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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味罗宋汤     大明金主txt下载     大明金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三四 代沟(求月票)

    军户不能分家,家族越来越大,又因为每代只需要一个男丁承袭军职,其他可以读书当官经商,享受不一而同的优惠政策所以从家族实力而言,往往比民户更加占有优势。

    可以说,前三代军户因为家中男丁不足,所以负担较重,一旦家族中男丁过了五六人,负担就立刻轻下来了。

    所以明朝庶吉士优等进士首相预备役的比例数上,军户和匠户子弟要高于民户子弟。如今掌舵大明的张居正,也正是军户子弟。

    再看看康彭祖在小团体中的地位可以从他的坐席上看出,仅次于徐元春,可见他家非但是功勋军户之家,财力也是相当可观。

    这样的人要参与密会,怎么可能往外推

    但是什么康彭祖眉毛一挑。

    我看康兄这般兴奋,莫非是把这事当做什么坏事来做了徐元佐一针见血。

    啊哈,哈,哈怎么可能康彭祖本就有追求刺激的心思,被徐元佐一语道破,连忙遮掩。幸好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看不出脸上的红潮。

    徐元春脸色泛青:苌生,我等盟誓

    绝非游戏我知道,知道康彭祖正色道:是为了天地之心,百姓之命,往圣绝学和万世太平

    徐元佐朝大兄点了点头,三人这才算是握手承诺。

    并没有热血澎拜的盟誓,也没有斩鸡歃血的过场,只是握手,便成千钧之诺

    接下去嘛,自然该软玉温香的软玉温香,该吹拉弹唱的吹拉弹唱。该喝酒吃肉的喝酒吃肉康氏别墅已经到了。

    这栋别墅买在西城厢的外侧,因为没有城墙保护,所以院墙要高出城内规制许多。因为有男仆奔走打点,宅子里的下人已经打扫好了内院的暖阁,烧起了火墙,该准备的蔬果点心也都一一摆放出来。

    到了这里便是康彭祖的地盘。徐元佐徐元春两人左右略略落后半步,三人呈个品字,是第一集团。后面七人三三两两,脚下虚浮地跟了上来,显然已经落在了第二集团。

    从家世而言,徐阶家三代官宦,尤其是徐阶更是当国秉政,为一代元揆。然而要说奢华,却是康家更甚一筹。他家从开国时便是功勋之家。随着卫所土地的私有化,作为军功之家岂能没有好处光是家中上千佃户,多半都是军户。

    且不说他们上海的本宅,就连这里的别墅都放了男男女女数十个奴仆。若是仔细查一下,多半不会是什么采买的义子,很可能都是在籍的军户,说不定还领着军饷呢当然,这军饷得过一道手。

    从康彭祖一家就可以看出。戚继光苦叹南兵不可用,并非没有道理的。让一群和平民没有两样的军户去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暴徒。想想昆明火车站就知道了。

    人会随着关系的远近而有不同的立场和注意焦点。

    徐元佐坐在后世明亮的课堂里时,对康彭祖这样的帝国蛀虫十分看不上眼。然而此时走在这蛀虫身边,眼前是奴仆们的卑躬谄态,享受着帝国福利,对康彭祖也就没什么不屑了。

    众人落座之后,喝了些醒酒汤。又天南地北地胡扯起来。这种大户人家的筵席自然不是太白楼的圆桌可以比的,都是一人一席,左右隔空,最大的好处就是自己在高谈阔论的时候,酒菜不会被人吃完。

    徐元佐无所事事地听了一会儿。在他们讲到地理的时候,发现明人的目光并不狭隘。从前朝的典籍里,以及闽粤的海商口中,他们很清楚东面的日本,以及西面诸国,还有正德时出现在蚝境的红毛夷。

    只是令徐元佐惊讶的是,大明士子似乎对葡萄牙人占据我们的土地并不激动。

    那种不毛之地,每年能够收得五百金地租银,岂不是很好的买卖某君笑道:更遑论还有各种民商之税可以贴补地方用度。

    徐元佐对此表示无语,但也没有办法。

    对明人而言,澳门根本不值五百两。如果每年派出税利去那些半岛小岛上找渔民收税,很可能连税收成本都收不回来。现在红毛夷愿意每年交五百两过来,岂不是白白的收益一年五百两,也足够修几条水渠了呢。

    对葡萄牙人而言,这里却是沟通日本和印度洋的重要贸易站,也是避开东海大明海商,获得大明物资的重要窗口。

    再想想几十年后,郑芝龙把持了台海海峡,对过往的各国船舶论船收取三千金的规费,澳门的五百两是不是很可怜是不是有种被人欺负的感觉是不是当地官员和朝廷诸公丧权辱国

    然而这些事除了徐元佐并没人知道。

    徐元春见徐元佐面色有些深沉,找了个更衣的借口,拉着徐元佐出去,问道:怎么有些抑郁

    没什么事。徐元佐叹了口气,道:只是觉得蚝境租得便宜了。

    徐元春噗嗤笑出声来:能有就不错了,当日朝中诸公若是不许他们回来,连这五百两都没有呢。

    徐元佐又叹了口气道:他们必然是要来的,否则他们亏的更多。说来我们都不曾瞩目,其实海商的获利实在极高。国中打仗也好,安民也好,都可以用海贸税银来填补太仓之耗。徐元佐又问道:大兄,我们家为何不做海贸呢

    以徐阶的身份,要在海贸上分一杯羹,谁能说什么

    徐元春沉吟道:海贸获利虽大,但是风险也大。当年鉴真东渡

    大兄,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啊徐元佐无语。

    徐元春微微摇头:海商求利也不容易。还是安安稳稳做他们的生意,岂不更好

    徐元佐点了点头:这就是大陆民族根深蒂固的看法啊

    他早就怀疑徐家在整个海贸产业链中扮演者供货商的角色,今天从徐元春口中得到证实,却也断绝了借徐家的力量涉足海贸的可能性。

    不过金山卫南汇角不就在东海边上么

    康彭祖家里是否也做着类似的事

    徐元佐心中一动,匆匆放了水,只听暖阁那边突然热闹起来:姑娘们,好好招呼诸位爷啊

    是望月楼的姑娘到了。未完待续。。

一三五 故人(求月票)

    望月楼的萧妈妈不敢得罪康彭祖这样的大金主,亲自带来姑娘们前来。然而正好有别的豪客点了云间五媚中的花幽意,只好以数量代替质量,多带了几个乖巧会说话的姑娘。反正姑娘越多,打赏越多,望月楼终不会吃亏。

    康彭祖有了玉玲珑姑娘在旁斟酒,对于其他事自然也就放开了。即便是点了花幽意姑娘的某君,在侬侬软语软玉温香之下都没有丝毫芥蒂了。

    茶茶在萧妈妈的陪同之下,缓缓走到徐元佐身边,显得有些局促和羞涩。

    萧妈妈未语先笑,脸上的脂粉面具露出一道道细纹,就如地震之后的豆腐渣墙面。她道;公子果然好眼光,茶茶是老身从小悉心教导的,虽然还未养成,但真真是青嫩可人。只是公子若要她出阁

    第一次接客名为出阁,往往还有个小仪式,引得众多好色者一掷千金也要拨得头筹。

    徐元佐对此略有耳闻,听萧妈妈说起,知道这鸨母是在索价,心中暗道:虽然是人家请客,但我找个一点经验都没有雏岂不是浪费他挥手道:只是陪酒。

    萧妈妈脸上的笑容略一凝固,旋即又绽放开来,道:其实要出阁也很简单。

    出阁之事,改日再说吧。徐元佐低声道:我怎好意思叫外人破费

    萧妈妈一脸会意的表情,也神秘兮兮低声道:其实康相公最是慷慨大方,尤其对朋友,就算千金都不眨眼。

    徐元佐脸一板:我像是那种要朋友破费的人么

    萧妈妈没想到康彭祖的朋友里也有这么自尊自强的,连忙道:只是夸康相公大方,没别的意思。公子请尽兴呀。说罢,将茶茶往徐元佐面前轻轻一推,昂着笑脸去别处插科打诨了。

    徐元佐朝茶茶笑了笑:姐姐可还记得我

    茶茶虽然看了无数次姑娘接客,但是自己上手第一遭还是有些放不开。她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种情况:

    若是客人风流儒雅,就要学玉玲珑玉姑娘,矜持身份。跟客人吟诗作对;若是客人饥不可待,就要学兰馥郁兰姑娘媚眼横斜,欲拒还迎,迎而不给真真要急死个人如此才能将客人的魂儿钩住。

    茶茶又想:客人终究还是酒色之徒多些,所以兰姑娘的路数肯定更吃得开,于是在车上着实练了一会儿飞媚眼的功夫。不过快到的时候,她又觉得玉姑娘的身价更高,可见还是风雅吃得开,于是在肚子里转了几首诗词。

    谁知道客人第一句话竟然是套近乎

    茶茶抬头望向徐元佐。只是心中一动:好俊朗的少年郎脸上线条分明,肌肤紧致,比那些水渣渣松垮垮的相公老爷不知强了多少倍再看他斜坐禅椅,果然是书上说的名士不羁,却又筋骨有力,好像浑身上下蓄满了男子气概。

    若是有这样一个男儿接我出阁,也是一桩好事呀

    茶茶看着徐元佐有些痴了。

    咳咳。徐元佐轻咳一声:你没事吧

    啊茶茶惊呼一声,双颊飞红:公子切莫怪罪。奴奴失礼了。

    没关系。徐元佐环顾左右,才知道为何明人普遍清瘦。却喜欢坐宽大的禅椅。

    因为正好可以和姑娘挤挤坐啊

    徐元佐让出一小半位置,道:姐姐请坐。

    茶茶红着脸,脑子里什么玉姑娘兰姑娘全不见了,走路也没有往日的从容,浅浅挨边坐了,为徐元佐斟酒。

    徐元佐笑道:姐姐当日挥洒自如。缘何今日如此拘谨

    茶茶迷茫地抬头道:公子是否记错了人,奴奴是第一次陪客人。

    你说:一两银子,可以做些别的。徐元佐宽厚地提醒道。

    茶茶愣了足足一息,终于认不出了眼前人。她惊道:公子就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厮

    呃我猜你想起来了。不过我既不是小厮,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徐元佐替自己分辨一句。

    这才数月不见。公子竟然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茶茶掩口瞠目;公子以前的模样身份,莫非是

    莫非是风流公子状元之才,虽降生在富贵人家,却自幼被狠心的继母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尝尽人世间辛酸苦辣,受尽屈辱,被人采买当了义子,成日做那小厮勾当。万幸苍天有眼,昔日家中老仆意外发现了这位流落在外的主人骨血,打破了狠心继母的阻隔,死也要将这个惊天大秘密告诉老爷。

    如今那位高权重富可敌国风流倜傥的老爷得了忠仆所报,又费尽千幸万苦,赶在继母派出的杀手之前找到了儿子。然后洗洗干净,换套衣服,肥肉变肌肉,小厮成了贵公子。而这位贵公子没有忘记当日自己对他的恩情,今日就来报恩了

