眼里,可是有了昨天上午的出城反击,以及下午的出使曹营之后,袁否的声望已经是如日中天,既便是黄猗也不敢慢怠袁否,何况他一介家奴?
“小人拜见公子。”豪奴赶紧躬身行礼。
袁否闷哼了一声,冷然说道:“你没看见,你把整条街都堵了吗?”
“公子这话怕是不对吧?”豪奴骨子里其实还是瞧不起袁否,本能的反驳道,“分明是这些贱民堵住了街道,妨碍通行。”
“难道你不知道,有先来后到之区别?”袁否道。
“小人只知道贱民必须礼让勋贵,从未听说有勋贵礼让贱民。”豪奴继续反驳。
袁否狞狞一笑,眸子里杀机流露,说道:“那么今天,本公子就给你立个规矩,无论平民还是勋贵,法度面前一律平等!”
说完,袁否即铿然拔剑刺入那豪奴胸口。
那豪奴满脸错愕,完全没有想到袁否真的敢杀人。
袁否一剑刺死驸马府的豪奴,又拔剑厉声大喝道:“再有不遵秩序者,杀无赦!”
远近豪奴见状顿时噤若寒蝉,连驸马都尉府的豪奴都让公子否给杀了,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家奴又算个屁?而那些维持秩序的军卒却是大为振奋,一个个变得更加的凶神恶煞,近乎粗暴的将那些个争道抢行的豪奴驱离了主干道。
那些平民百姓见状,却纷纷跪倒在地上,高呼公子否。
袁否赶紧作揖回礼,最后也索性跪地上,再三请百姓起身。
袁否好不容易才把跪地的百姓劝起来,心下却是感慨不已。
从这些朴实百姓身上,袁否感受到了一种近乎卑微的感激。
而,这些百姓的信任,又反过来影响了袁军的将士,当寿春东门变得秩序井然,袁否清楚的感觉到,守城将士看向他的目光里面,又多了一些无可名状的东西,袁否知道,这是天下每一个诸侯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它就是,爱戴!
袁否忽然间有些明白,刘备为什么半辈子颠沛流离,却始终坚持仁义为本了,既便是新野失守,最为落魄的时候,也始终不舍得扔下随行的数万百姓,因为刘备很清楚,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绝对不是白说的。
梁纲也觉得袁否帮了他大忙,再次深深一揖,说道:“公子,请受梁纲一拜。”
“将军快快请起。”袁否赶紧将梁纲搀起,想到梁纲不久之后就会跟李丰、乐就、陈纪三将一起战死,难免心下不忍,又道,“将军,有句话在下不知道当讲不当时。”
梁纲说道:“公子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是末将办得到的,末将一定照办就是。”
袁否说道:“父皇留下将军你与李丰、乐就、陈纪三位将军一起守城,却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梁纲说道:“还还有什么好想的,陛下留下我等四人守城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信任,我们只需战至最后,以死守节便是。”
袁否说道:“将军知不知道,你一死虽守住了小节,却失了君臣大义。”
梁纲说道:“公子这话,末将却听不明白,何谓守了小节却失了大义?”
袁否说道:“将军听好,你若在寿春战至最后,以死守节,只是保住了个人名节,但是将军若能在最后突围而出,留下有用之躯,继续替父皇征战天下、保有江山,继续对父皇尽忠职守,这才是君臣大义,孰轻孰重,将军三思之。”
梁纲默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袁否这话该听不该听。
“梁将军,在下还有皇命在身,不克久留,就此别过了。”袁否揖一揖,上马扬长出城去了,他知道梁纲已经把话听进去,至于是否能起作用,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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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百姓从东门大举出逃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南门外的江东军大营。
对于寿春百姓的出逃,江东将士其实是乐见其成的,这个,还得从孙策跟袁术之间的渊源说起。
其实半年前,孙策还只是袁术治下的会稽太守而已。
袁术称帝后,孙策宣布脱离袁术自立,同时传檄丹阳太守吴景、吴郡太守朱治,同时脱离了袁术的统治,袁术这倒霉催的,僭位称帝之前他实据杨州六郡,等到称帝之后,六郡中的五郡宣布自立,就只剩下淮南一郡还在他的统治之下。
所以说,江东军跟袁术军,不久之前其实还是一家。
所以,寿春百姓出逃之后,最大的可能还是会选择渡江去江东,这对于急需人口以补充实力的江东来说,无疑于雪中送炭。
所以,江东军绝不会傻到来封堵寿春东门。
难道把寿春百姓堵在城内,留着给曹操这个奸贼屠杀?
但是,当留守的黄盖、程普两位老将军听说了细作传回的另外一个消息之后,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你说什么,公子否?”黄盖死死的盯着回来报讯的细作,难以置信的问道,“袁术的那个庶长子袁否?”
