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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开心的橘子     太平血txt下载     太平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破而后立

    衡阳城西南二里有花药山,此山又命岳屏山,传说东晋时有黄、葛二仙在山上炼丹。花药山下,有南宋宝祐五年始建的光孝报恩寺即花药寺,寺庙庄严、雄伟、清幽雅静,为当时衡阳四大佛教丛林之一。寺西有chūn溪井,水清澄碧,倒现寺上镀金雕龙,水波荡漾,龙形时隐时现,若有若无,誉为“花药chūn溪龙现爪”,亦是衡阳八景之一。

    但此刻花药山和花药寺的宁静被打破了,上千名头裹红巾的太平军将士冲入了这里,占据了花药山和花药寺,山头上本来有五百清军驻守的,在清晨的薄雾中,他们被太平军追杀、驱赶,留下上百具尸体之后,余人一路逃回了衡州城。 . .

    当萧云贵带着左宗棠和百余名亲卫赶到花药山之时,山头上前锋军已经竖起了奉天诛妖的杏黄大旗,大旗之下十余门劈山炮正喷吐着火焰,轰击衡州城外的清军营砦和据点。

    隆隆的炮声中,萧云贵站在花药山最高处望去,只见衡州城坐落在湘江西岸,狭长如一条玉带,城南一片已经完全暴露在太平军的炮火之下,城南一带民屋庐舍毁损了不少,城外尚有不少清军惊慌失措的要进城去,但城门死活不开。

    “待会儿把千斤大炮运上来,继续炮轰城南,号令前军林凤祥、林启容部准备趁清军大乱攻城,后军吉文元、朱锡能部以花药山为要地,在城南筑营垒,联结东洲岛浮桥。”萧云贵将命令传下后,望着左宗棠笑道:“先生真是奇谋妙算,攻下衡山县后,便让我军中路和左路军才衡山县东渡湘江,从湘江东岸沿流霞镇、大浦镇迅疾南下,清军只道我们会顺着衡山县到衡州的官道南下,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北面,却想不到我们会玩个灯下黑,从湾塘南面的东洲岛打过来,西渡湘江,往城南攻城。” . .

    左宗棠淡淡的说道:“左某乃是湘人,此间地理当然烂熟于胸,待会儿城南攻城开始之后,希望北面的左路军也能趁势夺取青草桥,攻打北门,这样才能让清军首尾不能相顾。”跟着他顿了顿,有些犹疑的说道:“但城北有衡州石鼓书院,毁于战火未免可惜了。”

    左宗棠这已经是第三次在萧云贵耳边唠叨石鼓书院之事了,这石鼓书院建于唐代衡州石鼓山,故而得名。宋代太平兴国二年,宋太宗赵匡义为赐“石鼓书院”匾额和学田。宋太宗至道三年,州人李士真请求郡守在这里建立了正式的书院,招收生徒讲学。宋仁宗景祐二年,曾担任集贤殿校理之职的刘沆,在衡州任知府。这时,他将石鼓书院的故事上报给皇帝,宋仁宗阅后,便赐额“石鼓书院”。由于石鼓书院“独享”两度被宋朝皇帝“赐额”的殊荣,而步入石鼓书院的“鼎盛”时期,成为当时与睢阳、岳麓、白鹿洞齐名的宋朝四大书院之首。

    时至清初,经略大臣洪承畴挥兵南下攻打南明,将石鼓书院作为军事指挥所。同年偏沅巡抚袁廓宇上奏清廷,申请重建石鼓书院,衡阳县知县余天溥具体负责修复工程。此时,山上建有合江亭、禹王碑、武侯祠、大观楼、会讲堂、忠节祠、七贤祠等建筑。石鼓书院为清zhèng fǔ允许恢复的第一家书院,这一时期,书院科举化,石鼓书院成为传授举业、培养科举人才的书香之地。

    萧云贵沉吟片刻道:“左先生,这石鼓书院据你所说乃是满清入关之后恢复的第一所书院,便是代表着满清奴xìng儒学的根基所在,就算毁了也罢,本王答应你,将来我们会在这里再建一所书院,恢复宋朝时候那样的书院,也是我们汉人自己的书院!里面教授的是我们博大jīng深的汉家儒学,是真正的经世致用之学,而不是顽固不化的八股文!一切满清强加或是篡改的东西,都只有破而后立,方才能恢复昔rì之观!”跟着看了看左宗棠已经剪掉的辫发,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能剪掉有形的辫发,但两百年来,心中的辫发又能否去掉呢?”

    他的这句话乃是脱胎于《建党伟业》中辜鸿铭所说的话,眼下太平军要打破旧世界,推翻满清,重建汉家王朝,其实最大的障碍便是人们心中的辫子。石鼓书院就像一面满清儒学的旗帜那样,和顽固的思想一直深入人心,就算左宗棠剪掉了辫子,但他意识之中,还是潜移默化的担心起石鼓书院的前途,所以萧云贵特意说了出来。左宗棠听了之后,果然心中一凛,低头思忖起来,口中不时喃喃念道:“有形的辫子,无形的辫子?”

    萧云贵也不打扰他,以左宗棠的才智,这个问题得由他自己想明白才是,当下退到一边专注的指挥起战事来。

    但接下来的战事就不顺利起来,太平军运至花药山的劈山炮多是四百斤的小炮,萧云贵命人将东岸的千斤大炮尽快运过来。但太平军的炮队在催促声中运炮过东洲岛浮桥时却发生了意外,东洲岛浮桥乃是昨夜连夜赶制出来的,颇为粗糙,人马和四百斤的炮通过都有些晃晃悠悠,后面千斤炮上来后,那浮桥抵受不住重压,竟然断裂开来,一门千斤炮沉入了水中,好在炮手落水有会水的同伴救起,没有死伤,但浮桥断了造成东西两岸运兵运粮都不畅起来,萧云贵不得不号令暂缓攻城,命各军先抢通浮桥再说。

    后来坏运气接踵而至,城南的攻城战因为炮火未至、浮桥断散而暂时停顿,北面右路军李开芳、李以文、曾天养、何震川等人率领四千余人却准时出现在衡州城北。四将按照原先商议好的策略,开始强攻青草桥,守桥的清军仓惶逃窜回城,但清军临走前,在桥上浇了火油,一把火烧了起来,意图阻拦太平军过桥,同时也让自己能有时间逃回城去。

    北面太平军抢到青草桥头时,大火已经不可控制,李开芳、李以文四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有着八百年历史的木桥烧断。北面太平军不能渡过草河,只得在北岸寻找船只、木料组织人手抢修浮桥渡河。

    原本一场可以让清军首尾不能相顾的突袭战,因为种种原因而搁置,清醒过来的和chūn知道长毛这次可是来真的了,也不敢怠慢,匆忙加强南北两边城墙的防御,同时派出人手扮作难民百姓逃往耒阳和攸县,同时向徐广缙和向荣求援。

    到了傍晚时分,东洲岛的浮桥首先恢复,最后的一门千斤炮也运到了花药山,居高临下开始轰击衡州城南。在此期间萧云贵数次组织人手抢占城南外围的民居,以坚固民居作为依托,开始准备攻城。

    城南的清军也不示弱,架起大炮还击,一时间城南炮石箭矢如雨,民居庐舍差不多尽毁。衡州乃是清军囤积物资的要地,钱粮辎重充足之外,城内竟然还有十二门新铸的三千斤铁炮,穷凶极恶的和chūn将十二门新炮悉数放到城南来,一度压制得太平军不能靠近城墙。天sè渐渐黑了下去,双方的激战才渐渐弱了下去。

    萧云贵也注意到了清军的火力优于自己,想到自己这幅身躯似乎很能吸引炮弹,所以一直不敢发令大举攻城。到了夜幕降临之时,萧云贵想起历史上长沙之战中,太平军曾今搞的穴地攻城,便让顶在前面的林凤祥准备趁着黑夜,从城南的民居内开始掘进地道。

    想起历史上太平军穴地攻城的战例,萧云贵也知道掘进单层地道极为容易被人破坏,一上来便告诉林凤祥,让他派人掘进双层地道,形如曲突,直抵城门之下。又在另外几处也假意挖掘地道突进,以迷惑清军。同时萧云贵号令花药山的炮阵不时发炮,扰乱清军视线。

    清军没想到天黑之后太平军还发炮,和chūn仗着城内药子充裕,财大气粗的下令还击,一时间城南又热闹的打了起来,只是黑夜之间毫无准头可说,只要不是太倒霉,一般是不会被炮火所伤。但萧云贵可不敢以身试险,他的人品和运气似乎都不怎么样,所以一直躲在后面,和左宗棠计议军事。

    城南一带民居距离城墙已然很近,掘进一夜,已然完成了一半。天亮之后,萧云贵换了后军吉文元、朱锡能部上前佯攻,继续吸引清军注意,林凤祥部继续掘进地道。

    但吉文元、朱锡能等部顶着桌子案头的几次攻击,都被清军炮火击退,伤亡了百余人,城头的清军开始士气大振,在城头嚣张的嘲笑城外的太平军,更有甚者站在城头向下撒尿,以示轻蔑。城下的太平军见状都是睚眦尽裂,暗暗咬着牙,等着城破的那一刻要杀光这些清妖。

    当晚三更时分,地道已然掘进到城下,太平军中西殿的人马之中有不少贵溪银矿的老兄弟,都是西王的旧部,最擅长的便是打土攻,地道挖好后,按着土层厚薄和城墙大小,在两层地道都放置了上万斤的红药准备爆破。这些红药是南路军三分之二的药量了,要是还攻不破南门,萧云贵就只得强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祈祷气运

    翌rì天sè还未完全放亮,花药山上的太平军营垒之内,太平天国西王带领属下做起了礼拜的祈祷,顺道也将这一次攻城战的祷告也做了。

    昨rì听闻北路军也受阻于河岸之后,萧云贵和左宗棠商议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这次破袭战没有成功的毛病出在哪里,最后左宗棠只是说了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萧云贵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作为一个优秀将领,军事、策略、领兵、布阵等等是可以学习的,唯独运气这一项是没法学。纵观古今中外历史,很多以少胜多的战例当中充满了将领运气的成分,例如官渡之战,曹军要不是有许攸投靠,知道了袁军屯粮所在,那战争的结果便会改变。所以说战争中总是充满了不为人控的因素,这些因素综合起来就是运气,rì本人称之为武运。 . .

    萧云贵自忖人品和运气不算上佳,思来想去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倒是林凤祥提醒了他。稍晚时候,林凤祥前来禀告地道已然完成,顺便说起明rì便是礼拜之rì,虽然在战时,但也该带领全军进行祷告。林凤祥直言不讳的说了现下军中流传着一些不谐之言,便是在开战之前,西王没有带领大家进行战前祷告,所以战事进占才会不顺。

    听完之后,萧云贵反而倒喜出望外,自己从前便是信奉基督教的,虽然没正式受洗过,但每次考试前他都很虔诚的祈祷,希望上帝能够保佑他。这次也一样,或许自己虔诚的祈祷天父皇上帝能够让运气站在自己这一边,穴地攻城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可别再出什么状况了。 . .

    所以天还没亮,萧云贵便带领全军做了礼拜和战前祈祷。仪式结束之后,望着各军典官分头宽慰和鼓励着诸军将士,不论是老兵还是湘中新兵,人人脸上都是带着虔诚无比的肃穆静静聆听,渐渐的人们脸上的恐惧、慌乱之s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狂热和兴奋。这时候萧云贵有些明白过来,自己手握着一种利器,运用得好可以让兵卒们找到一种强大的jīng神寄托和信仰,面对血与火的残酷战争,只有强大的jīng神寄托和信仰才能驱散恐惧和无助,让人无所畏惧,这也是为什么太平军不害怕肉搏而清军非常害怕的原因所在。

    望着各军传教典官忙碌的样子,萧云贵似乎看到了后世西方军队中的随军牧师,同时也有后世本**队政委的影子,又想到一个问题,他要彻底控制一支军队,需要的正是这些典官,而非仅仅靠林凤祥、李开芳几个将领。或许几个亲信将领会有些作用,但作用绝对不会比这些下级典官作用来得大。萧云贵打算在这一战结束之后,好好琢磨一下如何利用这些典官来控制自己的军队,他们的成败和引到方向绝对会影响这支军队的未来,他萧云贵到底是需要随军牧师还是政委呢?还是两者的结合体?眼下他暂时想不了那么多,祈祷结束后,他只能专注于战事。

    和萧云贵一样早起的还有衡州城内的和chūn,被属下戈什哈从小妾温暖的被窝里叫醒,和chūn把城外的长毛贼首伪西王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要不是这伪西王,自己何劳这么辛苦要早起?

    昨rì太平军的攻城战雷声大雨点小,不像是从前玩命长毛贼的作风,和chūn估计城南的贼寇是在等城北的长毛一同攻城。昨rì黄昏时分,城北草河上太平军已经架起了浮桥南渡,和chūn派了一支兵马由参将德亮率领出城袭扰北岸的太平军搭建浮桥,但对岸太平军架起木舟、竹筏恶狠狠的强渡南岸,北岸又有太平军炮阵助战,德亮战了三个时辰也不能突破滩头太平军临时建起的营垒,只得退回城内。随后,太平军加快了建桥的速度,时值冬rì,河水平缓浅窄也帮了太平军的忙,黄昏时分浮桥建好,北岸的太平军大队开始渡河。

    是以和chūn不敢大意,傻子都知道今rì太平军定会发动猛烈的攻势,城南、城北都会被太平军同时强攻,所以他起了个大早,安排城内的防务。

    城北交给参将德亮守御,和chūn专注于城南,因为城南有长毛伪西王的大旗,这边一定是太平军攻打的重点。在城北巡视一圈之后,和chūn倒是很放心德亮的部署,各种守城器械充足,德亮还抓了不少城内难民壮丁上城助守,人数远比城外的太平军多,并不怕太平军强攻。

    巡视完后,和chūn带着一众戈什哈赶往城南,离着南门还有里许的时候,只听一声闷响,脚下大地似乎都在震颤,巨大的响声之中,城南十余丈的城墙轰然被炸开,碎石尘土弥漫整个城南。

    和chūn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了一大跳,胯下青骢马惊恐的人立而起,将也是有些愣神的和chūn掀下马来。左右戈什哈大惊,急忙上前将摔了个七晕八素和chūn扶起来,探视之下好在和chūn没有大碍。

    和chūn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目瞪口呆的看着城南的城墙,尘土还未消散完,朦胧之间已经可以看出城南一段十余丈的城墙已经倒塌,城外太平军的欢呼和呐喊声直冲耳膜,狗娘养的的长毛贼竟然玩穴地攻城!

    在桂林之战时,长毛贼就用过这招,但桂林城地下是坚固的岩石,挖不动,所以长毛贼的穴地攻城没有成功,但随后的道州、全州、郴州几战,长毛都有用这招。

    和chūn抽出佩刀,声嘶力竭的大喝道:“号令全军给我上前堵住缺口!用人填都要把缺口填上,奋勇向前着,赏银一两,后退着立斩不赦!”

    和chūn的将令飞快传出之后,城南的清军只得硬起头皮往缺口堵去,一方面是冲着赏银,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城破之后太平军会斩尽杀绝。和chūn手下清军可是和太平军在广西据战良久的,各人手上都沾了太平军的血,知道城破之后落在太平军手中可是只有死路一条,当下蜂拥往缺口堵去。

    但城外的太平军似乎还没有及时强攻,当清军聚集在缺口时,第二声巨响传来,太平军下层地道埋藏的万斤红药也顺利炸响。天空中布满了残肢断臂和猩红的尘土,清军惨叫着四散逃开,就连靠近缺口的和chūn都被气浪震倒。

    伴随着巨大的欢呼声和喊杀声,城外的太平军高喊着:“天国万岁!诛妖除魔!”的口号,开始蜂拥往缺口突入。血腥的缺口上,布满了清军死尸,汹汹的烈火燃起,一阵阵屎臭味飘荡起来。原来刚才的爆炸引燃了城南清军囤积的火油,缺口处燃起大火,但太平军依旧蜂拥向前,用倒塌的城墙砖石尘土掩盖大火,继而突入城内。

    和chūn在百余名戈什哈的护卫下,仓惶逃往城北。和chūn满脸的惊恐,回头望时,城南已经是一片血雨腥风,到处都是往北奔逃的清军溃兵,稍稍凝聚起来的士气被第二次爆破彻底击垮,城南已经守不住了,那城北也是守不住的。

    稍稍清醒过来的和chūn急忙召集溃军往西门而去,东面也去不得,东面有湘江阻隔,仓促之间根本逃不出去,只能望西面祁东县奔走。慌乱之间也顾不得德亮了,总要有人留下来断后吧,和chūn毫不犹豫的把德亮给出卖了。

    引着千余溃兵仓惶逃出西门,和chūn部如丧家之犬般沿着官道往祁东县逃去。行至数里外的莫石塘,一支千余人的太平军伏兵杀出,当先一人却是太平军老将曾天养。

    和chūn部清军已经胆寒,被太平军冲杀过来一阵猛攻之后四散溃逃,太平军一直追杀到草河岸边,曾天养望准了穿着官服的和chūn紧追不舍。追到草河边后,好在和chūn手下戈什哈奋勇抵挡,和chūn和几个亲信才得以从易州湾抢了条竹筏逃过北岸去。

    原来昨rì李开芳、李以文、曾天养、何震川南渡之后,便得到萧云贵的将令,命他们趁夜sè分兵赶往城西埋伏,因为左宗棠算定一旦城南有所突破,城内清军定会有向西逃窜者,是以提前埋伏。果然城南一破,和chūn便往西逃,被曾天养伏兵截杀,仅以身免。

    城内的战事却一直持续到午后,德亮率领城北两千余清军眼见逃不出去,做了困兽之斗,但在城南、城北太平军的夹击之下,德亮抵抗了三个时辰之后,最后战死城北,手下两千余清军全军覆没。而他强抓的难民壮丁恼恨清军的粗暴,在太平军强攻的第一时间便四散逃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清军士气尽散,很快覆灭。

    进城剿灭最后的清军之后,萧云贵急命各军分守城门,安定城内百姓,打开官仓放粮给百姓。望着衡州各处装得满满当当的钱粮、布匹、红药、器械、鸟枪、火炮等辎重,萧云贵两眼放光,不顾形象的恶狠狠骂了句:“他娘的,老子发财了!”

