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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味罗宋汤     大明金主txt下载     大明金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五二 律师团

    律师的法律思维跟非专业人士真是大大不同。

    徐元佐担心的合法性问题,拿到了律师团手中,根本就像送分题一样。

    凡送本户应纳税粮课物,及应入官之物,而隐匿费用不纳,或诈作损失,欺妄官司者,并计所亏久物数,准窃盗论。程宰代表众多律师说道:仓库卷第七,有隐匿费用税粮课物条款。

    徐元佐看了一眼在座五位知名讼师,他们也都纷纷点头,显然意见十分统一。

    这个说的不是农税么我记得下面的集注中说的课物只有蚕丝铜铁。徐元佐迟疑道。

    程宰在仁寿堂总掌柜与徐元佐的私人法律顾问的身份之间,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世人都觉得,在权力核心远比职权更重要除非职权本身位于权力核心。

    他道:这条可以拆开逐字解:费用税粮课物。其中税自然也应该包括商税。而且后面字句中有应入官之物,商税显然也是应入官的。适用此条绝无问题。若是送到衙门,李文主那边肯定也是这般给县尊解释的。

    徐元佐这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仁寿堂可以找些人,将条款贴出来,叫人知道。

    敬琏兄,程宰微微前倾,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啊。

    徐元佐摇头:不教而诛谓之虐。咱们的目的是叫人乖乖纳税,又不是弄一帮窃盗犯出来对了,说到以窃盗论,是否有些太重了

    大明的窃盗罪大致相类于后世盗窃罪,属于刑律。初犯者在右臂上刺字窃盗,二犯刺在左臂。三犯直接绞刑。

    如果你以为这个惩罚就很重了,那么恭喜你,答错了。

    刺字只是大明的附加刑,还不是主刑。

    基于盗窃数额不同,主刑量刑标准也不同。

    盗窃一贯以下杖六十。一贯之上至一十贯杖七十。二十贯杖八十。三十贯杖一百。五十贯杖六十徒一年。六十贯杖七十徒一年半。七十贯杖八十徒二年。八十贯杖九十徒二年半。九十贯杖一百徒三年。一百贯杖一百流二千里。一百一十贯杖一百流二千五百里。一百二十贯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一贯折银一两。也就是说,偷税一百二十两及以上者。除了刺字,还要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从松江而论,往西三千里已经过了重庆府。往北偏一偏,可以领略大西北的广袤荒漠,往南偏一偏是后世的著名旅游胜地和艳遇首府。若是往东三千里,可以在日本屯田,东北得在长春一线如今大明已经放弃了那块苦寒之地,实在不适合人类生存。

    如果往南三千里。台湾都打不住,得一路流放到菲律宾。

    所以说,这对于徐元佐而言有一文钱好处么

    只是偷税而已,罚点款,坐个牢,最多做点苦役,这就足够了吧

    程宰听徐元佐说罢,略有为难道:国法如此。恐怕县尊那边也没办法吧。

    郑岳的确没有权力减轻刑罚,尤其是偷税五十两以上。主刑之中要并罚徒刑。这就超出了州县官的司法权限,得呈交到府,乃至提刑按察使司进行审判。

    敬琏兄,这些人照理说都是不给您颜面的,何必如此看顾他们程宰道。

    徐元佐却从是商人生态圈考虑。

    能够偷税五十两银子的人,身家起码在千两左右。已经算是富户了。这种人在地方上是重要的消费群体;又因为经商,有一定的经济概念,比农民的思想更加开明;对物质的欲求也更大否则也不会偷税了。

    偷税固然是挖大明的墙角,然而真要铲除他们,就是在动摇商业社会的基石了。换言之。这些人才是徐元佐的同类啊

    在如今整个群体都不算强势的情况下,同类互保才是明智的做法。

    这么深刻的道理当然没法跟程宰一一说明,徐元佐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谁不想发家致富谁不想节省一些是一些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何必赶尽杀绝如此对我仁寿堂的名声也不好听。

    程宰略一沉吟,道:莫若这样,将他们偷税的证据做得小些。先打几十杖,若是还执迷不悟敏顽不灵的,再挖出一笔打个几十杖。

    如此最好,也不能让衙门把他们家产全都收了,否则咱们收什么徐元佐再看程宰,觉得他还是做法务更加熟练,真要指望他掌管整个仁寿堂的业务发展,怕是有些疲惫。

    大企业的掌门人,最重要的还是理解市场,掌握渠道。

    仁寿堂主营业务除了查税收税,还有牙行。相比较而言,牙行的市场更加成熟,收益更加稳定,所以下一任总掌柜必须具备两个条件:其一,对牙行业务十分熟悉;其二,效忠于徐元佐。

    程宰的位置可以调整到助理。

    徐元佐心中已经默默安排妥当,同时关注了一下没有资格说话的几位讼师。程宰陆续为他推荐了十位讼师,在编写文本上帮了很大的忙。如今在座的五位是徐元佐颇为认可的,另外五位则被交代了诉讼任务,游走衙门和富户,解决田土争端。

    徐元佐暗中以律师事务所的模式运营,将律师推荐给需要打官司的富户,收取佣金。然后与讼师四六分成,徐家六,讼师四。这些讼师因为徐家的名声和关系网才能接到案子,自然要让大头给徐元佐。

    虽然案子不多,标的也不过几十两近百两,却是新的运营模式尝试。

    结果不尽如人意,百八十两的收益如今已经激不起徐元佐的食欲了。宁可将他们当做清客智囊,总还能帮上不少忙。再不济,也可以帮着带一些学徒出来。生员的价值在于在公堂上的种种优待,繁重的书面文字工作完全可以交给学徒去做。

    牙行那边也要动起来,帮着收取客商的货税。徐元佐顿了顿:我觉得最好是以交易额抽税,税率定在二十税一,买卖两家平分负担。

    程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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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精英小分队

    技术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没有计算器,徐元佐可以靠心算珠算。没有计算机,徐元佐就差点被击败了。后世简单数据库就解决了的问题,在如今却是一屋子青少年,就着油灯,通宵达旦地写出好几本簿册。

    全部人力工作,最大限度拉开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在后世,或许智商九十跟一百二差距不大,都属于正常人,然而现在这种差距却很明显。同样看过一本账簿,有人记住了百分之六十,有人记住了百分之八十,那么后者的工作效率就不仅仅是超越前者一些些。

    而是足以脱颖而出,成为组长,继而进入徐元佐的目光之中。

    经济学院为这次商税大作战提供了四十个毕业人,就如速成林一般,只是希望能成为人材,而非人才。朱里少年在大半年的商业实践之后,也越来越加强了财会方面的训练。加上各地新招收的学徒,徐元佐手下查账的人就有一百二十名。

    高强度的工作,就跟战士浴血奋战一样。每完成一个项目,他们就会成为淡定从容的老兵,效率越来越高。徐元佐捧着手里的定制的茶缸,如同牛饮水一般喝着茶。

    没有咖啡,没有功能饮料,浓茶是如今最时髦最实用的饮品。

    隆庆三年的九月,注定是要轰轰烈烈的。

    萧安坐在徐元佐对面,已经不见曾经那般局促。九个月里,他跟着徐贺陆鼎元从南走到北,再从北走到南,眼界大开。虽然仍旧不擅长说话,但是成长很快。颇有些老僧入定的气质。

    因为有萧安的监督,陆鼎元又是归心似箭,徐贺这回没有在路上滞留,九月二十三就回到了松江。回程时走的仍旧是商榻渡湖到朱里,所以徐贺和陆鼎元就此停步,萧安则马不停蹄地带着账簿押着银两赶赴唐行交差。

    一进入唐行。萧安就看到了许多昔日的同伴,不过他们在朝气之中,掩不住连日来辛勤工作的疲惫。

    佐哥儿,我想去查账。萧安轻声道。

    徐元佐当然不会放过萧安。当初就是因为觉得他可靠,有能力,是个堪造之才,所以让他走一趟远门,开拓眼界增长见闻。

    当然也得负责看住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父亲。

    不休息几日么徐元佐问道。

    萧安微微摇头:佐哥儿,我已经落后许多了吧

    其实并没有。徐元佐微微沉思:现在查账用的那套东西。比你走时也没发展多少,你无非缺少了一些锻炼罢了。不过我相信你能很快补回来。

    萧安凝重地点了点头:请佐哥儿吩咐。

    徐元佐轻轻拍了拍桌案上一摞卷宗,道:九月十三,咱们仁寿堂定下了章程。股东三十二家,总资本二十四万两。如今仁寿堂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包税当然,这是违法的,但朝廷需要咱们违法,懂吧

    萧安点了点头。

    要收税。首先就得登记各商家资产。衙门对此是自愿报名,不过在咱们这里。是得挨家挨户敲门查账,年流水低于三十两的免税,但一样要登记再案,万一他们哪天做大了呢对于年流水超过三十两的,咱们就照着三十税一收。

    萧安仍旧点了点头。

    如果你是开店的,愿意缴税么

    萧安摇了摇头。

    那你会怎么做

    假账。萧安淡定地吐出两个字。

    是人都有贪欲。都会考虑这个,所以咱们查账造册主要是两个方面。徐元佐竖起食指:第一是我总结出来的秘法,他们叫徐氏验法。也就是本福特法则。然而本福特法则近似数学界的灵异现象,所以还需要真凭实据,叫人心服口服。

    其二。徐元佐竖起中指:查上下游。

    某布行大量进布之后,要出售给各个布店。布店的帐目上肯定有一笔进货记录。将各个布店从此布行进货的记录加起来,就能得出此布行在此地一年内的销售量。排除漏查的外销的,这个销售量肯定低于真是销售额。如果进货量高于布行的销售量,那么布行做假账偷税就确凿无疑了。

    这是查下游。徐元佐继续举例道:查上游也是一样。比如某布行从牙行购进了三万疋布,在本地销售了一万疋,外销一万五千疋,库存五千疋。咱们虽然找不到他们外销的记录,但是牙行的出货账和他们的库存相差太多,可见他们必然是偷偷卖出去了。这也能证明他们偷税。

    萧安仍旧点了点头。

    徐元佐突然问道: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在华亭还有一部分人不肯跟咱们合作,而本身又有背景。他们有自己的牙行,有自己的进货渠道,然后卖给自己的店,或者直接走私海客每个环节他们都可以做假账,你怎么查

    萧安微微垂下头,低声道:我去查脚夫和船老大。

    就算是完全自成体系的大家族,货运上也要临时雇佣脚夫的。而打短工的脚夫群体相对稳定,已经隐约形成了帮派,所以并非查不到。对于组织性更强的船帮而言,同样有账簿。虽然这些人不太买衙门的账,核查的难度略高,但是萧安的切入点十分精准。

    这也是他走了数千里路得来的经验。亲自走一遍客商的商业之路,对各个环节也都了然了,远胜于坐在办公室里看书看文件。

    徐元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你可以进审计所了。

    大部队收罗账簿数据,精锐小分队进行核查。后者便是徐元佐挂在嘴上的审计所,只是尚未以文件形式进行确认。

    萧安站起身:佐哥儿,我去找谁报道

    徐元佐指了指桌上的卷宗:这些是没看完的,你抱走整理成报表,然后跟其他人的报表相合,核对审查。他顿了顿道:你做我的副手,等会我带你去见同事。

    萧安有那么一个刹那,仿佛听到心里咕咚一声,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粒石头。他很快恢复了平素的淡定,道:我试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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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保护伞

    徐元佐见到萧安,自然知道父亲回来了。不过他现在身兼徐家布行的总账房仁寿堂的掌舵人郑知县门下行走故训汇纂联络人助理实在是分身乏术。说起来他对这个家也并没有足够的亲近度。每次想到父母,仍旧是前世数十年的父母面容。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徐元佐真希望自己能够没心没肺地忘记前世的情感,再不用受亲人隔离的折磨。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郑知县越来越多地催问收税进度。整个大明的税收中,粮税占了百分之七十五,商税和各类杂税占了百分之二十五。然而在松江,商税的比例超过了百分之三十,不能不重视。

