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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味罗宋汤     大明金主txt下载     大明金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零七章 还有银子

    顾水生当然是有备而来。他自从领命之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商榻。相比商榻这边的任务,重固和北竿山的工作算是十分轻松的。

    作为仅次于唐行镇的重要市场,商榻一日不能走上正途,顾水生就一日不能安心。

    好在黑老爷在当地名头太响,连带手下的掌柜账房,都是小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查他们的底细丝毫不用费力,只需要买点酒肉,招呼一些闲汉,自然就能打听出来。

    在黑举人诸多手下之中,季账房毫无出彩之处。他甚至不是主持账房的一把手,若要细细排起来,恐怕要排到四五名开外去了。因为他资历老,所以虽然不会钻营讨得东家欢心,但是地位也算稳固。

    之所以选择他下手,是因为他儿子季哲华实在是个布满裂纹的鸡蛋。

    因为季老账房不敢私下回扣,占东家的便宜,所以家境远不如同事们宽裕。偏偏他在五十岁上才得了这么一个独子,宝贝一般看待。季哲华在父母溺爱之下,十三岁下赌场,十四岁逛窑子,十五岁偷了家里的东西出去换钱,十六岁就成了远近闻名的败家子。

    这样一个满是缺点,毫无操守,没有道德感可言,花钱如流水,却又没有金山银山坐吃山空,只能靠给人帮闲赚几个钱的人,不从他入手又从谁处入手

    我只要一些黑府里的消息线索,也好跟着做些买卖。顾水生解释道:你若是能给我消息,也算是入股,等赚了钱必然分你一些。

    季哲华小心翼翼问道:要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都行。顾水生生怕自己说得多了,显得可疑,只是道:最好是产业方面的事。譬如黑老爷买了些什么。要卖些什么,诸如此类。咱们也好跟风。

    季哲华果然放松了戒备,道:这事不止你一个人在做,许多人都跟着风呢。我家黑老爷在南直那是颇为家当,指缝里漏下些就够咱们吃的了。

    那是。顾水生道:所以看黑老爷的银子往哪里流,咱们也好跟着做啊。

    嘿嘿。季哲华道:这事你放心。我时常去给我爹送饭,只要他不在,我便能翻到账簿。哪怕黑爷做得再隐秘,银子流转总是不会骗人的。

    正是这个道理顾水生心中大喜。

    只是你东家到底是谁季哲华问道。

    顾水生笑道: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东家就是银子谁给银子谁是我东家。

    季哲华嘿嘿一笑:这倒是好营生。也罢,我也只认银子做东家,别的绝不多问。

    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只有银子是真的来,我敬季兄一杯。顾水生端起酒盏。

    季哲华喝了酒,方才一拍脑袋,想起来问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呢

    在下姓顾。人都叫我顾二。顾水生报了家里的排行。

    季哲华记在心里,又嚷嚷着叫柳绿进来,显然是因为花别人的银子不心疼。

    顾水生与他吃喝一阵,有条不紊地将自己想要消息点了给他,却不显得刻意。不过看季哲华那个浪荡样子,还真有些不能相信。偶尔几个念头之间,顾水生恨不得叫季哲华推荐自己去黑府当个账房呢

    只是商榻与朱里实在太近,万一碰到熟人叫破。可就难看了。而且账房重地,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非但要有算盘功夫,还得主家信得过才是。与其花跟功夫,不如就从季哲华入手,看他能带出来些什么消息。

    日后咱们就在此处碰面,三天两头总能得见的。顾水生道。

    季哲华见顾水生要走,突然支吾起来:你不会真要跟我当那靴兄弟吧

    顾水生心中一羞。脸上却是无所谓的模样:怎会如此我还有小桃红呢。

    季哲华心中偷笑:你是不知道,咱俩已经是靴兄弟了。他道:那就好,否则还真有些尴尬。

    顾水生客气两句,便往外走。

    妈妈带着小桃红已经等在了外面,见顾水生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顾水生虽然食髓知味,却还是分得清楚公私,自己那点薪金还不足以在女色上潇洒。他道:改日再来。便径直走了。

    妈妈见拦不住,也只好算了,看了一眼桃红,道:都怪你现在看谁还肯点你

    桃红颇为委屈,心中暗道:若不是你到处宣扬,哪有那么多人知道啊

    这两人互相埋怨,却听得柳绿屋中传出阵阵怪笑,正是季哲华以为财神上门,忍不住发起癫来。

    顾水生从小巷子里出来,见那卖糖人的少年正朝巷子里张望。他缓步上前,装作买糖人,低声道:不错。

    少年喜形于色,道:顾家哥哥放心,我办事哪里能错得了。

    平日里走街串巷,多警醒些。说不定什么消息就能卖钱呢,可比卖糖人值当得多。顾水生摸出一吊钱,大约五十来文,随手取了一个胖乎乎的猪八戒便走。

    这糖人不够五文钱一个,多出来的自然就是消息钱了,可不比卖糖人值当

    少年飞快地将铜钱收入怀中,又朝巷子里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好事只不知多久才挨着一次是了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那么几个,我见着了便都记下他们喜欢去何处消遣走动,下回无论顾家哥哥打听谁,我都能找到,这钱不就挣到了

    他一念及此,扛起糖人的担子就走,一边吆喝,一边往繁华热闹之处去了。

    顾水生在商榻镇上转了两圈,看了看诸多生意,只觉得此地虽比不上郡城,却比朱里要繁华许多。等他转回了有家客栈,正巧看到店里伙计冲着门口堵成一排的乞丐叫骂。

    顾水生看了不由摇头:对比其他客栈的笑脸迎人,这里的伙计都染上了一身戾气,哪怕里面格调再高都难以招徕商旅。元佐哥哥说的和气生财,正是这个道理。

    他在心中叹了一声,上前抓起一个小乞丐就走。

    其他乞丐顿时围了上来。

    顾水生自恃是金主,所以面不改色,道:带我去见你们丐头,有正经事说。

    众乞丐互相看了看,方才道:就你一人

    还有银子。

    跟我们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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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八章 下手

    顾水生在十里坡山神庙见到了丐头,乃至丐头的丐头。

    他从未想到乞丐竟然也有这么严整的组织:大丐头之下有十来个小丐头,小丐头下面又各有十来个乞丐。

    整个商榻镇的丐帮就是这么多人,外来户想找个地方乞讨还得先拜码头交份子。

    大丐头年近四十,穿得自然是破破烂烂。他打量着顾水生,没有丝毫卑怯。反倒是顾水生头一回见到这种统帅上百人的领导者,有些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听说你要找我说正经事大丐头挥了挥手,在庙里没出去丐头乞丐纷纷围了上来,将顾水生围在中间。

    顾水生登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有家客栈的事。顾水生道。

    早说了,十两银子一个月。大丐头道:手底下这么多弟兄等着吃饭呢。

    顾水生摸出两锭银子,弯腰放在台阶上,道:我们东家希望交个朋友。

    大丐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银子,跳了出来,拣在手里,又是翻看又是放嘴里咬,终于确定不是假的,立刻换了满脸笑容:大爷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们这帮兄弟别的没什么,跑腿什么的还是靠得住的。

    堵门砸场子也挺行。

    顾水生完成了任务,最后确认道:不会再去有家客栈堵门了吧

    哪能啊我们跟大爷是一边的啊大丐头弓着腰走到顾水生身边:爷,其实是有人花钱雇我们去的

    我知道。顾水生道:这种下三滥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

    我不想知道是谁。顾水生道:这事就揭过去吧。

    您老高义大丐头虚模假样地赞道。

    顾水生撇嘴冷笑:商榻镇就这么大,这种黑手肯定是同行干的。稍稍排查一下,自然就一目了然了,要你这边来示好如今佐哥儿另有安排。等大局安定了,再去一个个收拾那些虫子。

    他又想道徐元佐一直说的和气生财,不由为佐哥儿的菩萨心肠担忧。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讲究和气,这不是被人白欺负了么

    徐元佐并没有被人白白欺负的觉悟。

    有些人以为自己姓黑手就黑,那是因为他见识太少。不知道资本在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并不单单是说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而且还有资本家与资本家之间的博弈对抗。作为以金钱为信仰的美国,有数量庞大的案例来证明资本家对于同类的残酷,远高于对于工人的剥削。

    徐元佐名下没有劳动密集型产业,对工人的剥削还不甚明显。而且他给手下职员的待遇远超同行业平均水平,所以名声颇好。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心慈手软的善信,只是没人撞到他的刀尖上罢了。

    在工程项目走上轨道之后。徐元佐也收集了不少黑举人的财产信息。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查明这厮将银子藏在哪个地窖里。

    这并不容易,但也不难。

    黑举人自以为做得十分的隐秘,甚至安排了假银窖迷惑外人。

    然而最大的漏洞就是真银窖非但要进银子,还要出银子。只要知道他从账房支出银子的时日,再查清对方收款入账的时日,就能知道这笔银子从出库到送达用了多久,算出大致半径。自然也就排除了八成的假目标。

    为此徐元佐还特意从布行调了一批货,作为诱饵。成功地查出了银窖所在的庄院。

    这庄院被二十余户佃农包围,只要一有动静,四面支援,登时就有二三十号壮丁出来。可想而知,这些人都是黑举人十分信得过的,而且对付蟊贼绝对没有问题。

    徐元佐在简单粗暴的犯罪计划上缺乏经验。好在他有个专业顾问:罗振权。

    罗振权听了题目之后,思考良久,方才道:海贼是不太会做这种事的。除非人数占优,否则平白增添伤亡。

    那你们一般怎么做徐元佐问道。

    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呸老子已经不是海贼了罗振权激动地辩解一句。然后才道:这等情形,只需将正主绑了,向他家里要赎金就是了。

    徐元佐微微点头:我本来也是要动手将他铲除的,绑票只是举手之间的事。

    罗振权问道:何时动手

    既然军械都到了,那么只要等船准备好,就可以下手了。徐元佐道。

    船是早就委托安六爷去买了,在这江南水乡之地,买几艘货船还是很简单的事。

    因为淀山湖不像太湖,有现成的岛屿可以利用,所以徐元佐又托人租了一艘大楼船。

    这种湖里的游船追求的是容载量和舒适度,没有什么速度可言,纯粹是富贵人家消遣的工具,平日里不用,最好是能够租给别人,拿到的租金还可以用来养船。

    徐元佐将这船上的水手换成自己人,从府衙发了一份帖子到商榻,请黑举人到郡城赴宴。

    如今已经是五月中旬了,眼看着六月要开仓收夏税,府县两衙门的正堂官岂能不招地方乡绅过去联络感情这事年年都有,举人生员富户等等在地方上有头脸的人才有荣幸收到帖子,推辞不去可就太不识相了。

    黑举人作为商榻一霸,手里还有商榻镇的包税,自然是要去府里打个照面,疏通关节,最好是能将税额再往下调一些。他叫人准备了五百两银子随身带着,便吩咐安排船只。

    顾水生已经借着季哲华在黑府外围布置了耳目,这边刚动手往船上运东西,那边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徐元佐早派人等着了,只要黑家的船出港,这边船便迎上去。