    萧云贵的高兴劲没有持续多久,正当他命左宗棠带人清点物资的时候,城南外朱锡能急报,说派往南面的探马回报,耒阳有大队清军往衡州而来,距离衡州已经不过四十里路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渡湘江

    得到向荣部前来应援的消息后,萧云贵和左宗棠对望一眼,心中均想果然还是来了。

    遣退来报信的兵卒后,萧云贵摸着下巴道:“还有四十里路,看样子应该是昨rì和chūn才派出信使求救的。”耒阳离衡州八十多里路,按正常行军速度,也就是一天急行军的路程,但清军的行军速度不可能一天走八十里路,最有可能便是向荣今早才发兵,太平军午后才算彻底剿平城内的清军,然后进城安抚百姓,分守各处,眼下已经快至黄昏,这一天的功夫清军走四十里路倒是尚算正常。 ..

    左宗棠却摇头道:“和chūn胆小如鼠,定是首rì便派出信使求援了,向荣耽搁了一rì才发兵,看来这向军门是打算让我们同和chūn斗个筋疲力尽,他来收拾残局。”

    萧云贵呵呵一笑,坐在县衙大堂的桌案后说道:“如此说来,向荣这老匹夫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只顾自己的顶戴,清廷官场倾轧如斯,焉能不败?”

    左宗棠摇摇头道:“向荣也是没料到和chūn三rì便把衡州城丢了,总想着能守个三、五、七天的。不过这样也好,那咱们便能从容布置对付向荣部。”

    萧云贵点点头,命人铺开地图问道:“那以先生所见,向荣会如何用兵呢?”

    左宗棠指着地图耒阳所在道:“耒阳往衡州官道夹于耒水和湘水之间,过了廖田镇和向阳镇后,最有可能便是在东阳渡寻机渡过湘水然后北进驰援衡州,还有一条路便是像我们一样,从东洲岛架浮桥西渡,还有一条路绕得稍远些,从衡南县松江镇北渡湘江,这条路要多走十余里。衡州失守的消息迟早会传到向荣耳朵里去,这老狐狸说不定会在湘江东岸裹足不前,要剿平向荣部很难。” ..

    萧云贵看了看地图,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设个埋伏,派三千余人堵住东阳渡,放开东洲岛营垒以为诱饵,让向荣以为我们只顾防守东阳渡而忽略了东洲岛,当他提兵来攻东洲岛的时候,我们在岛上伏兵数千,定可杀向荣一个措手不及。”东洲岛位于衡州东南面的湘江zhōng yāng,长四里左右,宽约半里,沙滩面积二十五亩,东面水域宽半里有余,西面水域宽一里。岛上有庵殿、有书院、有古树、有桃花,水少的季节还能看到沙滩。该岛四面环水,岛上树木茂密,绿荫浓蔽,环境十分幽静,岳阳君山、长沙橘子洲、衡阳东洲岛并称湘江流域三大洲。萧云贵想起后世长沙之战时,石达开曾在橘子洲伏兵大败向荣的战例,也想照抄一下,东洲岛也有条件伏击清军的。

    但左宗棠微微一笑道:“这个法子倒是极好,对付寻常清将可收奇效,但就怕瞒不过向荣这只老狐狸。”说着左宗棠指着地图上的松江镇道:“起初我们从衡山东渡湘江,绕过草河南下又西渡湘水攻打衡州城南,我们何不三渡湘水,绕远路从松江镇第三次渡过湘水,截断向荣去路,前面堵住东阳渡和东洲岛,在耒水和湘水包夹的这片土地之上包围向荣部,向荣老成持重,一旦发现后路被断,定会往耒水西岸寻机渡河突围,耒水下游适合大军渡河的只有泉溪镇和茶树镇的渡口村两处,我等一旦东渡湘江之后,迅疾攻占向阳镇便可截断茶树镇的渡口,向荣就只剩下泉溪镇这个渡口可用,当向荣部真要东逃之时,咱们半渡而击便可大获全胜!”

    萧云贵吃了一惊,望着地图,果然从耒水和湘水最北端的交汇点一直到松江镇,这一片区域是个不规则的三角形区域,西面是湘江,东面是耒水,一旦向荣部过了向阳镇就像进了一个天然的大口袋。当下萧云贵很是yīn险的笑了起来,左宗棠果然老jiān巨猾,而且熟知湘中地理,按照左宗棠所说的计策,这次向荣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好,咱们就打三渡湘江之战!”萧云贵拍手大笑道,跟着蓦然三渡湘江之战想起怎么这么耳熟?他却没想起太祖的四渡赤水之战来。

    计议定后,萧云贵当即号令诸将齐集,留下曾天养、何震川及两千余人镇守衡州。萧云贵亲领左宗棠、李开芳、李以文及四千人马继续南下至松江镇渡过湘江,抄袭向荣部后路。吉文元、朱锡能及两千人马守东洲岛,林凤祥、林启荣及两千人马守东阳渡。

    松江镇离衡州四十余里,在衡南境内,路程不远也不近,因为不知道向荣是在途中歇宿一夜还是会连夜赶路,萧云贵打算尽快南下相机而动。

    傍晚时分,四千太平军用过晚饭后,在夜幕降临之时,又抹黑走夜路出队了。西殿太平军常年征战,已经习惯了赶夜路,虽然此时军中有不少的新兵,但也多是穷苦出身,吃苦耐劳惯了,在老兵的带领下,太平军的行军速度远比清军要快。

    当晚二更时分,大军赶到了松江镇,衡南的清军甚至都不知道有一支太平军从城外抹过去。松江镇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地方团练,还在睡梦中就被太平军解决掉,渡口的十余支渡船悉数被太平军劫夺。

    萧云贵号令太平军驻扎在松江镇内歇宿一晚,封锁进镇路口,还是挂着清军的旗号,以迷惑对岸的清军。

    翌rì,派了探子做清军打扮到对岸查探,不久之后消息传回,向荣大军早间已经过了廖田镇,丝毫没有怀疑南路会出现太平军。萧云贵大喜过望,立刻号令各军拆毁镇上的房屋、收集木竹搭建浮桥、木筏抢渡湘江。

    冬rì里湘江水少流动平缓,江面也窄了许多,但太平军为了抢渡湘江,前锋军兵卒便架着木筏、竹筏先期渡江,很多木筏、竹筏草草扎制,一艘木筏上又挤了不少人,造成不少木筏散落,兵卒落到冰冷的江水中,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萧云贵和左宗棠到了渡口看了之后都是心急如焚,萧云贵忍不住上前去对指挥前军渡江的李以文大加斥责。李以文很是委屈,他也想快些渡过河去,也让手下将官注意木筏要扎紧,兵卒不要上太多,但手下将官也是求战心切,所以忽略了。

    “什么?你说过了,手下将校没在意?”萧云贵越来越有西王的范,丝毫没给未来忠王面子,横着眉头怒道:“你说一遍他们一定当耳边风!咱们做事一定要仔细,一些细事说十遍属下能听进去一遍就算好的了,你只说一遍他们就没当回事!”

    左宗棠急忙上来劝阻道:“西王,李将军也是求战心切,这次就算了吧。”

    萧云贵皱眉道:“好吧,这次就算了,这笔账过后再算!以文,你要记住了,细节决定成败!我们孤军在外,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导致战败,行军打仗特别要注意细微之事,你方才能成为一员合格的将领!”说罢扭头便走。

    左宗棠和李以文愣在当场,两人不约而同的咀嚼着萧云贵那句细节决定成败的话,片刻后左宗棠轻叹一声望着李以文笑道:“西王真是个怪才,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jīng辟入理,的确是我等之前忽视之处。李将军啊,西王其实对你是爱护有加啊,这等不贰箴言也据实相告,是期望李将军能早rì独当一面啊。”

    李以文面sè一松,点点头道:“多谢左先生相告,小将明白了,今后定会按西王所言,多多留意细微之事。”两人相视一笑,一场风波就此揭过。rì后李以文行军打仗都牢记萧云贵的这句话,事无巨细都有过问,果真出错少了,对李以文早rì成长起来起到了很大帮助。

    落水的数十名兵卒被救起后在岸边升起篝火取暖,冬rì落水可不是闹着玩的,萧云贵只得命这些兵卒留下守卫松江镇,寻机撤回衡州去。

    时过正午,太平军大部才完成渡江,萧云贵便率领大军往廖田镇猛扑过去。

    向荣部殿后的后军乃是清军健将游击萧逢chūn所统领的一千五百余名清军。这部清军才到廖田镇,前军和向荣的中军已经往向阳镇而去,萧逢chūn部带着一些随军粮草在后,正在镇内生火做饭。

    镇外清军散布的游骑发现太平军之后飞报镇内的萧逢chūn,说南面发现数千长毛贼兵。萧逢chūn正拎着一只烤羊腿大啃,闻言笑骂起来:“他娘的,你是不是眼睛花了?南边怎么会有长毛贼?他们这会儿不是在攻打衡州吗?哪来那么多的长毛贼?莫不是一些贱民裹了红头巾冒充的长毛贼吧!你再去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真长毛,若是真的老子认栽,若是假的咱们正好拿这些乱民邀功!”

    羊腿混着一大碗武陵酒吃下去,萧逢chūn打了个酒嗝,这才懒洋洋的起身道:“走,咱们出去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

    从镇上最大的富户家中走出,只见十余名清军气急败坏的奔至跟前,为首的把总急报道:“大人南边来的是真长毛,打着伪西王萧字的旗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定计留客

    冬rì的暖阳在午后照shè下来,本该是暖意融融的rì头下,萧逢chūn却只觉得一股股的寒意从脊背直往后脑上冲。望着四面八方滚滚而至的红sè狂cháo,萧逢chūn声嘶力竭的大喝道:“布阵!占据镇上险要据守!速派人禀报向军门!”

    眼见数千头裹红巾的太平军蜂拥而至,廖田镇内的清军顿时躁动起来,萧逢chūn的吼声不少人倒是听到了,但不大的镇内又有什么险要之地可以据守呢?这支清军原本就没打算在廖田镇逗留太久,他们只是在镇内吃顿午饭就要接着赶路的,压根就没想过什么掘壕固守。. .

    此时的向荣部清军和太平军据战年久,虽然算得上一支能战之兵,但他们所依凭的是鸟枪火器回环攻打,或是占据险要之地,步步紧逼的战法。但此刻太平军人数占优,蜂拥而至打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清军又无险可依,匆匆结阵之后第一轮排枪放出之后,太平军已经呐喊着冲入了清军营阵。

    一场混战迅速蔓延开来,整个廖田镇上都是清军和太平军搏杀的身影。

    李以文带着手下牌刀手杀入镇中之时,只见清军已经开始节节败退,镇上唯一一条街道上布满了双方兵卒的尸体,街边暗角不时有躲藏的清军施放冷枪,李以文手下牌刀手很是紧张。

    李以文只见镇中的一处牌楼下两百余名清军正且战且走,结阵颇有章法,呵呵指着那边笑道:“传令各卒长,令旗往镇中间打,挤垮那里的敌军,镇上的清妖就败了!”. .

    李以文的令旗打出,前锋军各部太平军都往镇中间的牌楼冲杀过去,李以文也带着牌刀手冲上前去。才到近前,地上一名清军挣扎着举起鸟枪正要对面前的太平军轰击,李以文眼疾手快,手中长剑掷出,正中那清军胸口,那人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由于新军较多,经常冲锋时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李以文大声呼喝道:“别忘了平rì里教你们的,结阵起来厮杀,长兵以卫,短兵以守,不要只凭一股蛮近冲杀!”反复呼喝几声,身边牌刀手大声将号令传下,身遭的太平军果然醒悟过来,开始结成小队厮杀。

    清军本就已经胆寒,见太平军据战良久,越杀越来劲,越杀越有章法,当萧逢chūn被太平军shè来的羽箭正中面门倒地死去之后,剩余的百余名清军只道大势已去,尽皆跪地求饶。

    李以文见镇中清军已经肃清,即令众军看押俘虏,又分出数队人马在镇上逐屋搜寻,以防有清军藏匿,再分出人手接管清军的辎重车队,最后命自己的牌刀手将萧逢chūn枭首,首级直奉到镇外向西王报功去了。

    廖田镇一战李以文部一千五百多人在两个时辰之内击溃清军萧逢chūn部一千余名清军,可谓是干净利落,但还是有数十名清军游骑逃脱,往向阳镇奔去。

    当萧云贵看到萧逢chūn的首级时,已经没有从前那种恶心感,但心里还是不大舒服,喝命牌刀手传令给李以文,将镇上残余清军肃清之后,带上清军的辎重随后赶上来,后面的太平军就根本不进廖田镇,接着往前赶去,接着追杀清军。

    向阳镇的清军不多,向荣只留下五百余人接应萧逢chūn,当清军游骑逃到向阳镇带来后队尽墨,萧游击战死的消息后,向阳镇的清军千总肝胆尽裂,根本不敢在此地截击太平军,马上号令清军出镇便往北走,追赶大队的脚步。

    当萧云贵、左宗棠、李开芳等将带兵杀到向阳镇时,镇上已经没有一个清兵,向阳镇已经落入了太平军之手。左宗棠当即道:“西王,可速遣大军往前占据四叶山、牛湾岭、坪头岭一线要地,向荣知道后路被截,定会派重兵反扑的!”

    萧云贵也知道进兵如火抢占先手的道理,当即喝命李开芳统领兵马继续往前,抢占四叶山、牛湾岭、坪头岭等地。

    四叶山、牛湾岭、坪头岭距离向阳镇不过数里地,过不多时李开芳已经率领太平军赶到,占住三处不高的山岭之后,李开芳便喝命众军开始抢修营垒、挖掘战壕,布置防御。

    萧云贵和左宗棠在向阳镇等到李以文带兵赶到,李以文从廖田镇清军手中缴获了八门五百斤劈山炮,两门八百斤铁炮,还有不少红药和粮草,清军的两百余匹驮马都成了太平军的战利品。

    萧云贵大喜过望,当即命李以文带着火炮到前面支援李开芳。他们这次轻装南下,基本没有带火炮,想不到还能缴获这么多大炮,让萧云贵有些感谢上帝,看来自己的运气真来了。

    太平军从早间用过些饭食一直到此刻大多都还没吃饭,虽然都是饥肠辘辘的,又急行军数十里,恶战一场,但大家打了胜仗,士气高昂。不少太平军从布袋中掏出一把黑豆吃下,又吆喝着号子接着干起活来,修筑营垒、挖掘壕沟的速度丝毫不慢。

    当李以文部带着火炮和大批红药出现在四叶山、牛湾岭、坪头岭一线时,太平军兵卒们爆发出了冲天的欢呼声,他们看到有火炮助阵,都知道取胜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四叶山、牛湾岭、坪头岭一线东面是耒水,西面是湘江,东西宽度不过六里地,到了黄昏时分,太平军以三座小山岭为依托,草草创建了一条防线,将向荣部的退路彻底断绝,东面的茶树镇渡口村的浮桥渡口也被太平军掌控,留给向荣的路只有东阳镇渡口、东洲岛和东面耒水上的泉溪镇渡口了。

    当向荣知道南面出现太平军的时候,他已经带领兵马到了东阳镇渡口对岸,眼见对岸已经有太平军驻防,向荣不敢贸然进兵,喝命众军就地扎营,查探敌情。

    就在大营结好之后,向阳镇的清军千总带来了萧逢chūn兵败身死的消息,向荣大吃一惊,隐隐发觉事情不妙。适才见东阳镇渡口有太平军把守,向荣就觉得不对劲,照理说太平军此刻应该还在围攻衡州,为何会分兵把守此处?难道攻打衡州就是个虚招?

    此时听得南面出现大部太平军,向荣脊背只觉得凉嗖嗖的,这些长毛贼攻打衡州或许就是个圈套,就是引诱自己来救,好在半路截杀自己的,他到此刻还没想到衡州已失。

    思虑再三,向荣先命探子出动,打探南面太平军的动向和军力,又派人北上,打算绕道东洲岛,打探衡州的情况。安排完兵事之后,向荣yīn鹜的脸庞渐渐冷峻下来,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衡州失守,自己就马上抢道东面的泉溪镇,东渡耒水,先跳出险地再说。

    向阳镇内一户大户的宅院内,左宗棠宛如老僧入定般坐在太师椅上闭目沉思。这户人家听闻清军过兵,知道会有战事来,早就举家逃回乡下去了,这大宅院被清军先占了,后又被萧云贵占了用作他的临时驻地。

    萧云贵抽着旱烟袋,心中也在嘀咕,向荣这条老狐狸要是全力东窜,自己手中剩下的三千五百多号人是留不住他的,向荣此时手上最少还有七千清军,而自己在廖田镇伤亡了四百余人,手上可用之兵已经不满四千了,就算能追上向荣,半渡而击,最多是击溃向荣部的殿后兵马,不能全歼他的,怎么才能诱使向荣南下来打太平军布置好的坚固营垒呢?