    咦,他受了我什么恩惠

    茶茶飞快地闭了闭眼睛,将这个无关紧要的念头祛除出去。

    人总是会成长的。徐元佐淡淡道了一句,全然不知他已经在茶茶的脑海中出演了一部不下苍天有泪的恢弘巨作。

    茶茶面带绯红:不成想,竟与公子如此有缘。

    徐元佐从钱袋里摸出一小块银子,也有七八分重,放在茶茶手里,却发现这姑娘手心中湿漉漉的,想来警张得不轻。

    且安安神。徐元佐笑道:当日姐姐不是挺能说的么

    当日只当你是个傻小子啊

    茶茶收了银子,垂头下,脸上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微微努嘴:当日岂知公子真身

    别扭扭捏捏的了,正好有些事要与你说。徐元佐道。

    茶茶差点脱口而出:是出阁的事么

    公子请说。茶茶总算还是维持住了起码的矜持。

    徐元佐环视众人,除了徐元春一个人盘腿坐在禅椅上欣赏唱曲,其他人都是搂着姑娘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于是他侧身遮住了茶茶,好像两人并不免俗,却是一本正经问道:你们望月楼的姑娘,赎买的价格是多少

    茶茶心中一喜:莫非他是要买我

    有便宜的也有贵的。茶茶状若混不经心:大约总是几百两到千两不等。

    徐元佐微微皱眉:略超预算,没想到要买个专业人士很不便宜啊未完待续。。

一三六 早锻炼(求月票)

    郑岳是徐元佐的授业之师,虽然在最初收他为门生的时候怀有各种情愫譬如结好徐氏,譬如幼学抄记的确令人耳目一新。当然也有徐元佐懂事,有灵性,而得天下英才教育之,亦是人生一大乐事。

    然而这些都郑岳的心,不该是徐元佐应该揣摩和知道的,即便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而把注意力放在现实上。

    现实就是郑岳为他开讲制艺之术,给他泄漏题目,甚至帮他改写考试文章,亲手送了一顶生员方巾。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如同再造的恩情,让徐元佐从庶民,迈向了士这一阶层。

    这种情况之下,做学生的难道不应该感恩么

    自从伏羲发明了礼物之后,感恩的手段也就很简单了。

    徐元佐通过自己的观察,发现郑岳的确算得上是个清官。

    虽然与豪门势家颇有往来,根本目的实在改善民生,其中固然有提高政绩官声的想法,但是朴素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思想也很浓郁。

    作为学生,送钱的事可一不可再,必须要换个方式表达自己的恩情。更何况之前送二十两,是感谢老师帮着开笔,属于儒业修学上的正当授受。如今这个礼物却有些事后行贿的味道,裸地送银子,难免有些尴尬。

    所以徐元佐想送个人。

    这也是他观察下来,郑岳真正缺少的也只有人了。

    因为有这个念头,在看到望月楼的姑娘们之后,徐元佐才兴起了打探价格的念头。到底外面人牙子卖的妇女容颜不能保证,品性不能揣测,又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未必能叫人心情舒畅所以望月楼的专业人士在这方面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只是价格也高出许多。

    在人市上买个健妇不过二三十两,小女孩只要十几两,甚至几两就能买到。

    徐元佐当夜再没有跟茶茶提出阁的事,见徐元春离席,便也跟着去后面休息了。这让茶茶颇有怨望,不过徐元春却是心中欣慰。在他看来。有康彭祖一个酒色之徒就够拖后腿的了,若是徐元佐也是这般,那满心志向只是笑谈。

    纵情声色不能自律之人,焉能成就大事

    康彭祖见徐家兄弟早早离席,也不带个姑娘暖床,突然之间兴致全无。即便是玉玲珑这松江头牌在怀,也颇有些兴趣阑珊。他心中暗道:今日刚刚与二徐盟誓,要共同进退,如今看他们洁身自律。颇有毅力,而我却又沉溺女色,一如既往,岂非叫他人小觑

    一念及此,他轻轻推开玉玲珑,道:我有些乏了,你照领宿资回去吧。银钱无所谓,反正康彭祖有的是。

    玉玲珑面带忧色。好像真的心疼康彭祖一般。她道:既然乏了,莫若奴家去屋里给相公按一按。也好有助安眠。

    玉玲珑也不在乎一夜渡资,但是她在乎大客户的态度。康彭祖突然之间对她如此冷落,让她十分不安,不知道究竟是无意中让康相公不悦,还是康相公真的疲乏了。

    康彭祖闻言,登时回想起玉玲珑的手上功夫。浑身酸软,暗道:只是按摩,应该不算沉溺女色吧。

    也好。康彭祖点了点头,交代众人各自尽兴,带着玉玲珑往卧室去了。

    这一夜。玉玲珑果然只是规规矩矩地给他按摩肌肉,调拨筋骨,然后便去外间自己睡了。

    康彭祖自觉战胜了,整个人都高大起来。一夜无梦直到天明,神清气爽,好像蜕变成了清静高真,忘情大儒就连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直到他看到徐氏兄弟。

    徐元春手持一卷书,看来是在院子里早读。

    徐元佐则双手撑地倒立,双脚借力大树保持平衡,弯屈手肘,放下撑起看得康彭祖目瞪口呆:元佐竟然有如此神技

    徐元春也饶有兴致在一旁看着,还帮忙数数:七八九十

    徐元佐又多做一个,爆发力将身体撑起离地,双腿一轮,稳稳站在地上,煞是潇洒。

    徐元佐见过这个时代杂耍,就杂技的角度而言,难度丝毫不弱于后世,可见他的这些自体重训练根本不算什么。

    关键在于身份。

    卖把戏的江湖客能做到这点,那是理所当然的,谁让他们吃这碗饭

    徐元佐这个准生员读书郎能做到,那可就是了不得的文武全才啊

    就像猫抓老鼠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奇异,而马能抓老鼠,那才是绝活。

    徐元佐接过奴仆递来的棉布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苌生兄也想一试么

    恐怕做不到。康彭祖隐约记得昨天说的拜师之事,此刻却有些打退堂鼓。他生性高傲,要做什么就一定要比别人强。但是碍于自身资质,在许多方面未必有超越常人的天赋,这也是他会选择小众诗词精研的原因。

    若是练不出徐元佐这样的成就,岂非十分丢人

    徐元佐笑道:苌生兄根骨奇佳,假以时日,成就必然非凡。只需循序渐进,不要急躁便是了。

    康彭祖受到鼓舞,当即愿意试试。

    徐元佐从最简单最基本的撑墙俯卧撑开始传授。

    康彭祖一连做了三十来个方才停下,惊喜道:果然大臂胸前热流澎湃诚非异术哉

    徐元佐笑而不语,心中暗道:一个热身就能累成这样,还异术

    当然,这种嘲讽是一点都不能流露在脸上的。

    徐元春也看得有趣,照样做了十几个就不行了,尚且不如徐元佐最初锻炼的状态。

    宋朝儒学与佛道相融,读书人中修禅打坐炼丹的风气日盛,渐渐由以前的动养转变成了静养,最多只保留了一些五禽戏之类的柔体体操。

    到了明代,注重传统的豪门势家还会教导子弟骑马射箭,只有少数家族还会教导子弟技击剑术。绝大部分儒生都是靠静养修心,食补养身来让身心健康。

    修禅入定有动痒轻重冷暖涩滑八触,此非异术而同功者耶徐元春满心兴奋道。

    呵呵。徐元佐何尝修禅入定过,但相信二者绝不是一回事,只能笑笑。未完待续。。

一三七 送女剧毒!(求月票)

    徐元佐为徐元春和康彭祖打开了新的世界,让他们颇有兴趣。只可惜身体条件跟不上,更多的还是停留在口头上。

    一旁的奴仆却是看得胆战心惊,最终以受凉为理由,哄二人回去擦洗。

    徐元佐自然也回到屋里,早有人准备好了热水,舒舒服服将凉汗擦了,又换了衣服,整个人神清气爽,可以去吃早餐了。

    三人再次碰头,精神抖擞,可见是个谈正事的好日子。

    早餐清淡却不简单。

    泡饭鸡粥煎蛋咸菜肉糜馄饨肉包皆有,任取所欲,丝毫不逊于后世大宾馆的自助餐。

    徐元佐喝了一碗鸡粥,吃了十来个小馄饨,又吃了两个鸡蛋,放下筷子。却见康彭祖和徐元春仍在大快朵颐,周围奴婢一边伺候一边偷笑,想来此景绝非平日可见。

    早上活动之后,胃口大开,真是养身之妙术康彭祖放下筷子,漱口抹嘴,意犹未尽。

    徐元佐笑道:日日不废,自然身轻体健。

    此法可是来自汉唐徐元春也吃好了,道:彼时人颇爱武艺剑术,动以强身,静以养性。

    徐元佐道:典籍之中固有之,不过我是取自江湖,不值得考究。

    他等下人们收了餐具,邀请两人在廊檐下散步消食,突然长叹一声。

    贤弟可有心事徐元春问道。

    徐元佐就知道这位大兄凑趣,沉声道:昨夜,我想起了老恩师。

    郑县尊康彭祖只知道徐元佐有这么个县令老师,并不知道何心隐的事。

    徐元佐点了点头,道:恩师独自赴任,府中只有苍头健妇。连个做细巧活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添香夜读书的风雅了。他顿了顿,又道:昨夜我这做弟子的玩得尽兴,想起老师孤独寂寞,实在有些不安。

    徐元春不以为然,道:仕宦在外。不都如此

    元佐的意思是,送个小妾给县尊康彭祖问道。

    我是想,有个知冷暖的婢女就够了吧。徐元佐道:若我那未曾蒙面的师母乃是河东君,送小妾岂不是给恩师找麻烦么只是我刚过县试,送人进去,怕惹非议。

    这个无妨,我去送便是了。康彭祖大包大揽:我是军户,家在上海,非郑公下辖之民。谁能说什么

    徐元佐连忙顺杆道:如此正要谢苌生兄,这买人的银子,小弟来出,只是要麻烦苌生兄选个体贴妥当的美人儿。

    康彭祖皱了皱眉,抬手道:贤弟本不非俗人,奈何说这等俗气的话银钱的事,莫要与我说起,实在是听了心塞。

    徐元佐眉头不由一跳:我现在想到银子也是心塞。只不过你是多得心塞。我是少得心塞。若要我花个三五百两买婢子,那就不是心塞。而是心痛了

    咦我想到了康彭祖转脸振奋起来:玉玲珑如何她在松江的才名颇盛,善作五言诗。我听过她弹鸥鹭忘机,颇有清趣。字也入得眼,能给郑公研墨。尤其是此人有颜色,知进退,岂不妙哉

    她不是你的心头好么徐元春调笑道。

    昨夜我悟了。康彭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日后要戒绝女色。一心钻研那经世济民的学问,成就一番大业

    徐元春不由肃容:能立此志,必有可观。

    徐元佐却在想这样一位当红头牌,得多少钱才能赎买出来啊

    所以嘛,我本就不想见玉玲珑奉承那些俗人。让她跟了郑公正好。康彭祖呵呵笑了两声:何况我既然戒了女色,还是不要往家里领为妙。

    那你家中那些娇妾怎么办徐元春笑道。

    康彭祖眉头紧蹙,似乎十分为难。

    徐元佐还在想,头牌得要多少钱才能买出来啊

    康彭祖突然拍了拍徐元佐的肩膀:贤弟,你还没有成家纳妾吧

    呃我才十四。徐元佐道。

    康彭祖不管不顾,道:我送两个侍妾给你吧,你要对她们好些。咦,贤弟为何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你这送女的情节得毒死多少人啊

    徐元佐连连摇头:一来是小弟年纪太小,不敢泄了元阳;二来,小弟怎能夺人所好他见康彭祖还要坚持,又道:苌生兄,即便你戒了女色,也不妨碍继续养着她们呀。

    我怕自己守不住。康彭祖羞涩道。

    那不是正好留着磨砺自己么徐元佐笑道:眼不见而无欲,谁都能行。置身花柳之间而无欲,那才是真功夫呢。

    康彭祖立时念头通达,道:贤弟果然有见识走,咱们先去望月楼赎买了玉玲珑

    徐元佐道:我不是跟苌生兄说银钱俗物,不过这事因我提议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与你割席绝交康彭祖正色道。