    仁寿堂在唐行的进度还算让人满意,在十月之前就粗略登记完了唐行的商铺商行。然而在地税帮催和埠外征税上,仁寿堂就显现出了一定的局限性。

    徐元佐用甘成泽的家丁护卫,打破了这些局限性。如果不是曲苑杂谭取得的话语权,进行了强有力地掩盖,或许他的恶名还会直达北京呢。

    进入了十月,曲苑杂谭的鼓吹风向就是:纳税即精忠,能捐则利仁。

    孟子首倡君子不言利,宋人已经对此解释为君子不言私利,只要为国为民谋利,不失为仁。这些观念拿出来鼓吹,正好适应当今风潮,更可以博取海瑞的好感。

    因为海瑞就是君子不言私利,而为国为民谋利的典型榜样。

    如果说曲苑杂谭最先是针对士林,抢夺话语权,如今则已经渗透到了普通民众之中。茶楼饭肆酒庄,乃至于街头坊尾,都有人以读报为生。如今信息奇缺。曲苑杂谭里要什么有什么无论是高大上的儒家思潮,还是下里巴人的艳词小曲,尽皆在内,实在是雅俗共赏。

    因为有这样的思潮铺垫,仁寿堂收税严苛,非但没有成为反面典型。更是成了一支造福乡梓的仁义之师。

    君子获利,润身之余,必定利群利国,济人济世,天下好事无逾于此。

    衷贞吉拍了拍手里的曲苑杂谭,道:此言略有偏颇,然而利群利国,济人济世八个字却是说得甚好。我等牧民官对地方缙绅多有谦让,正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在润身之余。利群利国而已。

    郑岳微微颌首,冠巾微颤。他目前的完税进度在整个南直都排在前列,即便跟苏州府几个县比起来,也是光彩夺目。海瑞就在松江,难免要多加褒扬,叫他的官声益发好了。要知道海青天以前的属下,可是没一个不是活在折磨之中的。

    然则,为何本官收到百姓喊冤。说是仁寿堂组建私军,宛如匪寇。洗劫村落,杀人放火衷贞吉脸色一变,从袖中取出一封诉状,掷在桌上。

    郑岳脖子一僵,没有动手。

    拿去看衷贞吉冷声道。

    郑岳这才上前,展开信纸。一字字读罢,人却轻松下来了。

    老黄堂息怒。郑岳放下诉状:此乃刁民诬告无疑。

    哦华亭县何以如此笃定衷贞吉眯着眼睛,回想起苦主那副哭天怆地的悲惨模样,并不觉得是诬告。

    老黄堂容秉。郑岳道:本县执法收粮,差役公人下乡必有信牌。此状中所列时日地点。下官皆有记忆,的确发牌无疑,所以收粮之人乃是公差,哪里来的仁寿堂私军而诉状中所谓杀人放火,既不曾听闻乡里老人上报,也没有尸首求验,难以置信。

    衷贞吉一听,也略有所思:人命关天,若是真有人被打死,尸体早就抬到县衙门口摆着了。而且苦主也没说是他家谁人遭打死,只说是被抢了许多粮,这的确不合情理。

    至于抢粮郑岳微微蹙眉:诉状中语焉不详,不报实数,到底是抢粮,还是征税,这就很难说了。下官这就明人勘察清楚。

    衷贞吉脸色稍霁,问道:律例之中明文定法,不许大户包税,为何仁寿堂会随公差收税为何还有呼啸上千人之说

    郑岳早就有所准备,道:老黄堂,仁寿堂并非是随公差收税,而是因为他们素有善名,为了防止下面差人狐假虎威,鱼肉乡里,这才跟去看着。另一面,他们也出头劝乡中吝啬之家依法完税,算是帮忙。南直诸县多有这等大户,也算是热心乡梓之事吧。

    至于说呼啸上千人。郑岳笑了起来:那更是危言耸听,地方上若真是有千人呼啸,而我等牧民官却一无所知,这岂不荒诞

    衷贞吉道:此事也该察访清楚。

    下官明白。郑岳道。

    衷贞吉和郑岳在二堂说话。外面公事房里,府衙的书吏已经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李文明。原来是衷贞吉与几个大户出城游冶,碰到了二三十个宛如流民的乡农,拦轿伸冤,求他做主。

    李文明用脚趾头也知道这肯定是那几个大户安排的戏码,想来衷贞吉未必不会有疑心,而且郑岳多半能够解决,所以并不操心。

    至于这些书吏跟他说这事,也轮不到他谢,徐元佐早就打点妥当了,正是他们应尽的义务。只是书吏们直接去找徐元佐有些不合适,这才经他过一道手。

    等郑岳出来,李文明迎了上去,将事情说了。

    郑岳边往县衙走,边道:你去与敬琏说一声,这些事还是不要闹得太大,该收敛则收敛吧。

    话虽如此,县衙的六房书吏可都是拿着徐元佐的高薪,怎能让金主不悦呢

    涉嫌的大户人家,在短短三天里便被抓到了县衙,以抗税偷税之罪,死死打了几十杖,戴着镣铐游街示众,着实羞辱了一番。

    徐元佐对此没有丝毫感触,只是觉得自己的银子终究没有白花。

    月底给几位吏目每人送五两茶水钱。徐元佐道。

    梅成功连忙记下,已经对于秘书的工作十分娴熟了。他一开始还觉得这样官商勾结颇为不美,时日久了却也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尤其是那位一直看不起他的生员姐夫,如今也不会动辄说他没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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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教做人

    转眼之间,徐元佐已经来到大明整整一年了。虽然至今为止没有找到来的原因,也看不到回去的希望,可他仍旧对这个世界有种疏离感。就像是在玩一个游戏演一部电影做一场梦。

    十月的时候,徐元佐在唐行买的宅子重修一新。那位盐商当年很舍得下成本,地基屋座梁柱砖石,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老严头原本还想拆了重盖,好在徐元佐面前展示一番,实地看了宅子之后只有佩服的份,再没提拆了重盖的话。

    建筑社按照徐元佐的要求,刷了白,又查了虫蚁,给柱子大门上了一道漆,很快就将多年没人住的宅子打整得焕然一新。

    徐元佐按照前世的常识,让这宅子通了半个月的风虽然并没有必要,然后才将此生的父母姐弟,一家人接了进来。

    徐贺虽然对于家里环境改善颇为高兴,但想到这是大儿子的功劳,自己什么力都没出,多少有些尴尬。他正是年富力强该当养家的时候,却早早被儿子架空,要说毫无心结,那他的心也实在太宽了。

    徐母高兴得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徐姐姐看得目瞪口呆,一连问了七遍:这么大的宅子就咱们一家人住徐元佐到后面已经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了,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株号称比唐行还老的白果树。

    徐良佐前前后后跑了两圈,兴奋得啊啊直叫,冲到徐元佐身后,一把抱住了高他两个头的哥哥:哥,我有自己的书房了陆夫子都没有呢

    嗯嗯。徐元佐敷衍着弟弟,仍旧想自己的事。

    徐良佐松开手。转到哥哥面前:不过,这儿去上学也有些太远了吧。

    徐元佐这才回过神:自然不会叫你再回朱里上学了。

    徐良佐脸上的表情变得颇为微妙。他不太敢离开熟悉的环境,不舍得那些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然而他知道没办法拒绝哥哥的安排从去年这个时候开始,哥哥就越来越强势。别人家都是长兄如父,自己家这位长兄可是连父亲都压制下去了。

    过几日便带你去郡城。在升湖书院读书。徐元佐道。

    徐良佐一听到书院两个字,眼睛瞬间就被点亮了。

    那可是书院啊

    华夏早在夏商传说时代就开始修建学校了,彻底将教育理念刻印在基因之中。孔子提出有教无类,诸子百家大兴私学。如此一直传到了宋朝,官学私学都有了极大的发展。

    大明开国之初,尤其重视官学,将学校修到了每个州县,甚至连云贵交趾都没有放弃虽然后来交趾叛乱独立了。从对教育的重视而言,大明是绝对不愧于前朝历代的。

    随着国势日益强盛。百姓日益富足,私学再次兴起。私塾只是小儿科,私家书院更是遍地开花。各自传播自家学说,颇有些先秦遗风。因为书院的创始者本身不是单纯的学者,多有官员身份,所以书院从创建之初,就有了议政的基因。

    张居正去年提出十八字执政纲领,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省议论。具体如何省呢就是在万历七年正月展开的毁书院。禁讲学运动。

    如今距离省议论运动还有十年,书院仍旧散发着高端大气的金色光晕。

    虽然唐行的经济书院也挂着书院的名号。但是因为没有宗师大儒撑门面,所以只能算是一座大点的私塾。

    升湖书院可大为不同。首先,它建在郡城,这就要比唐行高出许多。其次,升湖书院的山长陈实是个举人,绝非生员挑大梁的私塾可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升湖书院的吉祥物可是徐阶啊

    有这么一块金子招牌在,这座书院妥妥逃不掉江南王学重镇的地位。

    如果说经济书院是职业学校,那么升湖书院可就堪比国子监了。

    当然,就算升湖书院在高等教育上几乎碰到了国子监的天花板,却一样有附小附中。

    诚如当日张元忭带张汝霖来松江的初衷:接受更多名师大儒的启蒙。其他人也有同样想法。尤其是孙鑛刘瑊等人。年纪与张元忭相类,膝下也有幼子待教,自然要带来松江长长见识。

    见识终究不是天天可长的,关键还是要夯实基础。所以升湖学院的附小就主教这些儿童,授业老师起码都是学识受到认可的举人进士。如徐阶陆树声这样的大宗师,偶尔也会给小朋友们讲讲概念,种下种子。

    至于生员,除非是名声在外,可以担当助教。否则只能在附中当学生,乖乖受教的份。至于大学部分,则是徐阶等宿老,对张元忭孙鑛等后进优秀学子进行授课讲学。

    这种规格,就算国子监都未必能做到。唔,陆树声本人就曾是南京国子监祭酒。

    徐元佐知道张汝霖那些少年基础扎实,天资又好,可以说从幼教开始就领先寻常孩童一步。加上自幼营养好,身心发育也要比寒家少年强许多。

    这些都是徐良佐的弱项。

    升湖书院的同门之中,多有少年英杰之辈,你即便一时比不过他们,也切切不可自卑自弃啊徐元佐先给弟弟打了预防针。

    徐良佐却充满了斗志,道:正是要一会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徐元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胡言乱语什么还教育之你别叫人家教你做人就好了。

    咦修身齐家,我不就是去学做人的么徐良佐一愣。

    徐元佐咳嗽一声:哥的意思是,别被人小瞧鄙视欺负最后变成只夹着尾巴的丧家犬。

    怎么可能徐良佐跳了起来:哥哥也太小瞧我了,也罢,多说无益,且让我去教他们做人,哥哥自然就知道了。

    徐元佐翻了个白眼,轻轻摩挲着弟弟脑袋:最好是能跟他们结成朋友。人家家教也都不错。小朋友之间就算有个争执,或是你觉得人家瞧你不起,把心放宽些也就是了。谁还能真的结仇不成

    徐良佐道:我懂,和气生财嘛。

    那叫虚心谦和徐元佐深吸两口气:看你这副不懂装懂的样子,真想打你。

    徐良佐连忙逃开,生怕哥哥付诸行动。他边跑边叫道:娘我要去郡城的书院啦哥哥要送我去郡城的大书院啦

    未完待续。。

二五七 自家人

    徐贺虽然没有考出什么功名,却是读过书的。这就像是玩一个等级游戏,低等级玩家会对高等级玩家产生信任和仰视。现在他看徐元佐就带着尴尬的仰视。不管怎么说,长子在突然发力之后,一年内成功进学,而且还是双案首。

