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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味罗宋汤     大明金主txt下载     大明金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九二章 条件

    这种明显带有歧视的话连徐阶都听不过去了。

    我离京时石麓身体尚佳,如何短短时日竟至于此徐阶错开了话题。

    李腾看了一眼徐元佐,转而对徐阶道:国家事皆压在家师肩上,这些日子实在不好过。

    那张居正是猪队友咯

    徐元佐听出徐阶声音中对他的不满,只是在心中吐槽一句,没有说出口来。

    徐阶道:石麓公养生有术,所谓血疾,到底是何症状我江南多有名医,远的不说,就这会稽宝祐桥南,便有一位世代行医的鲁姓妙手,医术精湛,药到病除。

    唔,一时倒也用不上。李腾支吾过去,道:只要修养时日,总是能够好的。

    哎。徐阶长叹道:若是早几月,石麓要与我做些笔墨游戏,那是求之不得的。可惜如今我正被正事牵连,恐怕无暇游戏了。

    李腾正要说话,徐阶又道:说起来这事也算文教盛事,江浙大儒汇聚一堂,要编纂一本博古通今的训诂字典。这事若有石麓这么一位状元大才参与,岂非如虎添翼可惜此事太过繁重,他身体又吃不消了。

    徐元佐心中暗暗叫好,仿佛看到了一位武林高人出手精妙,一剑封喉。徐阶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用人家的暗示之辞来堵人之口,真是信手拈来,了无痕迹。

    他望向李腾,看这道士如何应对。

    朝廷事,事事关系黎民万姓。而家师本无心权柄,是个逍遥清静的性子,故而做起来举轻若重,劳心劳力;至于编纂字书。察考文档,这是家师自幼兴致所在,即便再累再苦,做起来也是甘之如饴,岂知疲惫李腾硬要扭转过来,却不得不暴露自己的来意。

    李春芳果然是冲着字典来的。

    说起来徐阶离开松江也就两个月不到。而消息竟然从江南传到了北京,甚而北京那边的人也已经到了。这样的反应速度,简直是毫不矜持呀。

    徐阶笑道:同风有所不知。编纂字书要逐条考据,非有大学力大毅力者不能成此事。期间耗费的心力体力更是难以估摸,比当首辅恐怕更累。他说罢又补了一句:这点我却是深有体会的。

    这里编过书当过首辅的只有徐阶一人,谁能否认呢

    李腾脸上浅浅浮出一层红晕,让徐元佐有些错觉:怎么好像我家徐爷爷在调戏这个小道士

    家师的学力毅力都不消说的。李腾笑了笑:此等功在当代,利益千秋的事,无论如何是要参与的。

    徐元佐望向徐阶。现在鱼儿上钩,正是开条件的时候。

    果然,徐阶好整以暇道:老夫今夏想在江南觅一处好地方,将这些年读书体悟与众人相析。若是石麓有暇,不妨也来讲说一番南野先生欧阳德之学。

    呦呦这是要开王学大会了么

    徐元佐心中一颤,暗道:徐老爷子是要逼李春芳表态站队了,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

    李腾知道恩师的学问道统。

    就儒学而言,李春芳拜师欧阳德湛若水。请益于王艮王心斋。这三人之中,欧阳德是江右王门的宿学。直接受教于王阳明公。王心斋是泰州学派开辟者,也是阳明公的亲传弟子。而湛若水看似王门,实则自成一派,在当年便有王学湛学之分。

    徐阶要李春芳站队,并非粗粗地在道儒之间站队那毫无意义,身为朝廷首辅。焉能自白说是道家门徒这就好像七大长老里混进了党外人士,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重要的是必须在王门内部站队,站在江右王门阵营。

    说不定徐阶就是要以江右王门为主力,统合所有王学,成就大一统的伟业。就如孟子之于孔子。

    要是放在武侠里,妥妥的大反派啊

    徐元佐倒是不担心徐阶失败,因为阳明公与诸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任何一个学派,都必然要有政权的支持。如今王学的支柱就是徐阶和李春芳二人。就个人而言,徐阶更有领袖气质,李春芳却是和憨厚先生,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

    关键看李春芳是选择加入徐阶,还是优游林下自己玩自己的。

    李腾不能为老师做出决定,只能记在心上,回去复命。不过他还有别的任务,只是鉴于此地人多,不好说罢了。

    高新郑复出是必然之事,石麓当有所准备。徐阶将李腾心中的疑惑道破:他那个性子,报复排挤也是必然之事。

    李腾叹了口气:这正是家师所不愿见的。

    徐阶没在说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李腾知道是到了告辞时候,起身道:小道先回京复命了。

    元佐,去送送李道长。徐阶道。

    徐元佐长身而起,对李腾道:道长,请。

    李腾倒是不见外,笑道:你我表字称呼便是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去,徐阶等两人背影消失,对徐璠道:李石麓果然也只有两年元揆可做了。

    徐璠一愣:不是元佐信口胡说的么

    徐阶望向张天复,笑道:高拱今年回京入阁,招揽旧部,封官许愿,安定人心。两年后是考成外官的外计之年,正可以发作,按察一批自己爪牙心腹,形成内外合力之势。呵呵,新郑啊,岂能容得下石麓在他前面领班那时候的石麓就是个人见人厌的弃子了,想留下又如何能够

    徐璠颇有些羞愧。

    他是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的,在北京并非没有见识。然而就像有人看到题目自然知道该用什么公式去解,有人却是熟背公式却用不上。

    徐阶喝茶不语,对儿子在政局大视野上早就不抱信心了。

    如果用徐元佐的话来说,徐璠更像是个技术官僚,却不是政治家。

    此子若真是电光火石之间看出李石麓的进退,心思缜密,滴水不漏,那我还真是小看他了。或许,之前的安排也该改一改了。

    徐阶心中暗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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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 故训汇篆

    徐元佐并不知道自己被徐阶高估了。如果给他一点小提示,他的确能够推导出李春芳两年当国命的影响因素,但是因为早早看过了答案,反倒省略了求导过程。

    走在徐元佐身边的李同风突然在一株桂树下站住了脚步,道:敬琏兄懂丹道么

    徐元佐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道:抱歉得很,刚才是小弟孟浪了。

    李同风倒是不见怪罪,缓缓道:金石乃虎狼之药,没有五气朝元的内脏,吃了就是作死。

    徐元佐道:原来还有这个道理,见教了。

    李腾却没有就此打住,继续道:天元谓之神丹,言其神妙莫测;地元谓之灵丹,言其夺造化灵气;人元谓之还丹,言其还我固有;黄白谓之金丹,言其点石成金。所以黄白止能点金,不可服食。

    又有道是:庶母假名真母,大丹休比神丹。

    不须混作一途看,度数劳君再算。

    以石点成恰易,将人服食终难。

    个中辨别有机关,莫把仙经错看。

    所以地元丹,不是服食的一为上接天元,一为接济丹财。其余的服食一定都于植物或动物受气较全的种类,相配合伏火。不然不吃的。

    徐元佐听他说了这么老长一段,颇有些尴尬,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道道,我只当铅汞入口了。

    这本来就是绣出鸳鸯凭君看,内中隐秘谁会示人别的不说,就算练些寻常人元丹,就要一百七十种炉子。炼丹手法常用的有二三十种,不同工具器皿各有仪轨,若是差错一些。毁了丹材也就罢了,有些还会炸呢。哪里是那帮江湖野狐禅能够做的。李腾道。

    徐元佐心中一奇:原来如此复杂。

    化学实验也不过四五种手法吧

    徐元佐心中暗道:看来世人都说丹道是迷信是服毒,大多也是隔纱看景,不得真切。西方既然能以炼金术为基础,发展出近代化学,华夏的丹道为何不可呢

    同风兄跟小弟这么个没有慧根的人说这些不要紧么徐元佐笑呵呵问道。

    李腾微笑道:这些便算是结个法缘。无非就是怕敬琏兄被些走江湖的骗了。

    徐元佐有些不好意思,继续送李腾出去。就在李腾上船的刹那,徐元佐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李同风不会是在打我脸吧故意炫耀一下炼丹得是多么壕,多么高大上,骂我是跟江湖术士一路的穷丝,只会人云亦云

    他望向小船,李腾正站船首朝他招手告别,满脸亲和地笑着。

    如此可爱可亲,这让徐元佐真有些不太好判断自己到底是不是被人黑了

    他是在骂我吧

    还是单纯好心科普一下

    徐元佐满心纠结地挥手。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真挚地期盼。

    常年打雁终遭雁啄,徐元佐不由期盼下回见面,怎么说也得讨回场子啊

    等徐元佐回到偏厅的时候,徐阶等人已经聊完了京城里的事,开始说起了字典的编撰。

    徐元佐一个小字辈,挂了个神童的名号,但在这些大学问家面前还是只有旁听的份。他越听越觉得这几个人根本不是想编字典,哪有人准备花十年时间编本字典的

    这分明就是要做一部大部头经典

    元佐可有贴切的书名徐阶是打算立项了。不立项焉则名不正言不顺啊。

    徐元佐脱口而出:故训汇纂如何

    徐阶张天复张元忭齐齐一愣,仔细品味了这四个字。道:听上去还真是不错。

    当然不错啦,人家武汉大学古籍所花了多少精力做出来的,会在书名上随便乱来么

    就体例而言,按韵排列倒是没有问题,但是近来却有个问题常常困扰与我。徐阶采纳了故训汇篆的提议,又道:这书是编给初学之人用的。若是他们本就不识字,不知训读,该如何检索字义呢

    故训汇篆,或者说最初的设想是小学生常用字字典,目的就是解决师资不足。给自学的孩子开一条求学之路。

    如果看到一个字,不知道读音就没法查出它在字典里的位置,那么这本字典的作用也就缩水一大半了总不能靠偏旁部首半边半边地猜吧

    这对于徐元佐而言却很简单。

    大父,为何不用偏旁部首检字法呢。徐元佐道。

    汉时说文解字就已经明确了偏旁部首。左为偏,右为旁,偏常表意,旁常表音。部首也是偏旁,但偏旁不一定是部首,偏旁与部首是整体与部分的关系。在偏旁中,部首的数量很少,常用的不过一百多个。

    说文解字等古代字典给汉字分类是采取据形系联的方法,把具有共同形旁的字归为一部,以共同的形旁作为标目,置于这部分字的首位。因为处在一部之首,所以称为部首。如妈姐妹姑娘等字,具有共同的形旁女,女就是这部分字的部首。

    徐元佐说罢,突然一个激灵:徐阶怎么可能没读过说文解字

    果不其然,张元忭笑道:敬琏正好可以做这事。

    呃徐元佐心中真是既惊且喜又有些忐忑:徐爷爷还是肯带我一块儿玩的啊

    此番咱们请的人不少,得立个社。徐阶道:老朽忝居社长,由我儿徐璠负责奔走联络,解决杂务。

    徐元佐暗道: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当社长,徐璠当秘书长,这书真是给徐家长脸了。唔,对,我现在也是徐家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很好很好。

    等到了华亭,我们专门腾个园子出来,大家齐聚一堂,再找些年轻子弟,边讲学,边著述,岂不美哉徐阶想想退休后的老年生活再不无聊,不由容光焕发,仿佛又坐在了政事堂首座,指点江山。