    徐元佐嘴一抿:好吧,既然如此我一个字都不多说了

    康彭祖见徐元佐如此退让,心情大好,高声吩咐下人备下肩舆,要去望月楼走一遭。

    望月楼是,无论什么年代,这种地方都不会大早上开门迎客。

    然而豪客不在此例。

    康彭祖这样的富家大少,徐元春这样的权贵公子,任何时候都可以敲开他们的大门。并且让萧妈妈在最短的时间里更衣上妆,精神饱满地出来迎接。

    呦是什么风将三位官人这么早就带来了想来是老身今日走了旺运萧妈妈迎了上来,福身道早,目光却是落在徐元佐身上。

    来找妈妈买个姑娘。康彭祖道。

    萧妈妈以为是徐元佐要买茶茶,心道:昨天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要宰康相公这位金主

    不知相公要买谁啊看在您这老主顾市场照顾老身,若是寻常的丫鬟,领走便是了萧妈妈满脸堆笑,脸上的粉妆又出现了丝丝龟裂。

    说是领走就行,可康家相公何尝占人这点便宜

    康彭祖径自在厅里的圈椅上坐下,道:把玉姑娘叫下来吧,我要买她。

    萧妈妈的笑容登时凝固,整个人都杵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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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一掷三千金(三更)

    电视里那种二十多岁的老女人在青楼被打得要死不活,哭天怆地不肯接客的故事,都是编剧根据剧情需要,昧着良心瞎编的。

    青楼是个讲究品味和服务质量的地方,没有哪个青楼经营者会做那种砸自己招牌的事。她们会从扬州等地采买五六岁的女儿,最大不过七八岁,然后悉心教导,从饮食步姿乃至琴棋书画,莫不用心。

    然后再配合口口相传不入文字的媚功,即便天资再好的姑娘,也要花十年功夫才能练就接客的本领。

    算上那些鸨母看走眼长残的,脑子不好使学不会的,心思不够沉不住气的要想成为一府花魁,难度不逊于读书人取个功名。

    十余年的教导期内只有产出,没有收益,成本和风险都是极高。而且同一批的娼妓,不可能各个成材,所以这笔成本自然也要算在最终成就的那位花魁头上。

    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是花魁的黄金时间,等于刚刚盛开的花朵,要是被人摘去,青楼的收益自然要受到影响。

    这还是有其他人可以接班的情况下,若是没人能够顶上这个位置,留住老客户,青楼的损失就更大了。

    相公呦,我女儿玉玲珑可是望云楼顶梁柱。她若是走了,我这楼里十几个姑娘,五六十个下仆,都只有去喝西北风了。萧妈妈诉苦道。

    俗不可耐康彭祖微微仰头,用鼻孔对着萧妈妈:直说,要多少银子。

    这不是银子的事萧妈妈满脸为难:真是缺不得我家玲珑。

    五百两。康彭祖道。

    萧妈妈轻笑一声:相公是懂家,五百两光是找师傅教她技艺都不够啊。

    徐元佐望向康彭祖,心道:这败家子还是有些修为的。这个报价虽然不高,但直接将谈判的主动权握在手里。逼着那跟他谈价格。

    哼。一千两。康彭祖得意一笑。

    相公,玲珑这些年吃我的用我的

    一千五百两。康彭祖随口加价,根本不想听萧妈妈解释。在他耳中,废话那么多,无非两个字:嫌少。

    康相公啊,真是不能叫她这就走

    两千两。康彭祖轻轻敲了敲桌案:萧妈妈。人贵知足,不少了。

    对别人而言自然是不少了,但是对于康相公,两千两只是入门费啊

    徐元佐听了都有些肉痛。

    现在的两千两可不是崇祯末年的两千两。崇祯末年的钱谦益替冒辟疆赎买董小宛,花费三千两白银,从价值上算,与此时的两千两相差仿佛。

    董小宛可是金陵名妓,秦淮八艳之一。

    这个玉玲珑能达到董小宛的高度么

    徐元佐对此表示怀疑。

    若是公子一定不能割爱,那就三千两。萧妈妈飞快地报出了价格。

    康彭祖想都没想。道:你这老货就是矫情。早说三千两,何至于废这半天口舌把人叫下来,我这就带走。你也正好派人跟我回去收银子。

    徐元佐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同战鼓:想做正事的人苦于没有银子,有银子的人却愿意花三千两买个婢女。

    萧妈妈却没有高兴,只沉浸在没有开出更高价的懊悔之中。她垂下两滴眼泪:我与她母女二人

    雅文库

    啪

    康彭祖拍案而起:你要三千两,我便给你三千两,你若是再叽叽歪歪。我便叫你这生意做不下去

    萧妈妈虽然背后也有靠山,但哪里敢跟金主叫板她连忙擦了眼泪。道:老身只是离愁别绪,没有别的意思。相公这就要带她走一时间庆礼该如何办

    不是给我当妾

    是当婢女,要什么庆礼。徐元佐怕康彭祖一时失口,连忙追上一句。

    当婢女萧妈妈失声喊道,整个人都在颤抖。

    康彭祖立刻会意,不满地看了萧妈妈一眼:喊什么当婢女和侍妾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是有区别的。

    侍妾地位再低。终究要比婢女强些啊无论如何都还有一场婚礼不是若是碰上主人家宠爱的,侍妾还可以帮着主妇掌家。可谁听说过婢女掌家的

    萧妈妈道:康相公,这这这这岂非暴殄天物

    三千两银子少了你么康彭祖斜眼道。

    可我家玲珑自幼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三千两银子少了你么康彭祖抬高了音量。

    可是做婢女

    三千两银子少了你么

    老身这就上楼去叫她收拾萧妈妈终于败下阵来。

    康彭祖瞪了她一眼,挥了挥手。

    徐元佐靠近康彭祖:苌生兄。咱们好像是有些有些财大气粗了吧

    跟他们轻声细语说不出什么。康彭祖道:我就是不耐烦千把两银子当回事的人

    徐元春一旁道:你这真是一掷千金了。

    康彭祖笑道:这也算是我的一番孝心,我还记得要拜师呢。他又道:对了元佐,你那些技艺,能让上了岁数的老者强身否

    上了岁数还是要慎重。徐元佐想了想,道:为何不打太极呢

    打太极康彭祖显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

    徐元春也是一脸茫然。

    打作为动词,跟太极联系在一起,还真是让人费解啊

    太极拳没听说过么徐元佐轻声问道。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徐元佐吸了口气:看来我的确可以开宗立派了

    太极拳作为技击拳法,有人说是传自赵子龙,有人说是岳武穆,有人说是国初道士张三丰,还有人说是万历时期拳术大师王宗岳。无论真相如何,反正这个时代肯定没有养生太极拳的说法。即便张三丰已经在武当传授了张松溪太极拳,那也绝对是秘传。

    如果徐元佐只是跟着爷爷学会了孙氏太极的招式架子,他也没法开宗立派。然而他看了足够多的介绍文字,能够将太极拳与阴阳五行糅合一起,虽然看似没有什么用处,但开宗立派的本钱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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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搭头(求月票)

    好女儿你的时运来了,康相公要替你赎身,带回去过好日子呢萧妈妈上了楼,推门而入,正见玉玲珑懒坐妆台,显然是不适应起这么早。

    玉玲珑听了妈妈的话,猛然站起,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我还以为昨夜恶了他,乃至留也不留。他今日竟要为我赎身

    萧妈妈心中暗道:可惜只是买回去当婢女,连妾都不算,看来你的确没头没脑地得罪人家不轻。

    作为玉玲珑的妈妈,萧妈妈只关心女儿能否卖个好价钱,至于买回去干嘛,那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了。就如卖谷子的人不会计较他的谷子被买家拿回去做饭,还是喂鸡;卖瓷碗的人也不会计较他家的碗被人买去自用,还是喂猫。

    人出去,银子进来,干干净净,别无牵扯。

    这位康相公家里侍妾听说有五七个,你去了须当小心啊。萧妈妈貌似关心地关切道。实则却是为了误导玉玲珑,让她高高兴兴出门。至于到了地方,玉玲珑即便再闹腾,也扑腾不出什么水花了。

    玉玲珑哪里能想到有人竟然任性到这般地步,肯花三千金将她买回去当婢女,高高兴兴地叫了侍女过来为她梳妆,又将自己的私房钱分了一些给侍女,算是主仆一场。又将首饰盒里的首饰,大橱里的艳装,多拣了几样出来,送给平日相厚的姐妹。

    风尘女子从良到了富家豪门,最怕的不是寒酸,而是妖冶惹人非议。

    萧妈妈见玉玲珑欢天喜地准备跳出火坑,完全没有往别的地方想,总算安心下来。否则叫她一哭二闹地,就连望月楼脸上也没光。她又回屋从暗格中翻出玉玲珑的身契。重又检查一遍,确定无误方才放入木函,带下楼去。

    康彭祖三人还在下面喝茶,见萧妈妈来了,转眼看她。

    萧妈妈换上笑颜,快步上前道:相公呀。累您久等了。她捧出木函,又道:我家玲珑脾气倔强,又吃不得苦,不懂事的地方太多,还望相公多多包涵。

    无妨,日后自然是要教她规矩的。康彭祖随口道。

    徐元佐却是猛然惊醒:我只是想买个可靠的婢女送给老师,怎么给康苌生带着带着带到沟里去了真要送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头牌婢女,岂不是反倒给老师惹麻烦么

    再想想,郑岳很可能因为满足不了玉玲珑每个月的脂粉银。被迫走上贪赃枉法的道路徐元佐不由一寒。

    萧妈妈,借一步说话。徐元佐站起身,径自走开两步,招呼萧妈妈过去。

    公子可有何吩咐萧妈妈连忙追了过来。

    送一个。徐元佐低声道。

    萧妈妈一愣:公子是说

    送个婢子给我。他道: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大一笔生意,莫非连个搭头都没有么

    萧妈妈何等机灵的人,心中盘算:我说怎地康相公突然要买了玉琳珑去,原来是他在其中周旋。

    公子请稍坐,茶茶这就出来伺候。萧妈妈眉开眼笑道。

    茶茶是望月楼中泯然众人的小侍女。她的资质别说培养成红姑娘。就连伺候红牌姑娘都不够格。不过当初买她的时候也没花多少银子,本是做粗使活的。后来看她颇为努力好学,有上进之心,才渐渐当做侍女来用。

    这样的姑娘当做搭头送出去,根本不值得什么。

    不一时,茶茶果然出来了,看着徐元佐两眼发光。

    他真是今生的贵人啊

    她上前拜倒在徐元佐面前。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了出来:多谢公子搭救奴奴,好叫奴奴得以脱身火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徐元佐点了点头,叫她站在身后。对康彭祖道:我刚叫她妈送的搭头。

    康彭祖对女子的容貌十分敏感,一看就知道是昨夜徐元佐点的姑娘,笑道:只要师父喜欢,出钱买也是应该的。

    徐元佐知道他想差了,道:三千两买个玉琳珑,还是让她赚大了些。

    康彭祖道:俗话说得好:有钱难买爷高兴今日这笔买卖我便十分高兴,三千两算什么

    徐元春清咳一声:都是熟人,何必吹牛三千两也是你半年游学之费了。

    康彭祖被好友当场打脸,面皮一红,急道:咱们可要赌什么不出五日功夫,这钱必然回来

    徐元佐心中一颤:莫非他康苌生才是真正的财神转世多财善贾五日之中赚三千两的快钱,又没有股票有没有期货,这不容易啊

    徐元春自然不会跟他赌,康彭祖只好作罢。

    莫非苌生兄是赌场高手徐元佐问道。

    我对那个毫无兴趣。

    那五日三千两徐元佐小心试探。

    嘿嘿,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康彭祖卖了个关子,眼见玉玲珑款款从扶梯上下来,眼睑微肿。