    虽然一家人坐在一起时,徐贺还是坐在首座,不过气场上却是徐元佐更强一些。

    徐元佐因为徐文静闹着要回家,心情不是很好,话自然也就少了。徐母为了活跃些气氛,又问起了书院的事,好像能够进升湖书院读书,功名就已经成了囊中之物一般。

    徐元佐知道买通郑岳作弊的事可一不可再,尤其是徐良佐的进度的确太慢赶不上,到底能不能进学还得看运气。如果良佐三年后能够下场,那成功率倒是应该挺高青浦第一年复县,唐行就是县城,周围市镇的户籍未必能那么快移交,所以竞争对手会少一些。

    你父亲年纪也渐渐大了,明年还是不要叫他去行商了吧。徐母现在手头越来越松,都是徐元佐按月给的银子。三五十两银子对徐元佐而言只是指缝里漏下来的,对徐母而言却是一年的生活费用都够了。

    父亲有什么打算么徐元佐问徐贺。

    莫若,我家也开个丝行徐贺试探道。

    徐元佐微微皱眉,道:莫若,父亲再把书本捡起来读书

    他的商业帝国是有自己安排的,让徐贺进来纯粹浪费资源。尤其现在徐元佐三个字在唐行十分敏感,若是叫人知道他涉足丝行,难免又是一场风波。

    佐哥儿当然不怕风波,只是现在实在分身乏术。资产管理公司的设想有先天缺陷,如今推广起来举步维艰。纯粹是在当锻炼新人积累经验,已经不指望短时间里能够推广了。

    相比之下,徐父如果读书,那就安稳多了。

    徐贺想了想,道:去年蒙大郎多拿了货,一路上又顺利。销路也好,跟陆家分了之后还有六百多两。

    那是因为我派人监账。

    徐元佐心中暗道。

    莫若明年还是再跑一趟吧。徐贺讪讪道:许多年不曾好好读书,记账写信还勉强,博取功名实在指望不上了。

    徐元佐并不介意徐贺的选择,但是看到母亲脸上阴沉,还是劝道:父亲,如今家里不缺银子,您若是不读书,实在有些可惜。若说放得久了其实捡起来也容易。大舅不也在松江么他读了那么多年,跟没读差不多。咳咳

    徐沈氏飞了个白眼给儿子,颇不爱听。

    徐元佐用咳嗽掩饰了一下,继续道:如今我恩师还是知县,父亲若是要考试,县试府试都该是有利的。最后的道试,只要能够保持中游,也就能进学了。道试黜落的人数不多。一般在三分之一。在松江这个特殊的环境下,黜落的就更少了。

    能保持中间水准。生员是肯定有的,无非就是生员的级别而已。廪生属于优等生,增生是扩招,最次的附学生员类似委培生。不过政治特权都是一样的,廪生无非可以给人作保,再多拿点糊口的廪米罢了。

    徐贺想了想。道:我家已经有你和良佐,为父等你们的封赠吧。虽然略显得有些没出息,不过也能想见当初挫折给他留下的阴影。

    徐元佐觉得这事不能强求,就要作罢。徐母却觉得儿子说得实在太对了,不由发动狮吼功。劈头盖脸地训了上去。徐贺已然是夫纲不振,自己又是理亏有钱不读书,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徐家三个孩子很快就撤出了战场,静观父母对决。

    徐文静知道徐元佐过手的数目之大,埋怨道:你也真是做得出来。随便借笔银子给爹爹,开个丝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看大人吵的。

    徐良佐眨巴眼睛看着哥哥姐姐,只觉得离自己好远,却又有些迫不及待想加入其中。

    爹那个人,还是没银子的好。徐元佐撇了撇嘴:家里不缺银子,他肯安生读书其实最好不过了。

    徐文静知道弟弟说得有理,叹了口气:终究是自己爹爹,没他哪来的你

    也是,这个时代也没隔壁老王什么事。

    徐元佐微微摇头,突然道:姐姐,你今年都十七了吧是不是该嫁人了

    徐文静脸上变得古怪起来,终于绽出一团红晕,羞怒道:这是弟弟该跟姐姐说的话么

    徐元佐挥了挥手:这有什么关系人人都有这么一遭,羞涩什么唔,姐姐有没有想过找个什么样的

    徐文静霍然起身,逃也似地跑了。

    徐元佐还想追过去,却被徐良佐拉住了。

    哥,你也问得太直白了。姐姐一个大姑娘家,该怎么答你徐良佐笑道。

    徐元佐这才放弃了追上去的念头,道:现在家里缺少帮手,若是姐夫挑得好,咱们家也能轻松些。

    你不会是要卖了姐姐吧徐良佐整张脸都团了起来。

    徐元佐气得又糊了他一后脑勺:关键是人品人品我还需要卖姐求财么

    唔,对,没人知道我还有十万两银子呢。

    徐元佐醒悟过来。

    这十万两银子正是他头痛的地方。

    这么大一笔现银,藏在库房没关系,一旦拿出来做事,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如果有个姐夫可以挡挡还好,若是以自己的名义,分分钟叫人捅到徐璠徐阶那边。虽然徐元佐相信徐阶的眼界不至于那么浅,但任何一个正常人听说之后都会问一句:这银子哪里来的

    到时候如何解释我黑吃黑勒索的黑老爷

    转眼就会被拍死吧

    人家肯拍,说明是真把你当亲人看呢下到地府都没处喊冤。

    徐元佐轻轻敲了敲脑袋,听到母亲高亢的声音刺入耳膜,突然一个人影闯进了自己的脑海:表姐沈玉君

    投资沈家的沙船帮

    首先有利可图;其次身份羁绊,比与外人合作更加安全;最重要的是,沈家本就有三代人打下的底子,自己投资进去是锦上添花,不是一夜暴富引人觊觎。尤其是能够与金山岛开发的事呼应起来,简直一石数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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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洽谈

    在徐元佐一门心思建设自己的根基时,崇明沈家正面临最为艰苦的时期。

    八月底九月初,飓风侵袭台州之后犹不解气,一路碾压到了崇明。崇明虽然每年都要抗风,不过今年这飓风实在可怖,摧房拔树,暴雨如注,许多百姓因此受难。沈家自然也受到了牵连,损失不小,幸好底子厚,只要有船就能恢复元气。

    然而受难的百姓多有借沈家高利贷的,经此一劫,非但还不上款,还得找沈家周济。

    面对这种境况,有的人家不管不顾,甚至抢掠人口抵债,这便是所谓的劣绅。不过更多的人家还是要顾忌乡党情谊,顾忌家族几代人扎根于此的清誉。并不愿背上劣绅这么个恶名,所以沈玉君早早就离开了崇明,辗转南京苏州等海内大郡,采购粮食木材,以便重建地方。

    这看起来应该是朝廷做的事,但是灾害报上去未必能被认可,所以赈灾的主力还是地方大户。朝廷衙门大部分情况下是出来组织,叫人拿钱,所谓卖面孔。就与后世碰到了灾害,政府发动社会募捐是一个意思。

    徐元佐要见沈玉君的事,通过大舅沈本芜传递了消息。沈家人自然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很快就回信,约了在上海见面。

    徐元佐先回松江检查了一下工作,旋即带着人赶往上海。他在城中还算胆子大,身后不过跟三五个人,一旦出城,非得带足二三十人不可。其中还有五匹快马做前锋探马,以免受到伏击。

    他本担心被人嘲笑胆小,谁知众人却是十分理解。罗振权更是直说:当年最喜欢绑那些轻车简从的大户,也好教教他们:这世上不全然是温文尔雅。也有血雨腥风。

    徐元佐不打算被强盗教做人,自然不会节省人力。当初他千里迢迢让罗老爹把人招过来,不正是为了保障自身安全制造他人危险的么

    此番跟徐元佐去上海的是罗振权。他已经跟浙兵汉子融在了一处,与甘成泽分工,轮流跟着徐元佐。自从徐元佐上次交代说要收罗更多的家丁护院,甘成泽就将重心放在了新人培训上。跟罗老爹推进正宗的戚家军练兵法。

    众人一路到了上海城厢,尚未进城就见到了沈家的人。

    领头那人见过徐元佐,请他稍等,自己去找沈玉君了。

    不一时,沈玉君带着一队沙兵出来,看了看徐元佐身后跟着的浙兵,目光中也是光芒闪烁。

    表弟此番急着找我,所为何事

    沈玉君就在路旁草地里命人扎了帷幕,摆了酒菜蔬果。一人一个马扎,就开始谈正事了。

    徐元佐倒是很钦佩这种工作态度,直截了当道:听说舅家受灾,特来慰问。

    有话直接说。沈玉君不耐烦道。

    这还不够直接徐元佐一愣:你偏要我说自己是来乘火打劫,入股沈家生意才罢休么

    沈玉君手抖了抖,背在身后:那么你就是来乘火打劫的

    当然不是。徐元佐矢口否认:我要是想乘火打劫,你在南直连粮食都买不到,你信么

    沈玉君嗤之以鼻:你有那么大的本钱么

    我虽然没有操纵南直粮价的本钱。但是我跟南直十府巡抚海部院很熟呀。徐元佐笑道:我只需要说动他,今年秋粮暂不以一条鞭法缴纳就行了。

    沈玉君脸色剧变。

    崇明离浙江也将。然而沈玉君为何不从浙江买粮呢浙西的粮食产量可是高过苏松南京许多。

    因为浙江仍旧是传统税法,百姓以实物纳税,所以到了税季,粮价不降反升。然而南直这边因为海瑞推动一条鞭法,百姓以银纳税,必然贱卖粮食换取税银。所以银价涨而粮价跌。

    这就是沈玉君来南直买粮的主要原因。也是许多粮商从南直江西贱价买入粮食,然后运到纳粮省份高价出售的利润源泉。

    徐元佐跟海瑞当然很熟,但是谈不上友好,更谈不上说服海瑞妥协他只是吓吓沈玉君罢了。

    沈玉君果然被吓住了。

    对平头百姓而言,元揆也好。巡抚也罢,都太遥远了。

    一家人,你说这些伤人心的话。沈玉君目露怨色:好弟弟,有什么话直接说来,姐姐难道还能不帮着你么

    原来女汉子也是会撒娇的啊

    徐元佐打了个冷颤,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道:之前我弄了个仁寿堂的公司。说着徐元佐将公司的章程运作方式盈利点股东权力董事会构成,一一与沈玉君说了。

    如今这个时代,合伙合股做生意的越来越多,徐元佐这套东西无疑就是繁杂缜密,并不至于让听者惊为天人。

    沈玉君十岁出来跟着父亲经商,自己独当一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快就摸清了脉络,明白了徐元佐的意思。

    我想与沈家合开这样一个公司,一起赚钱。徐元佐道。

    如此一来,就怕家产外流。

    沈玉君心中迟疑,终于还是摇头道:若我们两家合股,到时候听谁的呢

    一般来说,我出钱的地方就得听我的。徐元佐道:这是我爹教我的。若是自己做不了主,宁可不投银子下去。

    这当然是前世的父亲教的。

    沈玉君偏头想了想,道:如何教我信你能够将这生意做得更好若是做不得更好,我家如今规模为何要与你合股

    徐元佐笑道:上次我为你献策,要你建工商之学,建武备之学,你建起来了么

    沈玉君微微脸红:虽然你说得有理,然而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做成的。如今虽然尚未建成学校,但也已经安排了十几个少年在跟人学。

    徐元佐道:这事若是放在我手上,就不会这么慢。说罢,他将唐行经济书院的规模报了出来,道:在校人数已经近百人,四十人毕业,尽数收用。这就是我仁寿堂能够在短短时间里,攻城略地的主力。是我徐元佐的魄力,也是眼光所在。你扪心自问,能跟我比么

    沈玉君沉默了。

    扪心自问,自己的确没有将徐元佐的建议放在最高的优先级,拖拖拉拉,也不知道该如何入手。更不像徐元佐,亲自审核教材制定学规,促进学生进步。

    然而

    我还是不乐意与外人合股。沈玉君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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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下) 海瑞相约

    大家族的保守不是说说的,没有充沛的利益驱动,谁都不愿将生意让给别人。徐元佐来到大明之后第一次挫折就应在了沈玉君身上。他无法用利益来说服表姐,又不能用亲情来感化,尤其可恼的是手中武力还未必比得上人家。