    徐元佐笑道:不知大父联络了哪些俊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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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 一网打尽

    徐璠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名单,递给徐元佐。

    徐元佐双手接过,毕恭毕敬展开,只看了几个人名,手便不住颤抖。

    为首第一个便是张元忭,紧跟着就是刘瑊。

    刘瑊是苏州人,隆庆五年殿试第二名榜眼。因为参与编修大明会典,所以留名后世。

    张元忭是隆庆五年的状元,刘瑊是榜眼,一个在绍兴一个在苏州,竟然都没逃过徐阶的手掌。

    徐爷爷,你这样是挖大明的墙角啊

    徐元佐继续往下看,有徐渭沈应科孙继皋余孟麟王应选孙鑛顾其志顾九思除了徐渭之后,孙鑛是与张元忭一起编写绍兴府志的大才,孙继皋是某一科的状元,其他名字虽然没甚印象,但显然也不是无名小辈。

    这十人是一等编修,要独门独院,以上宾招待。徐璠朝张元忭笑了笑:肯定不能亏待诸位。

    徐元佐放下颤抖的手:还有二等编修

    是,也是在苏州绍兴募来的。徐璠道:大约有五十来人,名录在书房里。到时候一人配以五个助手,分韵编写词条,也好加快进度。

    徐元佐心中一算:这样一来,光是主力编辑就有六十人,果然不是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够搞定的。难怪李春芳都想过来凑合一脚,这妥妥是文教盛事啊

    尤其是隆庆五年殿试发榜想想就令人激动。

    再下面还有学徒,大约两百人。都是松江子弟。徐璠继续道:看起来我松江府还是不能与苏州绍兴媲美啊。

    苏绍固然多有才士,不过良将而已;松江有少湖公坐镇,乃大帅才也张天复笑道。

    徐阶也是暗暗高兴。

    地方就如世家,苏州绍兴,那是唐宋时候就出名的鱼米之乡。文教胜地。世代积累下来,读书人的质量和数量极其可观。徐阶找的都是举人,这些人能够在众多强大竞争对手之中脱颖而出,到了会试殿试上,名次都不会太差。

    松江真正发迹还是在元末明初,有了黄道婆之后才有了松江腾飞的核心产业。从这个层面而言。黄道婆不仅仅是个改良了技术的纺织女工,而是为松江指引了一条产业道路的大功臣。

    所以两百年的松江相比与千年姑苏绍兴,显得薄弱了许多。

    当然,要是往下去看,松江一府的进士就足以秒杀许多省份上百年的进士数目了。

    陆平泉这回也要出关了。徐阶为松江填补了一个重量级人物:陆树声。

    这位不肯做官的老头醉心学术,虽然没有见他留下了什么跨时代的巨著,不过学问是无可置疑的人家是嘉靖二十年会试第一名贡元。

    状元郎听着好听个,但是在学问文章上的含金量却不如贡元。

    而且陆树声大概也是有明一代文士之中最为长寿者:他活了九十七岁,不说别的。心态肯定很好。

    果然是场盛会张天复抚掌笑道:元忭,你该将汝霖一同带去。如此许多俊杰汇聚一堂,但凡请益得只言片语,也是三生之幸。

    徐阶抚须道:正是,非但于学有益,更是后继有人。

    张元忭也是颇为动心:就怕他年纪尚幼,这沿途几百里路

    徐元佐暗道:哪有那么娇气子盖兄,此去松江。咱们大可乘船走海路。大船上并不颠簸,而且饮食干净。总共两日便能到得松江了。徐元佐道。

    绍兴慈溪就在杭州湾边上,所以对海路倒是不甚畏惧。

    张元忭想了想,道:如此便将他一同带去。

    徐阶徐璠等人颇为高兴,徐元佐却在心中默算起这些人所带来的经济影响。

    十个一等编修,独门独院,这就是十座小院子了。

    就算偷工减料。按照后世那种花园别墅敷衍来算:一座占地半亩这就已经是极限了,否则没地方挖池塘,没地方种花树,没地方摆太湖石,这都会严重影响才子们的生活质量。同时也叫人说徐家苛待客人。

    如此加上每栋别墅院子之间的道路绿化竹林湖泊光是住宅区就要十亩左右。

    工作区倒是方便,就用敞开办公模式,长条桌加隔板,这个最多占地一亩也就够了,因为本身就在园林之中,不需要额外配套布局了。

    再然后起码要有个客堂暖阁,方便会客聊天休闲。这个占地少说两亩。

    如果还有其他人与张元忭想的一样,要将孩子带来,终究还要设立个私塾。如此还要多加一个厅堂。这倒是没关系,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凑合,单独建个花厅也不占多少地方。

    如此算下来,需要一块十五亩左右的土地,才能摆放得从容雅致。

    徐家有的是土地,但是上面的建筑就不是一天两天能修起来的了。

    大父,不如就着夏圩园子,再建个园子。徐元佐道:去年年底买了些地扩建,如今都已经差不多了,正要先挪来这边用,不至于耽误时候。

    徐阶早就有这个打算,见徐元佐提出来,自然顺水推舟道:不会妨碍园子里的客人吧

    只怕那边的客人妨碍了这边编修。徐元佐道:是了,我加一堵墙,只需编修去园子里休闲,不叫园子里的散客叨扰了先生们。

    如此甚好。徐阶对徐璠道:营造之事是你拿手的,便在夏圩那边置地盖房,总要在夏天之前彻底完工。说不定过了四月,就有人陆续要到了。

    徐璠道:父亲放心,儿子奔走打杂还是可靠的。说罢自嘲笑了起来。

    徐元佐却暗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徐阶这是在为你编一张大网啊你又考不了进士,没有同年这种天然盟友,自然只有从苏州绍兴为你拉拢外援,联络感情了。

    想到这里,徐元佐才发现徐阶远超走一步看三步的境界了,恐怕能看到十步开外去。而且他老人家的每个决策,起码能从三个方面收获极大的好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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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章 高屋建瓴

    就拿编故训汇纂这事来说。

    徐阶首先造了极大的声势,联络了江南士林中的佼佼者。最直接的效果就是编织起一张应对高拱报复的防护网。

    其次,徐阶传播了王学,收编了许多式微的小流派,扩大了王学在江南的声望。这从十人名单就能看出来,基本都是王学门人,偶有两个隐藏在儒学之中的道家余孽。理学学者一个都没有。

    最后,徐氏子孙借着这个名头,可以获得大量的人脉资源。

    而且说不定还能成为徐家日后安生立命的支柱:编完了故训汇纂还可以编别的嘛。比如十三经注疏啊,比如辞海辞源啊。日后还可以编汉法大辞典汉拉丁大辞典

    总之,即便徐家要一直等到徐本高才能出进士,光靠组织江南名士编书出书,也足以叫自家书香不断文名不堕了。

    徐家已经踏上了文化世家的道路。

    徐元佐想想自己那点出息真是羞愧不已只想编一本小学生常用字字典,跟徐阶真是天壤云泥之别甚至都不知道该说徐阶是高屋建瓴远见卓识,还是长袖善舞多财善贾。

    如此一场文教盛会,徐家不算土地成本,光是起屋舍配家具,起码要花费三千金。如果算上日常供应笔墨纸砚工人薪酬,每个月下来少说也在五百金上下。

    这就算是朝廷立项,也是个极大的项目了。

    普通老百姓以为皇帝富有四海,过手的银子数不清。其实户部尚书跟皇帝私下讨论三五个时辰,往往就是为了几百几千两银子的事扯皮。

    大明可是典型的民富国穷。

    不一日,绍兴府的文士纷纷来拜会了徐阶,有些是来凑个热闹。有些是真的想参与编撰字典。不过十大编修的名单既然定了,就不会轻易加人。仔细推敲一下这十人名单就可以知道,他们非但是王学弟子,还是很嫡系的王学弟子,登堂入室,远非旁听生可比。

    更何况这十人或是家世显赫。或是财力雄厚,不需要徐阶发薪水不说,还能倒贴一部分出来,起码不用再为他们配小奚婢女书童。

    眼看那么多举人都没有讨到个工作,最好的也就是二等编修,可以跟过去给人打杂。徐元佐觉得徐阶老先生还是很照顾自己人的,他一个小生员都可以跻身一等编修之列虽然没有待遇,但是徐爷爷明言承诺:书成之后,徐元佐的名字可以与一等编修并列。

    为了证明自己的分量的确有资格列名。徐元佐非但决定把偏旁部首检字表做漂亮,还加入了难检字表,以及四角号码检字表。尤其是最后的四角号码,通过文字的四个角而确定编码,可谓发前人之所未发,颇有振奋人心的效果。

    这期间,吴承恩倒是也帮了些忙,不过对跻身编修之列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位在地方志上留下美名的一代文秀。如今已经六十九岁了。常年的修道生活让他比同龄人更加健康,耳聪目明。或许也是因为修行的缘故。他直到天命之年才补了个贡生,做了一任通判知事,升任长兴县丞。

    照理说也是八品官员了,可惜却被人诬陷入狱,多亏了李春芳营救方才脱身。

    石麓公要编撰西游记,老朽便在他幕中代笔定稿。吴承恩悠悠然道。

    徐元佐觉得这位家身上散发出平淡。好像坐在他身前就能够凝神定心,杂念不起。他略带歉意道:吴先生,您这几日也了解了些吧。其实这次编书还有学阀之争。

    吴承恩已经知道了,笑道:确实,老朽并非王学门人。

    而且你还只是个挨年齿补的贡生。属于功名之中的安慰奖

    当然,这事没人会提起来,否则怎么聊天

    若说八股取士不好,可大明的确靠这个办法取到了大量的人才。而且再也想不出比八股考试更公平的取士方法了如果用古文取士,谁能保证自己的行文风格能被考官喜欢宁可用八股,好歹还有个格式,也算是客观标准。

    可偏偏又有许多大才子,就是科场没运。

    比如八次落地,六十岁才中进士的归有光;比如考到疯的徐渭徐文长;比如天下书尽可读之的吴承恩。

    勉强算上梅成功吧。

    在下有句话不吐不快。徐元佐正色道。

    这话一出口,往往就是婉转的批评。

    吴承恩面不改色,仍旧云淡风轻道:既然跟着东主吃饭,自然无话不可说。

    四五百年后,恐怕有八成的人不知道石麓公,六成的人不知道我大父少湖公,四成的不知道阳明公,二成的人不知道孔夫子,但只要是识得几个字的人,都不会不知道吴先生您。徐元佐沉稳道来。

    吴承恩只是笑了笑:东主言重了,老朽何德何能当此赞誉。显然是不相信徐元佐的疯话。

    姑且不说每个暑假都要放一遍六小龄童的西游记。事实上自从西游记定稿刊行之后,就一直是热门畅销书。

    徐元佐道:只凭西游记足矣。

    吴承恩这回笑得更大声了,道:石麓公取往年来的话本演义,重新编排,再立文字,夹杂以内练之法,并非老朽一人写出来的。

    不管怎么样,大家都说是你写的。

    这不重要。徐元佐道:先生老当益壮,我正有求先生。

    东主尽管吩咐便是了。吴承恩其实反倒轻松了许多。如果徐家只给钱,不给活,那他也呆不下去他又不是要饭的,被人养着太伤自尊了。而如今母老家贫,自己年纪又大,独子早夭,丢了工作,生活可就艰难了。