    相公玉玲珑见了康彭祖,脚步加快,语带哭腔:多谢相公搭救奴奴离此火坑。

    徐元佐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暗道:平常看你们也是挺乐在其中的,怎么要走了都这副说辞

    康彭祖扶了扶玉玲珑,道:乃是因为我要戒色,想到你在这厢奉承那些俗人,便心中欲呕,莫若将你买走。不过我家中的情形你也知道,难免会委屈你,所以我另有安排,日后你便知道了。

    玉玲珑一听:这貌似不是纳妾的意思。不过再从上下文里看,显然康相公颇有情谊,另外的安排必然比进府做妾要强许多。

    她凄然道:奴奴沦落风尘,已然是最最低贱了,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委屈了奴奴但凭相公安置,此恩难报

    康彭祖颇有些做了善事的满足感,道:如此便好。

    此时风俗,青楼女子出嫁从良必须要晚上才能出门进门。不过既然康彭祖说了不是做妾,那么白天也可以走,权当换个住处。萧妈妈唯恐节外生枝,自然一力催玉玲珑快走,还叫了两个龟公帮忙挑担子,顺便也好把三千两银子抬回来。未完待续。。

一四零 抱大腿(求月票)

    青楼女子也有三六九等。

    似玉玲珑这种刚刚崭露头角不过一两年的当红姑娘,并没有太多的积蓄。

    客人给的打赏要分一些给下面的侍女婢子,又要采买好品质的胭脂水粉,新潮的苏样衣裳裙衫。

    所有自己买的东西,客人送的礼物,统共装了一箱,便是玉玲珑的全部身家了。

    相比玉琳珑还有口大箱子,茶茶则只有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两三件换洗的贴身衣裳。钱袋里倒是有些碎银和铜钱,都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赏钱,而其中徐元佐的打赏可谓大头。

    一行人出了青楼,返回了康家别墅。

    三人已经做了这么一桩事体回来,昨夜纵情酒色的同伴们却还一个都没醒来。

    康彭祖见状,心中不由感叹:果然少年人不可沉溺酒色,以往自己与他们一般无二,并没什么感触,如今跳脱出来,看他们荒废光阴,真真不可取也

    徐元佐和徐元春却都见怪不怪,低声交谈两句,对康彭祖道:我们觉着,还是先到徐府安置,夜禁之后再送过去,可不至于惹人耳目。

    夜禁之后街上没人,至于徐家为何可以不受夜禁拘限,乃是因为大明律里夜禁条下,有例外情形:公务急速疾病生产死丧不在禁限。

    其中公务急速两项,正是为官员和缙绅所开的后门。

    更何况守夜人也不是痴子,看到徐阁老家的灯笼,自然知道是有正经急事,岂会拦截询问

    康彭祖道:那就先叫她在后院里休息,赶在关城门之前送去徐府就是了。

    徐元佐道:连这个茶茶一并送过去吧,我怕正主做不得活。

    康彭祖笑道:即便是给县尊做婢子。也未必需要她真的做活。下面粗使丫鬟奴仆健妇总是不少的吧

    徐元佐摇了摇头:我那老恩师颇为简朴,门下就几个苍头健妇,还真没有粗使丫鬟。

    康彭祖颇有些不能理解这样的官场生活,徐元春在一旁道:你若是日后金榜题名放个县官,便知道现在的日子有多好了郑县尊在家中或许也过的是你眼下这般生活,但外地就任。顾忌官声,自然处处都得忍着。

    何况咱们松江知府衷老先生是有名的清官,怎容得下官铺张奢华徐元佐叹道。

    康彭祖仰天叹道:果然最好山中客,天子呼来不上船。这样的官做着,就与死了也没甚两样。

    只要能够熬出头,自然也就有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快意了。徐元春道。

    康彭祖只是苦笑。吩咐左右照办安置,又要去后面库房取银子给望月楼的人。

    徐元佐正与元春彭祖二人往里面走去,突然斜刺里奔出个人来,只是衣衫一晃就跪在了徐元佐脚下,紧抱徐元佐小腿:公子,求别卖我

    徐元佐低头一看,正是茶茶。

    咦,我何尝说过要卖你徐元佐颇有些意外。他与徐元春康彭祖说话。离开后面的人颇有些距离,而语调声音并不高昂。乃是儒生标准的低声细语,茶茶哪里能够听到

    公子将我与玉姑娘一同安置,岂不是不要我了茶茶婉转低语,眼中泪花闪烁,说不尽地哀怨。她虽然不知道玉玲珑的真实去向,却知道自己要跟的是徐元佐。绝不会跟玉玲珑一路。

    徐元佐听了微微有些动心。

    他最喜欢这种心思伶俐的小朋友了。

    这种人只要稍加训练,就能生产出很可观的利润。即便在后世也不该浪费,更何况如今这个人力资源奇缺的时代呢。

    然而给老师解决生活问题才是正经。

    玉玲珑只能解决形而上的部分,形而下的部分却得要个能干活的人才行。

    你去了那里就知道,定要比跟着我强上许多。徐元佐开导茶茶。

    茶茶只是摇头。

    还有谁能比一个什么都不懂。为人和气,英俊多金,前途无量的主人强

    茶茶贴身上来,死抱住徐元佐大腿,可怜巴巴道:奴奴自幼没了父母,被人卖到青楼。苦也吃尽了,泪也流干了,叫奴奴遇着公子这般人物,助奴奴脱离火坑。奴奴哪儿也不愿去,只求伺候公子,只求生生世世伺候公子茶茶说着,眼泪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徐元佐尚未反应,徐元春却是看不下去了,轻声道:元佐,我看这小女子颇有情谊,莫若叫她留下吧。

    徐元佐尴尬道:这本是为恩师准备的

    哪里没有几个婢女这事交给我去办就是了,你且留下她吧。康彭祖也劝道:如今人心不古,能有这样重情重义的婢女也不容易。我看你身边没个长久照料的人,这如何使得正好留下她使唤,到哪里都方便。

    徐元佐扫视两人,也起了怜才之心,却道:这样,你若是能过了考试,我便留下你。若是过不了对你而言大概更是福气。

    求公子考校。茶茶连忙道。

    徐元佐道:玉姑娘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要去谁家。

    整个程序都是康彭祖顶在前面,玉玲珑不可能知道自己要被送到郑岳身边。所以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必须要让她知道内情,万一送到地方闹将起来,那才是最大的尴尬。

    本来这是康彭祖的任务,不过现在看来先叫茶茶出马更稳妥些。

    好歹多一套备案。

    茶茶一个激灵:原来不是康相公要纳她为妾

    是送给县尊老爷做婢女。徐元佐道:当然,若是她能伺候得好,老爷给她名分也是指日可待的。

    茶茶暗吸一口气:这真是好奢遮的手笔三千两送个婢女,海内竟有这般豪富

    她此刻更是坚定了紧跟徐元佐的念头。

    虽然县尊老爷名头听着响亮,八成还是个进士出身,但看看我家公子,那可是能跟豪富相公平起平坐的人物啊进士老爷再厉害,能花三千两买个婢女么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青楼那方水土,只能养出见钱眼开的人。如果说大明是封建官僚社会,那么青楼则早一步进入了资本为王社会。

    没有真金白银,饶是你官居一品也是没用。

    为何这般说且看大明律例集解:武职挟妓饮酒者,公侯伯罚俸一年,不许侍卫管军管事,督以下革去见任。

    又:生员挟妓赌博,可问发为民。

    再: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

    现实就是:即便阁老公侯去了青楼楚馆,挟妓饮酒,也只能以凡人身份,越是高调死得越快。对于青楼经营者而言,自然知道财与权一体两面,但茶茶这样半懂不懂的侍女,却还是更迷信银子的威力。

    由此也可见官威重要性,没了官威,状元榜眼也不如金主土豪。

    茶茶当即应诺道:奴奴定不负公子之命。说罢松开了徐元佐的大腿,退开一步方才站起来,又回到了玉玲珑轿边。

    黑布小轿是民间能用的最高规格轿子。在国朝初年,没有一个贱籍乐户敢乘坐。不过如今风气开放,玉玲珑这样的青楼女子也偶尔敢偷偷坐一坐。

    此时玉玲珑就坐在这黑布小轿里,心情忐忑,浑然不知为何还没人叫她下轿。

    姑娘请下轿。终于有个耳熟的声音提声道。

    玉玲珑眼前的轿帘被人掀起,轿厢倾斜,助她出来。她出了轿子,环视四周,果然是颇为熟悉的康家别墅轿厅。

    康相公他们玉玲珑看到了茶茶,虽然叫不出名字,却知道是望月楼出来的侍女。

    康相公他们已经进去了,奴婢茶茶,奉命陪伴姑娘。茶茶福了福身。

    玉玲珑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辛苦了。

    若是在望月楼,玉玲珑自然不会对个侍女说这般客气话。然而眼下到了新环境,也就茶茶可以算是旧人,客气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茶茶却有些略高一筹的得意:即便同样是婢女,我跟的主人可要比你那个县尊老爷强多了未完待续。。

一四一 第一次夏圩会议(求月票)

    地位决定了眼界。

    茶茶在暗自为抱得金大腿而得意的时候,玉玲珑也为能够去郑县尊身边当婢女而得意。

    不为别的,郑县尊可是进士啊

    哪个进士不是才华横溢得满地流淌

    而且在玉玲珑的高度,她已经能够看透这个社会的肤浅表面,相信只有朝廷命官才是俊杰之士的出路。

    虽说自己过去只是做一个婢女,但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这个排列正是女子地位高下的逆序榜单。如今自己已经从妓到了婢,完成了难度最大的跨越,再上一层楼有何难哉

    尤其自己的身价可是三千金,即便是婢女,也是三千金的婢女。

    有这样的见识,玉玲珑怡然自得地取了诗集出来消磨时光,浑然不管他事。

    茶茶虽然完成了考验,但总觉得有些缺乏成就感。

    徐元佐对于这种情况倒是很满意,对徐元春和康彭祖道:这些日子都住在郡城,园管行的事都没顾上料理。左右接下去没我什么事,不如今日就先告辞回去了。

    徐元春看了一眼康彭祖,道:咱们一起去吧。

    徐元佐有些好奇,不知道大兄是怎么想起要去那边。

    只听徐元春解释道:考试这些天,人可以送进去,但是咱们不方便见县尊。莫若等放榜之后,再去拜见。他顿了顿又道:跟元佐去新园那边倒不是为了玩耍。我等既然盟誓要做一番大事出来,自然要有个商议,看日后如何为彼此助力。

    徐元佐听了暗暗点头。

    组团做留名青史的大事,对于徐元佐康彭祖而言是恰逢其事,对于徐元春而言却是苦心孤诣不知道经营了多久。所以元佐彭祖二人可以先忙自己的事。徐元春却不得不抓紧一些,尤其他对于庙堂江湖里应外合之策也是颇有兴趣。

    既然如此,咱们便一同去你家新园商议。康彭祖也点头赞许。

    三人略坐了一下,按照时下士林的生活习惯,必然要洗脸洗手,然后换套衣服。徐元佐最头痛的就是换衣服。在他看来只有后世婚礼上的新娘子需要一宴换三五套,谁知这个时代的士子,出门做客,一天不换三套衣服就是粗鄙无礼