    不过到底还是亲戚,虽然合作不成,脸面也没彻底撕破。

    两人又喝了两盏米酒,交换了礼物,方才散会。

    徐元佐原本有心去上海拜会唐继禄和康承嗣。前者在他尚处微末之中时便送了帖子,若是这边没能抱上徐阶的大腿,这位曾经的操江总督也是一条极粗的金大腿。路过上海,去拜会一下,送点礼物,乃是应尽的礼数。

    至于后者,是康家的掌门人,康彭祖的父亲。自己曾受过人家招待,按照礼节也该去一趟,即便现在康彭祖在郡城。

    送这两家人家的礼物其实都带来了,不过因为沈玉君的拒绝,徐元佐真是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于是打发了家人将礼物送去,表示一番心意,自己带着大部队连城都懒得进,即刻转头回郡城。

    沈玉君却又派人追了过来。送了徐元佐两个人。

    一个是广州人,一个是会说广州话的崇明人。这两人都是驯鸽高手,正是特意为徐元佐招募的。徐元佐当日想要十个,在沈玉君看来实在太不着调,所以只招了两个过来。

    沈玉君本意是想宽慰一下表弟,到底自己绝情地拒绝了两家合股的事。然而徐元佐原本是想在各个要点安排一个鸽场,所以十个人绝对算是少的。如今只来了两个人,那就得自己培养子弟,岂不是耽误进度么

    所以宽慰的效果没有达成,反倒更心塞了。

    徐元佐叫过梅成功:给这两位师傅讲一讲咱们的福利待遇。让他们再招募一些有水平,能够独当一面,办好鸽场的亲朋故旧来。无论是广州的,或是崇明的,只要能驯好鸽子,咱们都要。

    梅成功应命而出。先将这命令记在了小本子上,然后又去传达了佐哥儿对飞鸽的兴趣。

    徐元佐回到郡城之后,还没来得及安排鸽场事宜,就被海瑞约见了。

    作为徐阁老的家人,被动享受官僚光环,不是官员能够随意传唤的。郑岳那边是因为有师生之宜,呼来唤去属于天理伦常,没人能说什么。然而海瑞这边却没这重关系,所以要见徐元佐。仍旧得低头递帖子。

    海瑞不希望让御史抓住把柄,说他跪舔徐阶,所以也不登门拜访。在主持松江府三个月后,终于约徐元佐去府衙商谈,这难免叫人解读为退让和妥协。

    徐元佐觉得这不是海瑞的性格,一时又缺少资料,分析不出什么,总之先报给徐阶知道。

    徐阶倒是很了解地方官员的顾虑。他原本是清流。属于那种在北京编编国史写写文章讲讲道德就可以入阁为相的人。后来得罪了张孚敬,一路贬到福建南平当推官。从这个位置上。再升黄州府同知浙江按察佥事江西按察副使当真是一步步杀上首辅之位的。

    正因为这样的人生历练,使得他对大明官场认识之深刻,恐怕无人能及。

    海刚峰没有根基,到处扑火。徐阶如今专心编书,已经很少关心政局了。

    大父的意思是,苏州那边有变徐元佐轻声道。

    为何朝廷要将吴抚治所放在苏州徐阶轻笑道:只因苏州比松江更为重要。如今松江这边他几乎用不上力。不回苏州又能如何

    徐元佐点头受教。

    这也是拜你所赐啊。徐阶长叹一声。

    徐元佐有些意外:孙儿并没做什么呀。

    你叫府县都去查商税了,田土诉讼就只有给海瑞自己解决。他又不是铁打的,怎能顾得过来徐阶斜眼看徐元佐:你这招釜底抽薪,岂不是将他高高架起么

    徐元佐故作谦虚,嘿嘿一笑:真是歪打正着。其实孙儿的本意只是想丰富国税罢了。

    徐阶道:老夫不明商场。不过商场官场战场,一理通百理明。海瑞一直在松江,苏州那边的商贾会作何反应你若是将眼光放长远些,苏松到底是何等格局

    徐元佐被徐阶一提点,顿时想到了历史上闻名遐迩的洞庭商帮。

    商帮以洞庭为名,其实跟洞庭湖没有半点关系。

    苏州吴县太湖之滨,有洞庭东山西山。这两山之人,从宋元至今都操持贾业,因此成就了洞庭商帮。因为他们影响力太大,所以苏商都以其为马首,他们也就成了苏州商贾的领头人。

    洞庭商帮布局全国,纵者贯通运河,横者接连荆湘两湖,听说一度在云南贵州都有三五万洞庭商旅居住。

    松江商人与之相比,更像是他们的产品供应商。

    他们会涌入松江买地置业。徐元佐一想就想明白了。

    海瑞在这边清量田地,强令豪门大户退田,告肥状的得利者之中,自耕农终究是少数,更多的还是乐意卖田自肥,把好处放进口袋里。以当前松江而言,没有大户会在这个时候引火烧身,那么苏州资本涌入就成了必然。

    苏州商人在松江买地也不是为了耕种粮食,而是要种植桑麻等经济作物。这就等于插手了松江的原料供应。

    徐家转型之后,商业成了主要支柱,田亩已经退居次位。如果明后年的原材料价格发生波动,徐家布行更是首当其冲。

    不能让那些苏佬染指我们的原材料定价权啊

    徐元佐心中腾起了一股警惕。

    商场战争,来得似乎比他预估的早了些。

    徐元佐从徐阶书房出来,方才反应过来:徐阶此刻见他,并非因为海瑞,而是已经发现了商战的苗头。这让徐元佐细思极恐:得有什么样的嗅觉,才能如此敏锐地意识到这样的大势呢

    这难道就是老子说的: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

    也太玄乎了吧

    不管怎么说,眼下最直接的应对方式就是将海瑞赶回苏州,监视苏商动向,整合松江各堂会,争取早日整合出一个以仁寿堂为骨干的云间商帮。

    松江雅称云间,在起名上似乎占了很大便宜呢

    徐元佐迈步出门,叫着棋妙:备肩舆,去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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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九 硬碰硬

    衷贞吉对于海瑞霸占府衙的事实就像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憋在心里。他现在多少了解了郑岳的心情,有个婆婆在上头指手画脚真是不能令人愉快。好在郑岳大力整治牙行,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发泄口,不用成天跟着海瑞耗在茫茫卷宗之中。

    不过衷贞吉很反感海瑞随便见个乡绅还要拉他作陪。对海瑞而言,这是避嫌。对衷贞吉而言,这简直是多事。

    徐元佐进了府衙,一眼就看出了衷贞吉脸色不对,显然是因为海刚峰的关系。

    原来清官跟清官也会不对付啊

    徐元佐心中暗道,颇有些爽快。作为一个后世过来的企业家,他对官员的态度十分矛盾。只要有些底子的商人,其实更喜欢清廉的官员,这样可以节约他们的公关成本。只有剑走偏锋白手起家时候的商人,才喜欢贪官,这样可以弥补他们在某些方面的不足就像人民币战士一样。

    然而清廉的官员往往固执己见,这就让人头痛了。无论政治还是商业,妥协沟通互利双赢,这才是长久之道。清官一下子就把妥协沟通的路堵死了,什么都得听他的,自己不在乎利益,逼着人家也不能言利,这简直是道德绑架。

    所以往往贪官更可爱,还能做更多的事,就是这么个道理。

    学生拜见部院老爷,府尊老爷。徐元佐上前深深一躬。

    两位老爷当然不会回礼,海瑞只是点了点头,便道:敬琏,坐。今日请你过来,乃是要商量一下退田的事。

    徐元佐在衷贞吉下手坐了,拱手道:廉宪大老爷容秉。我徐家已经没什么田亩了,而且产权明晰,退无可退。

    海瑞案头上倒是有几十份告徐家的诉状比徐元佐那个时空要少不少。然而这些诉状追查下去,却都是徐家下人打着主人旗号侵占的。海瑞本来还担心徐阶护短,结果徐府来了个管事,快刀斩乱麻一般就把事情给办了。

    海瑞道:徐阁老固然立了士则。可是松江还是有不少豪门大户侵占良田,不肯退归原主。这事恐怕要敬琏帮忙说项了。

    廉宪,我家为了成全忠义,率先退田,已然见弃于乡党。学生更是无名之辈,焉能帮得上这么大的忙徐元佐不卑不亢道。

    你个滑头当我不知道仁寿堂的事么

    海瑞心中暗骂,面色冷青,道:敬琏何必妄自菲薄你在乡梓,恐怕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

    老爷太过抬举了。徐元佐咬死不松口。

    当真不能海瑞面色愈发阴沉:仁寿堂包税之事。可要本院查一查

    大明律禁止富户包税,就是怕生出鱼肉乡里的情弊。

    这一条就在隐匿费用税粮课物条款之下。

    徐元佐反倒笑了:老爷错了。

    错了

    大错特错徐元佐脸上一板,气场丝毫不弱:仁寿堂交上来的税款,都是自家的产业。不知包税之说从何而来

    你莫要狡辩,本部这边大有人证物证海瑞见徐元佐狡辩,伸手从案头取下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卷宗,翻看一看,旋即扔向徐元佐。哗啦啦如天女散花。

    徐元佐出手如电,空中抓了一把。足足有三五张,左右一看,原来这些物证便是仁寿堂查别人账目总结出来的报表。报表上有立账人查账人监账人的三方名章,无论如何赖不掉的。

    这就算物证了徐元佐随手将报表扔在地上:这是我受本县郑老爷之命,派人帮着县衙书吏做的报表。这些人吃喝用度工钱支付都在县里,乃是人手不足时聘用的白役。

    海瑞一噎:难道你仁寿堂的人还可以兼做白役

    何止徐元佐道:如今秋粮征纳之际。乃是国家大事,非但他们可以兼做白役,就连我仁寿堂整个都是白役

    海瑞当然不能理解政府外聘企业单位,不过听上去却很有道理:国家有事,天下之人都该尽责尽力。仁寿堂这么做并没有错啊。

    衷贞吉一向觉得徐元佐温文尔雅,持礼甚躬,颇有世家子弟的气度。今日却见到了徐元佐的另一面,颇有些受到惊吓的感觉。

    这人可是海瑞啊官场中赫赫有名的海阎王人家一句话,你就得背井离乡三千里啊

    衷贞吉不由头皮发麻,咳咳两声,道:秋税的确不能耽搁,府县人手实在不足,征调民间堪用之士也是常有的。廉宪,如今富户视我等如仇雠,若要强压,恐怕京师那边又要再起波折啊。

    海瑞冷笑道:无非一些御史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海瑞何惜此官

    哼哼。原来赫赫大名的海青天,也只是个自珍羽毛的庸官。徐元佐冷声嘲讽道。

    你就少说两句吧

    衷贞吉用力瞪着徐元佐。

    海瑞面色更加难看,简直如同庙里的钟馗,恨不得要将徐元佐吞下去。

    江南百姓都盼着青天大老爷来主持公道,造福一方,谁知道大老爷竟然不惜此官这不就是无所谓百姓的意思咯徐元佐丝毫不惧,更是站起身加强语势。

    海瑞又被噎住了,一股气在胸口如论如何顺不过来。

    徐元佐道:老爷强求退田,所为者何他不等海瑞说话,继续道:为民生而已。殊不知,这田亩同样是富户的命根子。老爷为了穷贫者能够安生立命,难道就可以断了富裕人家的命根

    徐元佐见海瑞仍旧气得说不出话,继续道:学生当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有先定分,所以能止争。廉宪一味要止争,却不先定分,岂非缘木求鱼

    海瑞道:如今之争,就在定分上。我要富户退田,不正是将这分定下来么

    老爷是来救济刁民来的。如今松江多有人喊:种瘦田不如告肥状。何者因为老爷看似公平,实则不公徐元佐说着,发现衷贞吉的反应比海瑞还大,双眼都要冒出火来了,不由好奇,暗道:我没惹到你吧