    这个时候,左宗棠忽然咳嗽一声,挥了挥手驱散满屋的烟气,萧云贵呵呵一笑道:“对不住啊先生,这旱烟呛到你了。”

    左宗棠皱眉道:“西王,要是向荣不顾一切全力东窜该当如何?咱们请的客人要走,可得定计留客啊,否则一切辛苦都徒劳了。”

    萧云贵点点头道:“本王也在忧虑这个,如今形势大好,要是把一场剿灭战打成击溃战就太不划算了。向荣生xìng狡猾多疑,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溜之大吉,要算计他还真是不容易。”

    就在这时,堂外牌刀手进来禀报道:“西王殿下,被俘的百余名清妖已经押到,该如何处置?”

    说实话萧云贵最头痛处置战俘,眼下行军打仗甚急,不可能慢慢转化他们,要是放了不妥,杀了似乎又会不祥,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忽然间萧云贵灵机一动笑道:“先生,我想到个办法,或许可以诓一诓向荣那老匹夫,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左宗棠哦了一声问道:“什么计策?”

    萧云贵jiān笑道:“蒋干盗书!”

    左宗棠何等人物,沉吟片刻道:“你是想利用这些清军俘虏替你去骗向荣?”

    萧云贵点点头笑道:“不错,我们就是用这些清妖替我们给向荣来个计中计!”说着低声对左宗棠将计策说了。

    听完之后,左宗棠呵呵大笑起来道:“好你个西王,果然是一肚子的jiān猾,这次向荣只怕也会着了你的道道。”

    萧云贵典着肚子笑道:“先生,你也不遑多让啊。”

    两人一阵jiān笑,倒是让堂上那牌刀手一阵莫名其妙,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第一百二十五章 静观其变

    向阳镇外百余名清军蹲在地上,很多人面sè苍白,穿着破旧的灰布棉袄,外面是清军的号衣,不知是不是棉袄不够厚的缘故,一种清兵都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周围是手持刀枪怒目而视的百余名太平军。这些清军兵勇们面带惧sè,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一想起从前他们自己抓到太平军俘虏时所用过的残忍手段,都不寒而栗,太平军一定会施以辣手报复的。

    过了片刻,一队太平军快步赶来,为首的一名太平军将领对看押俘虏的太平军卒长说了几句之后,那卒长cāo着广西话吆喝了几声,两支人马迅速的交换了位置。..

    清军俘虏们有些惊恐起来,新来的这队太平军似乎更加的凶恶,人人都是手持钢刀,恶虎环视般围住一众清军俘虏,就像行刑队一般。

    那名太平军将领上前来大声喝道:“尔等清妖听着,要想活命就老实干活!我说什么,你们做什么!否则全部斩首!”清军们松了口气,原来是来监押他们干活的。

    当下那太平军将领喝命一众清军往东北方向走去,到了镇外一处小路上,只见此处一队队的太平军陆续往东北方向开进,不少太平军高喊着:“赶到泉溪镇,伏击向妖头!”

    清军当中一名千总吓了一跳,此人名唤余智峰,祖籍安庆,十余岁时跟随叔父到四川讨生活,后来迫于生计,跑到绿营当了兵,一直跟随向荣剿匪,识得些字,打了许多年仗也有些见识。在廖田镇之战中,他见势头不妙早早的换了身寻常兵卒衣裳,跟着众人一起投降,太平军也没甄别出来。此刻听闻太平军要出队打泉溪镇,余智峰大吃一惊,他倒也知道过了茶树镇之后,耒水之上便只有泉溪镇这一处可以东渡的渡口了,虽然他不知道向荣大军此刻的情形,但看得出太平军似乎是想在泉溪镇伏击向军门。..

    太平军安排清军干的活便是搬运粮食,搬运的路途不短,一直过了坪头岭还要向北而去。一路上余智峰都在窥探太平军动向,打算找准机会逃走。

    队伍行至庙岭,一队数十骑的清军探马出现在视野当中,说也奇怪,押送的太平军似乎没打算上前厮杀,一发声喊丢下数十辆粮车和俘虏兵便往南逃。清军俘虏一起欢呼起来,飞快的投入自家人的怀抱中。

    被解救之后的余智峰马上亮明身份,统领清军探马的把总到认识他,马上客气以待,分出食水给众人饱餐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余智峰说有长毛贼的机密军情相告,那把总马上分出数骑护送余智峰赶往向荣大营,余人则押着粮车往回走。

    余智峰走后不久,一队太平军骑兵杀将过来,清军抵抗不住,只得丢了粮草车四散逃命,太平军也不追赶,复夺了粮草车后,又退回南边去了。

    却说余智峰赶到向荣大营,将他在太平军那边所见一五一十的说了。向荣闻言面sè大变,要是太平军扎紧各处口袋,在泉溪镇设伏,自己还当真会上当。又问了南面长毛贼有多少人,余智峰只道不过两千余人。

    思虑再三后,向荣喝命探马查探泉溪镇,跟着安抚了余智峰几句,命他下去歇息。

    两个时辰之后,探马回报,泉溪镇果然也有长毛贼身影,而且多在对岸布置,对岸山高林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眼下军情如火,再让太平军从容布置,自己便会被困死在此处,向荣狐疑不定之下,最后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他深知太平军伪西王的狡猾,定是在南面设了虚兵,目的是骗自己往泉溪镇突围,好在那里打自己一个半渡而击。自己手中还有七千兵马,何惧南面两千长毛贼?以稳妥为上还是往南面陆路集中兵力突围,方为上策。打定注意之后,向荣立即号令全军拔营而起,往南拼死突围。

    黄昏时分,向荣部的前锋军赶到四叶山、牛湾岭、坪头岭一线,匆匆饱食一顿之后,便即向山头上的太平军发起攻击,劈山炮、铁炮轰鸣声四起,山上的太平军也是以炮火回击,两军打了个热闹但却没死几个人。当向荣的帅旗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天sè已经快黑,向荣号令各军暂时退后三里扎营,静观其变。

    另一边萧云贵和左宗棠听闻清军调头南下时,均是欣喜若狂。原来早间假意施放清军俘虏,便是想让清军俘虏将假消息带给向荣,泉溪镇那边只有两百余名太平军骑兵赶过去故布疑阵,在对岸虚张声势,让向荣以为那边是个危险的陷阱。

    知道计策成功之后,萧云贵马上听从左宗棠的计策,派人快马给林凤祥、吉文元两部人马送信,让他们两部兵马迅疾渡过湘江,抢占东阳镇外的新屋山、庙岭等要地,进一步压缩向荣部的包围圈。

    眼见山上太平军也有凌厉的炮火,向荣心里打起了鼓,眼看天sè尽墨,只得暂且收兵。他虽然老jiān巨猾,生xìng多疑,但就是多疑让他散失了最后的突围机会。若他此刻号令清军趁着夜sè强行突围,南面的太平军人困马乏,营垒也是草创,或许能突围出去,但就是他多疑的心xìng,打算查探清楚再做定止,这样就白白的浪费了一夜宝贵的时间。

    收兵之后,向荣反复思量,他开始疑惑太平军在泉溪镇布置伏兵之事,又找来余智峰详细问了。向荣问得甚是仔细,当听闻带余智峰等俘虏前去运粮前,太平军换了一批看押的人后,向荣大惊失sè开始察觉不对。只是去运粮派个人传令便可,为何要换一批人看押?明显便是有意要放余智峰等人走的。

    想到这里向荣再也坐不住,马上喝命探马再去泉溪镇查探,这次一定要查探清楚,最好便是找船渡过耒水到对岸也查探一番。

    坐立不安的向荣开始觉得如芒刺在背,走出营帐,远远望见南面山头上篝火通明,无数太平军的黑影在山间游动,心中一惊,暗想真的陷阱可能是在此处啊。

    焦急的等待了一个多时辰,派出去的探马总算回来了,但出去百余骑,回来的只有二十余骑。领兵的把总只道北面的庙岭也有长毛贼占据,不能过去,反倒是和长毛贼的骑兵打了一仗,损失了七十余人。

    向荣眼前一黑,几yù晕倒,庙岭被占据,就连退往泉溪镇的路也被截断了,自己这七千余人便被困在这东西不过六里,南北不过八里的狭小夹缝之中了。稍稍凝定心神之后,向荣马上召集各部将领前来议事。

    在向荣的大帐中,向荣的戈什哈升起了一盆炭火,整个大帐中暖意融融的,但帐中清军将帅们都是一脸的yīn沉。

    在向荣说了当前形势之后,诸将都是心中惴惴不安,眼下被死敌长毛贼围住,乃是从未有过之事,更何况围住他们的是凶顽无比的伪西王,能否逃出生天谁也不敢说,一时间大帐内静得出奇。

    向荣长叹一声,沉声说道:“本帅纵横戎马半生,河南天理教、北疆张格尔、新宁李沅发、广西天地会,各路寇匪乱贼皆败本帅敌手,大小百余战,从未被欺迫如斯。眼下长毛贼南北围堵,东西乃是耒水、湘江,情势危急,危如累卵,本帅也没有什么军略再可安排的了。唯今之计便是横下一条心,上下同心,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气魄,击溃当南面之地,夺出一条血路来,方能有活命之机!今晚所有将士好好将息一晚,明早四更饱食一顿之后,各军戮力向前,不冲破当面之地,誓不罢兵!兵卒死伤,把总上,把总死伤,千总上,千总再死,守备上,总之便是本帅亲临战阵,全军也不许一人后退!只有如此方才能冲破困顿锁枷逃出生天,否则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诸公了然否?!”

    帐内诸将闻言皆是一凛,身陷绝境只有拼死一战才有生路,当下不再犹疑,一起抱拳大声领命,都摩拳擦掌的只等着明rì的突围恶战。

    并非向荣不想趁夜突围,奈何他所统属的清军当中,火器较多,他属下多是云贵川和广西绿营兵,按照清军兵制,每千名清兵中,有弓箭兵二百,鸟枪兵、火铳兵六百,藤牌兵一百,炮兵一百兼习牌刀,不足千名之营,按此数递减。换句话说,向荣部六成以上的兵卒用的是火器、火炮,黑夜突围根本无法发挥火器、火炮的最大效果,想靠肉搏硬冲出一条路来,无非是痴人说梦。

    所以向荣只能等到天明,希望依靠着强大的火器之利,杀开一条血路来。

    另一边太平军则是利用这一晚加固了营垒防御,掘出壕沟数条,遍插竹签、拒马,布置停当后,太平军各部也是就地将息一晚,等待着明rì的恶战。

    就这样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双方一万多人静静的等待着天明,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战四叶山

    晨曦的薄雾还未散去,四叶山间荒草枯枝上洒满了薄薄的白霜,干冷的风中,一队队太平军兵士们静静的坐在地上,虔诚的双手握拳放于脑门之前,双目紧闭,口中喃喃念诵着祈祷词。

    “天父皇上帝,小子等人大战在即,奏请天父皇上帝,庇佑我等斩妖除魔,无往不利……”每人所念诵的都差不多,相比之下新兵似乎念诵得更加起劲,而老兵们则是更加的虔诚。

    起初湖南这些新兵是不大信服这位天父皇上帝的,但典官们不厌其烦的每rì念叨,随后一系列的战斗之中,太平军无可匹敌,让新兵们开始信奉这位上帝了。当面临大战之前,人总是会感到害怕和无助,而这时候念念上帝,这些新兵们心里就会说不出的踏实,越信就越念,越念就越信,所以很快的新兵们就变成了上帝忠诚的兵卒。 ..

    而老兵们则是更加虔诚,他们对天父上帝的敬仰更加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是他们坚持下去的信念和勇气所在,面对一切无所畏惧的勇气之源,甚至是死亡他们都可以谈笑直面。

    李以文部驻守在四叶山上,战前祈祷完之后,每个兵卒分到了一块肉干、一袋炒米、半袋黑豆、一牛皮带清水。这便是今rì全部的口粮,面对清军优势兵力的拼死突围,或许这些东西要吃两天。

    匆匆饱餐一顿之后,山下的探马拼命的挥动红旗,大声嘶喊起来:“清妖迫近!诸军准备!”前沿哨棚内驻守的太平军开始往后撤退,跃过壕沟和壁垒之后,守在最前沿。 ..

    晨曦的薄雾中,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清军整齐的号子喊了起来,铿锵声不绝于耳,一片灰蒙蒙的清军身影最终从薄雾中显出真身来。

    前沿的太平军将红旗高高举起,山头的杏黄大旗竖起,卒长旗、旅帅旗、师帅旗,各级军旗纷纷竖起,三通号炮响过之后,山头太平军的铁炮首先开始了轰鸣。

    头两炮落在清军行进的阵前三十余步之处,显然清军还没有进入shè程,但石弹带着巨大的冲力,蹦蹦跳跳的滚入清军的阵中,砸死了几名倒霉的清军,可其他清军依旧不紧不慢的沉稳向前。

    李以文亲自坐镇炮阵之上,远远望见清军的气势,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些清妖和平rì不大一样啊,看来他们已经知道只有拼死一战才能逃出生天,号令各军严防死守!今rì之战不同以往,战至最后一刻,也不许任何人后退一步!”

    这时候清军的大炮开始怒吼起来,炮弹落在前沿的壕沟、拒马上,砸出一个个的弹痕来,跟着太平军的大炮也纷纷响了起来,这个时候密集的石弹便给清军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被劈山炮打出的碎块石头击伤的清军大片的倒下,清军各级将校纷纷拔出战刀高喊起来,清军的步伐开始加快,从小跑开始变为疾奔,不要命的疾奔,直往太平军的壕沟冲来。

    首排的清军手挽藤牌、钢刀,冲至壕沟边立住,藤牌支起以作掩护,后面的鸟枪手开始往山岭上轰打,中间的清军兵卒嗷嗷叫着手拿梯子、木板等滑下壕沟,准备在壕沟上搭建桥梁,好让后面的清军冲上去。

    壕沟内遍布竹签、尖锐的枯树枝等物,本来毫无立锥之地的,清军先扔下木板,然后人在跳上去,便能在深深的壕沟内站住,跟着从头顶将木梯顺着搭过去,木梯上再铺上木板,上面便可走人了。

    李以文也很佩服向荣的才智,过壕沟如此细小之事,竟然也能想得如此周到,看来这便是西王说的细节决定成败。好在他也有所准备,当即喝命山后将十几个柴草球推了过来。这十几个柴草球乃是用枯树枝、干草编成球状,有一人多高但却很轻,一般守山时可以备上十几个,一旦敌人蜂拥而至,点燃柴草球顺着山岭滚下去,熊熊烈火谁能抵挡?

    李以文一边喝命柴草球准备,一边等待着清军冲到第三道壕沟再行施放,否则火球滚入第三道壕沟便不能伤到清军了。

    山岭上太平军以弓矢、鸟枪拼命向山下清军施shè,山下清军的炮火、鸟枪、箭矢也不断施放,相比之下清军伤亡更加惨重,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数百具尸体便躺满了山脚。但清军靠着这些伤亡最终冲破了第三道壕沟,分数路高举着短兵蜂拥向山头杀来。

    眼看时机成熟,李以文一声令下,十余个柴草球燃起熊熊烈火顺这山坡往下滚来。冲杀的清军抵不住烈火,只得纷纷避让,柴草球滚入第三道壕沟内,碰上壕沟内的枯树枝,瞬间燃起大火来。此时天干物燥,风势又大,壕沟内顿时风助火势蔓延开来,形成了一道火墙,后续的清军便不能冲上去。

    李以文喝命挥动旗号,山间的太平军纷纷高举刀枪往山下冲杀过去,很快和过了第三道壕沟的清军肉搏在一起。后面的清军鸟枪手只怕上了自家人,便不敢开枪,只是往山头上打枪。壕沟后面的清军被大火所阻,不能上去救援,领兵的千总急得直跺脚。

    不远处督战的向荣用千里镜看了四叶山的战况,yīn测测的冷笑道:“这长毛贼果然甚是狡猾,给我传令下去,前军鸟枪手哪里人最多就往哪里打!”

    此言一出,身边诸将纷纷惊呼道:“军门,我们还有兄弟在和长毛贼奋战啊!”

    向荣面sè不改,淡淡的说道:“退路被断,已成负隅之士,迟早死于长毛贼之手,不若趁眼下乱枪轰打过去,长毛贼或许会被打退。”跟着回头冷冷的看了看诸将又道:“长毛贼人数比我们少,我们一个换一个很值!”