“对啊,就是袁否。”细作满脸钦佩的说道,“以前我们还真是看错公子否了,这次要不是公子否出面维持秩序,寿春东门一定会大乱,百姓要想出城不知得等到啥时候,万一曹军抢先破了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可是他不是被毒毙了么?”黄盖道。
“假的。”细作摇头说道,“别人不知道内情,小人却正好知道,这其实是公子否的诈死之计,曹操那个奸贼一时不察,竟真的将公子否厚殓送还寿春,居然还送了副黄肠题凑,这在寿春城内都已经传为笑柄了。”
“什么,诈死?”黄盖失声道。
程普也顿足道:“坏了,这么说献玺之事也一定是假的了,主公此次偷袭曹营,岂非也是中了公子否的死间计了?”
“糟糕,得赶紧阻止主公!”黄盖急道。
“公覆,你留守大营,某去找主公!”程普说完,匆匆出帐去了。
黄盖击节叹道:“唉,主公啊主公,你可千万不要已经跟曹军打起来了,真要这样,我们岂不是要被袁术匹夫给笑死?”
第15章 踹营
在比水左岸取了梧桐木,孙策纵马前往江东骑军潜伏的密林。
最近这段时间,孙策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了,不过这也属正常,他以二十出头的年龄,以先父留下的一千旧部起兵,两年内先败刘繇、又败严白虎,再降服王朗,最后威名之下,一纸传缴就平定了豫章全郡,当真是威风无两。
所以孙策难免有些自我膨胀,就是曹操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所以孙策只带着区区三百骑,就敢过来偷袭曹操的中军大营!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还有人比孙策更加嚣张,那就是锦帆贼甘宁。
孙策好歹还带了三百骑,而且踹的还是曹操大军离开之后的空营,而甘宁却只带了一百骑,而且踹的还是十万曹军严阵以待的满营!当然,这个时候甘宁还在江夏太守黄祖麾下厮混,根本没想过要投奔孙策。
孙策策马进入密林不远,便遇到了宋谦、贾华。
孙策制止了二将的见礼,问道:“曹军出动了吗?”
宋谦道:“回禀主公,曹操已经亲率大军出动了,这会应是在攻城。”
说完,宋谦还遥指了一下寿春北门方向,孙策侧耳聆听了片刻,隐隐还可以听到寿春北门方向传来的杀伐声,显然,曹军攻城正急。
孙策又问道:“曹操大营留了多少军队?”
“最多不会超过五千。”宋谦答道,“甚至更少。”
“很好。”孙策道,“让儿郎们吃点干粮,一刻钟之后随我踹营。”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日上三竿之后,孙策率领三百骑军,风驰电掣一般从密林之中冲出来,杀向曹军大营。
守营曹军立刻鸣钟示警。
却已经晚了,当先十数骑江东骑兵从曹军辕门前风驰电掣般驰过,说时迟那时快,十几支飞爪已经甩出,钉住辕门,猛然一阵拉扯。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曹军大营的辕门已经被拉倒。
孙策遂即率三百骑长驱直入,掩杀进入曹军大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前方骤然响起绵绵的号角声,遂即黑压压的曹军甲兵便从前方的帐篷空隙中掩杀而出,塞住了江东骑军的去路。
孙策见状不由吃了一惊,曹军竟然早有防备?
不过更让孙策吃惊的还在后面,几乎是同时,大营外也响起了潮水般的喊杀声,孙策急回头看时,便只见无数的曹军甲兵正从不同方向铺天盖地的漫湮而来,只片刻功夫,就将孙策和三百江东骑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紧接着,前方的曹军甲兵分开,数十员曹军战将簇拥着一人出来。
孙策定睛看时,只见这人身材矮小,一对小眼睛精芒四射,不是曹操还有谁来?
“这不可能!”宋谦失声惊呼起来,“主公,我明明看见曹操已经亲率大军出营了,又怎么可能还在这里?这绝不可能!”
孙策却已经顾不上责备宋谦失察了。
“孙策见过曹公。”孙策却迅速镇定了下来,虽说现在已经陷入曹军重围,不过孙策还真没把这当回事,当初跨江击破牛渚时,他也曾陷入刘繇军的重围之中,可最后怎样?最后他率领不足百骑在刘繇军中冲杀了十几个来回,直到刘繇军兵败如山倒。
曹操打马上前,朗声笑道:“孙策,你率军前来意欲何为,取某性命耶?”
“非也。”孙策也朗声笑道,“某非为取曹公性命而来,实为取玉玺而来。”
“玉玺?”曹操哈哈大笑道,“先不说玉玺并不在某这,既便玉玺在某这,自当上缴天子,又岂会交给你?”
孙策也大笑道:“所以,某只能自己来取了。”
谈笑之间,孙策竟全不把曹操麾下的十万精兵放在眼里。
这可气坏了曹操帐下头号猛将许褚,许褚催马出阵喝道:“孙策小儿,休要猖狂,今天某叫你来得回不得,看刀!”