    你敢说本官不公海瑞这回也要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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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零 铁骨铮铮

    自是不公徐元佐专心对付海瑞:国家早有法度,地权者,在民以地契为凭,在官以鳞册为证。老爷若是真的公正,自当严执国法,只看鳞册和地契,管他富民贫民若是以贫富来定分,敢问老爷:如何确定那人是真贫假贫是真富家还是虚架子

    海瑞的司法思想虽然很贴近人本主义,颇有些开明的味道。目的也是缓和阶级矛盾,拉低贫富差距,乃是朴素的耕者有其田思想。

    想法是好的,关键在于执行性。

    首先,如何界定贫与富呢装贫装富的人还少么如今这个没有银行可查存款,连地产登记都无法普及的时代,贫富的划分,行政干涉财富再分配,简直是逆天难度。

    海瑞不是没有经历过基层的清流官,自然知道这些问题。不过他实在也是想不出办法,难道挨家挨户去察访么他能够做的,只是保证一个大概,至于这个大概的信心指数,恐怕就只能说问心无愧了。

    见海瑞久久没有声音,徐元佐方才道:老爷要是想将田亩的事扯清楚,还是得优先清丈田亩,重新整理鱼鳞黄册。那些连黄册上连名字都没有隐匿黑户,焉能告人侵占田产首先得按律抓起来打一顿才对嘛。

    海瑞暗暗神伤。他不能否认徐元佐的建议有道理,但他实在无法面对那么庞大的工程。

    这事

    海瑞刚开了口,徐元佐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作为天下孤臣,海瑞的孤独简直写在了脸上。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者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难者亦难矣。徐元佐朗声道:学生听闻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穷者对富者道:我想去南海,同去如何富者说:你靠什么去呢穷者说:一个水瓶,一个饭钵,就足够了。富和尚说:我几年来想雇船而往下游走,还没有能够去成呢。你靠什么去

    到了第二年,穷和尚从南海回来了。告诉富和尚,富和尚只能惭愧以对。

    四川距离南海,不知几千里路。富和尚不能到达,穷和尚却能做到。君子圣人门徒,立志为生民立命,难道还不如四川乡下的那个穷僧么

    海瑞听徐元佐洋洋洒洒说完,心中震撼不已。

    廉宪若是真心愿为生民立命,学生倒是有三件事可以为廉宪效劳。徐元佐换了谦恭的口吻,微微欠身。

    哪三件海瑞不自觉中已经被带入彀中。

    其一。为部院指条路。徐元佐道:江南之事枢纽不在松江,不在应天,只在苏州。苏州治,则江南治;苏州不治,其他九府即便治了一时,待廉宪高升,定然又是人去政息的结局。廉宪所做的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这是为何非但海瑞想问,衷贞吉也有些不服气呢。

    苏松并举。都是海内大郡,为何徐元佐将苏州吹到天上去了

    因为得把海瑞这个祸水往苏州引呀

    徐元佐冷笑一声。以不容辩驳的姿态道:廉宪想不通么为何天下人都要学苏样而不学松样呢这种明摆着的事,一眼就该能看出症结呀,哎哎,叫学生如何解释呢

    天下服饰首饰糕点,乃至生活方式,都要学苏样。可见苏州样式才是大明的潮流风向标。当然,这跟徐元佐的论点没有丝毫因果关系,纯粹是为了祸水东引,放放嘴炮。不过想来海瑞也算是才智中等,如果自己耗费心力苦苦琢磨一番。大约是能够找出个合理依据的。

    果不其然,海瑞抚须长吟:擒贼擒王,也有道理。

    徐元佐心中一笑,脸上也是一笑,只是气味不同罢了。

    其二,他道,松江这边虽然不能立刻着手丈量田亩,却可以疏浚河道。学生有个想法,为何不将淀山湖太湖诸水系连通起来,打造一条滋养一方的大浦江呢

    衷贞吉眼睛一亮,道:廉宪,这便是下官之前进言过的黄浦江大工。一旦此工完成,松江一府两县能增良田沃土数千顷啊

    海瑞微微点头,望向徐元佐,道:其三呢

    其三,学生可以送廉宪一件丈量田亩的利器。徐元佐道。

    是何利器海瑞问道。

    徐元佐道:请借笔墨一用。

    海瑞当即叫人呈上笔墨纸砚。

    徐元佐临案舔笔,先在纸上画了一条线。

    这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徐元佐看着这条线,放下笔,道:不好意思,麻烦廉宪找个画师。

    海瑞脸上一黑:你逗我玩啊

    衷贞吉听着徐元佐的意思,是要劝海瑞回苏州,哪里还等得及找画师毛遂自荐道:本官颇善丹青,可以代笔。

    徐元佐如释重负,将位置让给了衷贞吉,道:请老黄堂先画一条麻绳。绳子上要有绳节。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同样的笔墨,衷贞吉出来的线条就是活的,三五根交缠一块,干净利索就是条麻绳。

    再画上绳节,清晰明了,谁都能认出来

    徐元佐听说过书画不分家,这才真心佩服起来。他看了一眼海瑞,暗道:你读书没人读得好,才艺也没人出众,就是作死折腾这条没人能比得上你啊

    然后呢衷贞吉悬腕问道。

    徐元佐当即叫他画了推车,画了绳箱,画了转轮和联动轴。

    这便是万历初年为了丈量天下田亩而开发出来的丈量步车。

    徐元佐解释了用法之后,道:廉宪可以用蔑卷来替代绳卷,都是一样的。关键是要在衙门里定下度量,严苛把关,不能叫尺码大小偏差太大,有失公允。

    推动车,拉扯出卷起来的绳尺,自然可以量出田亩的周长。以长宽算面积,这对于明人而言实在是送分题了。

    海瑞微微颌首:你果然有些偏才。

    廉宪这话说的,若不是我答应了宗师在二十岁前不下场,说不定后年琼林宴上也有学生的一席呢。徐元佐昂首道。

    海瑞斜眼看着徐元佐,道:你这是怎么叫我不舒服怎么来是吧

    徐元佐呵呵笑道:学生还有一桩事要讨教廉宪。

    说。海瑞一点好脸都不肯给徐元佐了。

    诚如学生之前说过的,廉宪的困顿就在无人可用四个字上。廉宪回到苏州,这办事的人从何而来呢徐元佐问道。

    海瑞脸色就像是涂了墨一样。

    这一刻,包龙图附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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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一 滴水不漏

    据后世历史学家推测,大明在万历时代人口过亿。这个推测缺乏直接史料证明,因为大明官方只登记丁口,也就是纳税人口。卫所的人口数据又是保密的,就连兵部尚书都不能查,为此还在崇祯朝打过口水官司。

    相对于实际人口,知识分子的统计数据就靠谱多了。生员入学之后,必然造册;举人名额是各省确定,三年一考,没听说过哪个省有缺额;到了进士就更明确了,每一科都有登科录,非但有人数,还有人名和人物小传。

    按照考据数据,全天下的生员估计在十万左右,姑且算大明人口是一亿,那么生员在人口比例中只有百分之零点一。

    江南这边人民生活水平略高,读书人口也就略多。郡县城和外围的市镇乡村平均一下之后,差不多四五十个读书人可以取中一个生员。

    这个数据也符合徐元佐辛辛苦苦从朱里唐行挤出几十个学徒的现状。

    徐元佐将这笔账仔仔细细算给了海瑞之后,看着海瑞一脸黑光,颇有些知识上碾压带来的愉快。

    廉宪,您打算上哪去找这人呢徐元佐最后以补刀收尾。

    海瑞看了看衷贞吉,心中暗道:这知府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衷贞吉躲过海瑞的目光,望向徐元佐,暗道:把他哄走就行了,你出这难题到底算几个意思

    徐元佐其实就两个意思。

    第一,伏低做小太久了,遇到个不会轻易咬人的老虎,捋捋虎须,摸摸虎头,颇为有趣。

    第二。降伏老虎之后,还可以借着虎威做点事嘛。

    你既然如此说了,想来胸腹之中已有了主意吧。海瑞道。

    徐元佐面带微笑:新主意也没有,故技重施还是可以的。他顿了顿,又朝天拱了拱手,道:太祖高皇帝生怕官吏扰民。所以衙门吏目定额有限。当时天下萧条,尚且够用。如今世事变异,人手不够是很正常的,所以才有了白役啊。

    海瑞微微一愣,犹记得刚刚自己还拿着白役的问题发作了徐元佐,想想还真让人觉得脸红。

    徐元佐却像是毫无芥蒂一般,道:廉宪若是不嫌弃,仁寿堂多少能抽调二三十人出来。若是再从松江其他商户借调些掌柜伙计,廉宪要凑一百人略有些困难。不过六七十人应该没问题。

    这些人

    海瑞心中暗道:没人时烦恼,真要有了人,食宿工钱怎么办

    徐元佐看着海瑞欲言又止,心中暗笑:现在知道小金库的重要性了吧

    大明终究不是大唐,随便征调民役毫无压力。经历了宋朝的文化积累之后,官方不能与民争利,不能随意役使百姓,该给的工钱不能拖欠。已经成了通则。官府要用白役,只有两条路:默许他们从百姓身上捞油水;给他们工食银。

    没有白吃的午餐。这话对官府也一样适用。

    仁寿堂这边就不提工钱的事了。徐元佐大方道:就我们自己承担吧。不过食宿方面,总不能再压在我们头上了吧

    从松江到苏州办事,又不是一天来回,二三十人的食宿不是一笔小数目。徐元佐已经提供了人手,难道还得自备粮草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海瑞心中挠得发痒,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他自己不留存办公经费。觉得那样不合祖制。可是祖制没有教他一个大饼养活一千人的秘法呀

    徐元佐躬身道:廉宪请慢慢斟酌,学生还要去县里回禀差事,先行告辞了。

    海瑞支吾两声,让他自便。

    衷贞吉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你别弄巧成拙。到时候海阎王不走了怎么办

    徐元佐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只是朝他行礼,便退了出去。

    啊,下官正有事要问他,告罪,告罪。衷贞吉坐不住了,起身也要走。

    海瑞同样没留,一心在盘算能否从苏州公帑之中寻到这笔开支的立项。可惜白役白役,便是白身役夫的意思,地方官用白役都是自己掏钱,另立名目从公帑里支出。这手法类似后世找发票报销抵充奖金,逻辑简明,操作上却有难度。

    海瑞偏偏没有这个技能。

    衷贞吉追到外面,叫住了徐元佐。

    徐元佐早知道知府老爷要追出来,并不意外。

    你刚才大包大揽,偏偏又在银钱上卡他,可是别有图谋衷贞吉板着面孔。

    徐元佐嘿嘿一笑:学生哪有什么图谋,就事论事而言。

    衷贞吉也是一任任做到知府的,前后贯通一思量,便道:你是想包揽黄浦吴淞的河道工程

    徐元佐笑了笑:要送走海青天,总得给他点人马。要养活这批人马,终究得给仁寿堂一些利润。或者阖郡上下单独凑一笔送神银,学生并无不可。

    衷贞吉立刻将这条锁链联络起来,心中不免佩服:果然滴水不漏。他仁寿堂出面做好事,其实还是地方富户出银子。只是这笔银子又是花在河道疏浚上,他包揽工程从中牟利,人情法理全都说得过去。

    朝廷未必肯批这么大笔银钱。衷贞吉道。

    徐元佐道:这总比花钱雇白役方便。府县留存一些,朝廷拨发一些,地方捐献一些,林林总总合起来,够人吃口饭就行了。

    衷贞吉早就向上面呈交了疏浚河道开挖新河的申请。

    理论上松江府是归南京六部直隶的,不过南京六部说白了备用朝廷,手里并没有实权。所以同样的东西还得送北京一份。北京那边管着全国,着眼点要比南方大臣全面,这么大的工程实在不是说干就能干的。