    我名下还有一家刻书坊,也有雕工可以雕版印书。

    有的书坊只能买别人的雕版,规模小,徐元佐说得清楚些,也显得自己重视。

    他道:我接手之后,用它刊印了一份报纸。先生请看。

    报纸是徐元佐的名片,当然要随身带些字迹清楚的样品,好抬高自家声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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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章 回程

    吴承恩接过报纸,入手极轻,显然纸张低劣。不过翻开再看,墨迹倒是清楚,气味芳醇,不是糊弄人的劣墨。他从头版看起,飞快翻过,很快就将样本都看完了。

    徐元佐一度怀疑他没有认真看,但是想想人家是史上留名的过目不忘,多半是已经开了外挂,自己没看出来罢了。

    果然,吴承恩挑了几篇文章,一字不落地背了几段,随口点评下来,深入浅出,一针见血,不愧是文章大家。

    先生好本领徐元佐不由赞道。

    年纪大了,已经不如昔日壮年时候了。吴承恩道:这种体例倒是稀奇,不过胜在一个新字。出于邸报而贴近生民,显然更胜一筹。

    徐元佐碰到了知音,顿时振奋道:先生以为这报纸新闻产业如何

    吴承恩微微颌首:虽是新出,却有远景。

    徐元佐笑道:得先生首肯,我就放心了。他顿了顿,深情地看着吴承恩道:先生,我才疏学浅,要主持这样一份报纸,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先生是否肯来为我掌舵

    吴承恩心中暗道:这是喉舌之位,非心腹不能掌控。我才来了几日,怎能得此信任真是交浅言深了。

    见吴承恩犹疑,徐元佐连忙道:我也知道先生不是人云亦云之辈。这样,报纸一事尽委托给先生,只要不是明嘲暗讽我徐家的稿子,皆可刊登哪怕是我找人写的稿子,也得走章程,由先生审定之后再说。

    吴承恩眉头微蹙:东主这般信任,老朽自然感念。不过

    先生放心。徐元佐伸手阻止了吴承恩:我对先生的了解。恐怕比谁都要透彻些呢。

    起码这个时代没人知道吴承恩的成就。就连吴承恩自己都不知道。而且绝难想象。

    徐元佐道:先生是修道之人,看人直透本心,莫非看不见在下的一腔赤忱么

    吴承恩自然知道徐元佐没有作伪,只是担心少年人没有长性,此刻一片热忱,过两天改了主意。自己不是平白丢人么

    再转念一想,自己若是执意推却,丢的人可就更大了

    吴承恩道:既然东主如此说了,老朽便尽力而为吧。

    徐元佐一笑:日后先生叫我名字皆可,不必称东主,显得太过生分了。

    吴承恩称是。

    四月十六,沈家的大船按照约定出现了曹娥江江口。他们已经知道前任首辅要搭船回去,同船的还有浙江许多名流才子,自然格外奉承。

    像徐阶这等身份。穿州过府,地方官员都要出城十里相迎送的,所以这完全是给沈家抬高身价,而非添麻烦。

    因为沈家知道这是徐元佐的面子,连带徐母在娘家的地位也更上一层楼。

    船在崇明略停,好叫崇明县令上船拜会,带上徐母良佐和沈本芜,然后便直驶上海。

    沈本芜之所以也要跟去松江。却是徐元佐帮他谋的出路。到时候就叫他在编修身边打打下手读读书,看能不能混个生员。否则沈家的利用率也太低了点。

    沈老太爷对外孙的这份情谊自然很放在心上,恨不得当即促成沈玉君与徐元佐的婚约。事实上沈本菁也跟徐母提了几次,但都推到了徐家头上。

    沈家胆子再大,也不敢直接找徐阶提出联姻的请求,甚至连找四品官徐璠的胆量都没有。

    徐元佐也混当没这回事,反正他现在法律上的年龄只有十四。还早呢。

    至于涉及到生理问题,呵呵,这种事就跟吃饭上厕所一样,谁都知道有,但没必要当众说。

    上海知县得了线报也早早到了码头上迎接。

    康氏是上海地头蛇。康彭祖与徐元春友善,常常过府游玩,见过徐璠,自然也要过来迎接,尽子侄礼。他因为名义上还在府学读书,所以顺便跟徐家的大部队一起去华亭,沿途中自然也要与徐元佐聊聊开港的事。

    开个海港收银子,这对于康家是掉头的买卖,不能不谨慎。而在徐元佐的心里,却像是假设个游戏私服一样。

    的确是违法犯罪的勾当,但是上面有保护伞,下面有旺盛的需求,左左右右都打点好了,为何还要担心被人发现呢

    锦衣卫固然不是吃素的,但他们的职责是监视官员武将,对民间江湖并没有插手。传说中夫妻夜话会被锦衣卫侦知,终究只是个传说。想想后世警察国安海关的技术人数训练各方面甩开锦衣卫几百条街,可他们会听墙角么不还有赖某星么

    更何况锦衣卫是天子亲军,真正的执法部队是等闲不出京的。外地的锦衣卫多是朝廷高官的子孙荫官,比如徐元春就荫的锦衣卫千户,然而只有领俸禄的权利,而没有执法和上班的义务。

    退一万步讲,真碰上锦衣卫到地方上听记,一起拉下水不就行了

    还有东厂呢康彭祖一本正经道。

    东厂是监控锦衣卫的。徐元佐笑道:给冯保塞点银子,连锦衣卫都不用担心了。

    锦衣卫与东厂的关系就像跷跷板。

    东厂提督太监势大的时候,锦衣卫就是东厂的小厮。反过来锦衣卫都指挥使受宠,比如嘉靖帝的奶兄弟陆炳在时,东厂看到锦衣卫连个屁都不敢放。

    冯保此人很受宠信么康彭祖问道。

    起码还要走红十年。徐元佐随口道:关键是水师,可有想法了

    康彭祖将自己父亲的安排说了,道:只要是朝廷的兵,不管陆师水师,终究是要文官统领的。我还是得先取个官身,水师那边再又是咱们的人,这样才能上下一心,如臂使指。

    唔,那就只有这样。徐元佐认可了康彭祖的说法,只是有些忧虑,道:眼看高拱就要起复,依我看多半还会在阁衔之外挂个吏部尚书的头衔。

    康彭祖知道徐元佐跟在徐阶身边,肯定有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内幕消息,并不怀疑。

    如果他掌了吏部,要想安排职位恐怕就不容易了。徐元佐道:而且提督军事,必然得有个御史衔。你这就不光光是取个官身,而是要搏个进士了

    康彭祖嘿嘿一笑,得意之情顿时满溢出来:敬琏有所不知呀。且听我道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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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章 金山岛巡检司

    原来康彭祖有那般把握,乃是找到了一条大明制度中的一道疏漏。

    士大夫总以为天下除了文官再无别的官了。武官对此表示不服。而更有一等则是杂官,只能弱弱地等待百年不遇的机会刷一下存在感。

    这等杂官便是在吏部控制之外的各部辖属的基层官佐。

    比如康承嗣为儿子找到的最为妥当的位置:巡检司。

    大明各地设有巡检司,类似于后世的武警边防海关缉私。

    从分布而言,巡检司集中在南方,从东南到西南,每个要紧之地通衢关卡,都有巡检司。这主要是为了防止走私逃籍捕盗。后世还有学者认为,之所以明末流民起义爆发在陕西,正是因为西北的巡检司力量薄弱,失去了对基层的控制和压制。

    巡检司只与地方老人里甲配合工作,接受州县领导,但是委任权在兵部。

    徐元佐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轻轻摸了摸下巴:你这起点也有些太低了吧。从九品的官职,拿到手容易,可作用终究小了点。

    康彭祖闻言心中窃喜,仿佛有只小猴子在快乐地翻着跟头:徐敬琏啊徐敬琏你一副生而知之算无遗策的模样,终于也有不懂的时候啦哈哈哈哈为何看你露怯,心中竟然如此爽快呢

    莫非是之前被压制太久了么

    康彭祖到底是聪明伶俐人,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喜悦之情瞬间溃散。

    咳咳,敬琏看来对下面的官场民生有些不明了啊。康彭祖一本正经道:这个职位是家父苦心孤诣为咱们寻摸出来的。

    失礼,愿闻其详。徐元佐道。

    首先敬琏要的是一支能够打败海盗的水师。康彭祖道:若是在文官班中,要掌握这么一支水师。起码是地方督抚。而能够做上督抚,未必会派来江南。即便来了江南,三年一任,人走茶凉,并无大用。

    徐元佐微微点头:所以他更希望康彭祖走武官序列,卫所可是世袭的。

    卫所世袭。然而却有个极大的弊端。康彭祖道:卫所兵船,没有兵部榜文,焉能轻动一动便是重罪啊。

    徐元佐一拍脑门:是了,卫所虽然有兵,但是没有调兵之权。调兵权是牢牢握在兵部的。这点跟后世制度一样,总参手下有兵不能调,国防部能调兵而没有兵,最重要的是军委发话。

    在大明是皇帝发话,兵部调兵。委任总兵官,卫所按额出兵,彼此制衡。

    我忽略了这个问题。徐元佐道。

    其实徐元佐的忽略也是有道理的。

    私调士兵干私活在后世屡见不鲜,以后世来想明朝,自然觉得卫所派兵剿灭个海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而且还是主动做好事呢

    但想想看,要是北京军区主动派三五个师做好事,哪怕是扶老奶奶过马路,紫禁城也要抖三抖吧

    在明朝。各种无管制,就连出书骂皇帝都没人管但是兵权是最敏感的。

    牢记牢记

    徐元佐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康彭祖见徐元佐这般模样。心中更是大喜,连带着说话的声调都高了两度。他道:所以咱们与其说是需要一支水师,不如说:咱们需要能够调动一支水师为己用,而且这官位还得铁打的一般,不能三五七年就调任了。

    巡检司正是这么个好地方。康彭祖爽朗笑道:首先,从九品的巡检委任在兵部。到时候花三五百两银子,主事郎中就可以办了。其次,巡检虽然在典制上不是世袭,但事实上巡检都是举荐自己子侄继任,不世而世。不袭而袭,咱们不用担心为他人做嫁衣裳。

    徐元佐微微点头,这两点正是道理。

    第三就是最关键的调兵了。康彭祖道:巡检司手下只有三五十的民壮弓手,沿河水道巡检有三五只巡船。就算海防巡检也只有几艘哨船,如何跟海盗打呢

    用巡检司的官印调卫所兵协助。徐元佐道:果然好办法。

    康彭祖自设一问,并非是要徐元佐回答,而是要自问自答徐元佐如此轻易随便地将答案报出来,岂不是显得他的问题太肤浅

    跟聪明人聊天真心累

    康彭祖憋了一口气,还是顺着自己的稿子继续道:巡检司有捕盗缉私之责,兵力不足时,可以征集地方民壮,也可以求助于卫所。这在官面上没有丝毫纰漏。

    徐元佐的注意力在这个四两拨千斤的诀窍上,没有注意康彭祖的玻璃心。他道:是了,卫所有巡检司的公文,就有了出兵帮忙的借口。而卫所又是你家开的,自然不会出三五个人敷衍。