    诸将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向荣果然狠绝无双,不但对敌人凶狠,对自己人也是凶狠之至。

    号令传下,前军的千总只得号令鸟枪兵进行无差别shè击,一时间第三道壕沟后面,清军和太平军纷纷中弹倒地,甚至清军火炮也是瞄着这块地方打,双方兵卒大声鼓噪起来,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以文张大了口,他没想到向荣如此凶残,竟然连自己人也不顾,一顿枪炮轰打过来,突过第三道壕沟的数百清军固然是死伤惨重,上前肉搏的四百太平军也是伤亡过半。迟疑片刻后,李以文只得号令余人后退。在枪炮声中,只有八十余名太平军退回山上,清军则是全军覆没。

    清军等火势稍小之后,又开始蜂拥攻打四叶山。山脚的泥土已经被血肉渗透成暗红sè,踏着山脚残缺不全的尸体,清军依旧蜂拥而上。要是往常,清军攻打太平军的要地,一旦受挫便另寻他方,并不殊死强攻,但这次是困兽犹斗,每个清军似乎都在困境中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勇气。而且一旦在战争中杀红了眼,被杀戮和血腥刺激过的人,爆发出来的凶xìng是收不住的。

    清军冲上来后,山上的太平军以火炮、火枪、弓矢、石块往山下施shè,冲近之后,太平军又蜂拥而上和清军肉搏。如此反复数次,饶是清军胆气比以往大增,但也支不住如此惨烈的厮杀,反复冲杀几次之后,清军开始渐渐怯弱,已经出现畏缩不前者。见此情景,向荣喝命都司姬圣脉亲领自己的卫队上前督战,凡是畏缩不前者,一律就地斩首。

    十余颗首级在清军阵前号令起来,姬圣脉大声喝道:“首先冲上山者,赏白银千两,后退者斩!”在向荣的威逼利诱下,清军又鼓起勇气向四叶山猛攻。

    清军和太平军都很奇怪,向荣一直发了疯似的攻打四叶山,却对牛湾岭、坪头岭视而不见,李以文部千余人在四叶山渐渐支持不住,开始向后面的西王大营派人求援。

    自打开战后,萧云贵和左宗棠一直便在后山扎营督战,派出去的手下不时回报战况,当向荣一直死咬着四叶山不放时,萧云贵和左宗棠就感到不妙。果然恶战两个时辰之后,李以文不支开始求援。

    第一次来求援时,萧云贵只是淡淡的说道:“回去告诉李以文,拼死一战,本王没有援军给他。”

    又过半个时辰,李以文的牌刀手满身血污的来报道:“西王,李将军都带人亲自上阵冲杀去了,请派援兵啊。”

    萧云贵还是咬牙道:“告诉李以文,本王没有援兵,只有大营里这百余口子脑袋,是不是要本王跟你们上去?!”

    第三次却是李开芳派人来说,四叶山清妖猖獗,愿领牛湾岭、坪头岭的守军赶去应援。

    萧云贵大怒喝道:“回去告诉李开芳,向荣老贼便是在等着我们调动牛湾岭和坪头岭的守军,只要你们那边一动,向荣肯定调集生力军猛冲牛湾岭和坪头岭,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往你们那边突围!告诉李开芳,就算四叶山死得一个不剩,牛湾岭和坪头岭的兵马也不许动一个!”

    跟着萧云贵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对左宗棠道:“大营有劳先生看守,本王带人上去厮杀,老子就不信我亲自出马还镇不住场子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湘江大捷

    左宗棠见萧云贵要上阵,急忙阻拦道:“西王,你乃一军主帅,不可轻动。李将军第一求援之时,我等便知道向荣乃是声东击西之策,已经派出信使让北面的林凤祥、吉文元诸位将军带兵围堵上来,按着咱们事先议定之策,只要李将军再坚持一个时辰,等到大军合围,到那时候便是向荣的死期,西王大可不必向前冒险,还是让左某领兵上去应援吧。”

    萧云贵裂开大嘴笑道:“先生乃是文人,怎可上阵厮杀?先生是担心本王此去要是有个什么损伤,挫动军心,便会让整个计策失败是吧。”. .

    左宗棠皱眉道:“西王,大胜在望,不必亲身犯险,你身系全军,不可亲动啊。”

    萧云贵沉吟道:“先生,此刻四叶山危如累卵,清妖和我们都是在咬紧牙关,看谁先倒下。眼下能用的兵便只有本王的数十亲卫,本王相信当本王的大旗出现在四叶山上时,我们的兄弟们会士气大振,相反清妖会彻底绝望!”跟着轻轻一笑,低声道:“本王有天父、天兄庇佑,清妖伤不到本王分毫!”

    左宗棠还在愣神间,萧云贵已经一摆披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左宗棠望着晃动不已的帐帘,皱眉喃喃的说道:“难道西王当真有天父保佑?难道他真是天命之姿?”

    萧云贵走出营帐,只见外面数十名亲卫已经准备停当,营地里躺满了从四叶山上救下来的伤兵,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太平军的医护做得极好,军中有许多拯危官跟随接仗,从早晨开始,四叶山上就送下来三百余名伤兵。其实现下很多伤势都不算重,大多是失血而死,太平军有拯危官跟随,在战场上施跌打、金创之术救人,倒是救下很多兵卒xìng命,这些人伤好之后便是太平军jīng锐。. .

    萧云贵飞身上了战马,拔出腰间长刀,高声喝道:“大营内众人听令!所有拯危官、文典官留下救治受伤的弟兄,其余人等都抄家伙跟我来!让清妖见识一下我们西殿兵马的厉害!”

    欢呼声中,西王大旗高高举起,数十名亲卫跟随萧云贵身后只望四叶山冲去,营中的火头军、看守粮草的,甚至是一些轻伤的兵卒都拿起兵刃跟在后面,跟着那面西王大旗而动。

    另一边清军阵中,向荣得意洋洋的看着四叶山上的厮杀,谓左右道:“长毛贼蛇心不足想吞象,却没料到本帅集兵攻其一处,若是这四叶山失守,咱们便可从此处突出去。若是长毛调集牛湾岭、坪头岭的兵马来战,咱们便可趁势截杀,从另外两处突围,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诸将都是称颂向荣英明神武,马屁之风滚滚而来之时,猛然间却见四叶山头上竖起一面大旗来,这面大旗和太平天国的奉天诛妖旗不一样,上面大书“太平天国右弼又正军师西王萧”!

    当这面大旗出现的时候,四叶山的太平军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更加疯狂的厮杀起来,随着大旗而来的还有上百生力军,一起将清军杀退,清军遮拦不住一直退到山脚下去。

    萧云贵走上山头,一眼便看到李以文正和两名清军厮杀,他二话不说冲上前去,提刀砍死那两名清军,大踏步的走到李以文身边,只见他身上战袍尽皆染血,惊呼道:“你受伤了?”

    李以文见是西王到来,忍不住热泪盈眶道:“不妨事,西王殿下,这是清妖的血。”

    萧云贵拍了拍李以文的肩头道:“你们打得很苦,向妖头集兵攻我们一处,乃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本王把大营里能战之人都带来了,咱们兄弟齐心合力再守一会儿,等北面兵马赶到,清妖便会全军覆没了!”回头看时,只见太平军已经将清军赶下山去,便大声喝道:“不必追赶,小心清妖火器!架起大炮咱们轰他娘的!把山上能扔的石头、箭矢、长枪都给我扔下去杀敌!手中还有火枪、火铳的兄弟给我玩命的招呼!”

    在萧云贵出现之后,太平军士气大振,很快稳住了阵线,清军又攻了三次山头,但一次比一次败得快。

    山下向荣面sèyīn沉下来,清军在这里折军一千七百余人,没有丝毫的进展,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向荣也清楚一旦身后的太平军合围上来,自己将全军覆没。

    第三次攻山退下来后,向荣忍无可忍,亲自带着诸将赶到阵前督战,从千里镜上他看了看西王萧的大旗之后,回头冷声喝道:“传令下去,攻上山头,取下西贼首级者,官升三级,赏白银万两!老子决不食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都司姬圣脉亲自率领六百清军又攻了上去,这些清军高喊着取下西贼首级,赏银万两的口号蜂拥向前而来。

    萧云贵心中微微一震,想不到自己的脑袋成了众人的目标,气恼不过当即大喝道:“传令下去,取下向妖头脑袋者,赏一文钱!”

    李以文等人一愣,跟着一起哄笑起来,纷纷扯开嗓子呐喊道:“取下向妖头脑袋,赏钱一文!”太平军此刻尚有五百余人,一起喊将起来,山下的清军都听了个清楚。

    向荣听了之后,气得脸sè发绿,催促兵马攻山,誓要将萧云贵千刀万剐方泄心头之恨。

    姬圣脉带领兵马攻山,山头上石块、箭矢如雨而下,太平军的炮火也更加密集起来,堪堪冲到一半的时候,猛然听到太平军高声欢呼起来。

    姬圣脉回头望时,只见北面大片的尘烟扬起,显然是太平军从身后杀来了。姬圣脉还在犹豫是继续冲上去还是后退之时,山头上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响开来,他吃了一惊,这定是太平军号令全军其攻的号令。正当他迟疑之间,山头上一炮打来,将姬圣脉当场打死。

    就在此时,牛湾岭、坪头岭的太平军也是号炮齐响,跟着北面的太平军四面八方的一起往四叶山绞杀过来。

    向荣在山下也发现了身后有太平军杀至,连忙号令后军回环轰打,阻止太平军的冲锋,但清军回环的空余已经不大,很快挤在一起施展不开。北路太平军在林凤祥、吉文元等将的率领下扑入清军后队肉搏厮杀起来。

    侧面李开芳也领兵冲杀过来,侧翼的清军更是一触即溃,被太平军追赶撵杀,一直退到四叶山的山脚下。

    向荣喝令诸将稳住阵脚,各军火器玩命的施放,但四叶山头太平军的火炮凶狠,清军堪堪排好阵势,马上被一顿炮火打乱,无法列起阵势来。

    战至酉时黄昏,清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萧云贵眼光倒是毒辣,看出便宜来,喝命大炮玩命般的轰击三轮之后,喝命亲卫高举西王大旗,带着四叶山的太平军往下冲杀。

    当四叶山的太平军杀下山来的时候,清军终于溃散,向荣见势头不好,在诸将护卫下先往西面湘江逃去,余部清军已经阵势大乱,无人指挥向没头苍蝇一般乱撞,也被太平军驱赶着退往湘江岸边。

    各路太平军士气大振,分成数路追杀不止,清军退到湘江岸边已经无路可走,大批的清军被斩杀在江中或是溺毙水中,湘江的水都变成了暗红sè,上千具清军尸体飘满了江面。

    向荣逃到江边,看到滔滔的湘江水横阻于前,不禁悲从中来,长叹一声便要拔刀抹脖子,被左右急忙拉住,几个清将急道:“军门,我等会水,可负军门渡河!”“是啊军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当下不容向荣分说,一干清将和戈什哈替向荣脱了衣甲,拥着向荣凫水往湘江西岸逃去。

    余下清军到了岸边也是有样学样,脱了衣甲凫水逃命,很快太平军追赶上来,不及下水的清军被斩杀殆尽,在水中的也被太平军放箭、放火枪追杀,惨叫声、哀嚎声响彻湘江上空。

    向荣被众人护着逃到对岸,衣袍尽湿,盔甲旗号尽皆丢失,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部署被太平军堵在江边屠戮,不禁放声大哭起来,跪在岸边不能自立。左右清将和戈什哈也是狼狈不堪,但他们生怕西岸还有太平军追杀,急忙架起向荣便往南逃去。

    是役,清军向荣部七千余人在湘江岸边几乎全军覆没,史称湘江大捷,除了向荣等人和一些会水的数百清军凫水逃脱之外,清军都司姬圣脉以下四千余人被杀,两千余人投降,一应火器、军械、粮草、辎重、大炮尽皆被太平军所得,甚至连向荣的家书都被太平军所获,清军可谓败得极惨。

    太平军这边也阵亡了一千五百余人,两千余人受伤,当中以四叶山李以文部死伤最重,一千三百余人守山,最后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但却是四叶山的坚守,让其他太平军能及时赶来围歼清军,李以文的功劳却是最大。

    当湘江岸边的太平军欢声雷动之时,萧云贵看着满江的清军尸体说不出话来,要将满清推翻,这样的杀戮和血腥也不知还要经历多少,这只是其中的一次战役而已,后面或许还有更加惨烈的战事在等待着他,他萧云贵的运气还能一直这么好下去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信仰顿悟

    大胜之后,太平军忙着抢救伤者,各军抓紧时间休息,翌r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打扫战场。抱着节俭jīng神的太平军将士们没有放过任何可以收集的东西,火枪、刀剑、长矛、火炮这些武器器械他们当然不会放过,就连清军兵卒口袋中的铜钱也被搜刮得一干二净。令萧云贵高兴的是这一战之后,打扫战场收集到了三千余支完好的各式鸟枪、火铳,各种各样的火枪都有。

    为什么一支清军装备的鸟枪和火铳会说是各种各样呢?因为此时向荣的清军绿营兵来自不同的三、四个省,清廷虽然曾今颁布过火枪、火炮营造的官方版式,但按照中国这时候的工业水平根本不可能造出标准化的东西。各省造出来的火枪,管壁厚薄不均,虽然大体肉眼上看起来差不多,但要是用游标卡尺一测便知道其中的差异。火枪管壁的厚薄直接导致吃红粉(即火药)多少的差异,红粉的多少又直接导致了shè程上的差异和炸膛的概率。其实作为一个农业大国,中国一直到后世七十年代才从美国人那里学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标准化。..

    让有经验的兵卒们试验了几把火枪之后,萧云贵有些沮丧的发现,清军的火枪有好几种口径,甚至一省绿营兵所用的火枪之内也有较大的差异。原本萧云贵想通过发展配置定装纸包火药来提高火枪shè速的美梦破灭了,就因为这些靠手工打制出来的火枪管壁厚薄不一,导致定装药量成了空想。这时候只能依靠火枪手的经验对用多少药量来进行判断,否则极易造成炸膛。而太平军自己所造的火炮也习惯在炮身上刻下用药量。例如七十年代,苏州娄门内城河发现一尊太平军铜炮,炮体完整无损,光亮如新,全长178.5CM,炮口直径12CM,外径16.8CM,后身外围105.5CM,炮身上面有双钩yīn刻正书“太平天国壬戍拾贰年苏福省造”“重壹千斤”“红粉肆拾捌两”铭文二行,分别说明了制造时间、地点、重量以及火药配量。..

    萧云贵只能将火枪集中起来,从各军中抽出有经验的老兵和一些有潜力的新兵装备这些火枪,他们需要浪费一些红药才能逐渐摸准这些火枪的脾xìng。老道的火枪手往往只会装填红药的下限用量,也就是shè程上能达到比弓箭远就行,是不会刻意追求shè程而盲目添加药量。

    除了火枪之外,火炮缴获的也很多,总计有四百斤的劈山炮二十门,八百斤的铁炮十门。最让萧云贵高兴的是红药一共收集到了两万余斤,加上衡州城内囤积的红药,他们一下子有了十万余斤的红药。虽然这些红药的配比威力不大好,但却是太平军急需的。其余粮草、银钱、旗帜、各种清军甲胄、棉衣、辎重也收获颇丰,西殿太平军着实发了一笔横财。

    到了第三天清晨,太平军才打扫完战场,甚至连清军的尸体也做了统一的掩埋,这是萧云贵特意安排的,他不想大战之后又瘟疫横行,那样受害的只会是当地的百姓。

    凯旋北归的太平军带着数百匹驮马运载的战利品从东阳镇渡口四渡湘江回到了衡州城,延绵数里之远。两千余清军俘虏也被用作搬运工,一起回到了衡州。

    在衡州城内,萧云贵召集诸将敬告天父并做了祷文,随后升赏了这一役中有功的将领,其中以李以文部的功劳最大。萧云贵命何震川写了奏捷文书报与长沙的天王和东王,升赏李以文等诸将和有功的将士。

    随后萧云贵让诸将都说了各自对这一战的看法,算是总结经验,参加讨论的将领包括了旅帅以上的各级将官,萧云贵想让这些人能尽快的知道战到底该怎么打。

    但一开始诸将都是习惯xìng的说了太平军的长处,最后还是李以文点出了清军的长处。向荣部清军在这次战役之中,仗着火器的优势,给太平军造成了三千余人的伤亡,南下的八千太平军几乎伤亡一半,要不是太平军一早占据了地形之利,此战甚至是讨不到便宜的。在最后的包围剿灭战中,太平军以密集队形冲击清军的阵势,清军在野外无营垒可守,加上回旋的余地很小,最后才在肉搏战中崩溃。但清军还是用火器给太平军造成了两千余人的伤亡,这是参战各部都明显感觉到的。以往向荣部和太平军对战,能够从容逸去,很大程度也是因为清军用火枪回环轰打,交替掩护后撤,保持一个很好整体,让太平军无从下手,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军退回营垒或是占据险要地形而失去战机。

    听了李以文的话后,诸将有赞同的,也有不屑一顾的。萧云贵和左宗棠对望一眼,两人都知道李以文说中了这一战中双方的优劣。太平军以强大的机动能力占据了地势,而清军则是占据着器械的优势。太平军中火枪的配比远远达不到清军的比例,清军每千人营中鸟枪手的人数达到了六百人,而太平军只有两三百人,火力相差很大。

    虽然说此时的鸟枪jīng准度不怎么样,但对于密集冲锋肉搏的太平军来说,这些鸟枪造成的杀伤却又是不可忽视的。而且鸟枪发shè的铅弹shè中人体之后,造成的翻滚伤害很大,基本上入体之后就是片伤,很难救治,相比弓箭造成的伤害来说很难医治。而且火枪手所需耗费的体力相比弓弩手来说要少太多,一个力大的弓弩手能在战时接连shè出十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但火枪手却只需要完成相对复杂一些的装填动作,很大程度上可以保持体力。在太平军这种强行军的过程中,弓弩手往往赶到战场也没力气开弓拉弩,但火枪手的动作相对简单一些。

    当下萧云贵轻咳一声,给诸将说了今后西殿的一个用兵战法,那便是重点发扬火器、火炮的优点,辅以肉搏和固守据点,逐层推进的战法。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要坚决进行大范围行军机动,集中优势兵力围剿清军,能打歼灭战的绝不要打成击溃战。

    同时,萧云贵发布军令,每个两司马麾下,每个伍长手下必须都有两名火枪兵的配置,火枪兵配以腰刀,其余三名兵卒以藤牌刀、长枪、弓手各一,每个旅帅麾下单独增加一炮卒,炮卒百人炮队设五门铁炮或劈山炮,在大战之时,炮卒可全部集中由师帅统一使用。这个变化其实和历史上的湘军兵力配置很像,在冷热兵器混用的年代,保持一定数量的火器优势,同时对敌军保持肉搏战的优势,才是取胜之道。萧云贵觉得在没有大规模建设现代兵工厂或是得到洋人火枪的全面装备之前,全军实现火器列装是不现实的。

    左宗棠也很赞同这个策略,这样既能在火器上同清军保持一个相对持平的状态,在火力上不落下风,同时在小队的较量上,也能长短兵器相辅相成,要知道每个两司马二十五人中有十把火枪的火力,同时又有后面的藤牌、长枪掩护,小队厮杀也不落下风,算是一个均衡的配置。同时在大兵团作战时,火枪兵和炮卒可以直接集中,形成大规模的火枪阵列和炮阵,便于发扬火力。

    缴获的火枪和衡州城内获得的枪炮极多,已经足够西殿兵马全面的装配,只是伤亡的兵卒造成各部兵马人手紧缺,诸将又提出要在衡州城征兵之事。

    说起征兵,萧云贵并未回答,反而问起清军俘虏之事来。算上衡州一役俘虏的清军,加上湘江大捷俘虏的清兵,眼下一共有三千余名清军俘虏。

    对于清军俘虏,太平军向来是严厉以待,外省的绿营兵往往会被太平军直接屠戮,相较之下,广西、湖南、广东兵,太平军却是放归,有时候也会强行拉入军中,但强行拉入军中的清军俘虏兵很多人会逃跑。上次在长沙城中,浏阳乡勇加入太平军算是一个特例,因为浏阳乡勇想要杀清军报仇,所以并未出现逃兵现象。但这次俘虏的清军该杀该放还是拉入军中,让诸将争执不休起来。

    大多数的将领认为这些清兵该杀,一者他们当中有很多外省兵,二来向荣的兵大多和太平军有仇。但也有不同意见的,林凤祥认为清兵也多是苦出身,况且杀之不祥,该当释放。

    诸将议来议去,但就是没人敢说把这些清兵拉入军中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清兵能否接受上帝教信仰,能否和太平军一条心。

    萧云贵沉吟片刻后,抛出了一个惊人的策略,那就是他照抄红军强大的利器诉苦大会!