    更何况如今实在是个多事之秋。

    九月初六,俺答率数万骑入犯大同右卫镇川堡,东西分掠山阴应州怀仁浑源等处。地方守军不堪一战,能自保者寥寥,以至于从总督陈其学巡抚李秋总兵赵苛胡镇数十人降职降俸夺俸下御史逮问。

    这些遭了鞑靼侵袭的地方要安顿赈济。另外还有黄河在沛县决口,从考城虞城曹单丰沛到徐州全都受害。漕船在邳州受阻,无法北上。淮水跟着溢出河道,吞没周围良田民居。

    这时候江南又要留存又要拨款,真是雪上添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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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二 年末

    海瑞有时候真的挺招人恨,不过这里面又有程度上的不同。

    有些人家是的确吃了海青天的亏,偏偏人家是巡抚一方的封疆大吏,要想扳倒这个层面的高官,怎么也得内阁首辅或是六部正堂出面。大明有这样面子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多。

    次一等是厌恶海瑞破坏潜规则的利益集团。潜规则是一种对规则的变通和补充,是最贴近人内心的规则。破坏潜规则,说明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讨厌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这种人没有切身之痛,顺水人情没问题,真要他们出面却是不能够。

    再次一等就是墙头草了。这类人没有什么主见,亲友团怎么说,他便怎么想。大家都说海瑞海阎王烦人讨厌,他也会跟着喊两嗓子,丝毫不会去思考海瑞的作为对他有何影响甚至海瑞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呢。

    徐元佐很清楚群体无意识的威力,仗着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对海瑞打一棒子又给颗糖。海瑞对此只能囫囵吞下,外人不知所以,还以为徐元佐真是铁骨铮铮不畏强权的好男儿。

    因为驱逐海瑞已经成了官富民共识,所以徐元佐开出的价码并不算高。何况他也不是单枪匹马吃独食。

    海瑞不是还要从别的商贾人家借调掌柜么这些人家自然也能分上一段工程,或是自己做,或是分包出去,终究不会吃亏。

    那些不出力的人家,便得出钱。

    名目也很好听啊:为了造福乡梓疏浚河道,开挖新河。

    这些都是衷贞吉和下面两位知县的工作。他们能够募集到的资金越多。问国库拿的就越少,压力也就越小。户部为了安抚他们,同意留存的银子也就更多。如果能够有所结余,那么留存下来的税金就可以转入小金库。

    这个小金库在贪官手里,多半是私下吞没了。在清官手里,却是方便日后做一些小的利民便民工程。或是作为骨头扔给胥吏差役,叫他们咬百姓的时候稍微轻些。

    有海瑞的前车之鉴,衷贞吉和郑岳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隆庆三年十月廿七,松江河道工程正式立项。

    按照之前官府的通论,只有登记在工商册上的企业才能竞标,所以徐氏工程队建设社夺得了绝大部分的河段工程。没有资质考核,没有技术标商务标那么复杂的程序,衷贞吉带着两位县令就决定了竞标结果。

    剩下的河段则是其他出人出钱的人家分摊。出了人的商贾之家多少能赚点,出钱又承包河段的。只能说是真正热心乡梓。

    无论如何,按照传统习惯,但凡是工程就要立碑。碑上要记叙这桩大工程的主导者,碑后要刻上捐款者的姓名籍贯。这也是古今如一,并未变过。

    每年冬天农闲都是劳动力过剩的时节,也是兴建工程最多的时候。

    往年老严头要到处带着儿郎们混饭吃,今年却是拿了个怎么看都做不完的工程。这就像是半饥半饱一辈子的乞丐,乍然间拿到了一座吃也吃不完的米山。真是欣喜得令人发憷,生怕恍然间做了一场美梦。

    不要紧。慢慢做。做不完可以包出去。徐元佐道:关键是锻炼人手,日后基础建设还很多。

    老严头头一回听说基础建设,不过大概能够猜到是一些修桥挖河官府给钱的活计。

    您老放心,疏浚河道开挖新河看似只要卖力气,其实也有讲究,儿郎们做了这个。日后干什么都有个底子。老严头顺着徐元佐的话保证道。

    徐元佐道:这条黄浦江唔,等它彻底完工了,估计就是这个名字。这江是太湖入海的主通道,是松江府五百年兴盛的根本,千万不能省工省料。

    使劲用钱呗。是这个意思吧

    老严头心中琢磨着,道:小老儿知道,佐哥儿放心。

    徐元佐又特地关照了朱泖河河段的工程。那条河贯穿朱家角和沈巷,就是徐元佐从小玩到大的那条。如今朱里因为地理位置,还没进入巅峰,不过也可以先把河道准备好。

    徐元佐道:小工要自己慢慢养,大工也要开始准备。对了,我说的图纸,你觉得如何

    图纸取代模型是徐元佐的重要推进过程。日后是做挖泥砌砖的工程队,还是高端大气的建筑师事务所,全看能否贯彻图纸了。

    这个好是好,就是没多大用。老严头扭捏道。

    这就是我叫你锻炼队伍的缘故。徐元佐道:如今什么都是你盯着,自然没问题。你盯不住的地方呢自然就看图纸说话。这事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我要切实推进

    是是。老严头连忙应道。

    徐元佐怕他阳奉阴违,又把梅成功叫来,关照图纸入库备档的事。

    看到梅成功在小本本上写下来,老严头知道这事是逃不掉的了。

    老严头离开之后,陆夫子方才进来。

    徐元佐只来得及喝了口茶,就不得不接待他。

    陆夫子是徐元佐的蒙师,地位比别人略高些。不过他看到朱里几个大户来求见徐元佐,只能见到陆大有,就知道如今这个学生已经大大不同往日了。要想不惹人烦,关键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于是,陆夫子决定把徐元佐当朋友看。

    其实两人现在的关系是同学。

    只是徐元佐在府学,陆夫子在县学。

    这回来,是要多谢敬琏。陆夫子轻轻点了点:那批布实在太关照我们了。

    徐元佐立时懂了,没空拐外抹角,直接道:夫子是为了世兄来的吧明年世兄可还打算走西北么

    陆夫子连忙道:西安就不去了,听说鞑靼闹得厉害。

    徐元佐也听说了九月时候的外族入侵,比周围人更加明白这种被异族欺辱的痛楚。

    不过要说闹到了西安,那也实在是危言耸听。若是鞑靼能打到西安,恐怕万历三大征的第一征首先是征鞑靼。

    徐元佐道:若是如此,多批点布也无妨。只是在江南一带转卖,获利不丰。

    陆夫子道:其实这回来,是想托敬琏找个稳妥的营生给你那位不成材的世兄。这事说来丢脸,唉,他就是耳根子软,给人一说就吓破了胆,又吃不得苦。

    徐元佐笑笑:世兄哪有这般不堪。他停了停,道:如今我这里也是用人之际,夫子且叫世兄过来就是了。也叫世兄来看看我这里的规模,到时候想做什么再挑便是了。

    关键是要看看陆鼎元能做什么。如果会算账那是最好,现在最缺账房先生。若是不会,就要进行补习,然后是放在工地上监工,或是在客栈负责经营,就要看他的资质和能力了。

    陆夫子知道徐元佐雷厉风行,有些后悔没把陆鼎元一同带来。如果不是过于小心地试探,现在陆鼎元说不定已经可以开始上班干活了。

    想到外面还有一堆人等着见徐元佐,陆夫子终于没有浪费时间,一边起身告辞,一边道:今年又有挖了几个不错的小子,过完年给你带过来。

    徐元佐点头道:只要夫子觉得可以的,直接送到唐行的经济书院,让他们再学点东西吧。他嘴上虽然这么应着,心思却落在了过年上。

    又到了一年的年关,也是长假时间,想想这是痛苦。人们从工作中获取的快乐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弄出来这倒霉的假期

    不过又到了杀穷鬼的时节

    徐元佐心中不由轻松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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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三 年会

    穷鬼如同韭菜,割完一茬又长一茬。

    到了长不出来的时候,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了流民流寇起义军,改朝换代的时候也就来了。

    徐元佐去年刚来的时候,对于杀穷鬼简直如同过节一样。徐家的新园也是因此才得以扩建,为他在徐家的地位提供了不小的助力。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徐元佐已经不需要斩杀穷鬼来提高自己的实力了。

    他已经有了斩杀富户的能力,何必着眼于那些穷人呢

    更关键的是,数量占据绝大多数的穷人,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舆论阵地。为了些许银子断送自己的美誉度忠诚度,非但不明智,简直是鼠目寸光的愚昧。

    冬至将至,整个唐行都充斥着压抑和节庆两种对抗的气氛。

    节庆自不用说,这是一年一度向祖宗报告自己成就的日子,也是祈求祖宗保佑的日子。许多人都相信,只要冬至过得好,来年就一定会红红火火。

    压抑则是因为杀穷鬼。穷鬼不单单是耕种了几亩地的小农其实这种人只要不遭遇大天灾,并不会沦为穷鬼。穷鬼常常是借贷经营的自耕农小地主手工业者。正是因为借贷,本利重重,才有可能破产。

    即便不至于破产,要挤出一笔钱还债也是很辛苦的。

    徐元佐掌管着徐氏布行的账房,自觉地带入了首席财务官的身份,一边带着学徒和门徒清理一年的账目,一边安排今年的年会。现在他的嫡系部队仍旧是朱里子弟,不过渐渐多了唐行少年。

    这些青少年的关系挂靠在园管行仁寿堂云间公益广济会,不过他们并不介意从哪里拿工资,而是只认准了一个人:佐哥儿。

    徐元佐正是因此才敢将园管行的少年渐渐分流到仁寿堂和广济会之下。前者是有其他股东可以分担人力成本他本人只负担百分之四十。所以占据比重略大;

    后者则实在是需要听话懂事有知识的人干活。如果说园管行的账目只要会四则运算就能做,仁寿堂的账目有会计上岗证就能做,那么云间公益广济会的要求则更高,需要一定的金融头脑和数学思维才能担当。若是见识少脑子笨的,根本无法在各种资本转移中理清思绪,到最后就是一笔糊涂账。

    冬月初一。各地的徐家军汇聚到了郡城。

    徐元佐包下了望云楼的一座别院,作为年会会址。少年们都是纯良之家的孩子,此生头一回进青楼,只见雕梁画栋,富贵非常,各个看得目瞪口呆,都在为自己的佐哥儿盘算着得花多少银子。

    其实选在这里倒真不需要太多银子。

    因为青楼白天是不营业的,空着也是空着。徐元佐又不需要姐儿相陪,所以萧妈妈为了示好。根本就没指望赚他银钱。只是午餐要找大师傅来做,而且上百人的规模已经不小了,非一般厨师能够胜任,这才花了点钱。

    不过相比包下整座太白楼,价格已经十分便宜了。

    众人先在正厅里开会,徐元佐四面走动着,时不时展露一手过目不忘的本事,叫不少人心情激荡:佐哥儿竟然还记得我

    梅成功见人都到了。走到徐元佐跟前,低声道:佐哥儿。人都来齐了,现在开始么。

    徐元佐点了点头,整了整衣冠,迈步走到厅里临时搭出来的木台上。他今日选了一条的颜色较深的青色襕衫,头戴乌纱方巾,精神抖擞又带着威严肃穆。成功地弥补了年龄上的弱点。

    徐元佐站在台上,四下环顾,十人的大台面,整整坐了十桌。这些都是核心的徐家军班底。外面还有许多学徒伙计仍坚守岗位,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有资格参加年会。

    这次年会本来是该放在唐行的。大家都方便。徐元佐一开口,整个厅堂之中再没一点声音。

    只是因为我兼着布行这边的账房,事务太重,所以只有请大家来郡城开会了。徐元佐微微欠了欠身:辛苦诸位了。

    有几个懂礼数的少年连忙起身回礼,登时带动一片,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程宰和李文明是被邀请来观礼的,坐在主桌,看到眼前情形,也只好跟着站起身,以免显得太过突兀。

    徐元佐示意大家坐下,目光落在了十几张熟面孔上,笑道:去年冬至前,咱们还只有一个夏圩的园子。兄弟们整日巡查读书,还都是一脸稚气。如今已经不少人都独当一面了,成熟了许多啊。