    戚家军虽然多是矿徒出身,但是十年抗倭打下来,谁不是水中蛟龙陆上猛虎尤其在江南河网密布的水乡,水战更是不可或缺。

    甘成泽知道黑家的大船连带水手只有三十余人,等数量对战可是从未怕过人。何况还有安六爷派的两条船,加起来也有三十余人。如此人数是人家的一倍有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也不等徐元佐,生怕错过机会,连夜进兵,翌日一早就在湖心等着了。

    小船在淀山湖上如波纹一般散开,以免黑家的船从指间漏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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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九章 买命

    甘成泽发现自己还是多虑了。

    我们是上海唐家的船,我家公子想请黑老爷过船一叙。甘成泽依照徐元佐的吩咐,送去了一张伪造的唐府名帖。

    这张名帖是严格按照唐继禄当初给徐元佐的那张仿造的,别说黑举人未必见过真的,就算见过,也分辨不出真伪。

    果然,正三品高官的名帖还是很有用的,黑举人只带了四个小奚长随,就亲自上船了。

    这一上船,自然是自投罗网。

    没片刻功夫,黑老爷就下令自家船上过来几个人听候使唤。

    又过了一会儿,黑老爷叫人送些衣服吃食商榻特产过来。

    再过了一会儿黑家的大船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甘成泽带了一队人,连同安六爷的手下,登船将所有人都绑了起来。

    等徐元佐和罗振权赶到的时候,黑老爷已经在船上被捆了大半天了。

    罗振权进了船舱,抱拳拱手笑道:黑老爷,久仰久仰。

    黑老爷虽然身陷困境,气色却还好,看了一眼罗振权,道:壮士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是本地的。

    与商榻那边的交涉都是徐元佐亲自带人去的,罗振权还是头回露面,再加上甘成泽新来,都是生面孔,自然不会让人联想到一向持礼甚躬的徐元佐。

    罗振权扫视一番这黑老爷,果然是七分傲气三分匪气,在读书人里怕是最心黑手辣的,在黑道上也多半是读书最多功名最高的了。这样一位两栖人才,要不是徐元佐横空出世,还真未必有人能压得住他。

    正是过路。少了盘缠,所以找您老化缘。罗振权恍惚间回到了当年,顺溜地锲入正题。

    黑老爷倒是光棍,道:江湖救急,些许银两算什么我船上带了五百两,好汉先拿去。

    那银子已经拿了。罗振权道:还要再借五万两。

    呵。呵。黑举人干笑一声:我敬你是条好汉,怎说这般没谱的话哪有人家存那么多银子的

    罗振权嘿嘿一笑:闲言少叙。我家老大说了:腿和胳膊各是一万两,脑袋和身子就免了,派人来赎吧。不足一万两的不算,所以少一两就是一条腿,或者胳膊。

    黑举人看罗振权拿刀在自己身上比划,显然是个老手,脑袋一垂:且松开我,我给家里写信。叫他们送银子来。

    罗振权招了招手,甘成泽带着弓手进来,用弓箭指着黑举人,解开了绳索。

    笔墨纸砚早就备好了,这是起码的工作态度。

    别给家里写了,平白叫家人担心。罗振权满怀好意道:直接给银窖那边写吧,就说要换个地方存银子,叫我们的人顺便就押回来了。

    徐元佐就站在外面听着。见罗振权开口就要五万两,心中暗道:你小子也真是狮子大开口。他要真给你五万两十六两一斤,那就是三千一百二十五斤,就是一吨半啊有个一万两就够了吧。

    罗振权的确是狮子大开口,等这黑老爷坐地还价。谁知道黑老爷竟然不还价,一口就应承下来,提笔就写。

    这份突如其来的爽快却是让徐元佐和罗振权都大为惊讶。

    我也不是没有绑过人。黑举人道:十绑九撕票。还有一个水底沉,吃黑饭的哪有拿钱放人的道理

    罗振权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被这黑举人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我知道你只是个出面的,背后还有大佬。黑举人手不抖,如飞:既然他不出来见我。想必是认识的熟人。知道两边一碰面,那我自知必死无疑,怕不给银子。呵呵。

    罗振权道:你倒是门清。

    好说,同行嘛。黑举人道:今日我认栽。这五万两我是这么想的:若是我就此死在你手上,希望你也给我个痛快的,对吧,我给银子这么爽快,你好意思折磨我么

    罗振权扬了扬嘴角:那是,保您走得不受罪。

    黑举人写完了条子,又道:再有一个:我不缺银子。这些年来我把持着商榻的商税,算上我地里的收益,独霸的蚕丝生意,哪年没有个十几万两入账我这一走,银子都便宜那帮小子了,你也捞不着大头,对吧不如这样,反正我没见过你家大佬,五万两是诸位兄弟的辛苦钱,等我到了家,再送十万两给好汉您喝酒,如何

    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黑举人的话。只要一放他上岸,说不定转眼就有巡检司打行青手过来抓人。

    然而十万两的诱惑,却是每个心中有贪欲的人都难以抵挡的。

    徐元佐有没有贪欲他不是圣人,自然是有的。而且作为一个野心极大的人,他从来不以贪欲为耻,反而相信这是人类进步的推动力。若是人人都像高僧清静无为,野草野菜就满足了人类至今还在山洞里呢

    罗振权也是有贪欲的,否则当初怎么有脸跟着小他几十岁的徐元佐干活他让人盯着黑举人,自己拿了那字条去见徐元佐。

    好汉子,黑举人叫道,你先拿了五万两,然后等另外十万两装船,再说放不放我的事。日后你若是打从商榻过,咱们仍旧是好朋友。

    罗振权满心纠结地看了他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徐元佐已经回到了舱房里,以免被黑举人听到声音。

    事情就是这样,这贼厮还愿意花十万两买命呢。罗振权道:说起来他也没证据说是咱们干的

    他不需要证据。徐元佐纠正道:他是黑色的。只要怀疑谁,就能烧谁房子。证据,呵呵,那是县尊府尊老爷玩的东西。

    罗振权想想也有道理:不过他就算对咱们下手,咱们也不怕他呀。马上又有一批保安要到了。

    只有一日擒贼,岂有千日防贼的终究有防不胜防被他阴到的一天。徐元佐道:到那时候,咱们可未必拿得出十万两。他也未必会因为十万两就放咱们一马。

    罗振权心里还是痒痒的,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发话了,自然是听你的。

    不过只要他五万两,看起来是亏了徐元佐眯起眼睛,盯着天花板,陷入沉思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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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零 第一桶金

    绑架是个考验耐心的工作,也是考验心理素质的工作。

    安六爷在第二天上了船,算是正儿八经以合作者的身份与徐元佐见面了。他很难想象当初那个痴肥的胖子,如今竟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从里到外,简直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更让安六爷惊讶的是:徐元佐这帮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丝毫的焦虑。

    绑架啊杀人啊这是伤天害理的重罪啊

    即便是他这么一位老打行出身的黑恶势力头目,也不敢说能够像徐元佐此刻这般轻松惬意地聊天喝茶,吃着水果。

    这哪里是来绑架的简直是来游湖的啊

    安六爷并不知道,徐元佐原本就是个唯物主义者,他相信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会有个科学解释只要走进科学栏目组出现之后就会有答案。所以根本不相信什么天理鬼神。

    至于犯罪嘛,呵呵。

    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古人诚不我欺也

    何况大明有什么刑侦技术能够抓到他呢

    在现在这个交通状况下,黑举人去郡城玩个三五天不给家里音信,乃是十分正常的事。等到家人发现有异常,派人去郡城打听,如此又是两三天过去了。

    想靠县衙府衙那帮好吃懒做的衙役把案子破了简直是异想天开啊。

    这么长时间里,徐元佐早就把所有事都处置得干干净净了,还等人来抓

    再看看罗振权,这个是老吃老做的惯犯。不用多提。

    甘成泽,与其说是国家军人不如说是雇佣兵,拿人钱财与人卖命,更不用多说什么。

    这样三个人物,谁会忐忑不安自然难怪安六爷有种我最纯良的错觉了。

    黑举人干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深知衙门的效率。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自己被人干死之后,打发两个白役临时工替罪,挨一顿板子,然后将案卷一封,再没人提起此事。所以他宁可多花十万两,总是想要保住一条命。

    五万两是肯定得拿到手的,之后那十万两,我看是没多大指望。安六爷摇头道。

    徐元佐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决定拿了那五万两。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咱们私下把银子一分,人往湖里一扔,再不存在这么一回事。

    安六爷抚须道:包括那三十多个人

    六爷若是要的话,一个人十两银子折给您。徐元佐慷慨道。

    安六爷一噎:你这少年有头脑啊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十两六爷微微沉吟。

    都是壮汉子,干什么都是好手。徐元佐一秒钟之前还觉得那三十多个随从是废渣累赘,杀起来太麻烦。见安六爷有想法,立刻换了口吻。

    我也不需要他们干什么安六爷苦笑道:无非就是码头上扛扛东西,拉拉船。

    这个时代没办法做器官移植手术。那些人也就只能当苦力用用了。

    不怕他们跑了么徐元佐问道。

    跑不了。安六爷笑了,暗道:你是没见过那些苦力。

    还是卖到山里开矿安全。不用担心他们跑掉。徐元佐道。

    安六爷误以为徐元佐还有其他门路,连忙道:一样的,一样的。交给我带走,绝不会有事。十两就十两有几个

    连带船上水手杂役随从,一共有壮男四十二人,妙龄少女六人。徐元佐道:六爷当初待我颇厚。我便投桃报李,男女一个价四百八十两再给您一个折扣,四百五十两,全部归您了。

    安六爷知道这种大户人家的婢女不会丑陋,又有规矩。要卖去风尘少说也是二三十两的价格,这的确是人家给面子了。

    只要有了面子,就有了交情。

    安六爷道:我岂能占你这些便宜给你五百两,兄弟不用再多说了。

    那行,直接从的咱们的分成里扣除就是了。徐元佐道。

    安六爷觉得那样更好,自然无不应允。

    因为两边都出了人,而主谋和船都是徐元佐出的。再加上之前的情报费用,也要计入成本,所以分账的形式是二八开。徐元佐得八,安六爷分二。虽然看起来比例悬殊,但是安六爷也没出多大本钱,所以心中甚为满意。

    徐元佐拿了大头,扔些骨头,培养一下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何况这只是五万两的分成。

    徐元佐说是不打算要后面的银子,但未必就拿不到。

    顾水生已经再次启程前往商榻,找季哲华传递消息。

    消息是传递给黑举人的四个儿子的。

    黑举人一妻三妾,正好一人生了一个儿子,家里本来还算安定,但他这么一出事,可就人心难测了。

    而顾水生带过去消息却是:三万两,保证不让你爹活着回来。

    如果是个父慈子孝的家庭,这话简直荒诞。然而黑家有独特的家庭环境:四个儿子只有一个嫡子,其他三个全是庶出。按照礼法,庶出的儿子可以分到少许产业,然后出去自谋生路,而家产的绝大部分是归于嫡子的。