    咱们还可以寓兵于民。康彭祖道:若只是这个法子,也显不出我康家的手段。我爹已经在疏通关系,要兵部在金山岛设立一个巡检司,自然是由我家把持。到时候无论我们动用多少人马,都可以说是当地民壮。

    徐元佐微微点头,突然疑惑道:金山寺金山卫我都知道,金山岛在哪里

    康彭祖嘿嘿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裱托过的绸画,递给徐元佐。

    徐元佐展开一看,是很简单的松江府地域图。在府城正南偏东的位置上画着一座城池,旁边写着金山卫三个字。

    康彭祖凑了过来,在地图上点了点:喏,这里。

    在康彭祖手指下方,徐元佐果然看到了一个黑点,位于卫城东南方的大海之中。从比例而言,看上去此岛距离卫城与卫城距离府城相类,按照实际地理位置来说,松江府城与金山卫城相隔六十里,那么这座岛距离大陆就有六十里

    太远了点吧徐元佐是真的从未听说过上海还有这么一座岛。他印象里的岛屿都在崇明一带,有长兴横沙唔,貌似这两个沙洲还很年轻,算不得大岛。

    看着远,其实距离卫城只有二十里。康彭祖道:连带海路,二十里。

    唔,那倒是不远。

    徐元佐微微蹙眉:但我为何从未听说过此岛

    哈哈哈,康彭祖大笑起来,不知为何,就是想放声大笑一番。敬琏稍候,待我笑完了说。

    徐元佐一头黑线地看他耍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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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章 回归工作

    康彭祖笑够了,方才将金山岛的情形说一番。

    原来这岛上并无人住,是个彻底的荒岛。以前抗倭的时候曾设过烽火台,但是并无用处,所以很快就撤走了。

    若是考究地理方志,北宋年间此地还有港口,大金山北麓有寺庙,并有寒穴泉。周围有村落,福佬浮海至此贸易,客商就宿于金山上的寺庙内。到了南宋淳熙与绍熙间,海岸沦入海中,只留了三个顶峰露出海面,也就成了现在的大金山小金山乌龟山三岛。康彭祖做足了功课,当即解释道。

    如此说来,没有港口啊。徐元佐遗憾道。

    康彭祖一愣,道:咱们不能修一个么

    修港口可不是说说就能修的。徐元佐科普道:首先要看水文资料,若是水浅,进不了大船,这港口效用就要打折了。其他地质勘探气候调查诸如此类,徐元佐不懂,康彭祖更不会懂,也不用多说了。

    康彭祖却笑道:若说水深,却是足够的。大金山岛与小金山岛夹有水道,俗称金山门。每当涨潮时,海水受两山的挟持,其势汹涌,涛声轰鸣,雷霆万钧,磅礴不可言喻。由此淘出了一大片深水,曾探得有七八丈深,你说什么船过不了

    徐元佐微微点头,道:近海能有如此深水,也不容易。相比之下,整顿岛上土石倒只需要砸银子就行了。不知岛有多大,能容纳多少人生活

    康彭祖道:小金山有一百五十亩见方,大金山将近五百亩。乌龟山最小,只有不足百亩,但山势最为平坦。他顿了顿又道:岛虽不小,但是饮水却是问题。金山岛只有大岛主峰有泉。味道不好,终究能喝。小岛和龟岛就只能指着天落水了。

    粮米肉菜都是可以靠金山卫提供的,到底离得不远。别说二十里陆路加海路,就算二十里山路也不算很难。

    关键就是饮水。

    总不能三天两头派船运水啊,这成本得多高

    我想,水师驻军是不行的了。康彭祖道:但你说的开港却没什么问题。大不了水师就寄放在金山卫嘛。白天拉出去,晚上入港,难道还有人能抓住什么把柄

    徐元佐苦笑:这说得也太轻易了。

    真没人管,何况我伯父还是金山卫指挥佥事,实打实管着卫城和水寨的。康彭祖道。

    在卫指挥使司衙门,最大的主官自然是本卫的指挥使,副职是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坐第三把交椅,从官职上看属于主官助理。在明朝,指挥佥事往往负责卫所军的训练和军纪。

    军中训练就是最直接的兵权。

    军纪则类似后世的宪兵。属于司法权。

    卫所军户涉案,地方官员没有司法管辖权,只能由卫所到都司,乃至五军都督府审理。所以一个卫所真正掌握实权的人物,倒不一定是指挥使和同知,反倒是坐第三把交椅的指挥佥事。

    好吧,徐元佐退了一步,姑且把水师寄放在金山卫。只不过这岛上若是聚居百来人。恐怕就连吃水都成问题了。

    这怕什么。康彭祖道:原本咱们开港就是要让人卸货的。卸下来的货堆在岛上,就要有船运回大陆。这些船过来的时候是空载啊。随便带些水过来,岂非意外之财。

    这些船会带着货上岛的,否则海商哪里去买货徐元佐撇了撇嘴,对康彭祖的经济头脑很无语。

    康彭祖一噎,强词夺理道:大部分商家都是自己的船过来吧不管那么多,反正就算养上一批柴水船。也不是什么大事。

    徐元佐换了个思路:像金山三岛这种地方,自己以前在上海从未听说过,可见连旅游景区都不算。以后世那种犄角旮旯都密布游人的生态环境,岂有放着大好岛屿不开发赚钱的道理多半是有原因的。

    不驻军也就罢了,没法上下货就是问题了。徐元佐道:不行的话还是在崇明附近找个大些的沙洲吧

    沙洲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崩塌了。康彭祖道:这好歹都是山岩呢。至于上下货。这样,我过几日便亲自去看一下,到时候咱们再做计较。

    徐元佐点头道:我办好了学校的事,便与你同去。反正这事不着急,三五年咱们也等得起。

    康彭祖暗道:你倒是年轻不怕等,我都二十多了,压力很大啊

    对了,你学校里还有什么事康彭祖道,听说大宗师已经叫你进学了呀。

    那不是还有录试么而且我好歹还有两个案首之名,总得联络一下同学。说不定同学之中还有不服我的,总要出手亮亮本事。徐元佐笑道。

    康彭祖也笑了:放心,我康某人专治各种不服。到时候我陪你去学校,看谁敢不服你这位案首。

    如果说徐元春在府学是个好好先生,德高望重,那么康彭祖就是著名的金主纨绔黑恶势力了。他花钱爽快,所以身边围着的小兄弟也多。不求他们两肋插刀,说说风凉话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风凉话者,舆论也

    掌控了舆论,能叫专家变砖家,白痴变天才。

    徐元佐跟着徐阶徐璠回到松江,翌日又送母亲和弟弟回朱里,然后才能回夏圩开始工作。

    如今夏圩新园已经被约定俗成地叫做徐园了,这当然不敢让徐阶老先生知道,不过并不妨碍下面的人如此代称。

    经理获得案首的消息传来,园子上下都是十分激动,客户那边也都说要来恭贺经理。罗振权一见到徐元佐,寒暄都顾不上,当即笑着贺喜,同时也是工作安排理该答谢客户们的好意,弄个筵席吧。

    徐元佐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说起来这也是正能量满满的大好事。他道:可以丰盛些,各个园子都开,我正好还要招待府县学的同学。唔,对了,这事不要走公账,我去跟老爷说就行了。

    时刻牢记徐爷爷这个感性称谓后面的爷爷两字。

    自己家人用园子招待客人,难道还要提钱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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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章 提拔栽培

    罗振权见一旁的梅成功在小本子上划了一道,知道他已经将这事记下了,便又道:还有一事,经理,旬日来,浙江那边的家丁已经来了三十多个了。

    他们分批来的啊。徐元佐摸了摸下巴。

    上百人穿州过府那不是造反么

    罗振权心中吐槽。

    罗老爹还没回来徐元佐问道。

    他大概会最后回来。罗振权道:那边还算顺利,许多人争着来,所以他花了些时间察访人品底细。

    徐元佐了然。如果随便招人,竖杆旗就能拉一车人。正是要精挑细选,所以时间会被耽误。看来这回找对人了,认真负责还懂行。

    这些弟兄都安顿好了吧徐元佐问道。

    园子里已经挤满了,幸好天气一日日热了,我叫人搭了些窝棚,也能用。罗振权道。

    徐元佐道:叫他们睡窝棚不合适,咱们是要人家卖命的啊。

    那是自然。罗振权面露得色:我是把那帮学徒赶去睡窝棚了。还有些脑子慢的,我直接打发去送信了。

    园管行总部与五大客栈之间山水迢迢。若是寻常商号,勤快的每个月交通一些信息,懒散的一年往来一次账目,如此也就差不多了。然而徐元佐牢记父亲的教诲:高效的工作来源于积极的监督。

    一切管理都是盯出来的

    盯计划,盯执行,盯结果

    总部不会指手画脚胡言乱语,但是下面的人必须知道他们时刻受到监督。

    所以园管行和五大客栈之间的联络,已经到了远超时人想象的地步。

    送信的送个几天,就会想要留在客栈。我也就暂时应允了。罗振权继续道。

    正常人都知道在酒店上班要比送快递轻松吧何况还是没有任何提成的快递。

    徐元佐点了点头:不错,人可以渐渐分流过去。他又朝梅成功道:在咱们的报纸上发些软文。知道什么叫软文么就是说咱们这里的待遇何等之好,非但工钱丰厚,徐家还会教导读书写字云云,目的是再招点学徒来。

    梅成功点头称是。

    还要招人罗振权愣了。

    人才,永远都不够。徐元佐差点想问:万历时代什么最贵人才啊

    只是万历还有几年才登极。

    还有什么事徐元佐一边往大办公室走去。一边问罗振权:我没事了,其他等着向你汇报工作的人不少。

    下一个。徐元佐道。

    梅成功连忙凑了过来,报告幼学抄记已经刻板完成,样书已经放在徐元佐案头了。然后就是书坊的工作进度,又从别处挖了两个雕版工,以及一个调墨师傅。

    印刷用墨和书画用墨完全不同,配方自然也是保密的。

    徐元佐点头,脚下不停。罗振权快走两步,帮他开了门。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

    办公室的味道

    笔墨纸香

    年轻人的热情

    终于又可以好好上班了

    徐元佐浑身充满了力量,恨不得大笑三声,宣告自己回来了。

    见门打开,办公室里的少年们纷纷望了过来,登时又是一片哥哥声此起彼伏。

    顾水生陆大有姜百里三人自己排了队,带头迎接徐元佐回来。按照世俗规矩,他们应该在大门口迎候的,但按照徐元佐的规矩。他更喜欢看到手下在工作干活,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无效的等候上。