    下面顾水生姜百里陆大有等人面露笑意。他们现在关系还在园管行,眼看着手下小弟一日日派出去,开始也有些着急。不过有家客栈的发展极好,牙行的业务接手之后势力反倒更大了,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焉能不笑。

    从一个小园子,到有家客栈,再到如今遍布全县的仁寿堂广济会,咱们只用了一年。徐元佐拉长了声音:是因为我徐某人的才能比人高么他猛然拉高了声调:不是因为咱们弟兄齐心大家齐心合力,才开创了今日的局面

    台下众人猛然一股热血冲头,浑身寒毛尽竖,有几个甚至微微颤抖。

    谁都不能否认,在佐哥儿手下干活,远比同行业其他掌柜手下要辛苦得多。人家干一遍的事,佐哥儿都要求三倍。

    人家每天巡察两次库房,有家客栈是每个时辰巡察两次;人家一天结一次账就过了,佐哥儿却要有人复核,有人终察;人家闲暇时可以去听书看戏,佐哥儿手下却必须做题读书

    也正是因为佐哥儿的严格要求,规矩苛刻,才让他们看到了自己与别人家伙计不同的地方。

    就像是精锐之师看那些乌合之众。

    此刻,佐哥儿将成就和荣誉分给了所有人,谁都知道自己没有白混,自己是做出了成绩的

    程宰算是半个自家人,李文明却是完全的看客。他端着茶盏遮住了半张脸,眼睛在众人脸上飞速掠过,看到了一张张出奇相似的神情都是激动之中带着感激。

    以前只知道徐敬琏会做人,如今看来这操纵人心的手段也是不凡。不过这些人终究年轻,热血上头,的确容易被他掌控。

    李文明心中暗道:看来请乡里幕友的事还得用心些,可不能将他当寻常人敷衍,反倒弱了情谊。

    徐元佐却不是单单靠热血和人格魅力混社会的。

    好老板,钱说话

    今年大家的成绩有目共睹。徐元佐道:园管行今年营业额达到了六千七百两,净利润五千八百两

    园管行开辟了音乐会所之后,知名度益发上涨。老会员巩固之余,也有不少人申请成为新会员。只是因为门槛略高,所以入会人数并不多。然而营业利润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六点五六,可见园管行盈利能力的强劲。

    这只是园管行总部。旗下有家客栈五处分店,营业额最高的是唐行店,营业额达到了一千三百两,最低的刘家角也有七百两。而刘家角的营业利润率却是五家店中最高的,打到了百分之七十八。

    众人之中只有寥寥少数知道营业利润率,都是徐元佐亲手栽培的税务精英。他们非但要回记账算账查账,还要了解各个数据反应的内容,以此判断企业的经营状况。这个要求已经到了大学程度,徐元佐自己只是略懂,要想系统传授却是无能为力,只能想到什么教什么。

    萧安虽然离开众人视野将近一年,然而一回来就受到了徐元佐的重用,当之无愧地坐了主桌。他刚才听到园管行的营业额和净利润就忍不住算了一下营业利润率,被百分之八十六点五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此刻听到客栈的营业利润率也能到百分之七十八,平素闷沉的心都开始动荡起来。

    佐哥儿说的这个利润率多少算好陆大有坐在萧安身边,小声问道。

    顾水生和姜百里也都是经营方向,对财务只是略懂,闻言也竖起了耳朵,等萧安回答。

    萧安有些羞涩,低声道:当然是越高越好,能一本万利那更是了不得了。

    罗振权眼睛一飘:一本万利的买卖也不是没做,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那这个百分之七十八,算高的么顾水生一边盯着台上的徐元佐,一边低声问萧安。客栈是他的主管之下,当然更加关心。

    佐哥儿说过:营业利润率到百分之十,就说明这个买卖能做下去。如果能过百分之三十,那就算是很可以的生意了。萧安道。

    顾水生还想再问,只听到周围一片惊呼,连忙转向姜百里:怎么了佐哥儿说什么

    园管行和五家客栈的年终奖姜百里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仍旧免不了颤声道:各给五百两。

    那就是三千两啊

    顾水生脑袋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打转:这么多银子,我能分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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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四 拜托

    园管行加上客栈,员工并不多。除了预留出一部分发给学徒小伙计,剩下的大头即便按照平均分,每个人都能拿到数十两。对于顾水生姜百里陆大有这样的高管,三十两起步,只会多不会少。

    从园管行分流出的少年们隐隐有些不安。他们不知道仁寿堂的经营状况,只知道任务繁重,却没见多少银钱进来。至于广济会就更惨了,辛苦一大圈全都是在花钱,根本没有收益,这奖金怎么算

    若是走了之后反倒不如在园管行拿的奖金多,岂不是辜负了当初抽调精锐的宗旨

    徐元佐一向是将好钢用在刀刃上。

    好钢就得好料啊。

    今年仁寿堂的财报还没做出来。徐元佐道。

    即便做出来也不可能叫外人知道。

    徐元佐等下面扬起失落的气氛之后,笑了笑继续道:年会不发奖金,实在是桩扫兴的事。所以不管仁寿堂的收益如何,我将以诸位的实际贡献工作态度进步程度为依据,发放本年度嘉奖。

    下面顿时传出一片惊呼,人人都伸长了脖子。坐在偏僻处的人一时没听清楚,纷纷朝前探身,询问佐哥儿到底说了什么振奋人心的话。

    徐元佐取出一本硬面簿册,宣读起一个个人名。

    被叫到名字的人,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上台领奖。

    因为银子的重量原因,徐元佐不可能带那么多现银到现场发放。虽然现银的视觉效果可能更好,不过出于安全和便利考虑,徐元佐还是让人用硬纸板写了大大的奖金数目,一一发给劳苦功高的嫡系干将。

    萧安本以为自己坐在主桌就是徐元佐给的安慰奖。到底他才回来一个多月,与那些奋斗了数月的同事相比。根本没有成绩可言。谁知道没几个人之后就听到了萧安两字,一时间让他怀疑是同名同姓。

    直到徐元佐的目光望了过来,梅成功也循着座位表快步过来,示意他快些上去。

    萧安这才站起身,张了张嘴:是我么

    徐元佐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萧安只觉得双腿发软,头脑放空。完全不知道怎么才上的台。

    谢谢。徐元佐轻声在萧安耳边道。

    萧安一愣。

    足下奉献良多,理当受此。徐元佐将签名盖章,写着见兑纹银五十两的硬纸牌发到萧安手中。

    萧安很想说一句愧不敢当,嘴唇蠕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徐元佐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轻轻将萧安拨转过身,让他面对台下众人的仰视。

    萧安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晕过去。等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又坐回了椅子上。

    顾水生等人探头看了看萧安手里的五十两。虽然表示祝贺,但也好奇为何徐元佐对他如此慷慨。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账房出身的财务都排在奖赏名单的前列,而且看起来各个都拿了很高的嘉奖。

    看来佐哥儿说的多劳多得,终究还是有道理的。

    在场的一百人中,有八十人当场领到了年终奖,最高的五十两,最低的也有二十两。绝大部分人都一举从赤贫阶级迈入了温饱水平有二十两银子打底。一家五口人,整年不用担心生计了。

    像萧安等拿了五十两最高额奖金的。勉强都可以算是进入小康生活了。若是多拿几年,甚至可能摇生一变成个小地主呢。

    徐元佐发完了奖金,干咳了一声。

    下面嗡嗡的兴奋声方才轻了许多。

    今日大家都拿到了辛苦一年的报酬,兴奋是人之常情。徐元佐道:不过有件事我也想拜托诸位。

    众人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徐元佐,眼中热情洋溢。只恨不得上去纳头便拜:愿为哥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徐元佐酝酿了一下情绪,声缓而坚定道:今日诸位拿到数十两纹银不等,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最高兴的人,恐怕还是我徐元佐。

    见有人面露讶异。徐元佐继续道:在座许多弟兄都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知道我家境贫寒,人也愚鲁迟钝。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我从小就有个夙愿,那便是成就一番事业过上吃穿不愁,顿顿肉菜的好日子。若是再放开胆子想,那就是带着身边的弟兄一起过上好日子。

    今年我侥幸考了双案首,入了府学。仁寿堂园管行诸业也颇有起色。可以拿着数千两银子给大家发奖金,托大地讲,也算小有成就了吧。徐元佐叹了口气:然而我站在这儿,看着诸位兄弟脸上的欣然快乐,却觉得肩上担子更重了。

    承蒙弟兄们不弃,大家听我信我,让大家脱贫致富,岂不就是我的责任么徐元佐扬高了声调:如今圣天子在位,贤相当国,海波平静,万业待兴,正是我等扬帆,大展宏图之时我若是不能带着诸位弟兄赚得广厦阡陌,还有什么脸面听你们喊一声哥哥

    哥哥义薄云天有人喊道。

    哥哥义薄云天

    哥哥义薄云天

    全场轰然,所有人都起身跟着喊了起来。

    李文明吓得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掉了,浑身寒毛尽竖,暗道:徐敬琏真是进可庙堂争紫袍,退可草莽竟英雄啊

    程宰看看四周人都站着,就自己跟李文明坐着,心中一动,撇下李文明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随着呼声表了忠心。

    徐元佐从业多年,不知听过多少阿谀奉承,却从未经历过这般惊心动魄的场面。只觉得热流在身中涌动,颇有要出汗的迹象。他张开双臂,轻轻往下压了压,呼声方才渐渐低了下去。

    这个义薄云天嘛,某实在受之有愧。徐元佐轻轻揉了揉喉咙,提声道:给诸位一打岔,差点忘了正题。咱们说到哪儿了

    到底都是青年少年,刚刚热血激昂,旋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徐元佐清了清嗓子,控制着节奏,等笑声落下,道:是说有件事要拜托诸位。

    哥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我等水里来火里去,皱皱眉头就活该饿死陆大有大声叫道。

    徐元佐朝他笑了笑,正色道:我只想拜托诸位:日后自己过上了好日子,不要忘了身边那些贫寒之人。

    字数外补丁:上一章的行文用字可能引起了一些读者朋友的误会,书评区和读者群都有人提出来了。小汤不多解释,反正不存在歧视穷人,因为我本来就是穷人,主角的人设也是从贫寒一步步走向巅峰,哪有自己歧视自己的道理不过有时候自嘲和坦然面对伤疤,的确会令人不快,希望大家继续随着徐元佐同学前进吧。求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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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少年热血

    人生际遇何其玄妙,上一步,人上人;落一步,人人踩。是人不肯努力上进么是他就活该被踩么我倒是觉得未必如此。又有人说人命如落英,有的落在了苇席上,有的落在了粪坑里,全是偶然。我觉得也不尽然。

    徐元佐看了看底下的反应,大部分人带着懵懂不解的神情。

    我觉得,际遇二字颇有意味。徐元佐继续道:想我也不曾有仙人灌顶,恍然大悟之类的奇遇。无非就是陆夫子带我上了一条正好适合我走的路,于是走到了今天。这便是际遇。我恳请诸位在饱食足衣之余,对身边贫寒之人施以援手,或许你也会在不经意间给他一份际遇。这是何其难得的事

    徐元佐又环视一圈,发现自己给的鸡汤颇有些冷场子的功效,刚才的热血正缓缓冷却。这也难怪,在座众人的年龄还太小,并没有真正见识过社会。他们更像是半学半工,还不知道一个人在机会的海洋中是何等干渴的确,机会就如海水,看起来无边无际,实际上却不能喝进嘴里。

    即便你们还做不到救人危难,为人铺路,不过可以从小处着手。徐元佐跳过了一些煽情,直接道:比如在邻舍倾家荡产的时候给一碗粥;又比如看到挨饿受冻的孩子,分半个饼;对于想进学却家贫的子弟,教他写写字,若是资质尚可,抽空送到咱们的经济书院最最简单的,逢年过节不要再杀穷鬼。穷鬼二字,何其刺心都是人啊