    后世三年解放战争中,共有280万国民党俘虏兵加入了解放军,占到1949年解放军总人数的65-70%。这些俘虏兵原来并不信仰**,甚至深受国民党**宣传的影响,被俘后短期内却被塑造成勇猛的**战士,这场规模宏大的信仰皈依是影响解放战争胜败的决定xìng因素之一。信仰皈依的道路在历史上常被分为渐悟和顿悟两种,渐悟是指缓慢的、渐进的觉悟,而顿悟是指突然的、迅速的觉悟,诉苦会推动的信仰皈依大致可以归入顿悟这一类。在信仰传播的历史中,这类的群众集会一直是非常有效的形式,在秦和平的《基督教在西南民族地区的传播史》中描述了“奋兴会”在传教中的魔力,有时甚至能致人疯癫,这和眼下太平军信仰的拜上帝教很类似。在当代美国很强势的基督教福音派的传教活动中,这种群情激愤的群众集会仍是主要形式之一。

    所以萧云贵决定在衡州开始这种尝试,若是太平军能掌握这种行之有效的顿悟式信仰皈依,会让太平军在rì后作战中获得无以伦比的优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唤醒民魂

    诉苦大会并不是萧云贵的偶发奇想,早在浏阳乡勇抱着意气争相投入太平军的时候,萧云贵就和洪韵儿探讨过这个问题。

    当时浏阳被清军败兵劫掠,消息传来之后,这支罗饶典招募的浏阳地方团练爆发出了惊人的愤怒。那时候他们中很多人已经在太平军中,但表现得不是很好,或者说完全是为了活命而已,每rì的cāo演、修筑营垒都是懒洋洋的,甚至是出工不出力。但浏阳的难民入城后,给他们的子弟兵带来家乡被清军屠戮消息之后,这些浏阳的乡勇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们的热情和愤怒甚至超过了一些广西老兄弟。 . .

    那时候萧云贵就很惊讶于这些乡勇的变化,洪韵儿却说这是刀子割到肉之后的正常反应。对这件事两人谈论了一夜,洪韵儿说了很多历史,都是太平天国失败之后发生的历史,从同治中兴一直说到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洪韵儿用太平天国失败和新中国建立的成功做了对比,两人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太平天国失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后期信仰的崩溃,特别是定都天京之后,太平天国领导层对当初起义时的信仰越离越远。

    不得不说拜上帝教宣扬的是一种朴素的平均主义,洪秀全将基督教义中人人生而平等的理念第一次散播出来,在起义之初,人人都是兄弟,女人都是姐妹,大家一同为了建立有田同耕、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的小天堂而奋战。但到了定都天京之后,上层享受着特权,甚至是比满清更加腐朽荒诞的封建特权,逐渐散失掉了起初的信仰。而新中国的那些建立者们却能一直保持着一种坚定的信仰,就算是最艰难的长征时期,他们也和普通士兵一样的吃苦,他们能够把艰苦朴素坚持下去,正是信仰支持着他们一直到最后的胜利。 . .

    同时,他们用这种言传身教的方式感染者身边的人,他们找到了能够迅速让人们明白为何而战的捷径,那就是诉苦大会。

    中国从古至今从不缺乏能人志士,国民更不缺乏吃苦耐劳的作风,但他们缺乏的是一种民魂!

    洪韵儿说了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惟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惟有它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但鲁迅先生是民国时期的文人,那时候满清已经倒掉了,民魂正在觉醒,可眼下还是清朝咸丰年间,再被满清阉割了近两百年之后,国人们根本就没有民魂可言。

    就像浏阳乡勇那样,只有真正被满清迫害过的人,才会有起事的觉悟。就连广西走出来的太平军也一样,再忍受了多年的乒之后,才爆发出来。

    在这一点上,萧云贵很赞同,要是满清稍微采取一些怀柔之策,百姓们是会默默忍受下去的。如何才能唤醒国民百姓们的民魂呢?两人商议了一夜,也没有办法。原因很简单,这时候的国民绝大多数都是文盲,笃信的是漫天神佛,敬畏的是天授神权,甚至不知何谓平等,人人都是没有真正信仰的行尸走肉,这种状态甚至一直持续到了民国。鲁迅先生起初是学医的,但后来他发现国人需要医治的不是身体,而是他们的灵魂,没有灵魂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东亚病夫的帽子。所以鲁迅弃医从文,和许多民国文人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新文化运动,他们希望用文化教育来唤醒中国的民魂。

    萧云贵和洪韵儿都很清楚,以现在的情势根本不可能搞什么新文化运动,根本没有这个基础。但拜上帝教的模式却是眼前唯一可以利用的。现在的百姓宁可相信一些愚昧无稽的神棍言语,也不会听你讲大道理。洪秀全深谙此道中的关键,所以将基督教变了个样,将这些东西植入道神鬼之说中去,把天父上帝变成中国古代便有的神,只有这样别人才会相信。洪秀全如此做此时看来似乎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有这样托天神之口,他才能有领导众人的权力,才有让百姓敬服跟随的理由,也才有一支视死如归的太平军。

    随着对太平天国的认识加深,萧云贵和洪韵儿似乎都开始对太平天国从前的一些误解改观,并非他们要以所谓的邪教鼓动百姓造反,而是客观的形势让他们只能以教义发动百姓。但他们本身的局限xìng,才造成后期的失败。假若太平天国成功,那么这拜上帝教似乎也就不会被人说成是邪教了吧。

    最后两人商议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借用解放军的诉苦大会,加快信仰皈依的顿悟,让军民百姓们都感受到切肤之痛,让他们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而战,为自己的利益而战。至于上帝是什么,他只是一个工具,或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祗,就像新中国建立之路上牺牲的数百万革命烈士绝大多数都没读过《资本论》,甚至其中多数根本不识字,但这并不防碍他们成为不怕死的强悍的共产战士。

    拜上帝教是一个很好的载体,萧云贵和洪韵儿可以利用好这个载体,洪秀全那个看似有些荒诞的教义虽然还不是很完备,但这个教义已经具备了发动百姓群众的一切基础。作为信仰引导者,他们所要做的只是如何引导和驾驭好这个教义的问题。

    虽然此刻萧云贵只是西王,他还没有真正掌握军权和教权,但似乎可以在此之前就做出一些方法的改变和铺垫,同时通过这种方式,或许可以让两人掌握更多的权力。

    所以两人商议过后决定,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地方,开始他们的尝试。眼下在衡州,太平军继续补充战损的兵员,而且这里远离长沙,没有洪教主和杨天父的干扰,萧云贵就开始了他的尝试。

    萧云贵不觉得这是在搞什么邪教,说句难听点的话,不是这样别人还不信你呢。

    当晚,萧云贵召集诸将和军中典官,正式开始诉苦大会的布置。他按照洪韵儿告诉他的,把诉苦大会的几个要点告诉了诸将和众典官。首先就是树立苦难典型,通过让老兵们回忆自身受苦的经历,认识满清剥削压迫的黑暗和残酷,而维护这个黑暗社会正是满清朝廷和清军,从而激发起兵卒们推翻满清的冲动,坚决投入到建立美好太平天国的战斗中去。

    这一点上萧云贵并不担心,广西老兄弟和浏阳乡勇当中这样的典型很多,一抓一大把,不愁没人挑头先说,一旦有人开始说了,俘虏兵们也会慢慢受到感染,开始加入进来。特别是浏阳乡勇,他们从前就是清军团练,他们的遭遇更能引起清军俘虏们的共鸣。

    其二便是各军开诉苦大会,要么就不开,一开就一定要成功。萧云贵让各军主将和各军典官先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先和军中骨干交个底,不要到时候气氛搞不出来,反而坏了事。

    最后就是集体哭诉,集体痛哭是诉苦运动中感人至深的高cháo,其重要xìng几乎达到“不哭不灵”、“一哭就灵”的程度。这个时候太平军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穷苦出身,所以一个人受苦的经历很容易引起绝大多数人的强烈共鸣,最后达到一种触及灵魂的震撼xìng的群体情感释放,大家把肚子里的苦水都倒出来,也能增进兵卒之间的袍泽之情。

    交代完后,萧云贵意味深长的说道:“此诉苦之会乃是首创,若能办成,功劳比十个湘江大捷都大,各位兄弟定要打起jīng神办理,到时本王会逐一参加各军的诉苦之会,本王也有苦水同大伙一起到。”各军主将和典官闻言都是心中一凛,西王要亲自参加,众人都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诸将和典官们走后,左宗棠还在思忖,萧云贵淡淡一笑说道:“先生,你也可以召集城里的读书人诉诉苦,说说十年寒窗苦读只为考八股文的心酸之事,真正有经世致用之学的人坐不上官,读书人的儒家汉学被满清禁锢,这些都是读书人的苦水啊。”

    左宗棠皱眉轻叹道:“西王能想到如此办法来凝聚人心,左某真是自愧弗如,只是历朝历代想做皇帝者,只恐百姓们齐心,西王你这是放出了何等的猛兽啊。”

    萧云贵淡淡一笑说道:“宣娇和我说过,孔圣人好像说过一句话,嗯,是什么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先生以为这话何解?”

    左宗棠闻言愣了一愣,有些答不上来,倒不是他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而是这句话道出了千年以来,帝皇巩固皇权实际上都是在愚弄百姓。

    萧云贵缓缓说道:“先生担心之事还很遥远,其实权力在我看来是众人拥护你才能有,更何况我们手中握有引到这股力量的利器,本王有把握能够驾驭。”说到这里萧云贵轻叹一声道:“先生,将来推翻满清之后,咱们这个千年古国还将面对外夷的威胁,北有罗刹,南有英夷,百姓们若不知道何以为战,那我们就算推翻了满清,到头来也将受外夷欺辱。”

    左宗棠面皮紧绷,缓缓点点头道:“当年林公(指林则徐)也和我说过,当今之世,已经是列强林立,十年前之败于英夷之手只是个开端,我天朝上国如何重塑雄风,便是我辈该做之事了。”

    萧云贵重重的点点头道:“不错,唤醒民魂便是我们首先要做的,我也希望能重现当年强汉雄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是何等豪气。本王只望这个开端由本王之手开启……”

第一百三十章 民心已变

    接连几rì,衡州太平军没有再继续向南发展,而是留下来休整,同时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诉苦运动。

    在萧云贵的带领下,各军主将和各级典官们都快速的行动了起来,每天晚饭之后,衡州城城隍庙前的广场上都挤满了军民百姓,各军轮流带着俘虏兵们进行诉苦运动。

    果然这种方式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是问平民百姓、绿营小兵哪一个没有被欺负过?当许多老兵和浏阳兵勇也上台说起当年被满清官府、豪绅、恶霸乒的经历时,众人都潸然泪下。 . .

    满清这个时候对各地的盘剥是非常之重的,各地的贪官污吏又多,各地的衙门胥吏变着方的盘剥百姓,各种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什么大斗进小斗出,什么淋尖踢斛,总之是花样繁多。而绿营兵也是,饷银被层层克扣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吃兵粮喝兵血的满清将官大有人在。而且像浏阳团练那样,为大清朝拼命的时候,家乡还被清军屠戮、劫掠的大有人在。这些苦水一倒,现场的军民百姓都引起了共鸣。

    每晚诉苦会后,萧云贵都要和各军主将、典官议事,总结一下经验。典官们发现这比他们直接宣讲天父道理效果好很多,这几rì不但很多清军俘虏兵加入了太平军,就连很多衡州百姓也踊跃参军。

    清军俘虏兵的加入,太平军做了严格的筛选,抽大烟的一律不收,同时也让俘虏兵自己指认那些军中的兵痞、恶霸,还有那些顽固不化的穷凶极恶之徒,这些人太平军毫不客气的斩首示众。 . .

    这天晚间,萧云贵和左宗棠去见了关在府衙内的衡州知府陶恩培,这个陶恩培平素对待百姓还是很好的,官声也不错,和chūn城破时开溜,压根没想带他走,城破之后陶知府就成了俘虏,一直被关押在府衙之内,前面忙于战事,萧云贵一直没有得空来见他。

    到了府衙的监牢之内,此处左宗棠倒是命人给陶恩培安排得好些,一间单独的牢房,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床铺被褥、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陶恩培的书法很是出名,之前左宗棠也曾与他在陶澍府上有过几面之缘,因此两人识得。陶恩培见左宗棠和一个头裹黄巾的大汉一到进来,大吃一惊之下面sè微变,看来他还不知道左宗棠投靠了太平军,左宗棠尚未剪去辫发,出入还是平rì里那套教书先生打扮,是以陶恩培没看出来。

    “季高何以至此?”陶恩培略略有些惊愕的问道。

    左宗棠走上前一揖,淡淡一笑道:“自然是为了救文云公而来。”陶恩培字益之,号文云,左宗棠一直称他文云公。抬起头的时候,左宗棠憋见陶恩培的桌案上三尺开的湖州宣纸上,以张旭狂草书就的“散乱”、“荼毒”二字,嘴角微微一笑,侧身让出身后那黄巾大汉身形,口中说道:“这位乃是太平天国西王萧朝贵,左某特来给二位引荐的。”

    陶恩培面sè大变,木讷的指着左宗棠颤声道:“你、你竟然投靠了反贼?!”

    左宗棠笑而不语,负手立在一边,只是看桌案上陶恩培写的字,萧云贵裂开大嘴呵呵笑着抱拳道:“陶先生,才进衡州城就听闻你的贤名,早就想来拜会先生,只可惜俗务缠身,直到今rì才有幸得见先生,真是怠慢了。”

    陶恩培重重的哼了一声怒道:“尔等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休要做此惺惺之态!”

    萧云贵还是微微笑着,也不着恼,从怀中取出一份清军公文道:“此乃和chūn那满清妖头写给向荣的公文,上面历数了先生在衡州城的不是,相信湖广总督徐广缙那里还有清廷那里他也是这般上报的。如今衡州失守,可惜让和chūn这妖头逃了,想必他脱险之后定会将失土之罪全都推到先生头上,先生以为还能逃过清廷的所谓王法么?”

    陶恩培一怔,跟着不屑一顾的讥笑道:“你这反贼休要诓我,向军门的公文如何会落到你的手中。”

    萧云贵呵呵笑道:“本王南下转战,剿灭了向荣部清妖,向妖头也是命大,只身逃走,所部一切辎重器械皆被我所得,就连向妖头的公文、家书也在我的手中,我骗你作甚?”