    好在徐元春知道他底细,早就叫人预备了几套自己以前的衣服,正合徐元佐的身材。

    等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康彭祖才看到有两个起得早的同伴,随口应付两声,便与徐家兄弟一同走了。他虽然没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却隐约觉得跟以往的生活真是愈行愈远了。

    徐元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脑中盘算着自己的商业帝国蓝图。他发现自己还真有贵人相助的好命,先是陆夫子将他介绍给了正缺人手的徐诚,又由徐诚获得了徐璠的赏识,继而出现在了徐阶面前。

    有徐阶这位老先生大人的提点栽培,徐元佐隐隐看到自己由点到线,又将线织成了一片网。

    这张网便是人脉网,徐元春和康彭祖正是这张网中央的两个重要节点。

    等马车到了夏圩。罗振权很快就带着几个少年迎了出来,顿时一片哥哥元佐哥哥的呼声。

    徐元佐看到了心怀大慰。暗道:徐元春有个元揆祖父,占了势字,可谓天时;康彭祖家据海滨,占了财字,可谓地利;我能做的只有牢牢把住人和,否则有什么资格跟他们商议大事

    乍一看还以为到了梁山水泊呢康彭祖大笑道。

    都是我乡里子弟。年纪小,则如白纸一张好作画。徐元佐道:大兄,苌生兄,里面请他又对罗振权道:我先用小会议室,等会午饭之后查看这几天的账目和工作进度。

    遵命罗振权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徐元佐面子的。一如对待曾经的船主大佬,颇为徐元佐长了几分威势。

    康彭祖看了一眼罗振权,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三人在园中也没有耗费时间,直奔小会议室。已经有跑得快的少年传了消息,徐元佐三人到达的时候,茶点即时奉上,可见平日操练还是有成效的。

    康彭祖饶是见多识广,过眼的好东西没有五库也有三库,进了小会议室却还是颇有些惊讶:这里布局倒是新鲜,不知是哪里学来的

    都是小弟琢磨的。徐元佐笑着请两人落座,自己却走到角落中,拉动绳索,正对二人的幕布缓缓分开。

    刨平的木板上钉着一副松江地图。

    徐元佐以此为背景,道:二位兄长

    别,我还要拜你为师呢康彭祖叫道。

    徐元佐知道他的确想学自己的本事,但拜师却总有些不情不愿,所以才时不时挑出来说嘴。他笑道:只有授课时有师生,其他时候我还是以兄事君。

    康彭祖心中的疙瘩顿时解开,抚掌直笑。

    徐元佐继续道:二位兄长,咱们既然立了盟誓,自然不能空口白话,从总纲到细节,都该有个计划。计划固然需要时间,今日咱们先商议一个总纲出来。

    既然是盟会,必有纲领。徐元春道:咱们的纲领也不用现想,就以横渠四句教为纲领,二位贤弟以为如何徐元春年纪最长,自然就以大哥自居。

    康彭祖微微侧头,道:好是好,只是有些空泛。

    也不空泛。徐元佐道:为天地立心,乃是正君;为生民立命,乃是养民;为往圣继绝学,这是教化;为万世开太平那就是直追三皇五帝的功德了。

    所以说空泛,口气太大。康彭祖道。

    一点不大。徐元佐道:一步步来,必然能成,只是需要些许时日罢了。他看了一眼徐元春,见大兄并不打算补充,继续道:管子曾经曰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都说民风不淳,刁风四起,许多都是穷出来的病。所以我以为,该先为生民立命,而后三者自然可期。

    生民得以立命,绝学得以承继,天地之心自是百姓之心,立矣徐元春道:万世太平至矣。

    徐元佐心中泛起志同道合四字,见康彭祖闷闷,知道他还没反应过来。

    二比一,不用等他。

    二位兄长也知道如今权可生财。徐元佐轻笑一声,望着康彭祖:想来苌生兄格外清楚。

    康彭祖当然知道,自家掌握着两个卫所的实权,还有缉拿海贼倭寇的水师这都是生财利器。每年光是收的走海规费,怕就有数万两。

    是要布施百姓么康彭祖问道:其实并没甚大用,除了买个名声,他们该穷还是穷,救济不过来的。

    徐元佐摇了摇头:非也。今日小弟想说的是,如何用财生权。

    贿买官爵康彭祖摇头道:如今政事还算清明,捐个监生,最多授以教谕,没什么用处。

    徐元佐轻轻摸了摸额角:小弟说的以财生权却不是这个意思。他轻轻指了指外面:二位兄长以为,他们为何待我如同嫡亲兄长

    二人想起徐元佐进门时候的威望,似有所悟。

    因为他们指着我发工钱当然,这其实是公家的。徐元佐撇清一句,又道:这,也是钱财生出来的权。有来自皇帝朝廷的公权,也有来自百姓生民的私权。小弟要的,绝非乐善好施的好名声,更要有实实在在的操持之权。

    徐元春和康彭祖似有所悟,心中隐隐激荡开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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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三大产业(求月票)

    斗米恩,石米仇。今天给他们吃口饭,他们感激涕零。明天不给他们了呢就有人会怨愤不满,觉得你克扣了他们的伙食。这道理在增广贤文里就说得不少。徐元佐语调一变,徒然高亢起来:然而我们若能够找到一条路子,既让他们有日子好过,也能给我们赚钱,岂不是两厢得便

    徐元春微微颌首:嘉靖时候大父也曾做过这以工代赈的事,如今南直浙江一带,每年冬天都有赈役,也是源出于此。

    徐元佐道:然也。不过短时间的以工代赈终究只能缓一时之急。若要长久,还得提供稳定工作。举个例子,二位兄长知道各地桥下码头等活做的苦力吧他们也算是有养家糊口的活计,但是不稳定。譬如好些天没接到活,或是好些天没来船,那么他们生活就不能得到保障。兴许为了让孩子吃口米糊,就要铤而走险作奸犯科。

    时人也长将这种短工视作贼人,并不信任。然而破产的自耕农还可以给人当佃农,但是彻底破产的佃农只能做这种短工。

    若是能给他们个日日都有的活计,他们是否更加珍惜还愿意回到朝不保夕的日子么这种情形之下,他能不听命于你我么徐元佐深入浅出,讲得透彻。

    康彭祖微微点了点下颌:道理是这般说的,只是这种活计又哪里能够说有就有的

    我将天下万民营生分作三等。徐元佐道:第一等是要想活下去,就缺之不可的营生。最常见的便是稼穑,也有植林畜牧。这是提供生产资料的营生产业。

    两人微微点头。

    第二等是为了活得更好更舒适些,而需要有的营生。譬如咱们出门要坐车,所以得有人给咱们造车;盖房子要石头,所以需要有人开采石料;各行业难免要用生铁熟铁。所以冶炼也是这一等。这是加工生产资料的产业。

    第三等则是为了活得舒心惬意才要有的营生。譬如望月楼,譬如太白楼,譬如咱们的夏圩新园。基本属于有之则佳,无之亦可。也就是服务业。徐元佐道:此三者,第一等需要土地;第二等需要技艺和资料;第三等最容易培养,而且所需的人手最多。

    徐元春已经摸到了徐元佐的思维脉络:你是打算走这第三等营生了

    正是如此。徐元佐道:只要咱们控制的员工人手越多。咱们在郡城,乃至整个松江的影响力就越大这个道理其实跟县尊要买各地缙绅面子是一样的,因为缙绅掌握着大量的土地,直接影响夏税秋粮的完成。

    康彭祖轻轻抬了抬手,皱眉道:元佐,等下,我没跟上:如果只是些雇工人,如何扩大咱们的私权也就是你说的影响力

    如果有人妨碍了咱们做生意,雇工人的工资奖金就会减少。他们乐意么如果官府要来查禁咱们的生意,雇工人就会失业,他们乐意么总而言之,人多力量大。徐元佐轻笑道。

    康彭祖猛地一拍手掌:果然果然可以要挟官府

    徐元春又道:元佐,那为何不从第一类和第二类入手无土不安啊。

    大兄也说无土不安。换言之,只要民众有土也就安了。如此他们何必依附咱们换个东家不是一样种地,一样纳粮第二类涉及一些技艺上的关键,匠人一样有所自恃。所以这两类产业。都不会像第三类那样对咱们产生极大的依附性。徐元佐道:简而言之:离了咱们,他们活不下去

    徐元春恍然大悟:农民只要有地自然就能过活。谁是东家对他们来说最没关系;匠人有一技傍身,哪里吃不到一口饭唯独那些伺候人的人,一无所有,自然得乖乖依附自家。

    徐元佐喝了口茶:又譬如咱们徐家的千余织工。若是哪天咱们不给她们用织机,她们吃什么

    那咱们也收不到足够的布了。徐元春笑道。

    是啊,但咱们饿不死啊。徐元佐道:她们却大有可能要饿死的。这便是致人而不致于人。

    康彭祖和徐元春微微颌首。不约而同道:元佐对商道领悟,直追陶朱

    道者唯一,万物相通。徐元佐大言不惭,又道:大兄若是没有意外,不在这科。便在下科,必然是要高中的。如此便是咱们在公权上的力量。等咱们的商业铺开,私权上有了声音,便是遥相呼应,里应外合了

    康彭祖直起腰来:果然原本看着遥遥无期之事,这么细说起来却是如此简单既然如此还等什么震亨一如既往去考进士,我跟元佐将这末业铺开,用不了几年便能一正国是了

    任何一个时代,读书人都在忧国忧民。

    虽然徐元佐眼里:隆庆万历时候的大明正是巅峰,甚至可以说是封建社会的巅峰,但在徐元春康彭祖看来,眼下却是内忧外患,国事蜩螗,岌岌可危。

    难道不是么俺答汗连年入寇;倭寇尚未彻底平息;苏松承担天下重赋,百姓不得富足;云南土司接连作乱;更有缅甸土司莽瑞体,几乎是裂土反叛了这种情形之下,要说隆万盛世,估计大明士子都会脸红。

    想想后世一边割让领土一边大唱太平盛世,明朝这点麻烦算什么事简直是庸人自扰

    然而徐元佐也是多亏了徐元春和康彭祖这样的危机意识,才结成了自己的第一张网。如果人人都沉浸在太平盛世的梦幻之中,谁还跟他一起为了理想打拼。

    徐元春想了想,道:我是必然要出仕的。二位贤弟若是方便,最好也能更上一层楼。生员终究多有不便。

    那是自然。康彭祖道:我再考两科,若是不取,便捐个监生。元佐年纪还小,弱冠之后再去乡试都来得及。

    其实我在想徐元佐试探道:苌生兄为何不承武职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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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股东责任重(求月票)

    明朝军户在后世许多人眼里,几乎成了奴隶的代名词。

    然而实情并非如此。

    太祖皇帝虽然对功臣十分凶残,但是对于那些跟随自己打天下的士兵却十分优待。全国土地有一半是归入卫所,用来养军。军户的前三代人,的确也要兼顾服役和耕种,算是比较辛苦,可是与同时期的民户尤其是承担惩罚性赋税的苏松民户而言,绝对是轻松的。

    而且军户的好处不止于此,每户只要出一个男丁承袭军职,其他子弟随便想干嘛干嘛。要进学,则有进学名额;要充吏,也有定额国初时能当吏员可是大好事,因为科举学校制度尚未完善,国初掌权大佬多是吏员出身。

    雅文吧

    洪武元年正月颁布的大明令中,有条款可为佐证,便是:民户亦不得诈称各官军人贴户,躲避差役。

    经过三十年的司法实践后,大明律颁行天下,其中明确规定:凡军民驿灶医卜工乐诸色人户,并以籍为定。若诈冒脱免,避重就轻者,杖八十若诈称各卫军人,不当军民差役者,杖一百,发边远充军。