    不着急汇报工作。先解决问题。工作汇报明天开会说。徐元佐朝众人挥手,立刻掌控了局面。

    哥哥,总务统计出来,咱们纸张用度越来越多,是否自己建个作坊造纸陆大有首先上来,看来是他的事比较少。

    徐元佐道:岂有此理扩大采购范围就行了。同时叫造纸作坊的师傅多收点徒弟。可以增付定金,但是纸张单价要给我降下来。

    陆大有连连点头:是。

    下一个。徐元佐坐回了久违的椅子上,舒坦地叫道。

    姜百里上前道:经理,已经发现有客人转让曲乐会的赠票,是否可以开始设立郡城的售票点

    有什么方案徐元佐问道。

    姜百里连忙奉上计划书。原来是打算放在郡城一些老字号的商铺里代售。因为曲乐会的场数并不算多,大约是三日一场。座位更少,所以单独租铺子显然是很不合适的。

    老字号的铺子里可以放,还要加上各大书肆。徐元佐道:咱们的客户群体还是集中在富闲士三个维度上,最好是有钱有闲的士人。

    是,哥哥。

    水生。徐元佐示意姜百里可以下去了。

    哥哥,顾水生上前道,市场部的问题比较多。主要是唐行重固的客栈需要扩建,增加客房,否则实在不够用;尤其是重固,商旅和地方百姓都劝咱们开个货柜,帮着收货。

    唔为何重固的货栈不够多么徐元佐问道。

    虽然不少,但总有人更信咱们。顾水生笑道:之前重固店的店长为了方便住客,将各种布料的行价记录下来,送给头等和标房的客人。后来渐渐加入了各个货栈牙行的短评,因为说得公道,客人益发信任他了。

    徐元佐顿时来了精神:不错。继续。

    外面有货栈牙行得了消息,自然也来找他,一方面想要个好点的风评,一方面也想请他介绍客人。顾水生道:因为说的人多了,他便也觉得咱们兼营货栈,其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徐元佐朝前倾了倾,道:你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尽快去重固住三天。考察一下店里的经营状况和职员素质。下旬开会,你和重固店长给我一个代店长的两人名单,我要选一个继任店长。

    这是顾水生心中一颤:这是要提拔栽培了么

    果不其然,徐元佐道:这位店长调回来,先在市场部做你副手。

    那就是日后还要大用。

    顾水生不由羡慕,觉得自己也应该多露露脸,否则不用多久,外派的小子都比自己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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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章 你总是心太软

    除了两家客栈要扩建,还有北竿山的客栈需要增加人手。

    这种小事徐元佐已经不打算的插手了,将人事权下放给了顾水生。

    任何时代,上至朝堂下至商行,永远都是在外轻松,在内掌权。

    顾水生虽然比同龄人早慧一些,却不能理解身处权力核心的好处。徐元佐并不打算教会他这点,但相信用不了多久,顾水生自己就会觉知权力的来源和甜蜜。

    五家客栈之中,只有商榻店情况不佳。顾水生道:客人多了之后,打行的访行的丐帮的全都像苍蝇一样来了。

    打行是要收保护费,访行是敲诈勒索诈骗为业,这两者都属于黑恶势力,背后有靠山。

    丐帮徐元佐愣住了:他们不应该是武林正派么

    那些丐头领着花子就坐大门口,唱莲花落,不给钱就不走。却是任打任骂,打断了腿都无所谓,只要给钱就行。最是可恶。顾水生显然也领教过了,说得怒气勃发。

    呵呵。徐元佐干笑一声:花钱交个朋友。你亲自去,客气一些,就说日后可能还有往来的地方。他们要多少

    顾水生还没反应过来,直接道:这些乞丐胃口却大,要十两一月。

    不多,你这次去,给他们二十两。徐元佐道。

    哥哥这是何必呢顾水生暗道:我们总不可能要靠这些乞丐去砸人场子吧

    和气生财,要牢牢记住啊。徐元佐道。

    顾水生暗道:徐家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心肠有些太软了。

    徐元佐不知道顾水生的腹诽,又道:晚饭后来我宿舍,我有事要跟你说。

    顾水生应诺而出。

    徐元佐看了看左右,知道自己离开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积压需要决策的事也就这些了。

    因为不像后世电话电邮那么方便,所以这个时代的人早就习惯了自己做主。哪怕那几位年轻店长,但凡不是从东家那边支银子的事,大大小小都能自己做主。

    何况徐元佐还给了周详的章程,大大降低了工作难度。

    而且从这些少年跟徐元佐出来至今,从来没有人因为犯错而被罚款扣薪索赔。所以他们更是有胆量去做出决策。

    徐元佐记挂着被徐阶一网打尽的江南才子,又过问了新园的进度。现在各处地基已经完成了,材料也都准备妥当,有些建材也从外地运到了。如果要彻底完工,恐怕还是要到秋天去了。

    再把附近的地收罗一番,尽量让编书的老爷们离咱们近些。徐元佐道。

    罗振权颇有些不以为然:有什么好处么

    近水楼台先得月。徐元佐笑道:这些人都是宝贝。

    书不是一天两天能编完的,如此群英汇聚的地方,得有多少读书人主动摸索过来求学的,求职的。求借书的说不定这里还能成为松江府新兴文化中心呢

    尽量往礼塔汇方向靠拢,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连成一片。徐元佐道:这些土地只要价格合适就买下来,不一定需要农田。若是没有主人家的,直接占了再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谓无主之地,其实是皇帝名下的未开发土地,比如山岗土丘。寻常小民占据土地的方法很简单,开垦。开垦之后形成事实占有。或是偷偷继续种,或是去衙门里补全手续这当然风险比较大。

    对于豪门势家而言。所谓占地就更简单了。画个舆图,然后叫衙门补全手续。有时候一不小心画出界了,就会形成侵占民田的现状。这种事在侵占当时不会有任何问题,小民也只有默默哭泣,一旦势家倒台,就会成为罪状。

    例子很多。比如严嵩。

    都要盖房子么罗振权头痛道。

    徐元佐肯定道:首批一等编修的上宾别墅是必须要修的,非但要修,还要修得好,修得快。我等会做个流程表,你晚上来我宿舍取。

    好吧。罗振权叹了口气:成天忙得脚不着地的日子又回来了。

    徐元佐深知编著故训汇纂的重要意义。丝毫不肯马虎,仔仔细细做了一份流程表。尽量提高工程效率,保证那些才子能够尽快进入工作角色。为此他甚至还挪用了部分建造园林的材料,优先别墅建造。

    罗振权将这些归结为读书人的毛病。

    不管怎么说,徐元佐现在也是正儿八经地读书人了。

    徐元佐在忙碌之中送走了当天的最后一缕阳光,赶在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去食堂打了饭菜。他本来是有资格吃小灶的,但是为了提高效率减少成本,这个特权倒是很少使用。

    棋妙对此颇为不解,但提过一次之后没被采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等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顾水生来了。

    徐元佐叫棋妙在外面等着,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关上门与顾水生说话。

    能不能找到个可靠的人,收买黑举人的账房。徐元佐问道。

    可靠的人自然不少。顾水生暗道:我就很可靠啊

    不过要去收买人家账房顾水生道:就是有些难说了哥哥要收买到什么程度

    暗中通风报信是收买,下毒放药也是收买两者的程度可是完全不一样,所需要的筹码也不一样。

    起码要能通风报信,要是能够知道黑举人的家产详情就更好了。徐元佐道。

    时限呢顾水生问道。

    越快越好,最好是在月底之前给我。徐元佐道:我还要知道黑家男女主人的行止。

    顾水生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哥哥只等我消息吧。

    一定要在月底前。徐元佐叮嘱一遍,又道:我给你三百不,五百五百两银子的权限。

    顾水生愣了愣,微微咬牙:看来这事绝不简单,为了元佐哥哥,就算杀人放火也算不得什么,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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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章 准备着手

    罗振权就住在徐元佐对门,看着顾水生进去,又看着顾水生出来。他虽然不像徐元佐那样能够人心,但阅历摆在那里,一眼可知顾水生领了个重要差事。

    当然,这可能是因为顾水生出来之后一蹦三丈高,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身负重任。

    罗振权见周围没人了,方才过去。

    棋妙领他进去,又去门口站岗了。

    徐元佐见了罗振权,咧嘴一笑,道:可以着手准备了。

    罗振权下意识道:商榻的

    徐元佐点了点头。

    罗振权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对了,有没有我能看得上的工头徐元佐道:以后工程那边的事,你要渐渐抽身了。

    罗振权乐得嘴都咧开了。

    他是真心不喜欢在工地上瞎走,自己不懂行,而建筑又是体力细心技术三者并重的工作尤其是现在的卯榫结构,技术含量远高于砖木堆砌,看着就心烦。如果能够交给别人,自己专心去做些打家劫舍的事,岂不快哉

    有好几个都不错,人厚道,懂规矩,肯卖力。罗振权道。

    整理好简历,我先见见人。徐元佐起身做出送客到门口的姿态:如果叫我发现你为了脱身敷衍我,你就别指望再摸刀把子了。

    哪能我可是你的开山大门徒呐罗振权嘿嘿笑道,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憨样。

    他自己都有些诧异,最初见到徐元佐的时候并不觉得此子有何强势之处,但人家硬生生考了两个案首出来,成功入学,而任何一个跟他交往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居于其下,听从调遣。

    罗振权不知道什么叫领袖气质和领导力,只能暗叹一声真是神了

    从徐元佐宿舍出来,罗振权看着天上星斗,长长吐出一口气,颇有些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

    老子又回来了

    老子终于不再蝇营狗苟残喘度日了

    罗振权捏了捏拳头,关节发出一阵弹响。

    这回罗老爹找的人都是当年的戚家军。

    这些人跟着戚爷爷打倭寇的时候,正是二十啷当岁,一腔热血,只要拿了军饷根本不怕死。他们没有国家民族的概念,但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却深入心底。

    一晃十几二十年过去了,体能固然不可与当年相比,但是人生阅历的累积,让他们更加珍惜这个工作。

    那些觉得刀头舔血成日厮杀很可悲的人。往往都是吃饱了饭的文艺小青年。真让他们腰间拴条遮羞布,身后拖个竹筐钻进地穴里,满嘴土渣子不见天日地挖煤开矿,他们就知道能够站在阳光之下列阵厮杀是多么幸福的事了。

    别说挖坑,就连种地也不如当兵吃粮强啊

    若不是那些狗屁官员弄出来的制度成法,不许将军带兵北上,谁不愿跟着戚爷爷去蓟镇打鞑子

    总算江南还有识货的,愿意招他们来看家护院。自然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甘成泽正当不惑之年,在戚家军中曾是名哨长。

    按照戚家军军制:五人为伍。二伍为队。队长也叫旗队长,就是罗老爹当年的军职,是鸳鸯阵的最基本单位。

    队长战士连带炊事火兵在内,共有十二人。

    四个小队组成一个大队,叫做哨,设哨长。

    虽然一哨只有四十九人。却不可小看哨长。

    因为抗倭更像是特种作战,戚家军在抗倭战争中最大的作战单位就是哨。至于后来的局部等大编制,是到了北方面对鞑子才应运而生的。

    能够做到哨长,绝对是戚家军的中坚力量。去年胡守仁带三千浙兵去蓟镇,这些骨干中坚肯定是要带走的。之所以甘成泽没去。并非不愿,而是因为腿上受过伤,走路看不出来,一旦远途行军或是跑步,就有些不便。

