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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明朝第一国师txt下载     明朝第一国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7章 第二战场,孚敬绝杀

    同学们表惊讶,又码出了一章————

    三rì后。

    元福宫。

    作为龙虎山在京城的分院,这里堪称道家圣地,除了早晚的诵祷声和偶尔响起的丝竹之音,一向保持着清静自然的状态。

    不过,就在大年初七这一天,新chūn佳节的气氛尚未散尽,元福宫的平静却被打破了,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从三清主殿传出,闷雷般滚滚而过。

    龙虎山弟子无不心神不宁,脸sè苍白。

    自从上虞来的小道士入宫以来,掌教几乎每天都要大发雷霆,众弟子心中都有着相同的疑虑,龙虎山……真的要风光不再了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掌教的怒火本是呈逐rì减弱的态势,可今天去了一趟皇城回来,突然又爆发了,从音量的响亮程度来分析,掌教真人的怒气比上次在宫中吃瘪还要大,难道他吃了个更大的亏?

    “孽障,妖孽啊!真是气死我也!”老邵胡须乱抖,手里拂尘乱甩,脚步凌乱的在殿内走了一圈又一圈,像是疯了似的,哪还有半分道家高人的形象。得亏这会儿还是冬天,否则殿内有多少只苍蝇,也都被他弄死了。

    陶仲文还算沉稳,他连声劝道:“师兄,邵师兄,弟子们都在外面听着呢,请你稍安勿躁啊。”

    “安?你叫我怎么安!”邵元节脚下停了,但嗓门却比刚才更大了,“那小贼实在太狡猾了。简直就是滑不溜手,也不知他是误打误撞,还是把皇上的心思研究得太过透彻,所作所为,就像是事先演练好了似的,他就是毒药!会上瘾的那种,皇上已经中毒了!”

    “没这么严重吧。他今天明明……”陶仲文被邵元节说迷糊了。

    “不严重?还能再怎么严重?”邵元节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推辞了竣工时间,你以为皇上变sè是生气了?错!大错特错!皇上那是在焦虑,在着急。他的兴致更浓了!那小贼不光会花言巧语,他算计人心的本事才是最致命的!”

    “师兄的意思是那小贼是故意设计的?那我等应该提醒皇上,让皇上……”陶仲文眼睛一亮。如果交泰殿真的临近竣工,刘同寿却为了吊胃口隐瞒不报,那就是欺君之罪啊!

    “陶师弟,你又错了。”

    高嚷了半天,邵老头的火气发泄出了不少,而且也累了,他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颓然坐倒:“交泰殿有多大,你也是知道,虽然无法入内一观。但从动用工匠的规模看来,他动工的幅度也小不了,三天,本来就是完不成的,他事先就算计好了……”

    “怎么可能?他不怕皇上治罪?”陶仲文眼睛一下瞪得溜圆。随便报个rì期糊弄当今天子。以喜怒无常著称的嘉靖皇帝?嫌命长了,还是豪赌?

    “他说半个月的话,时间倒是宽裕了,可先前的气势不就没了?皇上之前给他设置了个三天的期限,他自己也这么给自己限定,以皇上看来。他很可能只是说顺口了,或者根本不了解施工的知识,说明他不是无所不知,有缺点,而这缺点偏偏又无伤大雅……”

    邵元节惨然一笑:“如果都是他算计好的,老道真是无话可说,只能说此人是天生妖孽了。”

    一时间,陶仲文心中千念百转,竟是无言以对。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师兄也无需过虑,如果小弟的推测不差,那张孚敬已经跟其搅在一处,以孚敬对皇上的了解,提前设计有所设计,也不足为奇。那刘同寿人品虽不堪,但人却聪敏异常,将孚敬所授融会贯通,也不是什么难事。”

    邵元节点点头,“师弟言之成理。”

    不管是不是,他更愿意相信是这样,他实在没办法接受,一个刚恢复神智半年的少年,比他这个看着皇帝长大的人,更了解皇帝的心思。

    “小弟忧虑的是……即便拖延工期无伤大雅,反而更增皇上的兴致,不过,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呐!一旦他的布置没法令皇上满意,那他先前下的这许多功夫不但白费了,还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就这么有信心?”