    偏偏嫡子是四个儿子之中最年幼的,这就给了三个已经成年的哥哥一些非分之想。

    如果父亲没有回来,那是不是就可以多分一点家产了呢

    与之相对的,黑氏正妻在听到这个令人胆寒的消息之后,是否愿意出更多的银子,换自己丈夫平安归来呢

    这简直就是魔鬼开出的条件

    徐元佐送走了安六爷一伙人他们要去商榻寻找桥头堡,等待黑老爷的死讯传来,然后开设堂口,抢占码头。这一套流程他们很是熟练,不需要徐元佐操心。

    徐元佐现在每日里就是在船头看看闲书,跟罗振权甘成泽聊聊打仗和海贸的事,一心谋划着在金山岛开创个金山来。

    同时等待黑家的银子运回来。

    头一批的五万两银子,去掉安六爷的分成,到手四万两。再加上贩卖人口的五百两,凭借着四万零五百两,一下子就迈入了松江富家前百名呢

    虽然还是吊在车尾,但是这点底子已经足够徐元佐做一些投资理财的事了。

    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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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买地扎根

    隆庆三年的五月,商榻镇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黑举人失踪,有人说是被水寇绑架了,有人说是被锦衣卫抓走了。他家几个儿子四处拉拢门下掌柜,抢班夺权,凡是现银就往自己宅子里划拉,只怕吃亏,根本不管父亲的死活。

    而那些掌柜们也多有自己的小算盘。或是偷了主人的银钱跑路,或是自立门户,挖前东家的墙角。真正还把黑家放在心上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着实为世态炎凉做了一个好注脚。

    更让商榻人敢怒不敢言的,却是四面州县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无论是开铺立柜的打行青手,还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谁都想分一杯羹,抢一块肉。

    原本在商榻经商的人只是觉得黑老爷有些黑,现在却多在怀念那位能够保证秩序的黑举人。

    这些却与徐元佐无关。他在商榻的产业只有一家客栈,而且那家客栈如今也是安六爷下榻之处,基本秩序颇有保障,算是乱中取静的好去处了。

    徐元佐最终从黑举人身上榨出了十万两银子,正式进入十万金富豪阶层。

    这个阶层的家族往往会有几个生员撑门面,土地数千亩,乃至近万,在地方上能够出入县尊老爷的书房,与之谈笑风生。时不时还会接到府尊老爷的请柬,为官家出谋划策,解囊相助。

    如此一对比就可以看出徐元佐固然在资产上进入了这个阶层,但是因为这笔银子见不得光。甚至连徐家都要瞒着,所以并没有相应的政治社会地位,也没有与银子匹配的影响力。

    只要没有影响力,银子就只是一种金属。

    所以我对于获得了这些银子,并不如何兴奋。徐元佐对罗振权道。

    十万两银子啊

    四万零五百两的赎金。外加后期从黑家敲诈来来的银子,一共是十万两。

    光是拉这些银子就动用了二十车次的马车,以及一艘二百料的漕船。

    在上次一起设套抓徐盛的时候,罗振权还是与徐元佐一起均分获利的合作伙伴。然而这次看到十万两银子的巨款,罗振权却心生怯意,下意识地将徐元佐视作头领了。他虽然很想多分点银子。却又有些不能把握,几乎陷入了自我迷失之中。

    你拿一千两。徐元佐终于吐口道:这次参加行动的人,普通保安每人十两,队长每人二十两,甘成泽八百两。

    甘成泽是知情人所以要多给些好处,以便封口。其他人则不知道,这么多箱子里装的都是银子。至于那些车夫船夫,只要给个几分银子,也是十分高兴的了。

    有这么一大笔银子。若是以前,都可以洗脚上岸了。罗振权半开玩笑道。

    徐元佐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一旁闭口不语,满腹心思的甘成泽,知道两人都萌生了退意。

    若是你们只有这点出息,拿了银子就走吧。徐元佐一副无所谓的口吻道。

    罗振权连忙道:我们还是要跟着佐哥儿打天下的。

    跟着我是对的。徐元佐起身道:如果没有我这个徐家人顶着,你们做下这等事,唯一的结果就是找地方落草。被官兵围剿。

    甘成泽身子晃了晃,总算回过神来望着徐元佐。

    然而跟了我。日后非但银子源源不断,说不定还能混个官身,光宗耀祖呢。徐元佐抛出了更大的诱惑。

    我们自然是要跟着佐哥儿的。甘成泽虽然慢了一拍,总算也没慢太久,连忙表了忠心。

    徐元佐并不担心底下有人造反。他可不像黑举人那样会被人连锅端,夏圩总部的少年们虽然不知道此行的真实内幕。但是对佐哥儿的行程却是很清楚。如果浙兵起了反心,只能走上流寇的绝路。

    目前的大明天下,流寇是最没有前途的工作,被剿灭只是时间问题,还连累家里。

    人贵知足。且先走着看。人生得遇明主也是造化。

    罗振权和甘成泽虽然身份阅历不同,但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十分统一。

    那些银子该怎么办就这么堆着罗振权又问道。

    那十万两白银都装在香樟大箱子里,一箱一百斤,足足装了六十口。箱子上还有黑家的印记,不过现在都已经改姓徐了。

    徐元佐在自己老家朱里找了一间货栈,硬是叫老板腾出了两间土房,才将六十口大箱子存了进去。这货栈并不是自家的,所以还要派弟兄守着,以免发生不测。

    这就是陡然而富的毛病了,咱们没有根基呐。徐元佐长叹一口气,道:咱们得找个地方,耐心把根扎下来。

    罗振权和甘成泽看着徐元佐,很想听听他怎么个扎根法。

    真正的扎根,就是要人都依靠着咱们吃饭。徐元佐用最通俗易懂地话说道:与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叫根基。

    扎这儿罗振权指的是朱里。

    这是生养我的地方。我们的班底也都是朱里出来的,扎根在此当然是最理想的。徐元佐道。

    乡梓之情在时下很被人看重。更何况徐元佐已经在朱里立下了不小的名声:双案首的文名,徐家宗亲的势力,过手数千两的权力,扶持子弟脱贫致富的善名这些都是价值千金的隐性资产。

    换一个地方,等于资产缩水,自然是徐元佐所不取的。

    这些银子,正好用来扎根。徐元佐道:老甘,我拨给你三千两银子买地。看有弟兄愿意把浙江的家眷接来的,便分块地给他种。

    甘成泽一愣:算我名下

    徐元佐点了点头:算你名下。

    罗振权看着惊呆了甘成泽,又看了看徐元佐,半开玩笑道:佐哥儿,契书写了老甘的名字,可就是他的了你不怕他跑了

    好笑。地在那里,他往哪跑也得看看他一个外乡人能不能守住啊

    徐元佐满脸认真道: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甘,咱们交往日浅,但我知道你是条好汉子,断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我可没看错人吧

    甘成泽喉头滚动:佐哥儿,我甘成泽若是负你,非遭天打雷劈不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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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合伙

    徐元佐的身份放在那里,就像是一柄双刃剑。

    一方面他的确借用了徐阶的金大腿,在松江横冲直撞也没人敢吱声。另一方面,他也失去了自己的财产权。

    这个时代,只要父亲在,儿子就不存在私产,最多藏点私房钱。所以徐元佐赚来的银子,无论黑白,理论上都是徐璠的。而徐璠徐琨徐瑛无论获利多少银子,一样得上交徐阶。

    这就是父权社会。

    五四之后,许多半吊子文人将族权与父权混为一谈,结果就出现了族长对宗族成员的人身财产有控制权的谬论。

    实际上华夏的宗族权力仅限于祭祀,经营祭田。

    族长出于大宗,而大宗的概念并非势力大,而是嫡系长房者为大宗,余子为小宗。虽然嫡系长房在起点上占据了大量家族资源,但是两三代后,这种优势就未必能够保存了。许多小宗因为人口少,不分家,反倒财力势力远胜于大宗。

    这种情形之下,哪个势家肯让宗族控制自己的家产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自己立庙,供奉祖宗,自成宗族。

    如今的徐家就是如此。徐阶一脉出自曾祖徐贤的第三子,如果论宗族的话,徐阶一脉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大宗。

    在这种规则之下,徐元佐并不愿意将财产放在自己名下:这样会失去控制权。

    不过他却可以给弟弟置业。

    徐良佐跟徐阶徐璠没有关系,他是徐贺的儿子。徐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侵吞族亲的家业。而徐贺已经被徐元佐视作庸人,根本不放在心上。弟弟年纪还小,根本不懂事也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少家产。

    所以徐元佐另外取了五千两,便以徐良佐的名义收买土地。无论是滩涂山岗土丘良田桑园只要有人肯卖。价格合适他就肯买,一路朝着唐行推进。

    朱里是他的根系所在,而唐行则是未来的主干。

    基于这个原因,甘成泽代表的浙兵也是往东面买地,尽量靠近唐行。

    唐行镇将成为青浦复县的治所,这点徐元佐早就灌输给了罗振权等人。所以罗振权和朱里少年们有了银钱。也是会考虑往唐行方向买地。

    从朱里到唐行,直线不过十五里。人家过得好好的,谁没事卖地结果就是徐元佐投入的这笔银子,硬生生将唐行朱里一带的地价炒高了三五成

    徐元佐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好讪讪收手。难不成还跟手下抬价,叫外人占便宜么。又因为江南土地实在紧俏,许诺给甘成泽的三千两置地费,只花了一千两就花不出去了。其他两千两,自然归在徐元佐的私账上。择机再用。

    徐元佐在商榻朱里逗留旬日,为了查看工程进度方才回了趟夏圩。

    在工地上碰到老严之后,他只问了几句,便知道徐诚也来了三五次,几乎隔天就要来看看,还问起了徐元佐几次。看来是徐阶徐璠那边盯得也紧。

    徐元佐心中一动,道:老严,你来。借一步说话。

    严师傅放下手里的活,跟着徐元佐走到一旁。微微控着背:佐哥儿,您吩咐。

    徐元佐忍不住看了严师傅一眼:佐哥儿是少年们叫的,现在好像越来越蔓延了。这个叫法真这么亲近么

    不过他不会在意这些细节,道:严师傅,你有几个儿子

    三个。老严答道。

    呃才三个啊。徐元佐觉得自己这说法有些不对,三个儿子已经不少了。

    严师傅却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反倒皱了眉头:是啊,再多了养不起啊。

    多子多福,三个儿子的确不少,但也不嫌多。

    徐元佐道:你这三个儿子日后也要做工

    严师傅举目一望:喏,在那儿刨木头呢。

    徐元佐顺势望过去。道:果然有你的身影。不过,干这行不觉得苦了点么

    嘿,佐哥儿说的,天下能有多少人像您这般有福的严师傅笑道:不卖手艺,吃什么呢

    吃渠道。徐元佐道。

    严师傅显然不能理解渠道怎么吃。那个东西不是用来排水的么

    你看,现在出来做工的人不少吧为啥你拿大头因为这活是你找的,你手下这些人,指着你吃饭呢。徐元佐耐心解释道:我说的渠道就是找活计的门路。

    严师傅回过味来:佐哥儿是说,让我几个儿子专门去找活,自己不用干,管着人干就行了

    是这个意思。

    严师傅笑了起来:那哪行啊,自己干不好都压不住人,何况不干活呢。

    那是因为大家有活干了才分钱,没活干就没钱吧。徐元佐道。

    那是当然,没活干怎么分钱。严师傅觉得读书人的脑子有时候是跟一般人不一样。

    如果每个月固定给工钱,开工了再加赏钱,干得好还有奖金,这样哪怕自己不动手,也能管住人了吧徐元佐问道。

    严师傅一愣:那那得多少备银子啊要是一直没活干,岂不是亏得血本无归

    咱们两家合伙吧。徐元佐道:徐家投银子,你给我管人,亏了也是我的。到时候能找到活计的人,按照工程款总额百分之八拿返点。

    严师傅一时呆住了,不知该作何答复。

    这不是卖身吧过了良久,严师傅低声问道。

    签雇工契书。要走的提前半个月打个招呼,若是不打招呼急着要走,就扣半个月的工钱。如果咱们要踢人出去,提前十天让他找下家就是了。徐元佐道:我给你在这个新行里拿三成身股,分红的时候再给你两成红股,你想想答复我。