    充军的军可不是军户,那才是真正的奴隶。

    宣德朝,有侍郎张信,乃是英国公张辅的堂兄,以副部长的高位,走后门调入武职,担任一个卫的指挥。由此可见国初时,武职所受的优待是多么令人钦羡。

    随着国家形势变幻,右武尚功转成了右文尚学,为了出人头地建功立业而转入军户的现象渐渐绝迹,而百姓为了躲避差役充入军中的现象却越来越多。这直接导致军户实力大增,但卫所的战斗力却不停被稀释,以至于到了嘉靖年间只能舍弃卫所不用。开征募兵。

    虽然兵是募兵,但是军官却仍旧是卫所世袭。要想领兵,必然是世袭的军官。也就是说,像徐元佐要是想领兵打仗,而不是去被剥削,那他只有通过武举。或者投个好胎。

    这种情形之下,康彭祖的出身就格外占有优势了。

    大兄秉政当国,苌生兄镇守一方,小弟沟通有无,为二位兄长之助力,岂不美哉徐元佐笑道。

    徐元春微微皱眉,担心康彭祖未必能接受这个提议。

    如今已经是隆庆朝了,从正统年间开始的重文轻武之风至今,足足刮了一个多世纪。像康彭祖这样家中豪富。自己又有学识,怎会甘心从军一旦从了武职,要想转回文班可不容易。

    徐元春又想了想,暗道:何止不容易,我简直想不出有此先例。

    康彭祖显然更难接受军官的身份,然而却又没有底气直接反驳徐元佐,轻轻敲了敲额头,道:你只道我是军功之家。其实未必如你所想。我帮你理一理我家世。

    他道:国初,我家祖茂才公从龙有功。战功赫赫,得封蕲春侯。因为与中山王北伐,殁于关中,太祖皇帝追封蕲国公。国公有三子,长子铎公,承袭蕲春侯。后与丽江王傅友德征云南,英年早逝,追封蕲国公,其长子渊公,袭蕲春侯。后以罪除爵,直到弘治年间,这一支方才恢复了一个千户。

    茂才公次子鉴公,袭广西都指挥使,后来也就断了消息。康彭祖道:我家乃是茂才公三子镇公后裔,而镇公其实并未有封爵,直到成化年间,我祖上因功得了金山卫指挥佥事,后又有一房得了南汇嘴千户所千户的世职。

    康彭祖自己脑子里捋得更加详细,只是挑了大略道:军户不能分家,每代只有一人袭职,所以我曾祖父时候就移居上海县城,开了个车马行,又开了牙行,由此发家。虽然与金山康南汇康都是一家,但是远离军中已经三代,要想承袭职位哪里那么简单

    可以买么徐元佐尚不死心。

    可我只会吟诗作对,哪里懂得行军作战康彭祖两手一摊,满脸无奈道。

    行军作战其实是最简单的事,只要有得力干将左右参谋策划便是了。徐元佐道:到时候苌生兄只需写下单于夜遁逃的千古名句,自然就是我朝儒将之首

    康彭祖一愣,心中略起了心思:纵观国朝才子之诗,我恐怕排不进前十;若是从武将论,作诗比我强的,大约也就只有戚南塘继光了吧。

    徐元佐看出了康彭祖的犹豫,连忙再进一功:非但诗才能胜苌生兄的不多,恐怕书法上苌生兄也能排进前五。

    哈,论说书法,能胜过我的大约也只有戚南塘。康彭祖仰头一笑,浑然不觉得自己被徐元佐带进了沟里。

    徐元春知道康彭祖酒色诗才是有些底蕴的,但机心城府却根本比不过自己这个弟弟。他有些不忍心看康彭祖被卖了还不自知,道:从军之事倒是不急,苌生明年照样下场,若是科场不济,再说从军之事。他又对徐元佐道:若是需要军中助力,到时候再寻一个可靠的也无妨。

    徐元佐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心中却道:咱们这个核心领导层就是最大的股东,你引入的人越多,那分红的人也就越多。能尽量压榨,为何不压榨一番呢更何况大明在未来五十年都是绝对战胜国,跟着打顺风仗就行了直到五十年后的萨尔浒才会败一场,即便那时也轮不到你出征了呀。

    元佐,你这边可还有安排需要我们相助的徐元春又问道。

    徐元佐想了想,道:我这边最大的缺口只是人才。

    徐元春点了点头:家中奴婢之人,你若要用的,尽管调拨便是了。

    徐元佐笑着摇了摇头:我说的人才,乃如元帅座下的骁勇之将,非是承欢侍宴的奴仆之人。而且数量也要极多,非三五人就够用的。唔,对了,大兄,家中可有靠得住的小奚奴

    小奚倒是无妨,回头便给你调个过来。徐元春又道:你说的那些骁勇之将,打算从何补来呢

    一者是在市上寻觅,有才能出众的掌柜伙计,厚币卑辞挖些过来。徐元佐想了想,又道:只是这种人可遇不可求,所以还是要从少年培养。我与朱里陆夫子有约,但凡进学无望的少年,便传授算术,送我这儿来学习经营。

    徐元春道:看来此事也只有靠你自己了。

    康彭祖也道:看来三人之中,元佐最为辛苦。

    谁让我投胎本领弱了点呢

    徐元佐微笑道:正是天将降大任于我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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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准备开业(求月票)

    徐元佐原本设想的政军商三管齐下战略终究没有被彻底采纳。康彭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又有些才华,断不肯就此从军,非要下场搏一搏。不过三人倒是都看出徐元佐这里才是发力的关键,需要各种支援,却受限于人才这个瓶颈。

    徐元佐只好抓紧时间教导园中少年,同时加大了对五个客栈样板店的督察。

    这个时代的装修速度快,同时也意味着没有后世那么多花样,效果自然也不能跟后世相比,处处都透露着简陋。譬如墙上不会三层涂白,只是白刷一遍就过了。甚至连这白也不是为了美观,而是杀虫和防白蚁用的。

    刷了白之后,上等套房都要用幕布遮墙,这是为了美观,可惜不能做出墙纸的效果来。又因为只能用条板压住四边,所以看上去也不甚服帖。

    用胶贴呢徐元佐重点督察唐行的旗舰店。他看着套房,只觉得像极了八十年代的台湾武侠剧的布景棚。

    丁俊明在一旁,低声道:就怕有腥味去不掉。

    徐元佐闻到过鱼鳔胶的味道,知道这个时代都是动物胶,最难处理的就是味道。他作为一个文科生,是很不屑于去搞技术的。若是能够顺利搞出来也就罢了,还能为自己增加声望,若是搞不出来岂不是毁了自身形象

    所以徐元佐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发表意见,尤其是连程宰这样的当地人,都觉得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下本钱他自己家里也就书房这么遮了一下。

    至于胡琛,看到徐家的客栈下了那么大成本,早就乐得合不上嘴了。他相信这意味着徐家很快就会从唐行撤走,断然没有做成生意的可能。

    袁正淳消息渠道略多些。知道徐元佐刚参加了县试。显然他只一场就被取中了,看来个人才能和前途都是颇有保障的。在此基础上,他也愿意锦上添花,介绍几个有头脸的大人物去徐家客栈下榻。

    何况说起来要贵,其实也不过贵了那么一丢丢,更何况徐家还肯收铜钱。

    因为铜钱的品相和成色。尤其是不能纳税,使得市面上许商家能收银子则收银子虽然银子也有许多伪银,但终究还是可以流出去的。

    掌柜的还没找到合适人选么徐元佐问道。

    丁俊明是唐行店五人小组的组长,负责整个唐行店的筹备工作。徐元佐当初选择他并不是因为他在五人之中最能干,而是他年龄最大,了解下来最为温和包容。这是一个独当一面的领导者必须具备的性格,否则终究难以走稳。

    说起来最为老成,可丁俊明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嘴唇上的软毛还没褪尽。能否将这个投资近五百两的客栈撑起来,是所有人都担忧的问题。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十足自信。

    能挖来的人,口碑都有些瑕疵。丁俊明小声道。他这些天真是没有睡好,大半夜都会爬起来一个人呆呆站在店里,幻想各种情形。一方面他希望能够自己出头,成为一个掌柜。另一方面他又十分害怕,害怕搞砸了差事,辜负了元佐哥哥。断了自己的前程。

    这是可以想见的。徐元佐叹了口气:没问题的人,都是从一而终啊。

    如今商行颇有些像后世的日企。论资排辈,一辈子不挪窝,优点是稳定性强,缺点自然就是流通性弱了。

    徐元佐看了看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道:虽然没有阅历经验是你们的弱项,却有两个妙策可以弥补。

    请元佐哥哥教我。丁俊明知道这是徐元佐要让他独当一面了。连忙道。

    想客人所想,急客人所急,能办到的事都全力去办徐元佐伸出食指:这是第一条。

    丁俊明在心中默念一遍,道:哥哥说得是。

    第二嘛,万般伎俩都怕六个字:小心。谨慎,勤劳。徐元佐道:咱们店里最大的风险就是后面的堆货。如果货出了问题,赔得也就多了。如何不出问题就是这六个字。

    丁俊明早已听说有人拿了劣货投店,暗中放火,然后讹诈店家。听了徐元佐的交代,他不由暗道:章程里规定了每半个时辰要巡视一趟,我索性找人轮班睡在后面便是

    徐元佐自己也想到了风险控制的问题,又道:不过存货的问题上,我会考虑一下,弄个保值条款出来。让客人对自己的货物进行报价,价值高的收取较高的看管费,价值低的自然不用那么上心,实在发生意外,赔了也就赔了。

    这在后世很常见,不过眼下却得找程宰,看如何转化成大明同行的合同文本,让人能够接受。

    总而言之,人要舒服,货要安全。徐元佐想了想又低声道:若是有人来找麻烦,先好茶好饭招呼,暗中摸清底细交给我。

    丁俊明连声称是。

    徐元佐又拍了拍丁俊明的肩膀:咱们大东家是徐阁老,在松江谁都别怕。不过唐行到底不是郡城,最好别和人有摩擦。你见过上次来的程宰程先生了吧真有一时解决不了的麻烦,夏圩那边又赶不及过来,可以找他帮忙。

    如果有需要,提前叫人过来帮忙。徐元佐道:二月底,三月初,正是行商在途的时间。

    海商要看季风,陆商也要看天候。进入二月之后,土地解冻,春风暖人,各地的商贾也都动了起来,现在唐行已经明显可见地热闹许多。不过因为客栈人手方面还没有配置妥当,所以预计开业时间就要拖到二月下旬了。

    商榻那边作为重镇也是一样问题,反倒是刘家角北竿山和重固三处小店,因为规模小,工程量小,人员也是现成的整体并入,随时都可以挂牌营业了。

    我这次来,还有一桩事体要你办妥当。徐元佐取出一卷纸,展开给丁俊明看。

    丁俊明上前一看,原来纸上画了图案,标的尺码竟然有两丈高,简直如同旗杆一般,却是一根木头柱子。

    柱子还要刻字,乃是:前方某某里,有家客栈,住了不想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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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有家客栈(求月票)

    这丁俊明疑惑道:不像店招呀。

    这叫广而告之,简称广告。徐元佐道:将这柱子放在唐行官道两侧,每五里放一个。可以找附近的农户帮忙看顾,不要叫倒了,每月给他们百来钱算作看护费用。

    是只是元佐哥哥,这个有何用处么

    别人看了之后,会想:到底什么样的客栈能叫人舍不得走于是就会有人来试着住住。徐元佐解释道:只要人能进来,如何留住人,就是你们的工作了。

    但是,哥哥,咱们是不是得把店招放上去否则人家怎么知道是咱们家丁俊明道。

    有店招啊,看,有家客栈。

    所以人家怎么知道是咱们家

    咱们的客栈,就叫有家客栈。

    丁俊明颇有些被打击的感觉,挠了挠头:咱们不是叫徐家客栈么

    那多没意思咱们就叫有家客栈,有家的感觉徐元佐又蹦出一句广告词,吩咐丁俊明记下来,道:这个名字多有意思,只要客人说道有家客栈就会想到咱们,还能跟人打趣。如此一来,客栈的知名度不就上去了么