    “为兄又何尝不忧?只是那黄锦本就有意与小贼亲善,得了皇上严令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将一个交泰殿守得水泄不通,连他那个干儿子都是许进不许出,他自己更是没有踏入殿中一步,皇上明明急得不得了,也不肯坏了规矩……你说,这叫人如何下手?”

    觐见的那天,邵元节就已经看出势头不对了,他又怎会甘心让对头顺顺利利的搞建设?可一动手,他才发现一个让他绝望的事实,这一次,皇帝相当之认真,动了真格的了,他要不知死活的撞上去,后果真是难以预料。

    于是,他缩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如此暴躁,愤怒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

    见他这幅模样,陶仲文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在宫中根深蒂固的邵元节都无法可想,他初来乍到,又能有什么办法?最终也只能听天由命,祈祷刘同寿算得没那么准了。

    正对坐无言之际,门外有人弱弱的通报道:“掌教真人,陶师祖,刘大人和谢大人求见……”

    “刘大人?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谁让你管他叫大人的?混蛋!蠢材!”邵元节正敏感着呢,那弟子正撞在了枪口上,被老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掌教真人,来的是工部侍郎刘天和刘大人,不是那个上虞的……”

    那弟子真心很委屈,他知道邵元节前次找谢丕帮忙,被后者婉拒。令邵元节很不爽,所以尽管谢丕的职位更高,他通名时,却把刘天和放在了前面。想讨个巧,谁想到居然弄巧成拙……

    除了哀叹时运不济之外,他也是再次对那个闻名已久的小仙师惊叹了一番,把掌教真人差点逼疯。这少年当真是手眼通天哇!

    “谢丕和刘天和?这两个人来干什么?”邵元节一愣神。

    邵师兄真是被气转向了,陶仲文一边在心底哀叹着,一边出声提醒道:“咳咳。师兄,莫要忘了,丧期已满。今天是皇上临朝的rì子……”

    “莫非朝中又起变故了?不对,最近所有人都围着京察大计在忙碌,不可能有别的事,肯定是京察之事有了结果了,而且这个结果还不怎么理想,所以这些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家伙又求上门了,哼哼!”邵元节几句话就把线索整理清楚,不由冷笑有声。

    “掌教真人,弟子去回绝了他们可好?”

    邵元节整了整衣冠,冷声道:“不必。请二位大人进来。”

    在自己人面前发泄一下不要紧,在外人面前失态就不美妙了。如果外朝那些人在京察之事上受了挫,就会回心转意的跟着自己的指挥棒转了,不管怎么样,多点助力总是好的。

    这几天对邵元节来说。就像是一年那么长,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也过了一年,chūn节么。刘同寿在他心中的地位一rì更胜一rì,到如今。已经从一块小石子,变成了压顶的泰山,使得他的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不能再轻视对手了,要重视再重视才行。

    “邵真人,陶仙师,悔不听二位忠言,一子行将错,满盘皆落索,谢丕实是汗颜。”一进门,谢丕就是一个长揖,满脸都是愧sè,把两个老道都给吓了一跳。

    “谢大人,何必如此?此话又从何说来?”

    “正如陶仙师所说,张秉用志在推举小道士上位,甚至不惜代价,拿京察大计来做掩护,他虚晃一枪,将整个朝廷都给耍了!”谢丕痛心疾首的说道。

    因为大多数人都认可了夏言的判断,所以被波及的几个派系都暂时放开了成见,联起手,一致对外,准备在张孚敬图穷匕见的一瞬间,全力加以攻讦,说他公器私用,务要建功。

    可是,等张孚敬在朝议上亮出名单的时候,所有人都傻了眼。

    那名单涉及面极广,攻击的不是某个,或某几个派系,而是遍及整个朝野!无论京城还是地方,也不分派系,降黜者总计为:有司一千九百八十二员,杂职一千四百九十二员!