    带去北方的浙兵都是优中选优,又要年富力强,他自然就被刷下来了。

    不过对于徐元佐而言,甘成泽却是真正的人才。

    凭着军职更在罗老爹之上,甘成泽理所当然成了领头雁,最先过来收拢战士,以免罗振权压制不住。

    罗振权进了营房,有些人已经早早睡了,有些还聚拢一起吹牛说话。

    甘成泽看不上罗振权,但是给罗老爹面子,也给新东家面子,更给优渥的饷银面子对他颇为客气,表面上也甘于居其下位,打个副手。

    罗哥儿,这么晚来可是有事甘成泽迎了上来。

    罗振权在戚家军面前还是有些心虚,道:正是,你来,我跟你说。

    两个老粗汉轻轻出去,就在廊檐下说话。

    商榻就在淀山湖对岸,有个土皇帝,是个举人。我们都叫他黑举人。罗振权道。

    甘成泽微微点头,问道:可是要弄他

    罗振权点了点头。

    甘成泽哦了一声,也不问其他的,只问:他有多少人马是要攻打寨子,还是中途截杀

    罗振权道:现在还没定论,不过咱们得先把家伙准备好,操练抓起来。这几日也该休息得差不多了。

    甘成泽笑道:罗哥儿自且放心,我们这些人都是上阵舔过刀口的,还怕对付不了百十个家丁何况他一个举人,未必有那么多人马。不过罗哥儿说的在理,我们拿了人家的银子,吃了人家的饭菜,日常出操乃是正理

    罗振权道:就是这么说的。你还没见过我们佐哥儿,他可不是个喜欢小打小闹的人。日后买卖做大了,四处需要人护院,又要人押运货物,少不得给你们每个人都配上十来个徒弟。

    甘成泽一听就明白了,笑道:那就等于是在军中升官了呗。

    罗振权点了点头:我这儿可不是唬弄你,徐哥儿亲口说过:你们都是基层军官,纯当小兵使就亏了。

    甘成泽脸上笑意收敛,心中腾起一股对徐元佐的敬佩,道:东家是个明理的人。

    他们这些戚家军老兵,因为年纪大了,总是被人视作战力不如年轻人。其实在江南这边打打倭寇,又不需要千里奔袭,也不需要背负许多辎重,体力稍差些又怎样真的临阵厮杀,还不是靠的胆壮手稳号令严明阵列娴熟

    这正是老兵的优势所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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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章 首次操练

    甘成泽与罗振权聊完之后,又免不了回忆了一番当年。

    虽然一个是兵,一个是贼,但是时光冲淡了仇恨和激情,彼此都只剩下对那段记忆的回味,以及对如今安乐生活的不甘和憋屈。

    翌日一早,甘成泽早早带着老弟兄们出操。当年最怕最烦的事,如今却颇有期待。

    等到了罗振权临时弄出来的小校场时,众人却惊呆了。

    已经有人到了。

    此人上身,双手拉住杠杆,硬生生将身子拉了上去。

    然后缓缓放下,再次发力拉上去。

    白花花的背脊如同猛禽的翅膀,肌肉滚动。

    听到背后的声响,那人跳了下来,转过身,展露出方形的胸肌和六块鼓出的腹肌。他身上挂满了晶莹透亮的汗珠,显然已经练了多时。

    甘成泽看了这身材,心中暗道:抡刀刺枪必是好手。

    此人不是徐元佐是谁

    棋妙上前,帮徐元佐擦了身上的汗珠。

    徐元佐披上衣服,朝甘成泽一笑:甘壮士。徐某久闻大名。

    原来是佐哥儿甘成泽正色抱拳:听闻佐哥儿昨日才回来,这么早就来练功了。

    就算在外头也没扔下。徐元佐道:诸位不多歇几日么

    拳不离手,已经生疏了,更要抓紧练练。甘成泽有些不好意思,竟然比东家来的还晚。

    你们开始吧,我正好看看。徐元佐笑道:久闻戚家军大名,能请来诸位,真是三生有幸。

    众人心中舒坦,更是早早憋了口气。当下都拿出精神,要好好震慑一下这个富家少爷,不叫他觉得自己白花了银子。

    甘成泽威风不减当年,指挥一个哨都游刃有余,如今只有三十多人,更是简单。更何况这些人可不是新兵。而是上过阵杀过敌,在军营中打熬了数年的老行伍

    众人已经选了伍长队长,奉甘成泽为哨长,当即摆开行列,正是赫赫有名的鸳鸯阵。

    鸳鸯阵在列队准备的时候,就是一字纵队。等到接敌时,左右错开,盾牌手冲前,长兵骚扰。短兵相接。

    徐元佐头回看到鸳鸯阵演练,只觉得眼熟,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醒悟过来:后世警匪片里,那些突击队的特警不就是这个阵型么

    鸳鸯阵接敌之后,还要根据战场形势变成三才阵。

    并非像演义中那么玄妙,而是实打实的战术编队,目的就是根据不同情况,让兵器发挥最大效果。

    徐元佐终究是有理论基础的人。看了两遍就看出核心来了,不由暗道:戚继光若不是跟我一样转世投胎来的。那就真的是军神了

    再看场中操练诸人,虽然都是零散聚集起来的,但是阵型转换的时候却没有丝毫隔阂碰撞,真可谓进退有序。这也说明戚继光练兵之强,哪怕阵型被打破,零散的士兵也能以最快速度重新组合起来。

    徐元佐看了半晌。对于这支保安队伍已经十分满意了。

    甘成泽率众演练了阵型,命众人各自去打熬力气,自己走向徐元佐,道:佐哥儿,这便是我们的操练了。原本还有兵器演练。不过现在连木棒都没有备齐。

    徐元佐笑道:不着急,老罗已经去了。他又道:甘壮士,我看下来之后只能说是大开眼界。不过有个小小建议,希望壮士能够考量。

    您是东家,您说我们做就是了。甘成泽笑道。

    我就想说一点:列队,报数,汇报,左右转,齐步走。徐元佐道。

    这是一点么这是五点好不好

    甘成泽问道;请东家明示。

    列队是基础,不过如今显然没有对齐的说法。各队队长要负责点名,但是用报数可以更加有效率。至于汇报,则可以培养权威意识。

    包括踢正步齐步走这些都是徐元佐军训时里学来。

    当别的同学都在吐槽: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见了敌人就靠左右转齐步走站军姿就能赢么

    徐元佐看到的却是这些仪式行为背后潜藏的心理学理论。

    诚然,别说热火器时代的散兵战术,就算是冷兵器时代,齐步走对战术力量加成也有限得很。直到排队枪毙时代,正步才真正对战斗力有所提升,算是战术动作。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仪式可以增进人的荣誉感,增强团体凝聚力。当战士每天扭头报出自己的固定数码时,他就是在主动接受一次心理暗示。这种暗示如同锤头钉钉子一般,让他锲入集体之中,深信自己就是集体的一分子。

    踢正步和齐步走也是一样,能够让战士更容易进入集体无意识状态,不去思考,不去辨别,也就不用担心对面飞来的子弹会射杀自己了。

    徐元佐可不仅仅要一支松松垮垮的保安队。

    既然有戚家军这样的基础,为什么不能建立一支战斗力强劲的私军呢

    这些有什么用甘成泽不懂心理学,听了徐元佐的讲解,弱弱问道。

    看起来很气派呀。徐元佐笑道。

    甘成泽面露苦笑:简单得很,东家既然喜欢看,就叫弟兄们这般做就是了。

    相比清末那些连左右都分不清的农夫,盛明时代的职业军人对这些小把戏并不看在眼里。

    对齐报数都是一遍过,就齐步走花了一点时间,统一了一下口令,也是简单就做到了。虽然不能就此拉到承天门去阅兵,但是刷刷的声响确实令人觉得威势大增。

    徐元佐看得满意了,方才又加了几条规矩,比如内务要整理干爽平日里两人成行三人成列都是后世大学生军训日常。这些要求同样有心理学根据,让这些人更快地形成与外界不同的小团体,营造出群体无意识环境。

    如此也方便新人尽快融入其中。

    为何有些企业喜欢军事化管理,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徐元佐在临时校场折腾了一早上,却没人敢不服他。这一者是因为浙兵的职业操守过硬,知道吃人饭服人管,再有也是徐元佐别开生面地见面方式,让他们对于那一身腱子肉颇有些敬畏。

    到了中午时分,罗振权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牛大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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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三章 时刻准备着

    作为守法良民,徐家是不可能有大量军械的。别说徐家,就算是累世军户的康家也不可能存有大量军械。然而徐元佐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招罗来了戚家军骨干,却给他们拿上一堆农具虽然农具跟兵器很像。

    那岂不是成了量子计算机装个w95玩俄罗斯方块么

    康彭祖倒是可以通过关系从卫所搞到足够的军械,而且价格好说,但是这样一来很有可能惊动锦衣卫。倒不怕他们告密,只怕他们狮子大开口,增加成本。

    所以有个更便宜,而且没有后患的渠道:安六爷。

    诚如徐元佐所知,这个时代的打行跟巡检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巡检司是可以拥有管制兵器的,比如弓弩盾牌甲胄。所以走安六爷的路子,从巡检司采买一批管制兵器就够了。

    至于长枪镗钯苗刀火铳这些本来就不是管制的,分散在各地,市场上就能买到。专克倭太刀的狼筅,其实就是毛竹。找到合适的砍两根,装个铁枪头,处理一下枝干,自家就搞定了。

    徐元佐叫罗振权去联络了安六爷,安六爷有买卖自然愿意做,便叫了牛大力过来接洽。

    甘成泽因为是戚家军老哨长,对各种兵器都十分熟悉,自然也要加入采购团。

    几个人吃了午饭,便取了纸笔,绘制图样,列清表单。

    大家都知道这事上不能马虎,是吃饭活命的本钱,所以没人想着为徐家省钱。按照百人配置,细细算出需要的军械。最后汇总下来,不算佩刀也要七八百两了。

    这还没有加服甲,若要从账目上走。恐怕吓坏老爷他们。罗振权看了心中突突:难怪当年戚家军战无不胜,人家是用银子堆起来的呀哪像海贼,有把刀就算不错了。

    唔,看来账面上只能走一部分。徐元佐想了想,又道:身上穿戴的,全都走账。兵器里面就走一半吧。

    那剩下的银子也不少。你不会又要贴钱了吧罗振权道。

    众人都记住了徐元佐贴钱给东家办事,却总是忘记他从来没吃过亏。

    徐元佐倒是挺满意这点的。

    无妨。徐元佐道:很快就有银子进来了。

    罗振权和甘成泽默默点头。

    牛大力一愣:你们又要做什么买卖带上我啊

    去我们是正经商人,你当我们是贼寇不成徐元佐笑骂一声。

    牛大力想到徐盛那事,心中暗道:贼寇哪有你们这般阴狠狡诈下手毒辣的。

    一念及此,他突然又想到一桩事,道:对了,正有事要跟你说,是关于徐盛的。

    罗振权是知情者,拿了分成的。甘成泽是要以后干脏活的。都不用回避。

    牛大力继续道:那小子前些日子偷偷摸摸去了趟南京。不知道是做什么事。

    徐元佐微微沉吟:你们没把他抓出来问问

    那小子太小心,一时也没法子。牛大力道:要不,去他家

    你们要是有那个本事,倒是可以试试。徐元佐冷笑。

    把人骗出来绑票,跟入室抢劫行凶可是两个难度。安六爷要是真敢在郡城如此肆无忌惮,早就被官府剿灭了,还用活到如今

    牛大力挠了挠头:那怎么办

    徐元佐道:这么久了,都没安插个耳目过去真是无能。

    牛大力被训了也不敢回嘴。只是默默想念曾经那个痴肥蠢笨的徐元佐。

    徐元佐又道:这事慢慢打听吧,先把手头上的事办好了再说。对了。还有件事要跟安六爷商洽:我们现在经常要走水路运些零散货物,打算买几艘船,雇几个船老大。

    买船雇人为何要找打行呢

    买船容易,雇人也不难,关键是码头在打行手里啊

    要想安生一些,就得让人赚这笔钱。除非你只用私家码头,不用跟那些大码头霸头纠缠。

    牛大力自己最初就是在各个内码头收规费的,自然明白其中道理,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嗯,对了。大力,你多久没回过家了徐元佐突然问道。