    或许前面的话有些抽象,但是说到杀穷鬼,在场众人却比徐元佐这个半路出家的外来客更加熟悉。朱里这种商业小镇。颇有不少人被当穷鬼宰杀的。那是何等光景眼看着一家好好的人,因为还不上债,家产被人搬空,生生地就倒了。

    有些人家更惨,上半年看着还是小康之家,还在琢磨着买两台织机或是多养一板蚕。遭遇个蚕病桑虫。还债无门,被人逼得走投无路,不等年关便销声匿迹了。想来多是免不了衙门口站枷,或是落个妻离子散。

    不少人都面露不忍,还有几个嘴角微微抽起,显然想到了许多事。

    罗振权坐在柔软暖和的毛皮椅垫上,轻轻挪了挪屁股。他是当过倭寇的人,早就将怜悯扔进了东海里。趁火打劫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心理障碍,因为他往往还要兼职放火的角色。听了徐元佐满含深情地演讲。罗振权心中暗道:去年这个时候,你不也兴高采烈地搞了不少地和骡子么

    程宰偷偷看诸多少年,心中暗道:徐敬琏不像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啊。听说他以前生得肥硕,再看如今这身材,啧啧,能对自己这般狠辣的人,怎么可能有菩萨心肠。

    菩萨不都是软绵绵胖嘟嘟的么

    顾水生却是身子激动得微微打摆子。

    姜百里发现了顾水生的异状,低声问道:不舒服

    去年冬至。顾水生压着喉咙,佐哥儿跟我说过这话。

    顾水生想起去年徐元佐说过的贫者愈贫。富者易富,又想起了做生意就是带着别人一同发家致富。当时徐元佐将他引为同志,可是一年劳碌下来,他自己都快忘记了,想想真是羞愧。

    姜百里听顾水生如此一说,也更加上心地听徐元佐说话。徐元佐已经说到了一个人的个人责任家庭责任社会责任。前两者还算清晰,但是社会责任一条已经超过了效力乡梓的范围,乃是要老吾老以及全国人之老,幼吾幼以及全国人之幼了。

    佐哥儿说的,真是振聋发聩。令人深省。姜百里听了之后长舒一口:难怪佐哥儿能做成大事,心胸早已经不凡了。

    顾水生和陆大有微微点头。萧安虽然一脸木讷,也是深以为然。他原本想将这五十两银子全都交给父母,不过听了徐元佐的这席话,似乎自己应该留下一些,万一日后谁需要个援手呢而且佐哥儿不是说了么,多找些先生学些实用的东西,也是对自己负责。这银子正该预留些束脩。

    徐元佐该讲的都讲了,种子算是种下去了,宣布开饭。

    年会的筵席自然不会差。人人都是一个攒盒,里面盛着雪白的大米饭,鱼肉鸡鸭四色俱全。大家吃得很斯文,主要是因为老员工已经不缺肉食了,自然少了曾经见肉不要命的冲动。

    徐元佐回到主桌打了个招呼,没有吃饭就走了。他还得赶去见一些人,并为晚上徐阶宴请故训编撰组做些准备。这边的工作就交给了陆大有,这孩子如今对于接待应酬活动组织,已经越来越有轻车熟路了。

    李文明吃了饭,因为衙门有事,也先告辞了。

    他倒不是推托,如今年关将至,衙门里事情的确不少。虽然大部分工作都是仁寿堂做的,但是仁寿堂的报表虽然清晰,却不能往上交啊这里面有多少商税改成农税,多少雇工改成差役,留存和未报私下留存如何平衡学问大得很呐

    而且这事只有东主的幕僚盯着才行,因为地方上的吏员可不管正堂掌印官的死活。真要出了事,上面只追究盖印官员的责任,绝没好心情帮你核查是否有吏员做了手脚。因为钱粮刑名问题上被坑死的知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李文明回到县衙,进了公事房,细细检查账簿,没一会儿却见郑岳来了。

    郑岳平日不轻易到僚属的办公室。他只要派人传召就行了,这回亲自过来,显然是有些个人情绪蕴藏其中。

    李文明起身行礼,请郑岳坐在主座。

    郑岳清了清喉咙,假模假样地翻了两页桌上的簿册,问道:今日敬琏那边如何

    少年热血,令人钦佩。李文明笑道:都是以天下为己任,倒不像是那些铜臭满屋的商贾之人。

    郑岳笑道:理当如此。他终究是个读书人嘛。

    李文明陪着笑了笑,直接问道:东翁可是有事要交代

    郑岳微微点了点头,道:淮水水灾的事你知道了吧

    略有耳闻。李文明道。

    张知县那边找我,想聊聊今年税银入库的事。郑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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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六 丰收年

    郑岳说的张知县便是上海知县张志贤,举人出身,行走官场颇为小心谨慎。尤其在进士面前,大有小妾见大妇的意思。

    李文明微微沉吟,知道自家东主还是个新官,很多门道都不清楚,必须要说得透彻清晰才好。他道:东翁,今年是咱们华亭头年行一条鞭法,很多事都得摸索着来。尤其是这税啊,有句老话说得好:三分税七分缴,轻易马虎不得。

    大明的税额不高,但是缴税的成本很高。国初的时候是让农民自己背去府库缴纳的,逾期不缴便有重罚。想那些种地人家,哪有多余的劳动力千里迢迢输粮真是税没几个,家产全都折腾在缴税上了。

    最痛苦的是,碰到心黑的库吏,不喂饱了死活不让税粮入库这又是一大情弊。

    所以很多地方的粮长没几年就从中产之家变成了破落户,绝非偶然。

    如今仁寿堂帮着收税,收来的税银还在人家库里呢县衙的库房大小安全都不合适,只有先寄存。论说起来这些借用的库房也是成本啊,人家哪怕堆草料,一天也有收益呢。因为徐元佐叫郑岳恩师,这才没斤斤计较。

    张知县来与东翁说这事,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吧。李文明试探道。

    郑岳道:淮水水害,漕道淤塞,上海那边有人提出走海路。

    上海那边李文明轻声笑道:能有多少运量,张知县就没说是何人鼓动他的

    郑岳被李文明这么提点,心中一动:华亭上海都不过是县。缴税入库的事,起码得松江府才能决定。而且今年税银刚收上来,到底多少运南京,多少运太仓国库。多少运内承运库,多少留存这些都还没定数呢,为何这般着急

    如此想起来,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活动了。

    论说起来,走漕运花费大些,海运省费。风险却大。各有利弊。李文明道:然而一条运河从北京到杭州,三千五百里,穿州过府,通闸过淮,上至王公,下至运丁,都指着它吃喝呢。走海运固然有人得利,这些人的势力能比得过漕运

    郑岳一个激灵,瞬间就懂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乃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张举人利令智昏,坑害到我头上来了郑岳轻轻一拍扶手,颇有些气闷。

    李文明微微躬身,道:东翁,未必然。他等郑岳缓了口气,继续道:这事还是得看个周全。既然有人活动,便要看是谁人活动的。如今南人在朝者众,说不定就有靠得住的靠山呢不过这事咱们没法问

    郑岳微微点头。知道李文明的意思。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己刚才是有些过于激动了。至于派去打听的人选,郑岳脑子里立刻就蹦出张还算英俊的面孔徐元佐。

    徐元佐是他的学生,又是徐家的人,本人做着生意,叫他去问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李文明翌日一早就去找徐元佐,结果却被告知佐哥儿昨日连夜赶回了唐行。这让他费心思量了一阵。到底是追到唐行去,还是等徐元佐回郡城再说。最麻烦的是,这事不能写成文字,以免出甚意外,落人把柄。最后只好决定自己跑一趟了。

    从郡城到唐行五十里路。走得快也要大半天。这更让李文明郁闷,郡城不好么巴巴地往唐行跑。

    他却不知道,徐元佐已经决定将根据地放在唐行了。

    首先,徐元佐可以确定唐行必然会成为青浦县的县治,占据一县核心这是商人的本能,获利也是最大。

    其次,虽然都是松江人,但是朱里唐行这边的口音与郡城的口音仍旧有些出入,一旦青浦复县,选择乡梓就很重要了。徐元佐可不想自己成为蝙蝠,似兽非兽,似鸟非鸟。

    最后,甘成泽的家丁主力都在唐行,如果有人敢在唐行对徐元佐不利,就别想活着离开唐行城出于安全考虑,徐元佐也更倾向于选在这里开会。

    尤其这回开的是董事会,九名董事之中有六个都是唐行的,当然是少数人迁就多数人。

    徐元佐作为董事会秘书,职责跟后世的上市公司董秘不同。这里他不需要对外公布信息,主要职权是联络董事或股东,召开董事会或股东大会,决定会议议题和议程。看起来都是跑腿的活,换个说法则是:我要开会就能开会,我不说开会就开不了会;我说会议讨论什么,就讨论什么;我说如何讨论,就如何讨论。

    最后,徐元佐总是能够说服他人,统一思想,做出正确的决策。

    这个正确当然也是徐元佐的标准。

    今年牙行的收益与去年基本持平。程宰站在董事会成员面前,颇有些忐忑。他道:一则是咱们裁撤了不少重复的店栈;一则是新规矩太多,人心未定。等明年众人都安定下来,收益肯定要比当初各自经营强许多。

    牙行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实际收益没有涨上去,但如此大规模的调整,又是并账又是检查,确立规矩,培训伙计,再赶上税季乱七八糟各种事,收益没有下跌就已经很不错了。

    主要是包税这块。程宰深吸了口气,希望自己看起来显得淡定一些。他道:今年县里税粮总额是七十二万伍仟四百两,因为第一年折银,都是按照一两一石算的,内含了损耗。

    这其实都是农税,大明商税即便在经济最好的时候,全国也收不到五十万两。对于华亭一县而言,商税列个一万两上下就很够意思了。

    我仁寿堂以三十税一收取商税,共得二十三万两。程宰吸了口气了,看着诸位董事的反应。

    袁正淳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不叫人探到深浅。其他的董事都没能掩盖脸上的震惊,显然被这二十三万两的商税吓了一大跳。

    怎怎会这么许多来自泗泾的董事失声问道。

    程宰道:牙行丝行织户这三家是大头,其次是各家商铺。这只是华亭县下大镇的收益。

    徐元佐听了却微微皱眉。

    虽然二十三万两的税收都快顶上仁寿堂的总资本了,但商税是百分之三点三的营业税,起征点在三十两以上。如此逆推上去,被抽税的总流水只有七百六十六万两

    这就意味着仁寿堂的市场占有率偏低,还有大量待征主体没有挖掘出来,或是有挖掘阻力。另外一种可能则是华亭的商业状况还不够好,远低于徐元佐的估测。

    在没有统计数据的时代,估测结果与客观事实出现较大偏差也是难免的。

    程宰误会了徐元佐的皱眉,以为徐敬琏对此数目不满,满心欢喜登时一空,连忙继续道:田税方面咱们跟县衙是足额之后均分。因为其中有实物折买,然后出售兑银之间的利润,所以这多出来的部分,县衙分得一万两,我仁寿堂分得六十四万两。

    袁正淳的眼睛瞬间绽放出年轻人一般的精光。

    在所有人的吸气声中,徐元佐脑中已经飞速算了起来:这回动用了大量的外聘人员,所以人力成本略高。加上公关费用其他成本,扣去七万两应该足够了。再留存二十万两作为公积金,每股分红仍旧能达到六两。

    即便是后来每股五两进入的股东,非但一年回本,每股还挣了一两。

    徐家在仁寿堂分红更是将达到可怖的二十四万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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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万之世,驰钱禁、开海贸、一条鞭,资本主义再次冒出了小小的萌芽,大明一步步走向皇朝的制高点。 这是个政商一体,亦儒亦商的时代。 这是个盛极而衰,历史拐点的时代。 这是个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时代。 这是个百业待兴,大展拳脚的时代。 这个时代,旧制度终结,新制度诞生,从此大明走上了另一条制霸世界的道路。 “敲响金子,听我说话。” ——徐元佐大明金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金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金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