    陶恩培大惊,一把抢过那公文打开一看,顿时如堕冰窟之中,上面的公文往来关防印信正是和chūn的总兵大印和私印,并无半分造假之相,而且上面所说的种种冲突有些甚至知道的人都不多,看起来并非造假。

    陶恩培脸如死灰的看完公文,怔怔的坐下身,过了半晌才道:“不必多言,老夫只求速死。”

    萧云贵有些气恼这个老顽固,正yù喝骂,左宗棠却忽然说道:“文云公所写这四字似乎大有深意啊。”

    萧云贵和陶恩培都不明白左宗棠为何忽然说起字来,一起望向左宗棠,只听他接着说道:“散乱,佛家有云,为唯识百法之一、随烦恼之一,又称散动、心乱。云何散乱?于诸所缘令心流荡为xìng,能障正定,恶慧所依为业。谓散乱者,发恶慧故。散乱二字,看得出其实先生的心已经乱了。”

    不等陶恩培出口反驳,左宗棠又道:“荼毒二字,也写得凄凉,看得出先生是担心城破之后,百姓惨遭荼毒,这点先生大可放心,百姓过得比从前好。”跟着左宗棠摇头晃脑的又念道:“数十百年以来,天下受讲章时文之荼毒,而后之踵之者愈甚,而世益坏。是故讲章时文不息则圣人之道不著,有王者起,必扫除而更张之无疑也。”

    萧云贵最头痛左宗棠掉书袋子,根本无从接口,陶恩培听了这段话却默然无语起来,左宗棠负手朗声道:“这段话乃是康熙年间戴名世在《赠刘言洁序》中所言,戴先生所说的天下受讲章时文之荼毒,在左某看来,才是真正之荼毒。时文便是八股文,清廷邀集读书人进阶官位之要器,时文有禁锢思想,虚耗jīng神之作用,为害甚大,而有利于满清巩固其统治,文云公以为如何?”

    陶恩培怔怔的道:“时文也并非一无是处。”

    左宗棠轻笑道:“文云公,你若是一心向着朝廷,我这话一出口,你就该骂戴名世了,继而骂我无君无父。可你并未骂出口,足见你心中已无朝廷了。”

    陶恩培脸sè微微发红,却默不作声,左宗棠轻叹道:“这戴名世所说的乃是实话,这等人才一直郁郁不得志,其后更因《南山集》之案被害身死,株连数百人。满清残害我汉家读书人至斯,文云公还要保这个朝廷吗?戴先生也说了,有王者起,必扫除而更张之无疑也。我儒家汉学所要的乃是经世致用之学,而非顽固不化的时文、八股文。如今太平天国西王礼贤下士,广纳贤才,意图恢复中华,驱逐胡奴,还我汉家衣冠、汉家儒学,文云公已至知天命之年,难道要逆天命而行么?”

    萧云贵长长一礼道:“陶先生的才能和爱民之心正是我天国所需,本王如今正需要能人治理衡州城,先生本就是此地父母官,难道真要舍弃这阖城百姓,去向满清那腐朽没落的朝廷殉葬么?百年之后,史家不会写先生乃是忠义之士,而只会写先生乃是一个食古不化的愚忠之人啊。”

    陶恩培还是默然不语,两人劝了半天,这老头索xìng闭起眼睛来了。

    萧云贵贼眼一转,计上心来,凑到左宗棠耳边嘀咕一阵后,左宗棠也微微首肯,萧云贵便即喝命看押的太平军兵卒进来,将陶恩培架起便走,两人跟在后面,直往城隍庙诉苦大会的现场而去。

    陶恩培不知道要把他带到哪去,连问几遍,萧云贵和左宗棠都是笑而不语,并不答话。到后来老头急得大骂起来,但也是无用,一直被架着抬到了城隍庙。

    到了此处,陶恩培吃了一惊,没想到此时已经天黑,这城隍庙前还有如此多的军民百姓,当中还有不少穿着清军号衣的俘虏,众人正在声势浩大的大倒苦水。

    萧云贵命人搬过张杌子,就让陶恩培坐在一旁听。陶恩培也有些奇怪,这么晚了,这许多兵民百姓在说些什么,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初闻时,陶恩培吓了一跳,这些百姓痛骂的都是官府衙门朝廷,清兵俘虏们骂的都是将军、将佐,更有人直接骂到皇帝身上去。陶恩培听得心惊胆战,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实在是不堪入耳啊。

    跟着听下去便是众人们哭诉起所受的种种乒之事来,其实陶恩培为官多年,民间疾苦多少也是知道的,但就是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讲述不平之事,就连自己治下的衡州,下属胥吏也多有乒百姓的,有些事自己都不知道,看来平rì里百姓只是不敢声张罢了。

    听了半宿之后,陶恩培脸上始终yīn晴不定,当到了最后,在场的百姓和兵卒们都是掩面而泣时,陶恩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长叹一声道:“民心已变,事不可为矣。”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围魏救赵

    翌rì,陶恩培这老头主动要求见萧云贵和左宗棠,两人还高兴了一阵,以为这老头想通了,没想到见面后,陶恩培提出要他治理衡州,造福百姓可以,但他坚决不受太平天国官职,说什么以布衣之身代管百姓之事。

    萧云贵肚子里暗暗好笑这倔老头尽干些脱裤子放屁的事,但也没太过勉强他,只要他是在为自己办事就行,以什么身份不重要。当下便同意陶恩培的请求,让他署理衡州府事,分担何震川的一些政务。..

    几天下来,三千余清军俘虏兵被分化瓦解开来,千余名兵痞、恶霸被指认出来斩首,这些人也犯过劫掠乡里的罪过,也屠杀过太平军在广西老家的亲属,太平军毫不客气的尽数斩杀,当中或许有被诬陷、冤枉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将近六百余名抽大烟的兵卒被打发走,太平军给了点粮食,让他们各自回乡,萧云贵可不会养大烟兵,这些人放了也无妨,都是没多少战斗力的弱兵而已。最后有一千四百余人加入到太平军中来,剪掉辫子,换上太平军号衣之后,这些人似乎变得很是jīng神起来,腰板似乎都挺得直了些。

    这些清兵中广西、广东兵占了一半,剩下的就是湖南兵和川兵,还有少数西北几省的兵,萧云贵将他们打散之后充到各部中去。又在衡州招募了四千青壮入伍,充实到各军中去。而负伤的两千余太平军,在伤势痊愈后,大多数也能重返战场,算起来西殿太平军的人数没有萎缩,反而一下子膨胀到了一万五千余人。..

    休整七rì后,长沙传来天王和东王的褒奖旨意,各军都有升赏,除了李以文又升了两级之外,其余人等都官升一级。同时,各地的战报不断传来,相比南线的大捷,其余各条战线的战况却是喜忧参半。

    西线北王韦昌辉部五千余人与清军凤凰厅同知贾亨晋及永绥协副将瞿腾龙部清兵六千余人战于长沙西面的宁乡,贾亨晋同瞿腾龙麾下原本只有三千兵,到了湖南境内之后,会合黔兵两千余,以及湘乡赶来的数百团练,兵力才到了六千余人。

    而这支湘乡赶来的团练便是罗泽南和他的弟子王珍在湘乡县令朱孙诒、名士刘蓉等人资助下办起来的湘军,算是湘军的前身。

    但初出茅庐的湘军哪里是百战jīng锐太平军的对手?韦昌辉领兵五千到了宁乡之后,贾亨晋、瞿腾龙、罗泽南、王珍等人正在巩固宁乡外围城防。韦昌辉见状,当即喝命北殿兵马分三路猛扑清军营垒,连破清军八处营垒,清军各部抵挡不住,纷纷溃败。接仗两个时辰之后,太平军歼灭清军两千有余,余众逃往湘乡躲避。

    这一仗中,湘军和一般团练一样,根本不是太平军的对手,被打得锅帐全失,王珍重伤差点丧命,只逃回来一半人马,可谓是败得极惨。

    韦昌辉占了宁乡之后,并未趁胜追击,而是忽然北上威逼益阳,让清军大为紧张,调集原本要去湘yīn的兵马屯驻益阳镇守。韦昌辉兵到益阳,见清军防守严密,无计可趁,只得退了回来。

    东路石达开进兵倒是很顺,浏阳一天之内便被他攻克,清军河北镇总兵王家琳阵亡,塔齐布重伤,后被部下救出。石达开与周国虞率领的天地会义军会师。

    醴陵方向,国舅赖汉英率领大军围攻醴陵城,清军悍将江忠源、张国梁城外布防,与太平军厮杀多rì,互有胜败,形成僵局。

    杨秀清听闻赖汉英大军拿不下小小的醴陵城,不禁勃然大怒,急调石达开领兵应援。

    石达开兵马到了醴陵之后,当即兵分三路直扑醴陵城北清军营垒,张国梁拼死力战,眼看就要不支战败,就在这时,徐广缙统领的清军大队赶到,镇远镇总兵秦定三、浔州知府李孟群、都统开隆阿、参将任大贵、常禄等将便各引兵马分袭太平军侧后。

    石达开见清军来势凶猛,只得号令兵马退下来和清军大队接仗。两军恶战一rì,互有胜败最后只得各自收兵。

    僵持数rì之后,南边传来衡州失守的消息,徐广缙等人都是心慌不已,徐广缙急命向荣挥兵夺回衡州。但三rì后又收到向荣兵败的消息,清军士气大沮,诸将都萌生退意,纷纷劝徐广缙退到攸县或是郴州去,以避太平军锋芒,以免南面的太平军北上合围。

    唯独江忠源另有看法,他劝徐广缙不能后退,否则朝廷怪罪下来必定是丢官之祸,太平军此战不会真心南下,只提出让徐广缙领一部兵马退守江西萍乡,接应江西兵马来援,自己愿领兵死守醴陵。

    徐广缙正左右为难时,北面却传来好消息,湖南巡抚张亮基、黎平知府彭玉麟和湖北援兵李瑞、双福等部在湘yīn大破北路太平军秦rì纲、胡以晃部,兵锋直抵浏阳河畔,直接威胁到了长沙。

    徐广缙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才打消了南逃的念头,分兵屯驻萍乡,奏请朝廷调集援兵东进,打算和太平军在醴陵缠斗下去。

    杨秀清见北路兵败,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看似最弱的北路清军却大败太平军,实在出人意料,当即他命秦rì纲、胡以晃等人驻守浏阳河畔,派出信使,急招西王萧朝贵领兵回师长沙。

    来传东王谕令的是老熟人罗大纲,萧云贵看完杨秀清的书信后,已经明白大致局面。他一边招呼罗大纲坐下议事,一边将书信给左宗棠看,自己走到桌案上的地图前看了起来。

    左宗棠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后,沉吟道:“此刻长沙危急,醴陵又牵制了翼殿兵马和东殿大部兵马,醴陵再坚持攻打下去,清军一定守不住,届时便可打开东进赣省之路,翼殿兵和东殿兵不能撤围,否则清军从东面压过来也挺棘手,西面北殿兵要监视西路,也不能轻动,唯独南路大胜,周围没有大股清兵,东王抽西殿兵回援,也是迫不得已。以左某之见,还是速速回师为好。”

    萧云贵原本还想趁势就南下广西,但眼下的确长沙危急,东王又下了谕令,而且洪韵儿还在长沙,只能先回师援长沙,若是长沙有什么闪失,洪韵儿也会有危险也说不定。一瞬间,萧云贵心里到把洪韵儿的安危放在了首位。

    沉吟片刻后,萧云贵问罗大纲道:“大纲兄弟,你们水营编练得如何?”

    罗大纲起身抱拳道:“已经有数百艘大小船只,水营兵马三千,都是小将旧部,都在湘潭候命。”

    萧云贵点点头对左宗棠道:“那我们就回师长沙,但本王不打算和张亮基、彭玉麟缠斗,他们占据浏阳河北岸,定是早就占据险要,广布营垒,只等着我们去碰壁。本王打算到了湘潭之后,水陆并进,沿湘江西岸北上,绕道攻打湘yīn,迫使张亮基、彭玉麟回师救援,先生以为如何?”

    左宗棠点点头道:“此策可行,不过西王调动水营,是否还需向东王禀明?”

    萧云贵摸着下巴沉吟道:“那就这样,本王和大纲兄弟率领马队先行赶回长沙面见东王,先生和诸将领兵后行,在湘潭聚齐后北上。衡州便交由曾天养、何震川领三千兵马镇守,两千伤兵留在衡州城养伤。”

    左宗棠微微一笑,知道他把衡州交给曾天养、何震川守,正好摆脱两人,便点点头道:“曾老将军老当益壮,正是合适的人选。”

    当下萧云贵召集诸将说了回师长沙之事后,便和罗大纲领数百马队先行取道回长沙,左宗棠和诸将整理器械、粮草、辎重等随后跟进。

    一路风餐露宿的赶回长沙,这rì过了湘江浮桥之后,萧云贵先到了巡抚衙门的西殿府内找到洪韵儿。

    征战许久没见,萧云贵还真是有些想念她,再见玉人如故,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洪韵儿倒是知道东王招他回师长沙,却没想到他回来的如此之快,快步迎上去惊喜的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云贵笑嘻嘻的说道:“我老婆孩子都在长沙,听说长沙危急,我当然要赶回来啊。”

    洪韵儿俏脸一红,嘟囔了句谁是你老婆,跟着皱眉道:“北面清军来势凶狠,占了北面险要修筑营垒,看样子是打算长期困守长沙城啊。”跟着走近前低声道:“就好像后世历史那样,在金陵城南北设南北大营那样,你可有破敌良策?”

    萧云贵点点头得意的笑道:“当然有,你也不看看本少爷是谁,肚子好饿,先弄点吃的来,吃饱之后,我还要去见东王,和他说调动水营破敌之策呢。”

    洪韵儿嗯了一声,命李璇玑、杨冬青去厨房弄点吃的来,她自己陪着萧云贵说话。

    萧云贵把自己和左宗棠商议的策略说了,洪韵儿沉吟片刻后轻叹道:“原来还是要北上啊,你这围魏救赵之计打得太近,要么就打远点,干脆打岳州算了。”

    萧云贵微微一惊,跟着沉吟片刻后喜道:“四眼妹,想不到你也有蒙对的时候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开诚布公

    府衙内堂,萧云贵欣喜的说道:“我们不如一路顺江东去,杀向金陵,清军后方被袭,一定会抽调兵力东援,这样长沙的压力便会减弱。”

    洪韵儿有些吃惊的看着萧云贵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猛,这么大公无私了?”

    萧云贵摸着下巴jiān笑道:“我这样说了,东王才会同意我领军远征,我们远去金陵,就可以有自己的地盘,和天国中枢分开,自己做主可畅快多了。” ..

    洪韵儿点点头道:“这也倒是,顺江东进金陵,可以参照历史上太平军的进军路线。”跟着又摇头道:“不行,你想去打金陵,天王、东王会疑心你有不臣之心的。”

    萧云贵沉吟道:“那我们先打岳州,等到了岳州,再忽然率众东进,直取金陵,那时候山高皇帝远的,也管不到我们头上。”

    正说话间,李璇玑和杨冬青将面食端了上来,萧云贵赶路多时,腹中着实饥饿,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才吃得两口,只听府衙外一阵喧闹、吵嚷,其中多有女子的莺燕之声,萧云贵奇怪的问道:“外面怎么回事?为何有这么多女子之声?”

    洪韵儿、李璇玑和杨冬青三女面sè微微一红,跟着恼怒、不屑之sè浮起,洪韵儿重重的哼了一声,极是恼怒的说道:“说出来气死人了,这些rì子以来,各路军马在外累死累活的征战,天王、东王他们却让民间女子齐集往北校场去听讲道理,其实是挑选美女入天王府和东王府去,这几rì已经挑了两批女子了,约有数百人了吧,还嫌不够,今儿又要选,真是不要脸!” ..

    萧云贵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心中也是暗自圭怒,他娘的这种好事也不叫上兄弟,真不够哥们儿。但这个年头一闪而过,跟着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起来,这还没打下一亩三分地来,天王、东王就忙着选美,这合适吗?前方数万将士正在浴血奋战,后面他们却在享受温柔,这不会寒了军心吗?城中百姓要献出女儿、姐妹,民心不会大损吗?

    洪韵儿接着恨恨的说道:“还让我带着女营兵马去召集民间女子,我才不去干这龌蹉勾当,天王就差苏三娘去了,我去找天王、东王说了半天,劝他们收回成命,却被撵了出来,真是气死人了。要是能跟着你走,我带着锦绣营马上跟你一道去,我可不愿留在这里受气!”

    萧云贵大口大口的吃着,含糊的应了声,他没打算和洪韵儿说什么,这件事上说起来便会引火烧身,而且在洪韵儿三女面前也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要是说了什么又没做到反而不好,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只等着去见了东王问明白再说。

    用过饭食之后,萧云贵直往东王府而去。到了东王府外,只见此处东殿参护守卫森严,门口还放了八门大炮,甚是威武。东殿参护见西王到来,急忙命人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儿,自有东殿簿书曾水源出来迎接。

    “西王回来得仓促,未及准备迎接,还请见谅。”曾水源上前叩拜行礼道。

    萧云贵摆摆手道:“军情如火,咱们先去见东王吧,这些虚礼就不必计较了。”

    风尘仆仆的来到东殿大堂上,这里原本长沙大户贺瑗的家宅,如今成了东王府的宅邸,倒也极是宽大。

    大堂上放了几十张桌案,东殿文武将官都在堂上理事,杨秀清的大桌案放在正中,岸上放满了各种文书,因为他识字有限,很多文书都是有人代念、代为执笔发照。

    看到西王大步走进来,满堂的文武都起身见礼,杨秀清见他回来,欣喜过望,命众人接着处理军政事务,拉着萧云贵的手单独到书房说话。

    在书房内,杨秀清命人上了茶水后,急忙问道:“你是先回来的?”

    萧云贵点点头道:“大军还在后面,小弟接到诏旨便先行回来,北路清妖很是猖獗么?”