    啊我才从家过来呀。牛大力一脸茫然。

    唔,是这样,你跟仇老九抢郡城那么个地方,不如自己出去打天下。徐元佐道:我这里有兵,你手里有人,咱们抢块地方下来,不比你跟着别人后面强

    牛大力眼睛有些发直。他虽然不知道徐元佐手里到底有多少兵,但这么多军械可不是假的。他吞了口口水,问道:那贼鸟的确有些难搞,你说咱们抢哪里

    人家几十岁的老混混,能那么容易叫你搞掉

    徐元佐心中暗道,手指却点了点桌子:商榻。

    那边唔你是要在那边动手牛大力小声叫了起来。

    徐元佐点了点头:我已经有计划了。你若是动作快,能赶上分杯羹;若是动作慢,恐怕就没你什么事了。

    什么时候牛大力面露狰狞,决定干一票。

    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再回头投靠大舅呗那可是亲亲的大舅,打断骨头连着筋呐。

    你做好准备,时刻准备着。徐元佐道:对了,派两个靠得住的人过来,跟着老罗,方便传话。

    牛大力知道徐元佐谨慎,传递重要讯息都要敲定联络人,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这件事就说到这里,别再有别人加进来了。徐元佐道:大力,这回咱们不带别人玩,你自己清楚。

    这是明显否决了仇老九,让牛大力颇为高兴。

    不过如此一来,恐怕真的只能分点羹了。

    牛大力心中有些纠结,决定先抽空回朱里招几个熟识的闲汉充当手下,扩充一下实力。

    徐元佐对此毫不介意,最终敲定了军械的事,宣布散会。

    很快就要进入五月了,故老相传的毒月。

    五月初五,是毒月九毒日的正日。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五月初五就是越国水师开始操练的正日子;同时也是吴国人纪念伍子胥被杀的日子;也是晋国纪念介子推的日子;也是孝女曹娥投江觅父的日子唔,当然,最有名的还是白娘子喝了雄黄酒吓死许仙的日子。

    咦,总觉得漏了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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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四章 顺水推舟

    严师傅,能否将预制件包给当地木匠做这样也好加快工期。徐元佐见了几个罗振权推荐上来的大工头。

    这些大工头颇有些超然的意味,游离在主流社会之外,虽然没有官员保护,但是凭手艺吃饭,谁见了他们都得客客气气地。尤其现在这个时代,人们对自然充满了敬畏,动土开工安梁立柱都有祭祀仪轨,颇富神秘气息,这就更抬高了他们的地位。

    因此有些大工就很是骄傲了,即便在徐元佐这位少东家面前也不甚恭敬。

    徐元佐并不在意虚荣,他要的是实际控制。在几次接触,吃饭之后,他最终选定了眼前这位严师傅。

    严师傅为人木讷,是个闷头干活地典型。尽管别人自吹自擂,好像鲁班再世,他却总是保持着谦虚,而拿出来的活计却丝毫不差。这让徐元佐十分合意,便将修造别墅的项目大头交给了他。

    严师傅也担心工期太紧,想尽办法要加快速度。然而这个时代没有图纸,全都是大工在脑子里算好,然后指挥手下工匠干活。有些技艺不精的大工会搭建一个等比例模型,用来算料,却不可能叫人按照模型干活。

    徐元佐不打算一开始就叫严师傅画图纸那是人家吃饭的凭仗,怎肯贸贸然拿出来注定是要在退休前传给徒弟的。当年他师父就是如此,未来他徒弟也是如此,只能留下绣好的鸳鸯,不可能共享针法。

    就算没有图纸,预制件分包也是可以大大增加工程进度的。

    每个木匠只分到一个构件,严格按照你给的尺码做出来,合格的咱们收下用。不合格的就打回重做。你老只负责带着徒弟安装,既不用担心手艺被人偷学了去,又能快些,何乐不为徐元佐道。

    严师傅想了想倒是觉得可行。如今高级屋舍用的都是榫卯结构,诀窍在于拼装搭建,而不在于构件。之所以构件都得自己做。关键在于合用。如果外包件的尺码有个偏差也没关系,自己班子里还是可以修正的。

    不过徐元佐却没想过允许偏差的问题,他道:我们还可以做些个通止规。

    通止规是量具的一种。在实际生产中大批量的产品若采取用计量量具,如游标卡尺,千分表等有刻度的量具,逐个测量很费事。所以可以对合格产品设定一个度量范围,在这个范围内的都合格,由此便发明了通规和止规。

    如果该通不能通,该止不能止。便叫木匠重做。徐元佐道:钱付给他们就是要他们干好活的。

    这样就是少赚一些工钱。

    严师傅没有立时吐口,心中还有些不舍。

    徐元佐察言观色,知道他不肯答应必有内由。这内由无非就是技术上和经济上两方面,既然技术上没有问题,肯定就是经济原因。

    你们早点完工,还能接更多的活。你老算算利润的大头,是在做构件上,还是在造房子上徐元佐点破道。

    做构件是小活。建筑屋舍才是大头,这是个人都知道。

    行。就听少东家的。严师傅终于吐口道。

    徐元佐点了点头,道:要外包的构件都画出来,标清楚尺码,若是有个模型就更好了。松江府的木匠手艺也都不错,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去苏州雇人。

    严师傅连连应诺。这些构件图在营造法式里都有,并不难画。只是交给被人做实在有些不很放心。

    这也算是尝试吧。

    徐元佐对此毫不担心。如果说是水泥钢材,那还有标号和质量的问题。如今用的都是天然木材,谁能作假以次充好真要有人能用松木冒充楠木,那真是大才了。

    而且大料都是徐家自己备的,木匠得到工地干活。谁都没法换。

    徐元佐跑了一整天工地,调整了一些小细节,强调外包的重要性,又叫梅成功带市场部的同事去登记附近木匠,准备契书。

    整整一天下来,他发现如今最缺的还是劳动力。

    不管是高级别的智力劳动者,还是需求量更大的体力劳动者,数量都是问题。

    匠人本身数量较少,而农民不愿或是不能离开土地。哪怕给人当佃农,也是有恒产的。一旦脱离土地成为匠人,就失去了立身之本。这种传统心理就跟后世小夫妻做牛做马也要买房一样,等闲改不了。

    江南这边风气已经开放了许多,农闲时出来的做工的农户也渐渐增多。

    不过数量依旧不足。

    只有等生产力上去了才行啊。

    徐元佐并不打算现在投资研发蒸汽机,虽然想想挺带感的,到底是跨时代的产物,但是招人的成本远远小于蒸汽机的研发成本,那么首选当然是选择招人咯。

    当资本家推动科技发展的时候,肯定是因为人力成本高出了机器研发配备成本。

    现在的大明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人力还是相对而言十分便宜的。

    徐璠和徐诚也都跑了几趟工地,看到一片热火朝天的模样,心中都是十分放心,觉得徐元佐果然是个能做事的人。而且运气极好,才读了没几天书,就已经成功进学,还是两试案首。

    银子不用省,该用就用。徐璠貌似随意道:你二叔那边花得更厉害。

    客观来说,徐家养了三千织妇,每年收入十万两,是徐府总收入一多半。主要是徐阶还在,所以这些银子都是公家,徐璠只需父亲同意就可以支配,自然不会省钱。徐琨心里即便不舒服,也不敢在父亲在世的时候说分家,否则真当大明律是假的

    你可知道,我与你大父出去的这些日子,他与老三做了什么徐璠像是拉家常似地说道。

    徐元佐知道徐盛去了趟南京,但是具体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见义子摇头,徐璠道:他与老三派人去南京买官了。

    唔这也能买徐元佐愣住了。大明除了两个权阉乱政的时候可以买官,其他时候怎么买最多捐个监生,还要被人冷眼看呢。

    花了三万金,买通几个御史闲官为他们鼓吹,请求荫官。徐璠说着,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徐元佐倒不觉得意外。在他记忆里,徐琨徐瑛两人本就是荫了尚宝司的官职。尚宝司原本也就是用来照顾功勋大臣子弟的地方,有御史帮着张口讨要,朝廷一般不会不给,何况是徐阶这样的前任首辅,多荫两个儿子是理所当然的事。

    高新郑买阁部官也不过三万金,他们亏大了。徐元佐笑道:何况高新郑为了安抚人心,就算不给银子,也会给二位叔父加官的。就跟刘邦先赏雍齿是一个意思。

    徐璠心中一动:父亲说此子有天才,果然不假。这连我都没有想到

    刘邦当年先封最恨的雍齿为侯,正是要告诉其他人:雍齿这么个背叛我的小人都得以封侯了,你们还慌什么

    如今高拱若是站出来赞成荫徐阶二子为官,岂不正是对曾经反对他的御史说:我连徐阶都不记恨,何况你们这些言官呢

    这三万金真是可惜了。徐元佐微微摇头,道:父亲大人,既然二叔有为官之心,不妨就此叫他去北京做官吧。

    荫官有职务有俸禄,但未必有差事。没有差事的官员,到了北京也是闲住。

    徐琨一走,家里布行的买卖可就要回到徐璠手里了。

    徐璠一乐:正是,三万金不买个实职,岂非更亏了。

    而且我们送个人质在高拱手里,他还能放心两年。徐元佐对自己的缓兵之计还是颇为得意的。

    徐璠再不怀疑徐元佐的政治眼光和手段,只是觉得此子心机缜密真是不似十几岁的少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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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五章 端午

    徐璠在官场上的人脉远比徐琨徐瑛强大得多。

    在徐琨徐瑛已经打点妥当的情况下,他连银子都不用出,写了几封信,就足以让人再加把力气,将徐琨征辟去北京。

    谁能想到徐阁老家的三个儿子并非铁板一块,各有打算。他们只觉得既然拿人钱财,就要为人办事。何况拿得那么多,没个实职也说不过去啊。

    徐元佐相信徐阶是能够看出这招顺水推舟,借力打力的。不过徐家第二代三个儿子全都是中人之姿,第三代里唯独徐元春有凤毛。徐琨的两个儿子都在襁褓之中,徐瑛更是连儿子都没有,所以老爷子偏心长房长孙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种情况之下,家里最大头的产业留在二房,只怕会成为日后家族不合的隐患。

    二爷,老爷怎么说徐盛小心翼翼地凑到徐琨身边,满眼充满了希冀。

    能怎么说只说叫我到了北京,安分守己,好好办差徐琨重重将茶杯掷在地上,看着满地碎片,胸中仍旧有一团火在烧似的。

    都怪你想出来的什么馊主意还说我若有官身,就不必对大哥退让如今却好,连家业都守不住了徐琨冲徐盛大声叱骂道。

    徐盛也颇为委屈。为了重新获得宠信,他绞尽脑汁才想到了这么个办法正好那三万两活动经费也可以帮他填补一些亏空。又碰上老爷和琨大爷出门数月,有机会上下其手,可偏偏弄巧成拙。