    丁俊明在脑中过了过,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肯定是这么回事。徐元佐信心满满:上口,好记,断然没有被人忘记的道理。这些牌子上标明里程也是有道理的。让人一路走来,心中总有个声音在跟他们说:还有多久多久就到了。只要他们动了这个念头,能往下走也会忍不住多住一晚,这叫暗示。我不明说,但你有这样的想法,正好随我心意。

    不自觉中就被元佐哥哥摆布了丁俊明想想有些骇然。但是这手段出自元佐哥哥,却让人心生仰慕,恨不得自己学会。

    这种揣摩人心的小手段上不了台面,无非就是由己度人罢了。徐元佐道:关键还是要认识自己本心。

    多谢哥哥教诲丁俊明道。

    徐元佐点了点头,又叫新招来的厨子准备了些家常菜。然后给丁俊明表演了一下:摆盘。

    同样的菜品,因为摆盘不同。立马就变了脸。

    丁俊明看得暗暗心惊:元佐哥哥常常说细节决定胜负,敢问世上还有谁比他更能看到这些细节的那岂不是说他天下无敌了

    徐元佐却没那么多想法,在唐行吃了午餐,拿了账簿,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北竿山。

    就在他到处奔波的时候,一个读书人拖着虚弱的身体,踉踉跄跄挨到了松江城里元揆牌坊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是看着牌坊喘气。

    这人正是没有钱交店例被赶了出来的梅成功。

    梅成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去找徐元佐催问活计的问题。但是他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就连姐姐和妻子都没法从吴相公手里掏出一点钱了。在饿了两天之后,梅成功终于被店家推出了客栈并不说赶他走,而是要他去想法子借钱。

    于是梅成功想到了徐元佐,想着即便没有活计可做,终究也能先借点银子吃口饭。

    此刻,他已经彻底走不动了。

    咦你是谁为何坐在我家门口一个少年从牌坊下经过人,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拍醒了饿昏过去的梅成功。

    梅成功只觉得眼皮沉重,勉强打起精神:这位小哥。我是来找徐公子的。

    这里最多的就是徐公子,你找哪一个少年蹲在梅成功面前,脸上带着提防。

    徐元佐。梅成功差点记不起徐元佐的名字,总算吐出口后颇有些庆幸。

    那少年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佐哥儿的熟人。我是他的长随,正要去夏圩找他呢。

    他不在这儿梅成功觉得一颗心缓缓地沉入黑暗之中。

    他偶尔来住。主要是住在夏圩的新园子里。这长随道:咱们正好作伴,走吧。

    燃文

    梅成功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小哥,我实在是饿得站不起来有吃的么

    少年长随警惕地打量了梅成功一眼,又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找我家哥儿

    我是他同场的朋友。梅成功心虚道:正要找他

    打秋风是吧那少年站起身来,长叹一口气:好吧。我便算是做桩善事,去给你找点吃的,且等在这儿吧。

    梅成功连连点头,心中悲鸣:我就是想走也走不动了呀

    少年正是徐元春给徐元佐安排的小奚奴,原本是跟在徐元春身边,属于墨茗不方便时搭把手的备用。他也有个颇有风雅的名字:棋妙。不过因为徐元春并不喜欢下棋,所以想到他的时候就很少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身边可靠的人,徐元春让他去照顾元佐也十分放心。

    棋妙重又回到府中,先去下厨找了熟人,拿了两块饼,又见有粥,便拿陶罐装了一小罐,夹了几根咸菜。等他回到牌坊下面,果然看到梅成功动也不动,心中暗道:可别饿死了。他加快脚步,将吃食送到了梅成功面前。

    梅成功连道谢都来不及,捧起罐子便往口中灌粥。可叹徐家的粥太稠,流得极慢,几乎把梅成功的眼泪都急出来了。

    慢些吃,不至于饿成这样吧。棋妙简直不忍直视。

    梅成功总算喝到了粥,才落入胃袋,就已经滋生出了说话的力气。他道:我已经饿了两天了

    你是要卖身给我家公子么棋妙心中评价道:看上去是个读书人,但这般无用,想来也只能给我打打下手了。

    梅成功被呛了一口粥,又不舍得喷出来,憋得整张脸通红,良久才缓过劲,道:我只是求他介绍个体面的活计,并非卖身为奴。

    棋妙也松了口气,道:你这样,想来也做不了长随。你识字么

    若非时运不济,中个生员还是没问题的梅成功在这小奚奴面前顿生豪情。

    那我能请教么棋妙试探道。

    你说梅成功咬着饼,信心满满。

    棋妙找了一块小石头,在地上划了一竖,问道:这是什么字

    梅成功愣在当场:这也是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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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常备柚子叶(求月票)

    丨非但是字,还是多音多义字。

    最常用的含义是表示上下贯通,读作滚;

    做部首时读作竖;

    做姓氏时读作衣。

    受教了梅成功嘴里含着饼,眼里含着泪。

    那么,这个字念什么棋妙又在地上一划,写下了丨字。

    梅成功轻轻嚼着饼,暗道:你当我是傻子么刚说了受教他道:这不就是滚么还有竖还有衣。

    非也非也。棋妙摇头道:我是从下往上写的,所以这个字古读信,今读退。

    梅成功整个人都凝成了一尊石像。

    棋妙站起身,大摇其头:唉,你这点学识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这些都是我家少爷小时候玩的。

    梅成功重重垂下头,连腹中饥饿都忘了。

    棋妙一直都是被忽视的小透明,今日成功地打击了一个读书人,心情大好,道:日后好生读书,好生做事,就算学问浅点,肯尽心也是好的。现在能走动了么

    梅成功勉力站了来,垂头丧气跟着棋妙往夏圩去了。只看两人的神态,他倒更像是棋妙的小奚奴。对于棋妙而言,这是他迈出徐府的第一步,似乎是个不错的彩头。

    梅成功一直到了礼塔汇,方才从打击之中缓过劲来。这一路走来,肚子里的粥和饼也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棋妙自己也起了馋心,在镇上买了两个夹肉馒头,两人吃了方才过河,到了新园。

    此时徐元佐正在五店巡察之中,园子里有罗振权看家。顾水生陆大有姜百里三人各司其职,人人都有事做,看起来井井有条,朝气蓬勃。

    罗振权见了棋妙,一眼可知他是徐元佐的长随小奚,让他先在园子里收拾一间房出来自己住。再看梅成功。却有些疑惑。

    你能干甚么罗振权问他,以为是徐元佐要留在园管行听用的这倒是被他无意间猜中了。

    梅成功正被打击得跌在低谷,垂头丧气道:我什么都不会干

    罗振权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他一番,暗道:这人看起来像是个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就连卖屁股都嫌太老。难道元佐将他叫来就是白白养着不像元佐为人啊

    你是读书人罗振权问道。

    梅成功心中一跳,期期艾艾道:算是吧

    识字么

    梅成功这回汗都吓出来了,谨慎道:平日常用的不出于四书五经的字,侥幸识得几个

    罗振权不知道他一早被棋妙踩过。还以为他没有信心,暗道:还是头一回见到读书人这般发怯的,莫非是个骗子

    来,你跟我来。罗振权将他带到办公室,这里人多,也没甚可以偷的东西。

    办公室的少年们以为来了新同事,又见这新同事年纪颇长,竟然连胡须都没有。不由面露好奇,纷纷揣测他是太监还是天阉。都不曾想到有人为了下场装嫩,硬生生将胡子拔光。

    梅成功见有这么多少年人,不由紧张起来,循着罗振权指的位置坐了,连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燃文

    罗振权叫人给他拿了纸笔,道:会写自己名字么

    梅成功总算松了口气。道:这个会的,会的连忙舔笔,在纸头上写了梅成功三个字。

    下海的人最为忌讳,因为在这个时代大海还是神的领域,稍不小心就有去无回了。而海贼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整日将脑袋别在腰带上,比寻常走海之人忌讳更多。是以罗振权一看梅成功的名字,已经暗吸凉气:这倒霉名字,可别把霉运带到园子里来

    不过字还是写得不错。

    罗振权在跟着徐元佐之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更遑论读书写字了。也就是这几个月每天跟着小友们读书识字,总算解决了日常工作中的签字问题,不用再画押按手印了。他又常见徐元佐的字,也知道什么样的字算好,什么样的字算差。

    在他看来,梅成功的字大约已经到了徐元佐的水平,是他无法挑剔的了。

    你就在这儿抄书吧,等会吃饭跟着大家走就是了。罗振权扔下一本手抄本的幼学抄记,又跟少年们交代了吃饭带上他的事,径自去忙了。

    这本幼学抄记正是要刊印的。但是现在要刻本书也真不容易,首先是得做雕版。虽然活字印刷术早就有了,从唐朝的木活字到如今也有铜锡铅等金属活字,但主要是印刷佛经道书之类的非主流印刷品。又因为油墨黏性不足,活字印刷出来的书籍质量远不如雕版印刷的好。

    徐元佐当然不能坐等雕版,于是只好用了最直接的方法:抄。

    少年郎们分成数个小组,抄写各卷,然后调换再抄。可以加深印象,也可以解决教材问题。只是这种抄法终究不够,而且少年的字有的好看,有的难看,所以只能自己抄自己的。

    现在梅成功抄的这份,正是罗振权的。

    梅成功先翻了一遍底稿,总算没有看到自己不认得的字,心中已经轻松了许多。他又细读了几章,只觉得文辞直白质朴,有些是常识,有些却不知道出处,但显然对于读书处世,与人交往有很大的指导意义。

    于是他提起笔,小心翼翼地抄下一行行真书小楷,一如在考场之中答卷,半点不敢马虎。

    罗振权进来看了两回,对梅成功的印象大为改观。

    字迹清晰,卷面干净,这样的人留在园管行里当个抄写的文书也是好的。

    不急着抄完,先吃饭。到了饭点,罗振权亲自去叫梅成功吃饭,也算是接纳了他的意思。

    梅成功却是连头都没抬,手下不停,专注得就像没有听到。

    罗振权见状更是惊叹:元佐真是有识人之能,这梅成功看起来一无是处,做事却能如此倾心卖力。有这份心思,做什么不成看来此人背运倒霉,果然是因为名字起的晦气

    他叫了个少年来,低声吩咐:多去采点柚子叶,没事多洒水,多洗手。

    那少年不知道梅成功在办公室,只是不解:这不是驱邪拜神时候用的么

    以防万一。罗振权盯着梅成功,心中喜忧参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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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泥菩萨的火气(求月票)

    二月十五日过了正午,徐元佐才回到夏圩,脸色黑得吓人。

    他平日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对属下少年和和气气,即便训斥也都是肉夹馍先肯定,再指正,最后不忘鼓励一番。

    然而这些终究是常态,所谓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再讲究和气生财也不可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也不恼火