    身股可以留给儿子老严对这分红倒是清爽得很。

    徐元佐点了点头:身股世代相传,咱们也做个千古之交。两成红股是谁掌事谁拿,否则谁给咱们卖命干活

    我若是答应了,也就是东家了严师傅颤声问道。

    徐元佐暗笑:东家有大有小,值得激动么

    对,你也就是东家了。徐元佐道。

    老严像尊泥塑一般站在当场,久久没有反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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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建筑设

    老严头在工匠行当里并不是最出类拔萃的。

    他家本是匠户,永乐年间铸钟有功,转入军户。然而打仗不是他们的本行,所以虽然是军户,仍旧做的匠户的活计。后来世道变迁,铸钟打铁的手艺不知哪代就失传了,反倒是不知哪里学来的木工造房之术代代相传。

    徐元佐选人,首先看的是人品,其次才是技能。在整体分布中,出类拔萃只是极少数人。这些人固然能给人惊艳的感觉,但未必就是性价比最高的。在大众水准之中,人品过硬才能真正减少企业内耗,带来利润。

    那些自认为手艺高超,恃才傲物的匠人师傅,徐元佐更喜欢跟他们划清界限干多少活给多少银子,既不少你的,也不想多搅合。

    老严头散工之后,先把三个儿子叫来,把佐哥儿的事说了,道:这个家虽是我在管着,但终究要交给你们手里。你们看呢

    长子看了看两个弟弟,道:爹,您若是不做活了,我们也撑不起这个班子,到时候少不得要走好些人。不如就此跟徐家合伙,用银钱把大工都笼络了,班子也稳妥些。

    不干活也有银子拿,这事有些蹊跷啊次子低声道:自古以来没这规矩,要说做善事也不像。

    小弟只有十八岁,还年轻,见识少,没有插话。

    老严头闷头想了一阵,道:佐哥儿的意思跟老大说的一样:就是趁我还能拉住人,先用银子把大家捆一起。有活计了,多拿钱;没活计时候,也有钱拿,不至于断炊。要说蹊跷。咱们都是手艺人,小心别签了卖身契就行,有啥好怕的呢。

    老二想想也是,靠手艺吃饭,谁能坑了他们。真要是苛待手艺人,最后还不知道谁坑谁呢。譬如这梁柱给你歪那么点砖上裹块孝巾够你家几辈子不得安生呢

    我听园子里那帮小子说过。徐家哥哥最是宽待使唤人。非但吃得饱,穿得暖,还教读书呢。小弟见爹爹已经有了想法,自然帮着说话。

    老大望向父亲,道:爹,您是一家之主,您说了算。

    老二也道:爹,您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还多,您拿主意就行了。

    老严头想了想。道:去把大柱他们喊来。

    大柱等人都是老严头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也是班子里的顶梁柱。他们只要肯跟着老严头干活,这个班子就散不了。至于在他们之下的,随便到了哪里找些短工苦力都可以胜任,自然没有发言权。

    老严头跟几个徒弟说了,要跟徐家合伙做这个班子,日后大家没活干的时候也口饭吃,不用出去扛短活。

    这话自然叫徒弟们高兴。

    江南可是有梅雨季节的。一到了雨季。连日阴雨,雨量还大。谁家起屋盖房

    那时候家里要吃饭怎么办哪怕码头上给人扛包都得去啊。

    如今师父给找了个金主,愿意没活的时候照样养着,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徐家肯这般做善事,必是有福的好人家。众人纷纷赞道。

    老严头见徒弟们都这般态度,心上的石头也放下来了。他虽然知道这事对徒弟们只有好处,就是生怕有人小心过头。佐哥儿肯给他身股。就是看他手里有人,若是这些人散了,佐哥儿凭啥给他身股呢

    外面的班子可不少

    徐元佐在工地上陆续转了一圈,从别的班子里也看中了几个干活认真,手艺明显较好的工人连他这么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水准。那肯定是有本事的。这些人虽然跟着别的工头,但也都是很松散的主从关系主导跟从,并没有太强的人身约束力。

    等建筑社搭建起来了,可以优先把这些人挖过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老严头来找了徐元佐,同时也带来了花名册。

    徐元佐翻看一番,见老严头之下还有十六人算是骨干。其中三个是老严头的儿子,另外十三个是他累年带出来的徒弟。都是有名有姓,按了手印的。

    工地上其他人呢徐元佐问道。

    老严负责的工地上足足有五十来人,这里只有十六人,出入颇大。

    他们都是些学徒短工,不用发工钱。老严赔笑道。

    成功,你来。徐元佐叫道。

    梅成功原本落后几步跟着,连忙快步上来。

    成功,你跟严师去工地上转一圈,人和名字对个号。徐元佐又道:日后建筑社的事,你也跟着跑跑,有事随时报我知道。

    是,佐哥儿。梅成功欠了欠身,又朝老严笑了笑。

    老严。徐元佐将花名册还给了老严头: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说话直,你别恼我。

    哪能呢老严笑道。

    徐元佐继续道:但是得往心里去。

    老严笑容未散,僵了一僵,道:那是,那是。

    这里人还是太少,缺了什么人呢我画给你看。徐元佐当即蹲下身子,随手捡了块尖石,在地上划了个三角形。

    老严和梅成功连忙也蹲了下来,听徐元佐讲解。

    这个三角啊,你就当它是石头垒起来的。徐元佐道:最上面的是你。

    哪能啊,是您。老严连忙谦虚道。

    徐元佐没有多说,只划了一条横线道:你下面是骨干,就是那十六个小师傅。再下面是谁是散工学徒短工劳力。如果下面的人比上面的人还少,会怎么样

    会塌老严似有所悟。

    对啊。那就不稳了,对吧。还有,你老再干二十年还没问题,二十年后呢你要回家抱孙子,享天伦之乐。谁来接班就是这第二层的十六个人之一。这十六个人在这些年里,若是有不想干的呢有要去读书的呢有生病干不了的呢就要再从下面那些学徒散工里往上提所以咱们是不是也得养这些人

    老严总算明白了,道:佐哥儿说得有道理,我们这些班子本来也是要带养一些小子的。

    一样纳入社里,开工钱。徐元佐拍了拍手站起来:工钱的划定就跟我那园子里一样,回头给你送个章程过去。成功,这事儿是你的了。

    佐哥儿放心。梅成功连忙记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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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新领域

    月例工食银三钱,人人皆是如此。

    有这三钱银子,起码三口之家是不会饿死的。

    只是人人平等,让老严和一些骨干师傅有些不乐意。

    凭什么学徒也拿那么多呢

    梅成功虽然迟钝,却也感觉到了众人的情绪,连忙往下念到:下面可就是重头了。本社薪酬除了月例之外,还有职位津贴岗位津贴工龄津贴和奖金四等。职位有五等,头一等是总工师,负责统筹全社,只设一人,严师,你这个职位每月另有五两银子。

    老严头眼睛差点落出来。

    总工师下面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工程师,工程师之下是助理工程师,再之下是技工。技工之下就是散工学徒了。

    总工师每月五两,到工程师每月三两,助工每月一两,技工每月五钱,散工学徒每月一钱。一共五个档次的职位津贴,类似后世的职称,给了这些工匠往上爬的动力。

    岗位津贴是给高危岗位的,比如要上房架梁,这些岗位容易出事,要额外给些银子刺激一下,并非常例。

    工龄津贴则是论年算,入职满一年的,加一钱。满五年的,每年再加两钱。如果服务满十年的,工龄工资则是从第十年开始每年多加五钱。直到服务满二十年,每年再加一两,加到退休。

    如果一个十六岁的学徒,一直干到六十岁退休,头一年的收入是每月三钱,一年三两六钱。

    第二年开始有工龄津贴,到第五年能多拿四钱。

    服务五到十年阶段,再多拿一两。

    十年到二十年时,一共能再拿三两。

    过了三十六岁。每年的工龄津贴就是一两八钱,到退休就有四十三两二钱。

    如此算下来,如果有人能当一辈子学徒还不被开除,那么他到手的银子就是二百十一两五钱。

    如今唐行一带的地价被炒高了三成,一亩好地也就五两五钱。干一辈子能换来三十八亩地,这已经很对得起祖宗了。

    当然。不可能有人在徐元佐的产业里干一辈子都是最低级的散工学徒。有能力的,必然能升上去;没能力的,不到三年就会被踢出去了。

    在徐元佐的安排之中,学徒三年升技工。考核不过的,开除。

    技工五年之内要升助理工程师,考核不过的,开除。

    助理工程师在八年内要升工程师,考核不过的,开除。

    到了工程师。才勉强算是进入了保险箱,不用担心因为考核问题而被开除了。

    到底总工程师只有一个人,必须要保证这个头衔的稀有度和权威性。

    这些东西当然不会落在纸面上让人知道,乃是徐元佐记在小本子上的秘密。

    梅成功宣读完了薪酬制度,又把徐元佐列出来的例子读了,好让这些没有系统学过数学的人有个直观感受。

    职位最低的学徒当然高兴,他们之前只是有口饭吃,如今也有月例拿了。

    作为金字塔顶尖的老严头。第一年就能六十三两六钱,这就算在年景最好的时候都做不到。

    在各自筹算了自己可能的位置之后。人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朴实的人已经开始为徐元佐考虑起来:光是人工就给出这么多银子,怎么才能不亏本啊

    在场所有人都是了解行情的。他们之前就属于临时合伙,由工头找活计,大家依本分分钱。市场上起一座屋多少银子,盖一座桥多少银子,都是明摆着的。即便有高有低。相差也不会太远。

    东家给出这么多银子,就算活计不断,一年到头刨去人工,也剩不下多少了。

    众人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有人颤声问道:那个,工程师都有谁

    工程师和助理工程师都有个评选标准。合格的就是评上,不合格就不评。梅成功道:由我们佐哥儿严师,还有两个外人一起考评。

    佐哥儿是大老板,严师是总工头,外人是什么人

    是张陈两位师傅。梅成功宣布了谜底。

    众人一听就知道了。

    都是行里人,地位还要略高于严师。当日被请来一起修房子,但是大头却被严师捞走了,想来不会服气。

    这两人的手艺在行里没得说,都是高人。不过高人有高人的脾气,徐元佐能够降下身段请他们来帮忙考评,却不能长久忍受他们的刚愎自用,所以注定彼此就是短期合作,不可能成为长久的合伙人。