    这岂不是天意么

    你快给我想个法子出来徐琨道:我可不去北京

    吏部文书一下来,想不去也不行了。

    换个人家还可以推说生病去不了,可自家有徐琨那厮在,一旦装病。岂有不上来揭穿之理

    徐盛也是记得头大如斗,狠狠撞了几下柱子,登时一股彻心彻肺地疼痛袭来。

    却正是这一痛,叫徐盛想出来了个好点子。

    徐盛连忙爬到徐琨腿边,仰头笑道:爷,有了有法子了

    徐琨俯下身。催促道:快说

    爷,您若是北上,布行岂不是得有人来管着不如就推荐那个徐元佐。徐盛道。

    滚徐琨一脚将徐盛踢开,怒骂道:你这是想吃里扒外啊我就怕那小子夺了我的布行,你还要我送到他手上

    爷,爷稍安勿躁容我解释徐盛陪着笑脸又爬了过来,抱住徐琨大腿:爷,您举荐他,这是出于一片公心。不是说他能干吗就让他干咱们在布行多少人呐。阳奉阴违谁不会再要是账房不小心失把火

    徐琨听了眼睛渐渐发亮: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徐盛嘿嘿笑道:到时候大家就知道徐家啊,离了爷不行

    徐琨猛地又踢了徐盛一脚,骂道:你个蠢材你把账簿都烧了,我回来了又如何处置

    爷,咱们可以先抄一份呀。徐盛略带悲腔道:您走后北上,北上之后,我找人动手烧了账簿。等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我便给老爷吹风:说您多半有法子。老爷只能派人把你追回来。到时候您手里有抄本,什么事能难倒您

    徐琨一想也是。嘿嘿一笑:这事交给你去办了。

    小的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徐盛见自己重回徐琨身边有望,总算是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

    帮徐琨徐瑛跑官又得了一笔三千两的外快,正好可以弥补一些被徐元佐勒索的损失。如今又领了如此隐秘的差事,看来真是时来运转了。

    快滚吧徐琨又踢了徐盛一脚。

    这一脚却没怎么用力。

    徐盛喜滋滋地出去了。

    门外两个管事看着跌下去的徐盛又冒出了头,眼中除了一丝怨愤难免也多了一丝毒辣。

    五月初五,端午节。

    饮雄黄。吃粽子,赛龙舟。

    江南一片欢腾。

    徐元佐犹记得雄黄加热能产生砒霜,所以对雄黄酒敬谢不敏。不过粽子却是他的最爱,无论是酱油肉粽还是糯米白粽,都是可口美味。

    园管行又给每个员工发了过节津贴。但凡不放假值班留守的,还有三倍工钱和五个肉粽。

    人心就是如此稳固下来的。

    学徒们是照例没有任何待遇的,只能看着老员工拿钱回家吃粽子流口水。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但谁让他们没有把握机会呢

    罗振权看出隐藏的怨气,道:就算不给他们放假,加两个菜总是应该的。

    徐元佐笑道:加菜可以,先让他们去出操。

    出操出什么操罗振权一愣。

    老甘那边,让他们好好操练一下这帮崽子。徐元佐道。

    他们出操有什么用这不是折腾人么罗振权大为不解。

    徐元佐笑道:要先打掉他们的怨气,然后再给肉吃,这样才能养出好狗,而不是白眼狼。

    罗振权想起来了。每个新入伙的海贼都会被狠狠欺负一番,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些人被欺负之后反倒安分听话了。没想到徐元佐这点年纪也懂这个

    他真不是海贼出身

    对于园管行的老员工而言,端午节是快乐的。他们还将这快乐带回了朱里。二三十户人家都像是过年一般,连带着朱里的生意也好了许多,更多人跟着眉开眼笑。

    因此羡慕他们找到好工作的人也不少,更加巴结陆夫子去了。

    对于那些学徒而言,这个端午节却是黑色的。本就到了一年最为闷热的时节,还要跑圈举重站队。步子走不齐便是一顿叱骂,还有藤条抽打。

    徐元佐忙完了自己的事,也到了校场,躲在荫凉地里偷看。眼看着这帮少年从埋怨到哀求,这才一振衣裳出现在众人面前。

    今日过节,就放他们一马吧。徐元佐替他们说好话。

    甘成泽知道徐元佐的意思,帮腔道:佐哥儿有所不知,这些小子都像娘们一般,不操练一番如何使唤得

    众人满怀期冀地看着徐元佐。

    徐元佐已经变成了他们眼中的救世主。

    老甘,给我个面子,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徐元佐果然救了他们:这不也快吃晚饭了么兄弟们这么辛苦,今日可以喝酒

    甘成泽这才笑道:既然如此,大伙就谢谢佐哥儿了。

    保安部的精兵们纷纷高呼欢庆。

    少年们也都瘫倒在地,庆幸自己总算是得救了。

    徐元佐心中暗笑:看,现在不是皆大欢喜了么还有必要加菜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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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六章 靴兄靴弟

    因为端午节,整个商榻镇都弥漫着节日的气氛。

    许多心灵手巧的主妇用菖蒲艾叶榴花蒜头龙船花,制成人形或虎形,称为艾人艾虎;又制成花环佩饰,美丽芬芳,用以驱瘴。非但自己佩戴,还可以拿出去卖几个钱,多添一壶酒。

    顾水生这几个月里已经洗去了一身稚嫩,走在妇人成行胭脂浓郁的街上从容坦荡。他在一个挑担卖糖人的小贩身边走过,看到了货架上插着的五个猪八戒。这是一早就约定好的信号,说明他要见的人已经在里面了。

    巷子里颇为清静,若不是本地人恐怕都不知道这是一条内藏乾坤的小巷。

    两株古柳错落,从外面看就像是封死了巷子,无从得过。只有走进了,才会发现树之间还有一条小道,可以容一人轻松穿过。

    穿过柳树,便是一户户家门紧闭的人家。若是再晚些,就会听到里面传出的奇怪叫声,足以让人面红耳赤。

    这里便是传说中的私巢子,在大明属于灰色行当。

    大明律禁止民间私自卖奸,否则以凡奸律论。然而民风如此,律令也力有不逮。

    官府也懒得抓本就那么多事,哪里管得过来何况市镇距离县城终究太远,等县城的官差匆匆赶了一天的路来了,这边黄花菜都凉了,还抓什么。

    顾水生走过柳树,数到第五户人家,只见漆黑的大门虚掩,一推之下里面便传来叮当声响。

    原来是触动了门顶的机关,撞了铃铛。

    顾水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不过上回他来的时候人家敞开门迎他。所以并不知道还有这等巧妙的设计。

    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出来,腻腻地叫了一声:原来是顾郎来了啊桃红正巧等着您呐。

    顾水生进了门,道:我却不要桃红。今日要点柳绿。

    那妈妈脸上尴尬了一下,笑道:顾郎,您这移情别恋可是忒快了些啊。前日里才与桃红双宿双飞,如今就要换人

    柳绿有客人顾水生昂头往里走。道:我等等就是了。

    妈妈连忙锁了门,追上顾水生,紧张道:顾郎可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顾水生心中一动: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这世上可有不透风的墙他不动声色诈道,却隐约有些徐元佐的影子在。

    妈妈顿足,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事说起来岂是怪我们家桃红说着便吐出一堆故事来。

    顾水生只是听着,很快就明白了。原来桃红之前接了个客人,无意中打听得这客人是带了银子买布的。于是便将这消息暗中告诉了她的老相好,乃是个走街串巷为人牵线的闲汉。遇到可欺的外地人,也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

    那闲汉得了消息,找了几个帮手,设了个局,将那客商的银子骗得丁点不剩。那客商事后回过味来,想起有些隐秘话只在床头跟那桃红说过,便认定他们是一伙的,上门闹事。被打了出去。

    我们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哪里是故意要泄露客人私事那客商自己贪小利被人骗了。却来怨我们,好没道理。那妈妈郁闷道:我们又不曾拿人一文钱,白遭人泼了污水。

    恐怕你们也没那么干净。

    顾水生冷眼看着,并不多说。他的打扮就像是个小商贩,又是朱里口音,与商榻虽近却有不同。所以妈妈只以为他是来做买卖的,大约是人家大伙计,便有心要维下这个客户,不断找话头与他消磨,不叫他无聊。

    又过了片刻。楼上总算有了动静。

    很快,一男一女相伴下楼,见有别的客人方才分开了些。

    这种小私巢子一共就两个服务人员,那男子见了顾水生,不由面露戒备。

    桃红怎么还没起来顾水生转头问妈妈。

    妈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人家到底面皮嫩,见了靴兄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撇清呢。

    时人将同上一个女子的男客称作靴兄弟,就好比穿同一双靴子一般。

    那男子听了也是哈哈一笑,对身边女子调笑道:我还以为大早上就碰到靴弟了呢。

    顾水生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绿,道:这姑娘上回没见,否则说不定你我真成靴兄弟了。

    这回轮到那男子面上过不去了,沉声道: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知道。顾水生直截了当道:不正是商榻黑老爷的账房季先生么。

    那男子一愣:你知道我

    我东主与黑老爷颇有往来,故而知道得多些。顾水生道:你可知道我东主是谁

    是谁人男子问道。

    顾水生呵呵一笑,从腰间取下钱袋,摸出一锭两头翘的元宝,拍在鸡翅木案几上。

    却是十两的大锭。

    啪

    顾水生盯着那男子,又拍了一锭出来,仍旧是两头翘的十两雪花纹银。

    啪

    顾水生又拍下一锭。

    啪

    那男子眼角一抽。

    啪

    顾水生直拍出五锭,前三后二摆在案几上:这只是我东主的一根汗毛,你认得了么

    在下季哲华,敢问兄弟如何称呼啊季哲华已经拜服在这五十两白银之下了。

    妈妈,收拾些酒菜,我与季家哥哥有话说。顾水生说着,抛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颇显阔气。

    可惜他终究不是徐元佐那等将银子看做道具的人,忍不住补了一句道:好酒好菜尽管上,多出来的银子存在柜上。

    虽然这句话有些露怯,不够豪迈,不过妈妈听了还是极其欢喜。

    这里可不是城边的青楼曲苑销金窟,姑娘一晚上的打赏加宿资能有二三两就很不错了

    柳绿姑娘等会再来,让我们兄弟说点正事。顾水生板着脸吩咐道。

    柳绿被这满身的银气所震慑,连忙引路去屋里,倒了茶便关门出来,不敢打扰。

    两人平座,顾水生开门见山道:季兄如今做些什么营生。

    季哲华还没说话,顾水生又道:给人帮闲,受那般闲气,为何不进黑府做个账房呢

    这人知道我给人帮闲,又知道爹爹是黑府的账房,看来是有备而来

    季哲华端起茶盏,心中已经盘算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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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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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介绍:
隆万之世,驰钱禁、开海贸、一条鞭,资本主义再次冒出了小小的萌芽,大明一步步走向皇朝的制高点。 这是个政商一体,亦儒亦商的时代。 这是个盛极而衰,历史拐点的时代。 这是个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时代。 这是个百业待兴,大展拳脚的时代。 这个时代,旧制度终结,新制度诞生,从此大明走上了另一条制霸世界的道路。 “敲响金子,听我说话。” ——徐元佐大明金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金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金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