    杨秀清脸sè依旧冷峻,缓缓说道:“张亮基如今聚兵六千余众,占据浏阳河北岸险要,稳守不出,步步蚕食,有意向浏阳那边发展,他定是想要收复浏阳,逐步与南面醴陵清妖连成一线。而且后续江北清妖援兵还在陆续开来,听闻湖北提督双福近rì将引兵三千再到湘yīn,如今北路完全被封堵,情势不容乐观。”

    萧云贵已经胸有成竹,急忙道:“四兄,清妖既然迫近长沙,北路破敌不能和清妖硬拼,否则便向永安之战那样,变成和清妖凭抢占险要的营垒战,我们钱粮有限,最终会敌不过清妖,只得让城别走。小弟以为当渡过湘江西岸,调动新建的水营北上攻打清妖身后的岳州,牵动清妖回防,在途中寻机击破清妖,长沙之围可不战而解。就算清妖死战不退,也可以分薄他们的兵力,待达胞攻克醴陵之后,挥师北上就可攻破清妖营垒。”

    杨秀清沉吟片刻道:“西殿兵北上,跳到清妖身后作战这个办法极好,打岳州清妖担心我们分兵入鄂省,湖北兵一定会被清妖湖北巡抚常大淳召回,双福为湖北提督,也是一定会回师堵防,只要清军兵力松动,我们便有机会。只是如今张亮基身边有个叫彭玉麟的人,似乎极有谋略,不知能否看出这个围魏救赵之计?”

    萧云贵眼珠子一转,急忙建言道:“东王且宽心,若是打岳州清妖不为所动,小弟就直接挥师打汉口、汉阳、甚至是武昌,常大淳和双福守湖北有责,小弟就不信这样,他们还能不回师救援。”

    杨秀清哦了一声,沉吟道:“打武昌?”跟着抬眼看了看萧云贵,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领兵在外也好,以免夹在中间难做人。”

    萧云贵不知道杨秀清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干笑两声,但他听出来似乎杨秀清和洪秀全又有争执了。

    只听杨秀清接着说道:“天王最近选了些女子充入天王府,你知道咱们天国是不用太监的,天王的几个王娘要有人照料,所以打算选几个女子入府做女官,但偏偏有小人曲解天王和本王之意,搞得全城女子人心惶惶,天王护着那些人,就趁势笑纳,连本王这里也塞了数十个,你和北王、达胞等府上一样,原本也各有数十个女子送去,但你不在,本王担心宣娇醋坛子乱飞,所以没送去,都在我这里养着,回头你去看看,瞧得中的还是纳为王娘,可别糟践人家姑娘。本王这里的几十个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你要是瞧不上,就还是让人家姑娘回家吧。”

    萧云贵心头一喜,原来杨秀清还是想着自己的,也给自己留了一份,但转念一想,自己马上就要出征了,也没有什么空闲享受温柔乡,只得强行忍住,抱拳道:“四兄好意,小弟心领了,出征在即,小弟也不想分心,还是请四兄帮我将这些女子都打发了吧。”跟着萧云贵又低声道:“四兄,说句不该说的话,眼下似乎还不是弄这些事的时候啊。”

    杨秀清冷峻的脸庞一沉道:“我何尝不知?但天王偏要如此,难道要我为了这些小事还要请天父下凡么?眼下大敌当前,能让则让吧。”

    萧云贵听出杨秀清似乎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用天父规劝得多了,天王不喜,从前萧朝贵也没少用天兄下凡来规劝,但天王还是一般的我行我素。

    杨秀清接着轻叹一声道:“阿贵,你去吧,走得越远越好,这里我一个人周旋便好,有太多人参与进来,天王面上需不好看,有什么罪名过错,我一个人承担便好,你就在外领兵征战,朝中这些龌蹉之事,我自会处理。除了水营之外,你连锦绣营也带去吧,宣娇再在城里待下去,迟早闹出祸事来,在你军中想必无碍,我也眼不见心不烦。不过你们的家小就不能跟去,天王那边始终要给他一个交代,他可不放心你带着家眷走的。”

    萧云贵吓得汗水直流,自己的心思似乎被杨秀清看穿了,他让洪宣娇随军出战,却要自己把家小留下来,看得出还是有监视之意,萧家、蒋家、黄家百十口子一下子都成了人质,就连萧有和也成了人质,要是没有人质,天王和杨秀清似乎都不会放心让他领兵远征的。

    一瞬间萧云贵咬牙道:“小弟知道了,家小都留下便是。”能够离开已经是万幸之事了,不可能十全十美,家小rì后总会有办法接过去,就算接不出来,萧云贵也觉得无所谓,反正这些人对他来说没有半点亲恩之情,他们只是自己肉身的亲眷,和自己无关,只要洪韵儿没被落下就行了。

    自己这个西王远走,不论是天王还是东王,两人其实都不会太过反对,只要手中有萧有和这样重要的人质,两人都相信西王不会反了天去。西王这个天兄一走,东王在中枢能够一言蔽天。天王也算少了一个威胁,虽然还有东王在,但毕竟对付一个人总比对付两个人强。

    看着杨秀清冷峻的脸庞,萧云贵不知道他真实的想法是不是他说的那样,想自己离开中枢避祸,还是他想独揽大权,但就目前看来,杨秀清对他还是当兄弟一样看待的,很多话也只有当着他的面杨秀清才会说。

    走出书房的时候,萧云贵回头看了看杨秀清,心中暗想,多谢你了,东王兄弟,不知将来何时才能再见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能像这样开诚布公的说话。

第一百三十三章 西王远征

    离了东王府之后,萧云贵去看了还在城内拯危馆养伤的姚远、李左车等西殿将士。上次湘yīn一役姚远、李左车等一百多名西殿老兄弟重伤,都留在长沙养伤,并没有参加随后的南征。

    到了医馆内,此处分为两边,一边是军中兵卒专用,一边是为民间百姓专设,两边看病诊症都不要钱,馆内一应开支都由圣库出纳,想起后世看病难的问题,萧云贵着实敬佩了太平天国一把。

    ..

    他没在的这些rì子里,除了看病诊症的医馆建起之外,城内还多了许多馆,比如单独设立了女馆和作战女营分开,由胡九妹统领,馆内都是些妇女,老少都有,萧云贵看得出来,是为rì后战事稍定实行全城男女分营管制在做准备。萧云贵有些想不通,为何洪秀全、杨秀清一定要把军中男女分营带到民间来,这样做是大违伦常的,难道他们都不明白吗?思来想去,萧云贵还是打算劝劝天王,看看能否让他收回成命,男女分营在军中实行就可,不要在民间推广,否则会引起sāo动的。

    女馆专门收拢那些无依无靠的难民妇女,给她们衣食,而女馆的妇女们则做些浆洗衣物、搬运粮食、做饭补衣的活,甚至还捉老鼠。城内卫生脏乱,太平军一度出了诏告,严禁乱丢垃圾、随地便溺,并定期组织百姓清扫街道,长沙城的卫生倒是好了很多,但老鼠仍旧很多,女馆就组织妇女们去抓老鼠,每人每天限交五只老鼠。萧云贵倒觉得这很新鲜,女人不是最怕老鼠的么?太平军还让女人去抓,若是被清廷文人得知,文饰一修,又会变成攻讦太平天国邪恶的一条罪状了吧。..

    除了女馆,还有能人馆开设,这能人馆可不是什么招募能人的馆舍,而是收养那些残疾的太平军兵卒的地方,或许是怕伤了兵卒们的心,所以取名能人馆,这到比后世随处可见的残疾人专用字样人xìng化得多。馆内残疾的兵卒们也不愿闲着,他们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他们的一应开支皆由圣库支纳,馆内还有不少理能人专职照顾这些残疾兵卒。这比清廷好太多了,也比后世的保障制度不遑多让。

    理能人是新设的官职,进入长沙城后,太平军的典章制度更加完备,其医疗体系细分为“天朝、军队、地方”三大系统。朝中、各军(每军约有13000人)、地方都设督医将军主管医务,下设内医(内科)、掌医(外科)、拯危急(急救员,相当于急诊)、理能人(护理人员、负责看护伤员,管理茶饭、汤药)、马医等。

    此外还有老民幼童馆,专门收养孤寡老人和无依无靠的幼童,还有民间一些无人照料的残疾人。令萧云贵大跌眼镜的是,这个馆内的老民、幼童们干的活居然是后世城管的活计,每天巡视大街,定期组织百姓们打扫街道,对随地便溺、扔垃圾的人进行教导,不听的扭送官府处置,保持城市的整洁。萧云贵很赞赏太平军这种做法,一个老人和孩子教训你随地便溺,只怕你也会脸红的吧。老人、孩子还有残疾人做着他们能做的活,所用也是圣库支纳,城内已经看不到乞讨的乞丐们了。

    但也有一些馆消失了,比如烟馆、jì院等等,最令萧云贵不解的是,酒馆也消失了很多,酿酒业在城内甚至成了太平军禁止的行当。虽然说教义中禁烟酒,但萧云贵觉得不信仰教义的百姓应该不用遵守禁酒令,毕竟酒也不是什么特别害人之物,而且这个行当消失,会造成商税少很多,萧云贵也打算把这一条和天王一并说说,看能不能解除禁酒令。

    姚远、李左车等人恢复得很好,已经能下床自己行动了,虽然还不能上阵厮杀,但行军至少是没问题了。萧云贵打算把他们都带上,毕竟是跟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不想把他们留在长沙。

    当天萧云贵就把姚远、李左车等人接回巡抚衙门,一边继续养伤,一边等候西殿大军到来。

    隔天,萧云贵到监牢看望了邓绎、李寿蓉、王闿运、郭嵩焘等人。萧云贵知道李寿蓉、王闿运两人意志远没有官宦子弟邓绎和现役清廷官吏郭嵩焘坚定,便当独劝了两人一天。

    连哄带吓之后,萧云贵说左宗棠也跟了自己,两人多少有些不信,但萧云贵看得出两人已经意动,只等左宗棠到了之后,劝说两人一番,应该就能收了两人。

    而邓绎和郭嵩焘则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任凭萧云贵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归降,萧云贵一怒之下,命人剪了两人辫子,赶出城去。萧云贵虽然放了两人,但邓绎和郭嵩焘被剪了辫子,几乎为此送了xìng命。两人逃过浏阳河,被清军拿住,看两人没辫子,便当是长毛jiān细,抓起来好一顿拷问。任凭两人怎么说,清军那些凶神恶煞的兵勇就是不听,满清十大酷刑可不是闹着玩的,一顿折腾下来,两人差点丧命,最后还是彭玉麟偶然提审捕获的长毛jiān细,才把两人从一大群被抓百姓中认出,救了下来,但两人在床上将养了三个月才能下床。相比之下,两人觉得太平军比起清军的拷问手段来真算是上帝了。

    萧云贵到不怕郭嵩焘回去之后又会撺掇曾国藩出山成立湘军,他给韦昌辉写了封信,想让韦昌辉提兵攻下湘乡,因为韦昌辉部驻守宁乡,离湘乡最近,而且西路清军残部就在湘乡躲避,正好能出队攻打,同时萧云贵让韦昌辉搜杀曾国藩等清廷在籍官员,想以绝后患。

    韦昌辉接到信函后,倒也没敢大意,他本来就想接着剿灭湘乡的清军,便派了韦俊为大将统兵四千攻打湘乡,清军凤凰厅同知贾亨晋及永绥协副将瞿腾龙统兵抵御,被太平军大破于湘乡近郊,贾亨晋、瞿腾龙两人当场阵亡,斩杀清军两千余人,余众四散逃命。韦昌辉倒是命韦俊赶尽杀绝,追着逃兵在湘乡四处撵。湘军团练被赶得脱了号衣躲回家中,太平军四处搜杀,整个湘乡兵连祸结,百姓苦不堪言。

    萧云贵没想到他本打算的斩草除根之计没弄好,韦昌辉是个狠绝之人,只管按西王吩咐办事,没考虑什么民心,结果把事情办砸了。他也该想想韦昌辉是什么人,后来洪秀全让他捕杀杨秀清,他倒好杀了两万多人,足见韦昌辉做事的狠辣.

    这样一弄,湘乡人对太平军反而更加恨之入骨,曾国藩等人也一早收到风声,避到乡间老家,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反而让曾国藩等人坚定了办团练报仇的念头。

    当得到韦昌辉的回信,说湘乡已经平复,但没找到曾国藩等人,只斩杀了贾亨晋、瞿腾龙等人,湘乡盘踞的清军、湘军被绞杀干净。萧云贵有些感叹曾国藩还真是命大,但韦昌辉并没说他派兵在湘乡四处搜杀湘军之事,萧云贵也没想韦昌辉会做得如此过火,结果当后面湘军冒出头来之时,萧云贵还纳闷了老大一阵。

    萧云贵此刻已经没有功夫理会西路的事,左宗棠、林凤祥、李开芳等将带着大队和湘潭水营已经到了长沙,西殿诸将除了曾天养和何震川外,个个都已经聚齐。在衡州所得的火炮、红药、铅子、火枪等等火器带了七成过来。每个兵卒随身都带着红药竹筒和铅子袋,有些兵卒一个人扛了两把火枪的都有,随军的辎重满满当当的装了五百匹驮马,水营的数百艘船上也是装了不少辎重,衡州的物资被运到长沙的差不多有十之七八。

    萧云贵也没打算独吞这些东西,一来现下还是圣库制度,天国各部都是依靠圣库来维持,倒也没好意思干损公肥私的事。二来他要北上远征,也希望给天王、东王吃颗定心丸,他西王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不会只顾自己西殿人马。最后嘛,衡州的这些东西虽然多,但萧云贵知道,不舍弃这些,将来就得不到更多的,岳州、汉口、武昌这些地方可都是比衡州富庶得多,那里的好东西才多。

    所以,物资运到后,西殿把带不走的物资全数缴到了圣库,长沙城的圣库一下子又充盈起来,让杨秀清这个冷面神都露出难得的笑容来,天王洪秀全更是大加褒奖了萧云贵一番,天国上下都期望西王能再出兵,多打这样的胜仗。

    关于男女分营和禁酒令在萧云贵的力争下,天王和东王暂时放弃了在民间推广的打算,萧云贵的意见很简单,如今战局不明朗,强迫百姓男女分营会激起民变。天王和东王眼下倚重萧云贵能打胜仗,便答应了这个请求,而且这些天来自民间反对的呼声也是很高,天王和东王只能暂时搁置此事,但军营中还是严格执行着男女分营和禁酒令。目前萧云贵能为长沙百姓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这件事还是传扬开来,人人都称颂西王仁义。

    左宗棠到了长沙之后,劝说李寿蓉、王闿运加入西殿,两人本来就有些意动,他们又没有在清廷做官,便答应了下来,萧云贵派了细作扮作难民去把两人家小接来长沙,两人便做了左宗棠的左右手。朱昌琳、魏鹤林也是入了西殿做了西殿簿书,萧云贵打算这次把西殿的班底都带出去,一切人才他都不会放过。

    这天各军准备停当之后,橘子洲上的浮桥打开一个缺口,水营数百艘船只顺湘江北去,西殿大队人马在湘江西岸集结完毕,誓师敬告天父之后,萧云贵、洪韵儿、左宗棠、以及西殿诸将、新附的文人等并一万二千名西殿兵将和三千罗大纲水营兵马,浩浩荡荡的大张旗鼓北上而去,至此萧云贵开始了他一生的征程。后世史学家称这次远征为西王远征或是东西分家。

第一百三十四章 洞庭雾霾

    隆冬一月,浩浩冷雾缭绕的洞庭湖上,一艘小渔船孤单的漂泊在清冷的湖面上。破旧的渔船上,一老一少大声吆喝着往湖中撒开大网,跟着大声念叨起来,只希望能够能够有所收获,但数网之下,仍是一无所获。

    那少年坐到船板上,嚎啕大哭起来:“爹爹,在这样下去,我们非得饿死不可,我已经两天没吃过一顿饱的了。”

    那老汉将辫子盘到头上,叹口气说道:“有什么办法呢?天杀的官府在这个时候堵塞湖上的水口,咱爷俩好不容易寻了条旧水道才能偷进湖中打渔,偏偏老天又不开眼,鱼虾蟹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快些起来,再打几网来,要是在过几rì下起雪来,天气更冷了,别说饿死,我们就先被冻死了。”..

    那少年哀叹着坐起身来,却看着远处湖面上,似乎有什么动静,张头看去,跟着吓得一屁股坐到了船板上,指着前面结结巴巴的说道:“爹爹爹爹,你看,那那是什么?”

    那老汉抬头看去,只见湖面上浓雾缭绕,浓雾之间,一大片船帆连绵不绝而来,无边无际的船只划开湖上的浓雾,浩浩荡荡的开了过来。饶是那老汉在洞庭湖上打了一辈子的渔,也没见过如此之多的舟船来,也是吓得坐到了船板上。

    那少年呆愣的问道:“爹爹,这么多船,是做什么的?”..

    那老汉倒是有些见识,喃喃的答道:“好像是军队的水师。”

    “是朝廷的水师吗?”少年没见过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仍是呆愣的问道。

    那老汉摇摇头说道:“朝廷在长江之上哪里有这么多的水师船队?能有个百余艘算是了不得的了,我看这只船队只怕有数千艘船的。哎呦,儿子,快走,好像是南边来的长毛贼,听说他们已经打到益阳了,这些船只怕就是长毛的。”

    那少年吓了一跳,说道:“长毛就是官老爷们说的,个个长得青面獠牙、个个嗜血如命,个个都要吃人肉的那伙贼人吗?”