    严总工知道这两人,也知道老匠人绝不会在手艺上玩虚活。把好的说成差的,把差的说成好的,他只要今天敢这么乱来,明天就得吃祖师爷的责罚

    在这个每天要给祖师爷上香上供的时代,真真是举头三尺有神灵啊

    徐元佐虽然没给他们主体工程的活计,但是零星的小活还是有的。

    张陈两师傅手底下也有徒弟,也有学徒,能捞到多少活总比饿着强。这回徐元佐一人封了五两银子过去,作为聘金,他们自然也是心头喜悦。

    不过徐相公,您这么慷慨大方,恐怕真难赚到钱。张师傅一向高傲,要不是徐元佐的生员身份,他甚至都懒得跟这个小屁孩说话。

    不全在赚钱上。徐元佐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暗道:你们这些连政府采购都不知道的人,只能玩玩草台班子。

    不赚钱养这么多人吃饱了撑的一旁的陈师傅是脾气躁,说话口吻生硬。

    徐元佐知道他没坏心思,只是粗鲁罢了,并不跟计较,当然也谈不上解释,随口道:圣人书里说的,男有分女有归,这是大同之世的基石。我们徐家提供一些职司,叫乡里男子有个养家糊口的工作,乃是践行圣人之道罢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放在哪里都是真理。

    就连曲苑杂谭头版的社论也是这个基调。

    隆庆三年六月初八,曲苑杂谭第五期刊行三千份,达到了纸张油墨的极限。换言之,松江一府之地,要想短时间里再调集足够合乎标准的纸张和油墨都不能够了。

    银子自然是徐家出的。

    徐阶如今正在大搞文化事业,越来越多的士林文士知道了故训汇纂计划。这对于徐阶在学术领域上的声望上升有极大的好处。与此同时,徐阶也需要一些造福乡梓的善行,这是两条腿走路,不可偏废。

    徐元佐直接将建筑社的事报了上去,在以工代赈的基础上提出了就业岗位的新概念,打开了缙绅造福乡梓的全新领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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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工作会议

    授人以鱼莫若授人以渔,此固以工代赈优于施粥救济者也。目今徐氏设长工之职分,为余丁散民就百世之基业,其较赈济更胜一筹。使阖府上下,男子有分而女子有归,岂非大同之先声

    郑岳坐在一群同僚之首,听着上司衷贞吉阴阳顿挫朗读自己学生主办的报纸,心中颇有些自豪骄傲。

    衷贞吉这回将华亭上海两县知县唤来,又命府里同知一起举行会议,重点就在长篇社论里的这段话。

    国朝历代宗庙爱民之心拳拳,每至灾害则必有赈济。衷贞吉朗声道:如今徐氏作为,正是为我等亲民官指画出路。我松江虽然富庶,然而税赋极重。虽然富户盈城,却也赤贫在野。如何将那些无地可种无艺防身的余丁散民集结起来,不至于路有冻饿之骨,正是我等分内之事。

    众官僚闻言纷纷赞同,郑岳更是早与徐元佐讨论过了就业岗位失业率与地方治安赋税之间的关系,此刻在上司面前颇有底气,只等衷贞吉问话。

    松江虽然一府两县,但是上海县的地位不能跟华亭县比。尤其这一任上海知县名叫张世衡,只是个举人,所以座次还在府署官之下。

    郑岳作为进士出身的华亭正印,理所当然先进行汇报了。

    只见郑岳起身行了一礼,道:下官在治政中,倒是有些心得。我松江府华亭县,地少民多。之所以看似繁华,不见饥荒,乃是因为民多执工商之业。若是一味强求务本,则余丁散民无地可耕。无本可务,为了生计难免要铤而走险。正该是扶持工商,严取工商之税来缓轻田地税赋。则农耕之家得其优渥,工商之人不至于流散。府县因此可治。

    衷贞吉缓缓颌首。

    当下又有人道:郑君所言极是。我松江之患,只在地少人多一句,若是工商与农耕并重。民有所依,是为治政。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不过严取工商之税,恐怕有些难。衷贞吉望向郑岳:如何知道该从何人手里收呢太祖皇帝定下税额,正是怕苛待小民小贩。

    郑岳早就有了腹稿,道:可以仿效鱼鳞黄册,立工商册。

    若是工商业者不愿登记的呢衷贞吉问道。

    即便再不通庶务的官员,也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快快乐乐缴税。

    郑岳轻轻一笑:若是官府强令登记,恐怕又有三吏三别之类的诗文要出来了。下官以为,当以自愿为主。

    唔愿闻其详。衷贞吉正是怀疑不会有人自愿。

    三年之内。自愿登记的工商业主,予以税赋优免。郑岳道:原本是三十税一,可以优免到五十税一。这就是百分之二的所得税了。

    衷贞吉对于这三年颇有好感,因为这就是他跟郑岳的任期,至于下一任怎么办那是下一任的事。

    其次,登记在册的工商业主,优先享有官府采购供应权。郑岳道:换言之,官府要采买各类物资。登记在册的工商业主便可以优先供应除非他们货少价高。

    衷贞吉想了想,道:这个可以有。我松江一年采办的商货物料。少说也有上千两银子,不是小买卖了。

    再者,官府还可以就各种便民利民之工程进行招标,只有登记在册的商家可以与标。

    标的一词古已有之。对于儒生而言,大会射时竟标的是传统文化。用来作为工程的代名词,非但新鲜。也不失形象。

    在场众人头回听到招标之说,也能立时明白其中含义,不由佩服郑知县的炼字功夫。

    这个更加诱人了。衷贞吉抚须赞道:如此不怕他们不来登记。

    官府每年都要进行基础建设工程,尤其是江南,最重要的就是疏浚航道。否则直接影响百姓日用和漕粮发解。

    这些工程的成本谁出呢理论上是官府出。然而苏松两府的税赋是天下最重的,虽然地方富裕,但是收不上税,官府也没钱兴办工程。

    于是就靠地方乡绅捐献了。

    地方乡绅对于集资建个义仓,疏通航道,修桥铺路也是十分支持。并不全是因为官府的压迫,同样也有一份乡梓之情和责任感蕴育其中。为自己家乡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在大部分历史阶段都是一种常态。

    有钱人虽然不乐意缴税纳粮,但是造福乡梓,他们却很乐见。一方面能够积德,换来好名声;另一方面自己也是受益人,花的银子能看到效果。

    官府在这里就承担起了一个组织者的角色。

    只有登记的工商业者才能做这些工程,等于直接卡掉了下面经办人员捞取好处的渠道。这种人往往是县衙的某房书吏,或是某家势家大户的某位管家管事。堂上这些君子们,并不会关心这些人的利益。

    至于这些既得利益者如何应对自己面临的危机,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有魄力的大可自己起个社,进行登记;只会蝇营狗苟在暗处揩油的,活该被市场淘汰。

    有了登记,就可以查其账目,要求按照账目结余缴纳工商税了。郑岳道。

    衷贞吉微微颌首,并不相信会多收多少税来,却决定将这些工商税归入粮税之中,考成的时候自然就好看多了。

    赋役也可以折银并入其中。郑岳又道:如此就不担心逃籍之民了。

    众官员望向郑岳的目光登时充满了仰慕。

    苏松因为承担了天下重赋,百姓逃籍诡寄已经成了潮流。他们之所以愿意把土地家产投入权贵之门,而且还是跪求苦求人家收下,就是因为赋税太重。其中税还能忍受,而赋役则无法忍受。

    如此一来,怕又没人肯来登记注册了。衷贞吉心又跌落下来。

    按照匠班银算,一个人也就四钱五分,只要工程足够多,这点银子不算什么。郑岳说着,心中暗道:我那学生还真是心思缜密,知府要问什么,有什么顾虑,竟然被他算得一清二楚,全都做了腹稿,果然是有几分天赋之才。

    衷贞吉再没有疑问,总觉得就算这事失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便道:由此便请华亭上海二县择机试行,待有了眉目,本府再上报南北六部。

    郑岳出了公廨,只觉得天气晴朗,心中舒爽。这回在知府面前着实长了一回脸,若是能够将这事办好,考个卓异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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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献策

    父亲,您看那个徐元佐,说是有经营之才,实际上他哪里赚了许多银子造园子开客栈也好,弄报纸也罢,现在又弄个建筑社出来,分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闹得满城皆知,却是赔钱赚吆喝的事。

    徐瑛看了一眼自家二哥,在父亲面前滔滔不绝。这话他原本是想不到的,但是二哥既然送了好处给他,帮着说话也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这些话都是事实,与田地庄院布行的收益相比,徐元佐除了园管行算是挣了钱,其他书坊的报纸和建筑社,都不是赚钱的商行。

    尤其建筑社给出了令所有人都诧异的高待遇,简直是破坏人力市场。

    徐阶并不指望小儿子能够理解无形资产概念。只有真正有名望的人,才能知道名望是比金钱更重要的资源。

    徐琨道:三弟,这就是你看得浅了。敬琏做的事,恰恰是是对千金买骨徙木立信是在为我徐家家业奠定基石呢。

    徐瑛正要反驳:这不都是你要我说的么

    直看到徐琨不住朝他使眼色,这才憋了回去。

    徐阶却是意外地多看了这个儿子一眼,道:你有些长进了。

    徐璠似笑非笑,并不说话。

    徐琨道:父亲,儿子收到吏部文书,要调儿子去北京。这事,您看

    没什么说的,为父焉能教你不忠朝廷徐阶淡淡道:只是你在北京要多多照顾自己,切莫卷入是非之中。

    儿子知道,只是徐琨顿了顿,又道:儿子这一走,管着的差事该交给谁呢

    徐阶看了一眼徐璠。

    徐璠愉快道:都是自家人。我便先管着吧。

    不可徐琨一急,连忙转口道:大哥是官身,焉能插手这些俗务,失了朝廷的体面。照我看,侄儿元佐倒是很有头脑眼光,让他管起来应该不错。

    元佐他管的事已经太多了吧。徐璠道:虽然他弱冠之前不再进场。但精力总是有限。

    徐元佐现在管的事的确太多了。园管行和客栈算是一体的,准确来说客栈是园管行的全资子公司;刻书坊和报社是一体的,也是徐元佐执掌门户;如今建筑社成立,更是徐元佐顶门。

    这还不算徐元佐要在故训汇纂编委里行走。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能够管好其中任何一滩事都不容易,更何况全都管起来。

    但是布行在咱们家可是占了半壁江山啊,怎么也得派个家里最能干的人管着吧。徐琨索性耍起了无赖:父亲,这片产业可是我打下来的,就跟我儿子似的。你可要给它找个好后爹啊

    差辈了。

    徐璠心中暗笑,只是没说话。

    徐阶微微闭目,道:鲁卿,布行还是你管,敬琏有经营之术,便给你打下手吧。

    是父亲。徐璠道。

    徐琨见大哥和徐元佐都被套了进去,倒也还算满意,反正到时候徐元佐逃不掉就行了。

    元佐呢徐琨问道:总要交接一下。

    徐璠道:去了他老师那里。

    有个进士老师也是一桩很值得炫耀的事。虽然徐家子弟并不缺名师指点,但是徐琨还是泛起了一丝酸意。

    等着吧。等我来收拾残局,让你心服口服地滚出徐家

    徐琨心中暗道。

    老师,只有怀柔而无大棒,怕是进展略慢吧。徐元佐坐在县衙后院的花厅里,身穿月白色襕衫,头戴方巾。正是斯斯文文一个府学好学生。

    郑岳身穿道袍坐在主座,颇有养气功夫。因为事关政绩前途,他对工商注册,收取商税的事极其上心,而如今登记注册的商家只有八家。

    唔。对了,这八家商家分别是:徐氏园管行徐氏有家客栈五家店徐氏刻书坊徐氏建筑社。

    这哪里是进展略慢这完全就是毫无进展啊

    就连自己的学生都把曲苑杂谭报社隐而不报,遑论他人呢

    徐元佐不登记报社,却不是为了逃避税赋,而是不希望报社和徐家的关系摆在光天化日之下。如今这个简陋的工商登记可没有注册资本金经营范围之类,关键是确定产权所有人,在县衙备案可查。