    这是大裁员!他是针对着冗员问题去的,尽管他得罪了遍天下的士大夫,可是,那公器私用无论如何也用不到他身上!

    也就是说,夏言等人的准备工作全白费了。

    张孚敬死定了,他这个首辅顶多做到夏天,但是,在他自己请辞之前,谁也不能以此事攻讦他,因为他占着大义的名分!要对付他,也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哪怕是再怎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就是不能拿京察说事儿。

    谁要是敢冒这个大不讳,必然会被后人在史书重重的记上一笔。

    朋党!官僚!陈腐!顽固!公器私用!这些帽子会毫不留情的扣上去。

    冗员问题是朝廷大害,这是公认的,谁也不敢冠冕堂皇的唱反调,只能阳奉yīn违的做小动作。当然,说的人也顶多落下个好名声,仕途毁定了。

    简而言之,这玩意属于非常规武器,张孚敬透支未来,换取了暂时xìng的强势,趁着这个机会,他要埋一颗钉子下来,那就是刘同寿!

    没人知道破釜沉舟的张孚敬还有什么后手,可老夏言真的怕了,他怕张孚敬拉着他同归于尽。尤其是当他听说,小道士在宫中的惊艳亮相之后,老夏当即就汗流浃背了。

    一内一外,又有大义的名分,张孚敬的回光返照可怕到了极点,如果他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把江西一脉打个全军覆没,没有二十年恢复不了元气的那种!

    当然,江南士人跟张孚敬也有宿怨,也属于打击范畴。

    所以,夏言再次想起了邵元节,要和对方联手,遏制张、刘联盟的锋芒,这才有了谢丕和刘天和的登门造访。

    谢丕将前因后果这么一解释,俩老道也是头晕目眩,他们猜到了张孚敬的意向,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老张居然下了这么大本钱。

    邵元节苦笑一声:“二位大人来的晚了,如今,那刘同寿已经成了气候,除非有人敢冒着犯龙颜的危险,冒死进谏,而且还要形成相当大的规模,否则,肯定是阻止不了他的了。”

    谢丕急道:“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么?二位道长可以针对xìng的另起炉灶,我等定全力支持,银钱、材料都……”

    “不成的,”邵元节脸上的苦涩之意不减,“原来的交泰殿,已经是贫道的得意之作,一时间又哪里想得到更好的?实际上,待新交泰殿落成之rì,就是贫道与刘同寿分胜负之时,另辟战场,多此一举,不可取,不可取啊。”

    “难道只能坐等?”谢丕大失所望,老邵口中说要分胜负,可看他这模样,又哪里有什么自信?倒是张、刘二人气势如虹,信心满满,他没法不担忧结果啊。

    一直保持沉默的刘天和突然开口道:“似乎是这样了,不过,若是二位真人认可,下官这里倒是有个主意。”

    “养和兄既有办法,但请明言,只要能稍微扭转局势,功莫大焉。”绝处逢生,谢、邵二人都激动了。

    刘天和稍显尴尬,连忙道:“下官这法子,扭转不了现下的局势,只能对今后稍有裨益……”

    谢丕长叹一声,颓然坐了回去,邵元节却是若有所悟,他点点头,道:“贫道猜得不错的话,刘侍郎想必是从在本职着手,待贫道败阵之时,加以弥补吧?”

    “得罪处,还请莫怪。”刘天和微一欠身,表示歉意。

    “无妨,未谋胜先虑败,也是老成持重的法子,贫道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留条后路总是好的,就请刘大人早做准备,若是事有不谐,就请……”

    “敢不效力。”

    “现在,就等着交泰殿落成,看看那刘同寿到底弄了些什么玄虚罢!”