    如今煎熬了整整一个下午,好歹吃过了晚饭,徐元佐方才肯开口跟人说话。

    振权,咱俩出去散步。

    徐元佐叫了罗振权,缓缓走向园子深处的工地上。

    天已经彻底黑了,只有一轮圆月挂在空中,照得人影分明。

    两人沉默走着,并不说话,然而空气里的煞气却越来越重。

    罗振权终于道:是哪里有人不识好歹

    徐元佐长吐一口气,道:商榻。他顿了顿,道:那黑心的老狗,非但逼我买他的高价家什建材,还要加我规费。

    罗振权啐道:天杀的。

    银钱我可以给,但是那贼厮鸟拿了银钱竟然还不管事。任由手下的白相人在我底盘上横行霸道,倒是比我更盼着客栈开门营业,好多个诈取钱财的口岸。徐元佐冷声道。

    罗振权轻轻捏响手指关节:你可是准备找人料理了他

    徐元佐微微摇头道:官面上不好办,他终究是个举子。我也不可能真为一家客栈去麻烦阁老。

    仇老九和牛大力罗振权提议道。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安六爷还不如那只老狗强。徐元佐微微摇头。

    不如罗振权低声道:找一帮亡命之徒

    第一,走漏风声,引火烧身。既然是亡命之徒,又凭什么为咱们保守秘密徐元佐皱眉道:其次。若是打草惊蛇,日后再如何下手

    那你可有打算罗振权问道。

    徐元佐走了几步,方才立住脚步,低声道:我要将他连根拔起

    罗振权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是个举人老爷,在其乡梓经营日久,你如今连个生员都不是。如何与他斗恐怕他到县上,就连县尊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徐元佐咧嘴一笑:我既然把话说出了口,定然是要做到位的。

    具体该如何操作呢罗振权追问。

    要想以弱胜强,无非三步走:忍辱负重,窥其虚实,而后可以致命一击。徐元佐道:他今日得寸进尺,本也是要探我底限所在。我对他持礼甚躬,过两日再厚币卑辞送礼物过去,定会叫他以为我软弱可欺。然后。自然就会叫我找到破绽。

    罗振权觉得徐元佐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点,却又不由自主地坚信徐元佐的确能够做到。

    等我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却需要咱们可靠的人手了。徐元佐道。

    罗振权知道徐元佐所指,道:算算时日,我爹在三月中总能回来了。

    徐元佐又问道:能找到那么许多人么

    只要银子够,再多都有。罗振权对此倒是信心十足:别说是给徐阁老看家护院,就是叫他们下海,也有大把大把的人要去。只是未必牢靠罢了。

    徐元佐暂时放了放心,又道:还有一件事不知你方便不。

    你尽管说。我尽量做。

    我听说太湖总有水寇盘踞,不知道淀山湖里有没有。徐元佐道。

    罗振权笑道:太湖水寇占据了几个湖心岛,在岛上垦殖,自给自足,所以能够不惧官府。淀山湖才多大点地方,又没有能够据守垦殖的岛屿。偶尔有水寇出没,定也是过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元佐随口道:随便问问。

    罗振权也没有追问,只是又说起了梅成功的事:你把这样一个人招进来干嘛

    徐元佐已经换上了平日的温和儒雅,笑道:这样的人不正是个好文书么他道:虽然他而立未立,如今还在操童子业。不过从读书作文书法三者来看。确实在中上之姿。若是学政肯耐心读他一篇文章,生员定是有的。

    罗振权听徐元佐这般评价梅成功,对那倒霉汉的轻视也收敛了许多,又道:可他即便能考中生员,到了园管行里又能做什么呢

    你有所不知。徐元佐道:他被我恩师断了进学的路子,家里又贫困,除了死心塌地跟我做事,再没别的活路。而这种人你别看他迂腐无能,骨子里有种狠劲,决心要走一条路,便是撞在墙上都要挖个洞钻过去

    看他能咬牙把胡子都拔了的确有股狠劲。罗振权跟人斗狠的时候,炮烙刀割浑然不当一回事,但要他自己把胡子一根根拔下来,却是想想便牙酸。

    再者,你可听说过十年磨一剑徐元佐道:任何人只要有中人之姿,方法得当,十年钻研一门技艺,必然能有所成就。我就豁出去白养他十年,一年算他能吃用十两银子,十年不过一百两而已。十年之后我却能收获一个人才,给我挣回来的钱财何止一百两

    罗振权凝眉静思,过了片刻方才道:听你算账,总有种必赢不亏的感觉。

    有风就有险,他要是十年后跟着别人跑了呢唔,不可能有这种事,或者说:他要是十年后就死了呢。那我就真的白亏一百两了。徐元佐说罢,又道:当然,我也不可能真的白养他十年,事情总是要上手做了才能进益的嘛。

    罗振权点头道:这事我真不懂,听你说着都觉得对。

    那你一直听我的就行了。徐元佐笑了:咱们该往回走了,明日我再见梅成功,然后还要去县学。

    去县学唔是了,要发团案了吧

    身为本县县案首,不去就太说不过去了。徐元佐并没有几分欣喜:唯一的好处是能够见见恩师。

    往河里扔块石头还要站着听个响呢,何况三千两白银买来的玉玲珑。送进去之后是否合用,老师有何进一步指示,高矮胖瘦合口味否这些情况都得有个反馈,好下次吸取经验啊

    饭团探书

    所以县试之后的谢师宴是肯定得去的,至于与同一场出来的小友们联络感情,铺一铺人际关系网徐元佐已经看不上这么低端的层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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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案首(求月票)

    再次见到梅成功的时候,徐元佐差点认不出这人了。

    虽然仍旧是一副落难书生的苦涩容颜,但是吃饱饭之后,精神状态却好多了。尤其难得的是,原本还颇有傲气,竟然诡异地打磨干净了。

    作为审视人心的高手,徐元佐深知恃才傲物是人之常病,也算是最难根治的一门病症,看来梅成功遭受此番打击之后并未消沉,反倒是振作起来了。

    梅成功看着徐元佐却十分敬畏。他将棋妙说的少爷误以为是徐元佐,想想他竟然能够将个书童小奚调教得学识满腹,那自身学问岂不是深如渊潭尤其这两日又抄了幼学抄记,深感非读书破万卷者不能成此书。

    在这样的巨擘面前,自己有什么资格号称读书人

    徐元佐面带微笑道:本想将你放在园子里打磨一段时日,没想到你进益颇大。如今倒是有个好去处

    在下只求跟随徐兄,朝夕候教。梅成功竟然跪了下去。

    徐元佐微微摇头:看来这沉不住气的性子还是没改。

    我不过是个小小童生,你跟在我身边岂非浪费了一身学识徐元佐欲擒故纵早就玩得炉火纯青,面露委屈之色。

    梅成功只觉得一股热血冲头,道:见了徐兄,在下方才知道高山仰止四个字确实不虚。在下别无所求,但求追随哥哥。他从少年口中得知,园子里所有人都称徐元佐为哥哥。虽然江湖气颇重,却是一腔赤忱。

    徐元佐面露难色,道:你这般坚持,我若是不许,倒显得我虚伪了。这样。日后你就跟我身边负责文书之事,咱们也方便相互教益,切磋学业。

    梅成功大喜过望,道:多谢元佐哥哥

    至于工钱嘛

    只要管吃管住便好梅成功道。

    徐元佐大摇其头:岂能如此慢待更何况梅兄家中也有老幼要看顾,这样,每月支你薪金一两。奖金另算,如何

    梅成功被这突如其来的高薪吓得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答复。

    徐元佐又对一旁的罗振权道:咱们一直没有确立薪酬体系,这个月已经发过了工钱,也就罢了。下月开始,大家的收入都要好好往上调一调。

    罗振权虽然不在乎工资这样的小银子,但能得到了尊重还是很高兴,嘿嘿直笑。

    徐元佐见外间的少年们也纷纷面露喜色,让这效果继续发酵。又对梅成功道:我正好分不出身,有些事罗副理又不甚熟悉,便劳累你多跑跑。敢骑骡子么

    梅成功脸上一红:骡子太高了

    徐元佐对外间的陆大有道:大有,你来。

    哥哥。陆大有当即放下手里的工作,快步进来。

    给梅先生准备一头驴子,便归他专用。徐元佐道。

    是,哥哥。陆大有接了指示,当即出去安排驴子的事了。

    梅成功支吾道:哥哥。这去哪儿,走路就是了。

    路远着呢。徐元佐道:头一件事。你要去书坊帮我盯着幼学抄记雕版的事,每日进度,碰到了什么问题,都要及时报我。

    梅成功一听这差事跟书有关,倒是有了个渐进的台阶。若是一上来就让他去做那些俗事,恐怕工作热情也就很快消磨殆尽了。

    徐元佐今日的安排很紧。交代之后又听罗振权汇报了园子扩建工程的一些问题,给了回复,便叫棋妙准备骡子,尽快赶往县城。

    棋妙虽然换了个主人,差事却没有什么变化。非但准备好了骡子,就连骡子的口粮都准备好了。只是叫他意外的是,徐元佐竟然给他也配了一头骡子,并不需要他步行跟随。

    在徐元佐看来这是提高效率,以免耽误了正事。在棋妙看来,却是这位佐哥儿比春哥儿更体恤下人。

    徐元佐吩咐妥当,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往县城去了。

    春风渐暖,看着路旁的田地里已经开始了春耕,徐元佐倒也不觉得路途遥远。

    临近中午,徐元佐进了郡城,先去徐府洗了手脸,又换了衣裳,这才赶往县衙,参加谢师宴。

    等徐元佐到时,县衙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童生,都是过了县试前来谢师的。其中有老有少:少的不更人事,有志得意满者,有孤僻局促者;老的颇有城府,笑敛三分,语迟一句。

    徐元佐叫棋妙看好骡子,步入人群之中。他从未混过本地文坛,自然是一个人都不认识,不过此时只需要面带笑意,看着顺眼的微微颌首,不求闻名诸生,只求与人和善。

    只是他与人和善,却有人不与他和善。

    听说案首乃是县尊的弟子,我等自然没有指望了。有人吐露怨气。

    徐元佐心中不屑:就算我没有走后门占这案首,未必就能轮到阁下。

    一旁又有人接口道:好歹县尊只有一个弟子,否则怕连团案都进不来了。

    县试发榜乃是正中红笔写个中字,提一格写案首,然后依名次排成两个圈,一共五十人,故而叫做团案。在五十名之外的,叫做出圈,虽然也算是过了县试,但要过府试却有些危险。

    徐元佐心道:你不过是个堪堪挤进五十名的小学渣,也跟着人家嚼舌根

    老父母这回多取了三十名,也算是体恤咱们了,有些没影儿的话就不该说。另有老成的听见了,力挺县尊老爷。

    徐元佐朝那边看了一眼,见也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蓄着条浓浓的一字胡,颇有些威严面相。

    此人倒是有些见识,起码懂事理。

    徐元佐将这人容貌记在脑中,又扫视了一圈其他人,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开门放进。

    不一时,衙门中门大开,内中雅乐声起,李文明盛装而出,一眼就看到了徐元佐,高声道:案首上前,其他人依序列队。

    因为团案只有考号没有姓名,众人纷纷在人群里找这位案首。

    徐元佐略一提气,顿时气场全开,一步未动已经引人瞩目。

    学生徐元佐,狂妄了。徐元佐高声报名,四平八稳地迈出步子,走到李文明面前浅浅行礼。

    其他人足足愣了两息,方才循着自己的名次在徐元佐身后排成一条长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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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介绍:
隆万之世,驰钱禁、开海贸、一条鞭,资本主义再次冒出了小小的萌芽,大明一步步走向皇朝的制高点。 这是个政商一体,亦儒亦商的时代。 这是个盛极而衰,历史拐点的时代。 这是个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时代。 这是个百业待兴,大展拳脚的时代。 这个时代,旧制度终结,新制度诞生,从此大明走上了另一条制霸世界的道路。 “敲响金子,听我说话。” ——徐元佐大明金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金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金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