    对谁用万一被人弹劾苛待下民,如何是好郑岳问道。

    老师不用担心,马上就有人来替您背黑锅了。徐元佐微笑道。

    郑岳皱了皱眉头。

    李文明坐在一旁,醒悟过来,对郑岳道:东翁,听说海笔架就要到了。

    海瑞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十府一州,已经快到南京了。听说南京城里不少人都将朱门改漆黑色,虽则有掩耳盗铃之嫌,却足以看出海瑞在民间的声望之隆。

    海笔架这一来,息事宁人还来不及,哪里敢挥什么大棒郑岳甩了甩袖子,显然也是头痛。

    海瑞的确是清官不假,也确实很坚定原则,然而这并不是说反对他的人都是贪官墨吏。事实上郑岳也不算是贪官,平生最大的污点大概就是收了徐元佐的银子,给了他个案首。只是他作为牧民官,深知行政之难,要做些实事,有时候不能太拘泥于原则。

    如果拘泥于原则,很可能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学生以为,海刚峰怕是早就觉得江南藏污纳垢该当好好洗涤一番了。徐元佐笑道:这种人可称为心有洁癖,看到丝毫违法乱纪之事,都不能容忍。

    你直说吧。郑岳看似气定神闲,其实已经动了心。

    松江以商立足是再好不过的事。那么商家往来的枢纽是什么呢徐元佐笑道:正是牙行。学生依稀记得我大明律中户律一章,其下有牙行船埠头条例。对于私充牙行船埠码头者,要杖六十,所得牙钱尽数入官。对于官牙埠头容牙者,笞五十,革役另选。

    李文明心中一紧:你这哪里是依稀记得分明背得比老夫还熟啊

    郑岳闻言,紧蹙的眉头渐渐松解开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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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少人

    华夏文化最讲究提纲挈领,就像是拎一件裘皮大衣,只要拎住领子,轻轻一抖就顺了。

    海瑞此番来江南,重中之重是来解决土地矛盾,为朝廷增加赋税。

    之所以朝中有那么多人,独独派遣海瑞担纲,正是因为江南的历史问题积累太多,非打破格局之人不能担此任。

    同时海瑞在政治上又是徐党,能够最大限度照顾徐家的颜面和利益,保全张居正跟徐阶的师徒情分。

    如今高拱入阁的风声越来越大,支持海瑞巡抚江南,也是给科道言官服用一贴安心散。

    郑岳没有海瑞那般魄力,清丈田地的事做得并不积极,颇有些得过且过的意思。然而什么都不干,难免要叫新巡抚抓个典型,参他一本庸碌无能。

    徐元佐为他指出了牙行这个突破口,却是再好不过的事。

    虽然仍旧会触及利益集团的痛点,但是远比田地要轻得多。何况牙行和船埠头的利益,多是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不至于引起公愤。

    对于那些豪门势家,还可以通过发放官牙牌照进行安抚拉拢,叫他们内部分化。

    私牙的财产充公之后,官牙的收入能够提高,这笔银子转入正税额度,县官考成成绩也就漂漂亮亮了。

    敬琏真是有头脑者郑岳在徐元佐走后,忍不住对李文明夸赞道。

    李文明对此不能否认,只是道:学生得去跟敬琏说两句。否则东翁这事还是做不成。

    郑岳一愣:为何

    没人。李文明笑道。

    郑岳旋即反应过来,道:快去。

    李文明快步追了出去,徐元佐还在四平八稳地度着方步。

    敬琏。你不厚道。李文明追上徐元佐,出声笑骂。

    李先生何出此言啊徐元佐故作不知。

    查抄私牙,打探底细,厘清账目,你是要累死我么李文明道。

    徐元佐嘿嘿一笑:这事学生自然要为先生服其劳。

    且把话说完。李文明已经摸清了徐元佐的脉络,才不相信他是个纯良小学生。

    两人边往外走,徐元佐边道:先生说的不过是人手。学生倒是能够抽出人来,只要恩师给了令牌公文,都能办妥。只是偶尔为之学生尚能应付。却非长久之计。

    长久之计又该如何李文明问道。

    建学校,培养账房书吏,等要用时自然不至于人手匮乏。徐元佐道。

    李文明笑道:你这说法好有一比。

    哦愿闻其详。

    正是临渴掘井也李文明嘿嘿一笑:要建学校,养人才。等人才堪用了。我家东翁都不知道升到哪一任了。

    徐元佐淡定道:所以我来建学育才,恩师先生要用人从我这里聘请便是了。

    李文明思索一番,道:你故意等我出来才说,看来并非是有求东翁。

    当然是有求李先生。徐元佐笑道。

    我能做些什么李文明颇为讶异。

    世人都说这大明天下是书吏的天下,而书吏的天下却是绍兴人的天下。徐元佐笑道:李先生也是幕中老人,想必对于贵乡贤达颇为了解。若是能为我寻得二三十个精通钱粮刑名的先生来,这学校也就能开起来了。

    二三十个李文明脑中过了一遍自己的亲朋故旧,道:虽然绍兴府不第学子多愿为人幕佐。不过你一时要二三十个实在太多了些,恐怕良莠不齐。这样。我且传书回去,尽力延请高才。不过你这里给的酬劳

    每人每月三两银子,包吃住,十日一休。徐元佐道。

    李文明道:这个酬劳不高不低,只是没有其他收入,恐怕高才不会动心。

    师爷的酬劳并不算高,基本与一般账房先生持平。不过师爷可以狐假虎威,有灰色收入,这些都不是账房先生能比拟的。

    徐元佐一想也是,道:每教出一个学生来,只要考核及格,便加一两银子的奖金。

    李文明自己学的就是钱粮科,虽然不知道刑名那边如何,反正自己的专业范围之内,老师若是真心肯教:一年时间也就绰绰有余了。只是因为老师拖拖拉拉,有些看家本事不肯轻传,所以往往要拖个三五年才能出师。

    教一个学生怎么也要三年,还是太少。李文明道。

    徐元佐觉得有些过长,却没直说,只道:架不住人多。一科五十人,只要都过了就是五十两呢。

    李文明还是摇头:只是如此请不动高才的。他想了想,道:这样,你既然准备请三十人,一人三两,可见每月预备给九十两银子。你少请二十人,只请十个,每人每月开九两银子,多带些学生就是了。

    徐元佐想了想,道:这也是个办法,不过可都得是高才。

    敬琏啊,你的事我可办砸过李文明若有所指。

    徐元佐笑呵呵地掏出腰包:这里是十两银子,孝敬先生喝茶。

    李文明爽朗一笑,将银子收入囊中。

    徐元佐目送李文明回去,重重叹了口气。

    朱里党是他的乡党,可惜人口少,每年收割的学前儿童数量及其有限。如今他已经通过府县学的同学,开始挖掘郡城和周围市镇社学的资源,虽然数量上能够过得去,但这些少年都难堪大用。

    年龄放在那边,缺乏社会阅历,要独挡一面实在太难。其次也缺乏基本技能,勉强能够读通文字,但是要从事数据相关的工作就力所不逮了。

    如果是后世,外出办事人员碰到问题,可以随时寻求技术支援。而如今却常常需要办事人员自己下决断,这就需要起码的财务法务决策能力。换言之,起码得是个高中中专毕业生才行。蒙学和社学毕业的小学生,实在有些难以胜任。

    等人上了岗位再培训,乃是不得已的办法,而且随着徐元佐肩头事务越多,越没时间传授知识了。这就需要一个专门的教育机构,培养徐元佐需要的人才。

    如果李文明真能找来足够多的优质老师,十两银子的介绍费还真不算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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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海瑞要来了

    这回从县衙出来,他很自觉地吩咐轿夫回徐府。直走了一半,才感觉最近去府里居住的频率越来越高,倒真像是把那里当家了。

    这样说或许会让人觉得徐元佐没良心,然而对于徐元佐而言,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接触朱里和郡城先后之别不过个把月,实在谈不上哪边感情更深。

    他不是矫情的人,觉得用了别人儿子的身体就要对人家父母负责说不定那个傻子还在用他前世的身体呢,想来爸妈会恨不得他死了算球。

    徐元佐晃了晃脑袋,将这些离情愁绪赶了出去。思乡是人之常情,然而在无法破解的情况下陷入思愁之中不能自拔,那就成了庸人。

    仔细想想,我多是用徐府公家的银子搞基础建设,虽然没有亏钱,的确也增加了徐府的无形资产,不过还是得找个行当证明一下吸金能力。不过要真正展现吸金能力,就难免涉及到技术改革,这方面不是我的强项啊

    徐元佐坐在肩舆上,心中寻思。

    作为一个文科生,对于具体技术革新并不擅长。譬如他知道纺织业是工业革命的导火索,纺织机的改进更是重中之重。然而具体怎么改,历史书和历史论文是不会告诉文科生的那是理工科的内容。

    更何况在如今的环境下,与其花银子研发技术,不如用人力来堆。历史事实告诉我们,万历中后期,江南家家户户,只要有妇女就有织机。现在这种风潮还没蔓延开来,可见潜力还大得很呐。

    园管行客栈的高端服务业,报社的舆论阵地建筑社的基建队伍这些初生的产业都缺乏强大的吸金能力。如今真正吸金厉害的产业还是海贸。不过徐府又不愿意打破如今的产业链。

    肩舆一颠一颠如同摇椅,竹竿吱呀声就像催眠曲,徐元佐想着想着便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徐府的轿厅,徐诚站在他面前,面带微笑。

    是最近太累了么徐诚道。

    徐元佐对这位前上司还是很有好感的。连忙起身,道:最近杂务较多,大掌柜可是有吩咐

    徐诚邀他进去,道:老爷已经说了,大掌柜还是要交给你来做。

    徐元佐已经是事实上的掌柜了,只是点了点头。

    琨爷要去北京任职,布行已经交给了璠爷,不过璠爷的意思是让你管账房。

    徐元佐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好事

    真是困了有人给送枕头。

    布行一年收入在八万金,不过徐元佐并不打算以此来证明自己实际上也无法证明。因为在徐琨徐盛的粗放经营之下,就有这样的数字了。若是徐元佐不能增加收益,只能证明他的无能。

    布行真正令人眼热的,是大量的现银储蓄。

    这就是银行钱庄的基础。

    布行上下都是徐盛的人手,要想稳住他们,又不被架空,却也不容易。徐诚除了忠于徐阶之外,只认准了徐璠。要为自己的考虑。

    上下的人都无所谓,照旧让他们做。我只需要各处安排一个查账的就行了。徐元佐说到这儿。心头有些发虚。最早建立财务室的时候,只有三四个人,如今接连扩充,也不过人。

    后世零基础的大学生考会计上岗证需要上一个月的课,并不算很难考的考试。然而现在徐元佐手中的少年可不是后世的大学生,只能算是小学初中水准。虽然他们不用考繁杂的财经法规职业道德会计电算化之类的内容。但是具体要能够上手实务,还是得花两三个月的时间。