第158章 厚积薄发,风潮大起

    对于京城人来说,嘉靖十四年的新年,是颇不寻常的一个新年,种种变故,以及热闹,给人们带来了相当多的惊异和谈资。

    与士林中的波涛暗涌不一样,民间的舆论,几乎一面倒的偏向了张孚敬。官越多,朝廷的积弊就越多,百姓受到的压榨也越多,这是个很简明的道理,人尽皆知。

    没人敢站出来正面反驳,在众口一词的大cháo中,旁敲侧击,试图为腐朽的官僚制度涂脂抹粉的声音是微末的,如同一叶扁舟,几个cháo起cháo落之间,便已湮灭无踪。

    士林中人也颇有智者,他们很快转变了方向,改以攻击张孚敬的私德,主流的一种说法就是,张首辅公器私用,将京察大计当成了他实现个人野心的工具。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借着这个机会,推举了一个小道士入宫!

    反对者们有声有sè的列举出了证据:除夕之夜,张孚敬私会刘同寿;隔rì,张首辅进宫献青词,博得见驾的机会后,极力的推举刘同寿,甚至还秘授机宜,教对方如何邀宠;最后,他用京察大计邀名,同时蒙蔽了朝中清流的视听,为小道士的入宫行动打掩护。

    除了少数细节之外,这些证据的真实程度相当之高。

    尽管整件事的立论根本就站不住脚,但凡对官场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张首辅的仕途已经正式终结,残留的。仅有最后回光返照般的两三个月而已。

    可是,正是那些改换了的细节,使得整个事情变了味道。

    一个老jiān巨猾的权臣形象,以及一个白鼻子小丑般的弄臣形象,跃然在目,一面倒的舆论很快就有了杂音,而且越来越大。直至正反双方形成了相持之势。

    刘同寿是事后才知道的,他的看法是:五毛的存在和强大,实是古今如一。有这些搅屎棍在,哪怕官僚们做了再无耻的事,局面都会被他们搅得一团糟。

    通常来说。这种相持是不会有结果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争论双方的热情会慢慢消退,至至于无。

    百姓们不是法官,只是或本着良心,或者纯粹出于凑热闹的心理,宣泄一下激动的情绪,发表一下看法罢了。他们不是在审判,没有要求一定要有个最后的结果,试图控制舆论的那些人。不过是做贼心虚而已。

    但这一次却有了些不同,这个插曲中,有个重要人物,那就是名震江南的上虞小仙师!

    其实,刘同寿的名声早就在京城有流传了。只是居住在天子脚下,京城人有着独特的骄傲。

    他们对外地传言的东西不会尽信,顶多当做逸闻趣事来谈论,不会有多少震动,即便是近几年闹得欢实的吉囊、俺答,小王子。他们都没怎么上心,何况是千里之外的一个小道士?他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宫中的致一真人么?

    现在结果出来了,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因为邵元节的信心有限,所以外朝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失败准备,他们没有多做隐瞒,反正要瞒也瞒不了几天。

    于是,他们将近来几rì,宫中斗法的形势,全部宣扬了出来。

    小道士驱鬼有道,皇帝恩宠有加,正在重建中,令皇上万分期待的交泰殿……这些东西显然比政治斗争更容易吸引眼球,在短短的相持之后,无论正反双方,京城人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

    宫中闹鬼,闹得动静不小,民间早就隐隐有小道消息流传,真正知道细节的人不多,但基本的情形还是人尽皆知的。

    邵真人束手无策,徒呼奈何,小道士慧眼如炬,一出手,就荡妖除魔!

    高下立判!