说完,许褚就要催马上前。
“主公!”一边的郭嘉便赶紧给曹操使眼色。
“仲康且慢!”曹操喝住许褚,又对孙策说,“孙策,某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就率军退回南门,某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是你若一意孤行,说不得,某只能冒着背盟的骂名,将你斩杀于此地。”
“哈哈,某的脑袋就在这,曹公若是有本事,尽管拿去便是。”孙策说完,又缓缓举起手中的银枪,枪尖遥指曹操说,“不过待会厮杀起来,某若是不小心伤了曹公,曹公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要怨某背盟弃约。”
“找死!”许褚勃然大怒,催马上前。
“你的对手是某!”不等许褚冲到孙策面前,江东骑军中便已经冲出一骑,催马挺枪拦住许褚,却是太史慈,转眼间两人已经对拼数合,却是难分伯仲。
孙策眉锋一耸,正要催骑冲阵,大营外的曹军忽然骚乱起来。
遂即一骑曹军飞入大营,向曹操禀报:“主公,刘备跟江东军联兵杀过来了!”
“什么?刘备!”曹操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大营外面,刘备已经带着关羽、张飞策马飞奔过来,身后还跟着数十骑江东军,只不过,所有人手里并无兵器,看样子不像是来厮杀的,当下曹操便阻止了麾下诸将的请战要求,同时命令大军让开去路。
只片刻功夫,刘备已经到了辕门近前。
不及入内,刘备便隔着辕门高声喊道:“曹公,伯符,请听刘备一言,莫要厮杀,万万莫要厮杀,我们都中了袁否小儿的诡计了!我们都中计了!”
孙策原本不信刘备,不过看到程普竟然也跟刘备在一起,不由也信了。
原来,程普来追孙策的路上,正好经过西门外的刘备军大营,想起刘备仁义待人,便灵机一动,邀请刘备来当说和之人,刘备果然仁义,连二话都没有,直接就带着关羽、张飞一起过来了。
刘备、程普蜂拥进入大门,看到孙策还没有和曹军大打出手,不由连呼侥幸。
不等孙策发问,程普便催马上前对孙策说道:“主公,我们中了袁否的计了,袁否小儿此前毒毙乃是诈死!”
“诈死?”孙策闻言愕然。
“诈死?”曹操瞠目结舌。
“诈死?”郭嘉目瞪口呆,“怎么可能,明明已经没气了。”
“就是诈死!”程普击节道,“据潜伏城内的细作回报,袁否是因为吞食了名医华佗提供的一种叫断魂草的毒药,才会跟真死一般无二,曹公将其尸身送回寿春之后,袁否就被华佗施以金针救活了,此事寿春满城百姓都看见了。”
“这么说来,真是诈死?”曹操先是错愕,继而大怒。
再联想到自己一时不察,中了袁否这黄口孺子的诡计不说,还假借天子诏令,特意赐了他一副黄肠题凑,霎那之间,曹操的一张白脸就羞得通红,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哪,这回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天下士子,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他曹操呢。
孙策反应过来之后,一张俊脸也是气得铁青。
既然袁否被毒毙是假的,那么献玺肯定也是假的!
这也就是说,他既便踹破了曹军大营,杀了曹操,也找不回传国玉玺!反而只会白白背上背盟弃约的骂名,为天下英雄所耻笑!
想他孙策何等英雄,竟让个黄口孺子耍得团团转!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孙策怒极,以手中银枪狠狠下顿,精铁所铸的枪尾竟深入坚硬的土层深达数尺!
“曹公。”孙策于马背之上,向曹操拱手作揖道,“某一时不察,中了袁否小儿奸计,险些伤了两家和气,于此向你赔罪了,请曹公见谅。”
曹操看着孙策,小眼睛里精芒流露,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谋士程昱小声说道:“主公,孙策虎狼之辈,绝不可放他生离此地!”
军师旬攸也道:“是啊主公,今日放孙策回去犹如放虎归山,江东恐后患无穷。”
郭嘉小声说道:“主公万万不可杀孙策,主公若杀了孙策,江东军必视主公为死敌,如此寿春局势就复杂了,还望主公以大局为重,先剿灭袁术再说,至于孙策,只带数百骑就敢来踹主公大营,如此骄横轻敌之辈,将来必遭横死,主公可不必担心。”
曹操目光一转,大笑道:“伯符说笑了,莫说你,某不也中了袁否小儿的诈死之计?这原本就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袁否小儿太过奸诈,伯符你又何罪之有?”
“多谢曹公宽宏大量。”孙策又道,“曹公,某恳请率本部精兵绕城追杀袁术,不杀掉袁术、袁否父子,某,誓不罢兵回江东!”
孙策这次是真的动了肝火了,他自十八岁开始为袁术东征西讨,兵锋所指,可谓所向披靡,还从来没有被人耍过,可是这次,他却让一个黄口孺子给耍了!而且还险些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孙策又岂能不恼?
当然,孙策主动请缨追杀袁术、袁否父子,最主要的动机还是传国玉玺。
曹操笑道:“如此,有劳伯符了。”
对于孙策追杀袁术、袁否父子之举,曹操自然是乐见其成,既便他明知道孙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夺取传国玉玺,曹操也乐见其成。
别人视传国玉玺为宝,曹操却视之为祸。
至少在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曹操连碰都不想碰玉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