    当然,如果只是做做日记账,十来天也够了。

    徐元佐准备近期还是要去趟唐行,跟程宰好好聊聊。那位一心扑在讼师事业上的生员办事能力不错。在唐行也有些声望,如果让他帮忙找些粗通文字的少年来,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郡城这边的资源虽然多,但是要挖掘起来反倒更困难。这大概是因为郡城百姓的生活明显高于周围市镇,所以对孩子的期望也就更高,希望孩子能够十年苦读之后考个生员,在仕途上能够再进一步。

    任何一个行当,都有门道,还是要稳妥些,先看看再说。徐诚关照道。

    此言极是,我记得的。徐元佐应道。

    徐诚带徐元佐径直去了徐阶书房,棋妙只能等在门口。徐元佐进门一看,还有一位老者也在,身穿褐色绸缎袍服,头戴方巾,看上去像是个老员外,实则却是国家级干部陆树声。

    陆树声此来是为了故训汇纂的事。若不是这事意义重大,他这位超级大宅男还真心不肯出门。

    徐阶将徐元佐介绍给陆树声,关照他负责陆府和徐府之间的联络。

    陆树声是本地人,地位尊崇,肯定是住在自己家里的。

    见过陆树声之后,徐元佐便退了出来,又去找了徐元春。

    徐元春平日很少出门,用心作文,用功读书。因为有徐阶这么个榜眼坐镇,他不用像其他学子一样到处求名师指点,不过并没有轻松多少。

    明年科考应该没有问题。徐元春对自己颇有自信。

    徐元佐道:如此甚好。平日也不敢来妨碍兄长读书。

    最近天气渐渐闷热,是打算去佘山别墅读书。徐元春兴奋起来,道:敬琏可去过佘山那里有宋时一座护珠宝光塔,斜而不倒,十分有趣。

    徐元佐听说过那座塔,据说比意大利的比萨斜塔更斜一度,是世界上第一斜塔。不过他可没时间像徐元春那样访古探幽,读书优游。在徐家定位里,徐元春负责撑门面,发扬家声,而徐元佐是做事的人。

    人之所以会觉得痛苦,很多时候就是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

    徐元佐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道:最近二叔要北上,我还得尽快接手家里布行生意。

    徐元春微微点头:康苌生来找过我几次,说了些金山岛的事。你们真打算在那边开港

    徐元佐点了点头:他是觉得那边足以开港的,我是觉得能开起来固然好,若是银子投得太多却有些不值得了。

    徐元春道:银子倒不成问题,只是海瑞要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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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吴抚私服

    江南梅子熟时,适逢雨季,故而唤作梅雨。从芒种过后的第一个丙日入梅,到小暑后的第一个未日出梅,一个月的时间里几乎天天下雨。时而瓢泼,时而淅沥,总之是不要想见到太阳。

    这种时节自然不是赶路的好时候。商旅们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不会在梅雨季节的江南跋涉,否则坏了商货更是吃亏。

    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官道上铃铛振响,却是一驴两人。驴背上驮着行李,一老一少两人走在左右,头戴斗笠,却没穿蓑衣。

    少年重重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头,不满道:老爷,咱们还是就近找家民宿吧。天色也不早了,这一路也赶了不少路了。

    老者其实也只是年过半百,举目眺望,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皱眉时,却见野地里立了一根柱子,上面隐约刻字,不由心生好奇。

    他没有理会小奚的话,径自走了过去。小奚无奈,只好牵了驴儿跟上。

    咦,这上面写着小奚一字一字读道:前方二十里,有家客栈,住了不想走哈,这倒有趣,他又不说是哪家客栈,如何知道我住了不想走

    老者算了算路程,道:前面当是唐行了,许是唐行有名的客栈,索性连名字都不说。咱们快走几步,到了唐行在歇。

    小奚顿时觉得腰杆都要断了,苦涩道:老爷,好歹前面找户人家避避雨吧。您看,这雨越来越大了,若是淋出病来,反而更耽误事。

    老者伸出手,雨点落在手心上。也并没多大。他知道是小奚犯懒,但是本性执拗,不肯就此休息。正寻思之间,突然看到柱子背面还订了了木箱,箱子上铺了茅草避雨。因为这箱子接近地面,一时竟没注意。

    这箱子是干嘛的老者问道。

    小奚奴正是好奇的年纪。过去一看,兴奋道:老爷,箱子只有个木搭,没有锁。他蹲着看了一下,又惊喜道:呦,上面也有字

    什么字老者自己上前,读道:行旅救急之物,可自取之,并告有家客栈随时添补。唔。看来那家客栈的名号就叫有家客栈,掌柜的放了些救急之物。咱们打开看看。

    小奚奴已经拉开了箱门,却见里面分了两格。上面那格颇为短小,里面还有几片薄荷叶。

    薄荷叶性辛凉发汗解热,在江南是常见植物,有经验的行旅客商都认识。一旦路上遭上头疼目赤身热咽喉牙床肿痛等等热邪之症,含裹两片,就能缓解症状。坚持到城镇寻医问药。

    这东西本身不值钱,不过匆忙之间未必能寻得到。所以也是行旅必备的。虽然看起来这里放薄荷有些鸡肋,看了却让人腾起一股浓浓暖意。

    在下面的大格子里,叠着四套蓑衣。

    蓑衣也是江南民家必备的。如今已经很少能够看到真正用蓑草编织的蓑衣了,基本都用了棕丝棕片,防风防雨,而且体积更轻便。民家下地赶路遇到雨天。都穿蓑衣。在原历史剧本里的满清治下,赤贫无衣人家,也用蓑衣遮羞。

    这四套蓑衣叠在斗笠里,正好填满。

    咱们正好能用。老爷取了一件,将斗笠原放回去。只穿蓑衣。

    小奚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幽幽道:这下倒是可以走到唐行投宿了。

    左右不过二十里。老者道:何况现在有了蓑衣,就算雨下大了也不怕了。

    小奚奴撇嘴道:本就该自己带蓑衣赶路的。偏偏说要自己编,不肯街上买,弄得现在还要拿人家救急的来用。

    老者也不脸红,道:咱们也是急用。再说,到了唐行便将蓑衣还他便是,也不枉费主家一片热心。

    小奚奴无奈道:老爷总是有理。

    小的颇多矫情。老爷随口当对子对了,自觉还算工整,乐呵呵笑了。

    主仆二人正说话要走,见地里走来一个老农,手里牵着孙儿。两人都是蓑衣斗笠,直到走进了方才叫人发现。

    老者上前唤道:老丈,前面二十里可是唐行

    老农道:正是唐行。客官是从这儿取的蓑衣

    老者道:正是,见上面写着自便,又恰巧没带蓑衣出门。可是要押些钱物么

    老农呵呵一笑,道:有家客栈的掌柜每月给老汉五十文大钱,就是要老汉随手把里面的薄荷蓑衣补上。以免往来客商急用时找不到。这都是人家做善事,不用押钱。想起来还,还到有家客栈便是,也都不是值钱物事。

    老者叹道:都说江南人心思利,民风刁钻,却有这般古道热肠之人。

    老农不悦,道:我江南怎么就民风刁钻了只是北人不守规矩罢了,尽惹是非。

    老者呵呵一笑,也不争辩。他又问了几句农事,亲眼看了看地里的庄稼长势,方才带了小奚继续赶路。

    直走了良久,小奚没话找话,道:老爷,为何都说江南民风刁钻呢

    此地人最喜诉讼。老爷面色不变,道:邻里之间有些小事都要对簿公堂,不似北地多以和睦为要。

    小奚抬杠道:大明律写了那么老长,不就是让人用的么。

    老爷又道:大明天下,敢于告官辱官围攻衙门的,也就只有江南了。

    小奚咋舌:那不跟造反一样了

    那倒也不一样。老爷道:他们告的总是有理。只要有律例为证,便不是造反了。

    小奚奴似懂非懂,暗道:难道说大明律里还有教人家告官辱官的条例

    老爷显然也不屑于跟个长随说这些,扶着毛驴,轻点竹杖,脚下益发轻快起来。自从他踏上仕途以来,就有一腔正义。无论是在天牢等死,还是如今的十府巡抚,三品显贵,当年求学时候的志向从未有过丝毫改变。

    如今巡抚这大明最为富庶的地方,如果不能一正国朝纲纪,不能收足赋税,不能救贫苦于水火,那他就不是海瑞了。

    海瑞这个名字,必然要在江南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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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零 唐行客栈

    海瑞赶到唐行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了。

    他没想到唐行镇竟然和府城县城一样早早就锁了门。不过还好,因为不算是国家正规城防,守城人放下了吊篮,让他们入城,只是毛驴得寄养在城外。

    小奚奴阿廉这回倒是没有反对,因为这一路上过来,有家客栈已经快成了主仆两人的心魔。

    每五里一根立柱,贴心的急救箱,十里亭里的房间描绘房价说明可以说无论是赶路的时候,还是休息的时候,触目就是有家客栈,好像随行身边。而房价说明里的各种服务,更让人不明觉厉。

    什么叫报纸什么叫广告什么叫免费留言板什么叫商务支援

    这些江南的新名词新事务,一路都在挑逗海瑞海巡抚的神经,同时也撩拨得小奚奴阿廉心里发痒。

    上了城墙之后,守城人自然是要收费的,不过临走的时候,那人却道:你若是今晚住在有家客栈,记得明早问柜台上拿门票来,今天这上城钱原封不动退给你。

    又是有家客栈

    海瑞心头一跳:然后你跟客栈结算

    在江南,可别指望有人白干活。这里无论士林还是市井,都充斥着一股银钱的气味,不像北方那般讲究人情。

    海瑞想了想,倒是觉得江南跟自己的家乡广东尤其是广州有些像。

    那是自然。守城人理所当然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要到松江去

    正是。

    看客官像是读书人。光看那身粗布衣裳,守城人哪里能认出眼前这位竟然是南直十府真正的老大他道:若是想寻个馆坐,不用再去郡城,我们唐行也有。如今唐行的经济书院在招人,都要生员。

    我家老爷可是举子阿廉纠正道。

    守城人又打量了一番海瑞,道:失敬失敬。是小的有眼无珠

    真举人假举人我大明还有这么寒酸的举人

    他又道:那老爷想来是要去郡城参加文会的。有家客栈的掌柜能帮您订下礼塔汇的客栈。不另收钱。

    多谢。海瑞微微点了点头,带着阿廉下了城墙。

    阿廉小声道:这有家客栈得人多少好处走哪里都有人帮他们拉客人。

    海瑞沉默一刻,道:看来是那东家掌柜的经营有术。

    他下了城墙,却觉得有些不适。

    城里似乎太亮了点。

    唐行只是有城墙的镇,并非城,所以不受大明律夜禁条例的限制。虽然已经入夜。然而街上走动的人却是不少。路边的酒肆茶楼戏园都是人满为患,处处打着灯笼,照得街市恍如白昼。

    海瑞本想问问那有家客栈在何处,只听阿廉叫道:老爷您看,有家客栈

    海瑞循指望去,却是贴在墙上的一幅画。

    那画在灯光下反着光,可以很清楚看到一位笑容可掬的老员外,头戴方巾,身穿襕衫。朝人作揖行礼。老员外身右,还画着热气腾腾的饭食糕点床阁下面写着有家客栈四个又黑又粗的隶书,再下面画了支羽箭,羽箭下方又有前方二十步左转字样。