    主持引导舆论的是夏言,他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打击张、刘联盟,宣扬小道士的危害,避免老张孤注一掷拉他陪葬,而不是为小道士造势扬名。

    所以,他放出去的消息不包括细节,只是个结果。可老夏百密一疏,他忽略了群众对八卦的热情,以及自动脑补的能力,他们本来就不需要细节。

    以那几个结果为轴心,各种说法喧嚣尘上。

    有人说,小道士是上古大贤尘缘未了,转世投胎,了解因果之后,就要再次飞升,故而道行高深,法力无边。至于到底是哪位贤人,这就众说纷纭了,不少人都认为,是阳明先生执念未消,故而回返人世,继续拯救苍生。

    也有人说,小道士是天上谪仙,犯了戒条,故而来人间历练,刑期满后,便要再行回归天庭。这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身份都给刘同寿找好了,玉皇大帝的私生子!所以,他才会遭了王母娘娘之妒,寻个由头就给打落了凡尘。

    不得不说,大众的想象力是多姿多彩的,而且还包含了智慧的火花。这个猜想,居然与事实有着某种程度的契合!

    更多的人则把刘同寿的真实经历翻了出来,大肆宣扬。

    当然,这个版本其实也很玄幻,有个霞举飞升的老师,神仙弟子,预言灾难,施法抗灾,画符请神,五鬼搬运,还有那牵动万千士子之心的年旦评!

    厚积薄发,刘同寿的名声如同井喷一般,瞬间就煊赫了四九城!他的事迹使得无数人津津乐道,他的行动牵动着万千人心,连他的真容也变得万众瞩目,多少人都急切的盼着能亲见他一眼,哪怕为此掷出千金!

    只不过,眼下没人能见到他,就算皇上都不行,因为他在交泰殿!只有等到交泰殿正式竣工,他才会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以全新的姿态。

    顺理成章的,人们关注的方向再次转向。这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交泰殿。没人不想知道,那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也没人能说得清,皇上到底会不会满意,满意的话,程度又如何。众人心中都是火烧火燎的。

    如果付出减寿三年的代价,就可以进去看一眼,提前知道答案的话。那报名的人将会挤破承天门;就算代价提升到减寿十年,愿意付出的人也能挤爆交泰殿。

    因为这种等待本身就会减寿,这样的rì子。实在太难熬了!

    于是,当万众瞩目的小道士终于走出了交泰殿,面带微笑的宣布竣工,并奏请皇上,言道:第二天就是黄道吉rì,请陛下亲临,进行开光仪式,嘉靖当即准奏的消息传出之时,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相关诸人的心情尚不得而知,但看热闹的人都是欣喜若狂。大街小巷中。充斥着兴致高昂的话语,那一张张兴奋的面庞也让刚至京城的不知情者满腹疑窦:京城人过年难道要一直到十五,甚至整个正月,不然他们傻乐呵个什么劲呢?

    不过,等到他们从知情者的口中打探到消息。那点疑问瞬间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是天大的热闹,如果不凑上一凑,rì后会遭天谴的!

    在万众期待中,嘉靖十四年正月的丁丑rì,终于到了。

    紫禁城外人山人海。连几位重臣的车轿都无法通行,最终不得不离得老远就下了车,步行穿过人群,抵达了承天门。

    并非京城百姓兴奋过度,没了敬畏之心,只不过,皇城附近实在太挤了,想避让也没办法,能留出供一人通行的通道,已经是看在那几位重臣身上紫袍的份儿上了。

    京城人都知道,穿紫袍的至少是三品的大员,而能在今天得到入宫观礼许可的,更是只有寥寥数人——小仙师说了,开光之rì,是沟通天地的契机,如果福缘够好的话,会有天仙关注,是以,观礼的人数不宜太多,以免分薄了灵气云云。

    嘉靖一听这个,当即就炸毛了。分他的灵气,那还了得?哪个胆边生毛,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若非刘同寿又说:天仙带来的灵气太过庞大,凡人根本无法尽数消受,左右也是要散失,不如分润诸人,避免浪费,也算是对天地的敬畏。嘉靖差点就下旨把宫门给封了。

    饶是如此,他也将这次观礼看做了恩宠,分润灵气诶,比封官加爵还难得的恩宠,非劳苦功高,甚得圣心者,又岂有资格享受?