    那老汉跺跺脚,急道:“就是他们,快点,被他们抓去了,只怕要被剖腹剜心的,快走、快走。”

    这时候已经晚了,散布在船队外围的数只快船已经发现了这艘小船,飞驰而来,船上裹着红头巾的长须军汉大声喝道:“前面的小船停下,在跑就要放箭啦,不想死的,给我停住!”

    可怜那小船才划出一段,便被快船围上,几个头裹红巾的军汉跳上小船,手中明晃晃的钢刀直挺着,那父子两人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先前喊话的长须军汉见了,喝道:“此二人甚是可疑,带回去见总制大人去。”

    如狼似虎的几个红巾军汉将父子两带上快船,拖着小船,飞快的往船队驶去。父子两在船上抱头痛苦,都想着这次恐怕是要被活生生的吃了。

    到了一索大船之上,那长须军汉押着两人来到前甲板上,只见甲板上坐了一名神sè倨傲,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头上也是裹了红巾,只是红巾之上镶了一带黄边。

    那大汉听了长须大汉的几句耳语,凝目开始打量起跪着的父子两来,父子两心中惴惴,那老汉见识多些,只道那大汉是在看看肥瘦,先拿哪个下锅,心中想报儿子xìng命,连忙磕头不止的哀求道:“大王饶命啊,我儿子瘦小,不得老汉我肉多,大王要吃肉就吃老汉我吧,还请大王放了我儿子。”

    此言一出,船上的红巾军士轰然大笑起来,直笑得父子两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笑个什么来。

    战船之上,那打渔的父子二人被太平军众军士一阵嘲笑,心中更是惶恐不安。那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厉声喝道:“说,你们是不是清妖的狗探子?”

    两父子磕头如捣蒜,口中连呼冤枉,那老汉哀声说道:“各位爷爷,我们父子俩只是在这湖里打渔的,老汉我姓古排行老五,人人都叫我古老五的,这是我儿子古小四。爷爷们,我们真的只是打渔的。”

    那大汉哼了一声,说道:“清妖将洞庭东面的水口尽皆封锁,不许片帆寸舟下水,哪来的百姓打渔?你们定是清妖的探子!给老子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那老汉哭丧着脸说道:“不敢欺骗爷爷的,前些rì子官府的确征调了不少附近的渔夫、村民,往几处水港、水口里运送石块堵塞湖港,大家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结果官府许诺给的银子却是一文不见,又不许我等渔民到湖中打渔,眼见家中没有粮食,我们父子俩活不下去了,只能在这个时候找了条旧水道出湖打渔的。”

    那大汉眼眸一闪,哦了一声问道:“前面土星港可也是被堵塞了?老丈没有说谎吧。”

    那古老五狠命的点点头说道:“是啊爷爷,不信船队再往前就会知道了。”

    那大汉搓搓手,嘿嘿大笑起来:“清妖想得太简单了,如此就想阻拦我们天兵?”他顿了顿问那古老五道:“古老丈,你莫怕,我们天兵不伤害百姓的,反而是来解救大家的,只要跟着我们,今后就是有衣同穿,有饭同吃,有田同耕。”

    古老五和古小四松了口气,看那大汉似乎没有恶意,古小四初生牛犊不怕虎,大着胆子问道:“天兵爷爷,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能给我们点东西吃吗?”

    那大汉朗声笑道:“这个还不简单?陈达,带他们下去吃点东西。”

    那长须伍长抱拳领命,带着父子俩往船舱走去。路上古老五一直恭维着那伍长陈达,那长须大汉陈达呵呵笑道:“老丈,说那里话来,别爷爷的叫了,咱们天兵里面都是兄弟姐妹相称的。”

    古老五诚惶诚恐的说道:“那哪里成?起码也要喊声将军的。”

    陈达笑道:“将军什么的可不敢但,我只是个伍长,管五个人而已,将军是你们刚才见到的那位,是咱们土一总制罗将军。”

    古小四好奇的问道:“那位将军很有气势啊,他很厉害吗?”

    陈达说道:“很厉害的,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小了,怎么样想不想跟着我们?”

    古老五连忙将儿子拉到身后陪笑道:“军爷手下留情,我就这么个儿子的,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活。”

    陈达哼了一声说道:“安安稳稳过活?天兵里面都是活不下去的苦出身,古老丈,要是没遇上我们,你说你们爷俩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古老五默不作神,老眼浑浊的看着儿子,古小四则是一脸茫然,是啊,这顿是有了,那下顿呢?

    却说那罗将军正是太平天国水营土一总制罗大纲,他本是天地会波山艇军出身,掌管水营之事甚是得心应手。自从他带领水营跟随西殿兵马顺湘江北上之后,萧云贵和左宗棠定计,并未直扑岳阳,而是转道先打湘江以西、洞庭以北的益阳。

    益阳位于长江南岸的湘北洞庭湖区域,自古是江南富饶的“鱼米之乡”,东面和东南面紧靠岳州,平原地带河网纵横、湖泊棋布,水路经洞庭湖外通长江,内联湘、资、沅、澧水道,要从湘西渡过洞庭湖直取岳州,西岸的益阳就必先取下,以为大军登船之地。

    上次韦昌辉挥军北上打益阳,只因背后还有湘乡的清军牵制,未敢全力攻打,见益阳清军有所防备就退了回去。这次萧云贵领大军北上,直扑益阳。三天的恶战之后,西殿兵马夺占益阳,歼灭清军三千余人,益阳知府以下大小官吏尽皆自尽而亡。

    益阳城内,西殿太平军得到了不少钱粮物资补充,最让萧云贵高兴的是,益阳竟然有清军收拢的大小民船、商船和水师战船数百艘。大战一开始,水营船只将清军船队堵在益阳港内,陆上城破之后,清军水师只得投降。

    就这样太平军不但多了许多钱粮,又在益阳补充了一批天地会、袍哥会等会众入伍,还得了数百艘大小船只,算上水营原有的船只,罗大纲手下的船只一下子激增至一千五百余艘,在洞庭湖面上展开,当真是震天蔽rì,好不威风。

    在益阳耽搁了十天,萧云贵和左宗棠就是大张旗鼓的做出要直扑岳州的姿态,想让湘yīn的清军回师救援岳州。但没想到张亮基和彭玉麟无视常大淳的求援,硬是没让湖北兵回援。

    湖北巡抚常大淳和湖北提督双福气得破口大骂,无奈之下,两人出了个笨办法,召集各处水口、港口的百姓、渔夫,收拢船只,断绝洞庭湖上一切商船往来,沉船沉石塞港,希望能阻拦住太平军的水军。

    得到消息后,萧云贵有些担心港口被塞,水军难以逾越,打算提早出队渡过洞庭湖攻打岳州,但左宗棠却说常大淳这是白忙一场,洞庭水道如此繁多,如何能尽数塞闭?况且他这般做,断绝商船、民船往来,惹得天怒人怨,稍后进兵太平军将攻无不克。

    于是萧云贵就在益阳等了二十余天,整备兵马,cāo练新兵,看着常大淳和双福在对岸玩命似的闹腾。通过这一个月的休整和cāo练,西殿的新军总算有了一个练兵的机会。同时萧云贵也开始重新布置典官担任的职责,也开始着手准备他的第一支特务部队。

第一百三十五章 贵云白泽

    萧云贵之所以下定决心建立一支特务、间谍部队,是因为在益阳的时候,南下联络天地会朱洪英、胡有禄、吴凌云等部起义的童强胜回到了军中。带回来的消息就是朱洪英、胡有禄已经在广西南宁起兵,听闻太平军有意南下,两部义军便合兵一处,向桂北、湘南发展。但因消息闭塞,南路太平军并未受到义军的消息,当朱洪英、胡有禄打到道州时,被清军所阻,眼望太平军并未南下接应,两部义军便往南后撤。

    同时朱洪英、胡有禄两人对太平军合作的诚意也起了疑心,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单干。朱洪英更是自诩朱明后人,心底里是想自己称王称霸,根本不想加入太平天国,一直撺掇胡有禄南下单干。童强胜苦劝无用,清军封锁严密,只得带着手下兄弟绕了远路才兜回湖南。. .

    听了童强胜的回报后,萧云贵发觉自己缺少传递情报的有效途径,自己在衡州的时候没有得到南面的消息,以致坐失良机。同时向朱洪英这样不为所用的人,他需要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来处理,但他缺少一支伏于暗处的奇兵可以利用。所以萧云贵这才下了决心,打算建立自己的情报网和在敌后搞破坏、暗杀、造谣、颠覆的特务机构。

    当晚,萧云贵找来左宗棠、洪韵儿商议,洪韵儿不用说,看过的书很多,也能出些好点子,而左宗棠更是萧云贵不可不问其意见的。

    . .

    听了萧云贵的话后,洪韵儿沉吟道:“什么间谍、细作这方面我看的书少,不大清楚,不过历史上有不少例子,比如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现在清朝的粘杆处、上虞备用处,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密探之所。但什么锦衣卫、东厂都是有严密的组织和自己一整套的章程,所用之人也是训练已久的,并非一朝一夕能弄成。”

    左宗棠点点头道:“西王娘所言不错,明朝重视监察百官、百姓,锦衣卫更是从明朝开国便一直存在,自然法度严谨。我们如今草创自己的耳目,不如按《孙子兵法》中所说的先办。《孙子兵法》有五间之说,为因间,便是指敌国的乡民;内间,指敌国的官员;反间,指本来是敌国的细作、密探,反为我所用;死间,向敌方提供假情况,事发后被敌方处死之人;生间,完成任务后活着返回之人。”

    “先说死间,这乃是重要关口派出死士,瞒骗敌人,以达到出奇制胜之要,但不常用。生间便是我们要启用之人,左某看来西王手下的童强胜一直替西王做细作、密探,此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却心思缜密,而且在天地会等帮派中也吃得开,可以由他做西殿密探的首脑,从各军中挑选jīng干之人,充为羽翼,调教一段时rì之后便可胜任。”左宗棠缓缓说道:“因间如今我们用得最多,向百姓们打听消息,今后可在西殿设舆图司,每到一地便由该司向当地百姓打听消息,收集当地风土人情,绘制当地地形图貌。内间和反间如今我们缺少合适的人选,不过左某以为,可用商人为内间和反间。”

    萧云贵贼眼一转,笑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朱昌琳、魏鹤林等人转道清军地盘上行商,以商行为掩护,收集情报、结交官府?”

    左宗棠点头道:“不错,商人走南闯北,生意做得越大,眼线越广,西王若是能有自己的商行,一来可以筹措军饷,二来可以打探消息,三来可以结交清廷官府,清廷官吏**不堪,收买、贿赂、拉拢,都可以通过商行来做,人面越广,就越发有利。”

    萧云贵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道:“也就是说,咱们可以派人到清廷的地盘上去建立自己的商会、商行,实际上这些商行、商会是为我天国做事的。”跟着心中暗道,左宗棠不愧是左宗棠,这个做法不就是后世恐怖分子惯用的伎俩吗?平rì里以商人身份出现,实际上做的是颠覆zhèng fǔ的事。

    朱昌琳、魏鹤林、何元伦等商人当初萧云贵就全力拉拢,便是在琢磨怎么利用他们的商业特长,如今左宗棠说来,萧云贵不再迟疑,当下一拍手道:“好,我们就成立一个商行,由朱昌琳、魏鹤林他们出面去搞,这个商行就叫贵云商号!”萧云贵随口把自己的本名倒过来用了,却没想到这贵云商号rì后却成了一个响当当的百年老字号。

    接着三人又议定,由童强胜、何滨、周兆耀三人出面专门成立西殿的特务机构,洪韵儿给这个机构取名白泽堂,白泽乃是上古神兽,号称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透过去,晓未来,洪韵儿希望取此名字能让诸人知道自己便是西殿的耳目。因为童强胜这三人都是常年在江湖上混的帮会中人,人面也广,与各大帮会的耳目都能共享消息,三人之中童强胜最为适合做首脑,而且眼下何滨、周兆耀远在四川,便由童强胜做了白泽堂的堂主。就这样后来让满清和列强感到恐怖的一个暗影势力诞生了,它的触角无处不在,让人不寒而栗。

    当天萧云贵便找来朱昌琳、魏鹤林、童强胜等人商议细节章程,左宗棠和洪韵儿在一旁提点。

    贵云商号的成立让朱昌琳和魏鹤林很是惊喜,他们又能做回老本行,而且萧云贵答应出本钱,赚到的钱财三七分账,朱、魏两人占三成,七成归西殿太平军。萧云贵前面答应过两人又朝一rì会让两人赚回被太平军充公的财产,朱昌琳、魏鹤林自然是大喜过望。至于商号如何经营,洪韵儿靠着记忆给了两人一个火柴的制作配方和工艺,算是增加一种商品,后续如一些小商品的制作,洪韵儿需要回忆整理后再给他们。

    可别小看这个火柴的利润空间,当年沙俄在北疆商贸的时候,就是靠着小商品赚取巨大的利润,曾今有一盒火柴换取北疆一只羊,十盒火柴换一头牛的惊人记录。当然现阶段商号主营的还是粮油、米面、茶丝、糖酒等rì用品,萧云贵也将一批从各地府衙、富商大户家中搜刮来的名贵古董、玉器、字画等物交给商号售卖,这些东西留在手中只是个累赘,还不如变了现钱来使。

    商号的章程拟订后,朱昌琳和魏鹤林欢天喜地的准备去cāo办去了,但他们的家人被留了下来做为人质,同时萧云贵也安排了童强胜等人安插人手在两人身边以作监视。至于朱昌琳和魏鹤林如何回到清军地盘经商自有他们的办法,两人加入太平军的事至今还是个秘密,甚至长沙的百姓都以为两人和其他长沙富商一样被太平军杀了,所以两人有很好的藉口回到清军的地盘上去活动。

    萧云贵打算等何元伦、何滨、周兆耀等人从四川回来之后,通过何元伦的宝庆商会,再扩大他的生意网,毕竟太平军攻陷岳州后,接着就会攻打武汉三镇,那边可是宝庆商会的地盘。

    白泽堂的章程就繁复得多,从选人、训练、暗语、刺杀、等等都需要拟订,萧云贵把这些事一古脑交给了左宗棠、洪韵儿、童强胜等人去伤脑筋,他专注于cāo练兵马。

    对于新军的cāo练,萧云贵开始注意收集各军将领平素行军打仗的要义,同时加入他在后世军训时受过的一些训练科目,开始着手编制一个太平军自己的《步军cāo典》。这种cāo典是个系统工程,涉及很多兵种,萧云贵可不指望自己能够一次编成,他打算从实战中总结经验,逐步揉合到cāo典中去,而且有可能的话,如后从洋人那里搞到一些什么普鲁士步兵cāo典之类的经典之作加入进去,或许这部cāo典能够达到大成。

    水营的cāo演则完全交给了罗大纲,萧云贵对水战完全是外行,因为他甚至不会游泳。但眼下太平军在南方作战,自古有北人骑马,南人行舟之说,南方九省河网湖泊遍布,太平军不可能完全避过水战。好在眼下清军的长江水师完全就是个打酱油的货sè,rì后让太平军头疼的湘军水师的老巢衡州也被太平军攻下,萧云贵可以放心大胆的扩充他的水营舟师。

    十多天后,白泽堂的章程初步拟定了出来,左宗棠、洪韵儿、童强胜都是几夜没睡才熬出了这个章程。白泽堂由童强胜出任堂主,手下分细作耳目、刺客杀手、内勤护卫等等细目,由洪韵儿、童强胜在军中、百姓中找合适的人选加入,通过忠诚和初选之后,加入白泽堂接受训练,训练完之后再行分派任务。白泽堂只听命于萧云贵、左宗棠、洪韵儿三人,堂内各人的待遇也是寻常士卒的十倍,可谓是待遇优厚。

    为何要洪韵儿参与到白泽堂的选拔中去呢?因为白泽堂中需要女队员,相对于男人来说,有些任务是需要女人来完成更能成功,洪韵儿掌管女营,自然需要她参与其中。而后来洪韵儿率领的女白泽在这条看不见的战线上,更是立下了赫赫战功。

    在益阳休整旬月之后,湘yīn的清军还是死皮赖脸的不肯后撤,过了年关之后,萧云贵决定挥师东进,全军登上水营船只,浩浩荡荡的往岳州而去,看来湘yīn的清军是要看到棺材才会落泪的。于是,西殿太平军将益阳交给北殿兵马防守之后,全军东进,罗大纲部为前导,进入了浩荡的洞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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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599/ 第一时间欣赏太平血最新章节! 作者:不开心的橘子所写的《太平血》为转载作品,太平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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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血介绍:
四个原本是同班的大学生,因为奇怪的闪电导致灵魂穿越回到了清末,分别附身在四个命运迥异而又相互关联的人身上,身份的变化,让四个人经历了各自不同的命运,他们会像各自的命运屈服吗?他们的到来又会改变清末这个苦难的时代么?他们不但要同自己的命运抗争,还要背负整个民族的命运抗争,只因一经穿越,你便是历史的一部分! 1852年,这是个多姿多彩的年代。 这一年,年青的满清贵族荣禄十六岁,仍在为龙寮岭之役死于长毛之手的父亲守孝,他送走了心爱的人进宫。 这一年,年芳十八的叶赫那拉杏贞选秀入宫,她便是日后的慈禧太后,宫中一切的未知在等着她。 这一年,天王义妹洪宣娇正在郴州统领女营兵马,天王的密令让她陷入了两难。 这一年,太平天国前军主将西王萧朝贵正率领两千广西狼兵从郴州出发,奔袭湖南省会长沙…… 本书书友群:105998808太平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平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平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