    海瑞走上前摸了摸:瓷的

    瓷板画在如今也是个新鲜玩意,只有势家豪门会做了之后镶嵌在在屏风柜门床架上,用以装饰。没谁家会把瓷板画贴在外面,实在有败家之嫌。

    徐元佐最早考虑材料的时候,想过用纸江南潮湿多雨易烂;想过用木板晚上效果极差;想过用壁画涂鸦颜料留不住;想过用马赛克没人听说过;

    最终还是在康家别墅发现了这么个新玩意。

    瓷板嵌在墙里。不用担心潮湿和雨水,晚上只要借光一样能看清楚。

    唯一的缺点就是制作成本高。有家客栈用来打广告的瓷板画。是四块大小不一的瓷板拼成,如果哪块有损坏还要及时替补。

    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也没有广告费一说,所以徐元佐还是能够接受整体的广告费用。当然这个投入也只有唐行和商榻两处大镇才有,重固等地就几条街,每天花几文钱雇三五个当地闲人举个牌子到处逛就行了。

    海瑞摸者瓷板:好奢侈他在苏州巡抚衙门官舍里用的床架,乃是仓库里翻出来的不知几手货。能不散架就很给面子了,遑论镶嵌瓷板

    江南果然富庶。阿廉啧啧惊叹。

    唐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乡下土包子对着瓷板画发呆发愣发感慨了,路过时不免带着得意,隐约中也觉得有家客栈真是给唐行增了光彩。

    海瑞带着阿廉循着瓷板广告上的指引走了二十步,果然又看到了一块瓷板。这上面却是个转弯的河道标记。示意转左。

    一转之后,触目可见新的瓷板,指引方向。

    海瑞本以为有家客栈就在左近,没想到唐行竟然那般阔大,足足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真正看到有家客栈的店招。

    大开店门,大堂里灯火通明,甚至照亮了大门前的街道。

    任谁走到这里,都会忍不住往里看一眼。

    海瑞迈步进去,不自觉地挺了挺腰,好像这店里有股怪异之力,能让人精神一振,不自觉地摆出气势来。

    一整排的柜台,背后墙上挂着当日黄历,倒是与别处客栈驿馆不同。

    丁俊明正在柜台后结算当日的草流,听见有人来了,连忙起身,打躬作礼:客官,欢迎光临。

    海瑞倒是坦然受之,觉得这少年倒是懂礼,道:我是来投店的,可有下房他早就看过了客栈的广告,知道房价,自己难得奢侈一回,住个下房就行了。

    丁俊明面带歉意,道:真是抱歉得很,小店已经客满了。说着,目光朝前台上写着客满两字的牌子上扫了一眼。

    海瑞才注意到这块告示,颇有些失望。阿廉正要说话,却被他拦住,道:既然如此,我们去别家看看。这里两套蓑衣,是路上借的,该当还给你们。

    丁俊明连忙出来收了蓑衣,又送海瑞出去,脚下却有些迟疑:其实客官今日在唐行怕是找不到客栈住了。可有熟悉的民宿么

    海瑞问道:唐行可是有什么庆典不成

    丁俊明道:如今正是苏松货贸的旺季,往来客商多。而华亭徐阁老在主持一桩文坛盛事,要宣讲阳明心学,南直赶来的士子也多要在唐行落脚。本店的客人主要就是那些士子。

    在三四月的行商潮过去之后,五六月是苏州松江的内部大流通,尤其是苏州的织品绸缎涌入松江。这差不多是蚕丝收缫织成成品的工期,也正是江南海贸备货的潮头。

    再加上梅雨天,唐行滞留的客商也不少。丁俊明道:所以若没有相熟的民宿,怕是找不到地方。

    这个海瑞有些为难,总不能连夜赶去松江。

    我有两捧稻草睡房檐下就行,只要给我家老爷安排个床铺。阿廉道:我家老爷受不得潮

    咳咳。海瑞在牢里患了风湿,加上五十五岁年纪,已经很难像年轻时候那般将就了。他打断阿廉,对丁俊明满怀期待道:小哥可有法子我并不挑地方,有张床足矣。

    丁俊明注意到阿廉背的有薄被,其实去睡大通铺也不是不行,总比睡房檐下强。然而他从进入社会就跟着徐元佐混,受到的待遇远比许多家产几十亩地自耕农强得多,觉得那种通铺睡着实在有辱为人的尊严,心下不忍。

    您若是不嫌弃我帮您安排个地方吧。丁俊明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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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露出马脚

    海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他看到的却是一间温馨的小屋子。

    房间东西两壁放着两张木质高低床,中间是两张细木书桌。三个少年在屋里秉烛读书抄写,桌上笔墨书册摆放得一丝不苟,地上更是一尘不染,屋里还弥漫着一股清香。

    少年们对丁俊明带来的客人颇有些好奇,放下了手里的书,起身见礼。

    这位客官怕是没地方过夜,正好我晚上值夜,就请他睡我床上。丁俊明又对海瑞道:客官睡前若是要看书,也可以用我的座位和笔墨纸张。

    又有少年上前,帮着海瑞放了行李,告知他哪些东西是公用的,可以随意。

    海瑞几乎都惊呆了。

    这屋子看起来虽然挤了四个人显得狭窄,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一皆有了。又因为少年们都默默读书,颇有些书香气,让人心中舒服。

    此地甚好甚好海瑞颇为满意。

    丁俊明安顿好了海瑞,道:客官若是有什么事,尽可以与他们几个说。陈兄,麻烦你帮我去外面顶会儿班,我帮这位客官的长随安排个地方。

    陈姓少年起身笑道:还是你值守吧,我也该去仓库巡查了,那边有个值夜的床铺空着,可以让客官的长随睡那边。

    我正是此意。丁俊明笑着与这少年一同出去。

    海瑞试着在这床铺上坐了坐,颇为舒适,不禁掀开席子,见下面原来是棕绷,软硬合适。虽然棕丝在江南并不值钱,但是一张编制得如此精细的床也不便宜。他看了看头顶。一样也是木框棕绷,听称呼一者为店长,一者为伙计,却没什么上下之别,倒是让人意外。

    海瑞又起身看那些少年读的书,颇感意外。竟没有人在读消遣,也没人在读圣贤文章。屋里的两人,一人在看货殖列传,一人在看喻老。另两人桌上放着的书也各不尽同,丁俊明桌上的多是算学题目和账簿,那个去巡查仓库的少年却像是在自己写东西。

    海瑞的自我认同是十府巡抚,对这些少年的定位是店中伙计,一高一下,心安理得地去翻人家写的东西。然而在少年眼中。这实在也太无礼了。又不好意思直言叱责,其中一人便提声道:先生是读书人么

    海瑞不明所以抬起头,努力显得温和一些,道:正是。

    那少年笑道:唐突求教,请先生指点:太史公所谓素封者,在广东不知有多少

    司马迁将没有官职封爵在身,通过经商垦殖致富,能够与官爵者分庭抗礼者称为素封。素封者历代不绝。至今犹多。至于问广东不问其余,乃是因为少年听出了海瑞的广东口音。

    我本是琼州人。而粤省可称素封者,多在广州,对此知之甚少。海瑞道。

    琼州在海南岛上,跟大陆有海峡相隔,不像苏松往来方便。

    海瑞虽然是举人,但举人也有不同。大明对于边区赋税本来收得也不多。所以琼州那等容易闹黎患的地方,百姓诡寄之风远没有江南苏松等地那么严重。

    百姓不诡寄,粮税归于朝廷,那么举人之家自然也没创收渠道了。

    何况海瑞从他爹娘开始就以刚正廉明作为家风传代,所以既不喜欢跟广州府的达官贵人往来。就连本家的亲戚都不乐意交往琼州海家可是官宦之族。

    海瑞的爷爷海宽,中举后曾任福建松溪县知县。叔伯之中有海澄海澜海鹏海迈四人,其中海澄官至四川监察御史,其他三人也中过举人。父亲海瀚虽然早逝,却也是一等廪生。

    这样的家族背景,再加上执拗的性格,才让后人对海瑞到底是穷,还是不穷,颇有争议。

    说他穷吧,的确也穷。他不肯接受官场潜规则,只靠俸禄吃饭,母亲七十大寿才上街割两斤肉,结果竟成了新闻。在任上去世之后,家徒四壁只有几卷书,真是两袖清风。

    然而说他不穷吧,也有道理,海瑞三次娶妻,纳妾二人,即便在江南都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听闻广州也是不逊苏松的富庶之地,敢请教先生当地风情人物。那少年起身为海瑞搬了张椅子,抹了抹表示干净,请他入座。另一个少年去端了热水因为晚上是不喝茶的,为他润喉。

    海瑞儿子早夭,膝下空虚,此时腾起一股暖意,俨然慈父一般用带着粤音的官话讲起了广州番禺地理人情,以及自己的祖上是如何到的广州。

    他以为只要不报海瑞这个名字便无人知道,更以为这些少年不通大明官制,随口就说出了自己祖上乃是开国时的广州左卫指挥使。

    那可是正三品的高阶武官。

    要说当时的三品文官,恐怕难以详查,但是高阶武官却是好查得很。尤其是广州左卫指挥使这个级别的武官,在太祖开国时只有三百六十九员。

    如果拿后世共和国的开国中将和少将人数对比一番,可能更加直观。共和国开国中将是一百七十五位,少将是七百九十八位。可见广东左卫指挥使的地位略低于中将,而颇高于少将。

    琼州府人,举人却略显寒穷,谈吐不凡,气度尤佳,自叙祖上乃广州左卫指挥使

    丁俊明原本只是善心让海瑞睡自己的床,结果与室友回来一番交流,加上小奚奴阿廉说漏了海瑞的举人功名,种种情报凑在一起,让他觉得这位客官十分不简单,飞速写了信,天色发亮就遣人快马送回夏圩。

    海瑞犹不知自己遭人关注,第二天并不着急赶路,还想在唐行私访。他在浙江江西都做过知县,历任州判户部兵部主事,尚宝丞两京通政,直到如今的右佥都御史巡抚南直十府,对于地方民情十分看重。

    江南尤其不同其他地方,尚未脱离农本社会,却又展现出了末业繁荣,凌驾务农之上的特征。

    这让海瑞很想从唐行下手,仔细观察这个新兴的末业社会运转情形。

    当然,他的目的是寻找弊端,然后加以革除。

    殊不知,书信到了夏圩,徐元佐一眼就将种种标签联系了起来:光是琼州府人加寒穷举人,再加隆庆三年夏的江南,那个令人胆寒又令人仰望的名字便呼之欲出海瑞真的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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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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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介绍:
隆万之世,驰钱禁、开海贸、一条鞭,资本主义再次冒出了小小的萌芽,大明一步步走向皇朝的制高点。 这是个政商一体,亦儒亦商的时代。 这是个盛极而衰,历史拐点的时代。 这是个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时代。 这是个百业待兴,大展拳脚的时代。 这个时代,旧制度终结,新制度诞生,从此大明走上了另一条制霸世界的道路。 “敲响金子,听我说话。” ——徐元佐大明金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金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金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