    于是,观礼者筛选变得史无前例的严格。

    内阁只有两个人,倒是全来了;勋贵宗室只是各出了一个代表,其他的都被拒之门外了;九卿被刷掉了一半,只有吏部汪鋐,礼部夏言,户部梁材,左都御使王廷相中了彩,另外五个全被拒了。

    勋贵和九卿都如此,其他人则更不用提了,除了上述众人之外,只有最受皇帝待见,以青词写的好而著称的礼部侍郎顾鼎臣是例外,其他人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天的朝会虽也取消了,不过,几位重臣还是在太和殿外集结了一下,毕竟要去的是后宫,一个个的往里面乱窜成什么体统?

    “张阁老真是好算计,连奇货可居这种商人的招数都使出来了,看来,你对那位刘小仙师真的是很有信心啊。”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夏言也不想再做表面功夫了。一见到张孚敬,他就夹枪带棒的讥讽道。

    “与老夫何干?”张孚敬不以为忤,悠然反驳道:“莫非夏部堂以为,老夫能提前十余rì,就算计到今rì的局面?又或老夫有手段,能往戒备森严,水泼不进的交泰殿传递消息?”

    “哼,使帆莫太满,算计莫太过!若是弄巧成拙,你可莫要怪老夫不讲同僚情面!”夏言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算计么?嘿,算计太过的,只怕是你夏公谨吧!”张孚敬眼中冷厉之sè一闪而逝,夏言此举,看似出于愤怒而失态,实际上,却是来表明立场和态度的。他把两人的矛盾公示于众,为的是在张孚敬有可能进行的同归于尽行动中,争取到一丝先机。

    只是,饶是夏言如何算计,他也猜不到自己的真实意图,所以,他做的所有事,到最后都是白费力气。

    抬头向北方眺望,张首辅心中慨叹:“同寿啊,你机变百出,老夫都是自叹不如,不过,要想奠定胜局,还得看你今天这最为关键的一着,莫要让老夫失望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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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刀尖跳舞,游刃有余

    交泰殿外,密密麻麻的一群人侯在那里,站在最前端的,正是大名鼎鼎的上虞小仙师。

    刘同寿又穿起了他那套很喜庆,也很奢华的行头,在朝阳的沐浴下,衬得他那张俊脸,有如稀世宝玉般闪闪发亮。晨风轻起,衣袂飘飘,望之恍若神仙中人。

    四周的宫人们不时会微微抬头,悄悄看上一眼,然后在心里啧啧称赞一番,要不是碍于这场典礼是皇帝亲自主持的,不能乱了礼仪,他们恨不得交口称颂一番,才能将心中的激荡,稍加宣泄一二。

    这固然是因为小道士本身的卖相就不错,更重要的,是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带来的效果。

    说实话,交泰殿这边刚开始施工的时候,众宫人都是提心吊胆的,等刘同寿推辞工期,更是又不少人开始暗地里诅咒他了。因为他把皇帝逼的心绪不宁,焦躁不安,皇帝骂人的次数比去年一整年还多!

    宫人们都害怕啊!他们不怕挨骂,皇上心情不好,是会要人命的!

    嘉靖的可怕之处在于,他发怒时,根本不骂人,而是冷着脸挥挥手,直接拉出去打,能挺到他心情舒畅点了,就能捡回条命;要是一直不见好,那就只好祈祷下辈子没这么命苦,不要进宫来受罪了。

    相对而言,挨几句骂算什么?在宫里做事的,有几个不挨骂的?娘娘们会骂,公公们会骂,资格老的前辈一样会骂。大伙儿早就习惯了。

    因此,当宫人们发现,皇上这次只是骂人,却没动手的心思时,他们心中的激动也是可想而知。皇上不打人了,太阳还照常从东边升起,这是做梦时才能拥有的幸福啊!

    根源何在?众所周知。这都是那位长得可爱,为人更可爱的小仙师的功劳!

    都是道士,都得皇上的信重。可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皇上跟邵真人论过道,吃过丹药之后,就会变得暴躁残忍;跟小仙师论道之后。虽然显得很焦虑,但暴力倾向却没了。

    对宫内这群可怜人来说,这就是天大的福音啊!

    除了陈洪等利益相关者之外,宫中上下,无一不企盼着,刘同寿大展神威,取而代之,将邵元节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

    有了好感,自然也是越看越爱。

    宦官们恨不得枯木逢chūn,赶紧生个女儿给小仙师送过去暖床;宫娥们则恨不得恢复zì yóu身。再年轻上几岁,以身相许,不这样,实在是无法表达感激之情。

    当重臣们到达交泰殿前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情景。

    夏言怒哼了一声。站到了一旁,大有划清界限的意思。王廷相踌躇了片刻,也跟了过去,随后是顾鼎臣。顾侍郎的动作慢了半拍,不过,不是因为他在犹豫。而是他似乎被小道士的卖相惊到了,所以他盯着刘同寿看了片刻,这才举步。

    他的举动让刘同寿有些诧异,因为他感受到了注视,回头去看时,分明看到那个儒雅的老者冲自己微微一笑,然后才站到了疑似夏言的老者身后。这举动让他有些莫名其妙,按说夏言那边的人,应该没道理向自己示好啊?

    他搓了搓手指,政治,果然是很复杂的东西。

    夏言开了个头,其他人的站位就有条理可循了。

    张孚敬原地不动,一个皮肤黝黑,像是武将多过文官的老者站在他身后,以刘同寿所知,此人定是那位指挥过屯门海战,打赢了中葡第一战的吏部尚书汪鋐了。

    一直跟张孚敬保持着距离,正好站在张、夏二人中间,像是没睡醒似的那个老者,八成就是大学士李时。这人没什么作为,也没什么担当,一直充当着中间派和缓冲区的作用。

    那两个穿着蟒袍的,应该就是武定侯郭勋以及宗人府的来人,这二人站到了李时的左手边,似乎偏向张孚敬,但却又不像汪鋐跟的那么紧;和这俩人对应的,只能是户部尚书梁材了。

    根据张孚敬的说法,梁材跟夏言走的不算近,但他跟宗室勋贵是死对头。因为户部资金紧张,他屡次上疏,请求裁剪宗藩经费,宗室勋贵会瞅他顺眼才怪呢。

    而郭勋跟张孚敬的交情不错,不算是死党,却有盟友之实,所以梁材靠向夏言,也是顺理成章。

    打心里讲,刘同寿更赞成梁材的政治主张。宗室政策,是拖垮大明经济的罪魁祸首之一,如果能解决,大明将卸下一个大包袱。

    张孚敬的回应是:不考虑具体施行问题,单说对形势的影响,他就没办法支持梁材。动宗室勋贵的蛋糕,就会把这股巨大的势力逼到对立面去,就算是嘉靖,也承受不了这样后果,所以,就算有再多理由,他都无法更改立场。

    没办法,他要顾全大局。

    最后,他不负责的说道:如果你有想法解决这个难题,那就等你自己上位了再说,老夫已经行将就木,却是禁不起这种折腾了。

    一句话,直接把刘同寿给说无语了。

    眼下,刘同寿也只能看着这具体而微的大明朝堂众生相愣神了,张孚敬改变不了,他就能吗?小道士没啥信心,比起忽悠皇帝,这活儿的技术含量可高多了。

    诸人就位,准备就绪,景阳钟悠然响起,养心殿方向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黄罗伞盖也是依稀可见,嘉靖来了。

    刘同寿不敢怠慢,与张孚敬对了个眼sè,连忙转过身来,最后梳理了一遍思路,然后在轰然一片的山呼万岁声中,他躬身施礼。

    “众卿免礼。”嘉靖表现得还算镇定,但他的下一个动作却暴露了他急切的心情。只见他一个箭步就到了刘同寿面前。“同寿,朕斋戒沐浴已毕,时辰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刘同寿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禀陛下,正如陛下所说,已经可以开始了,不过……”

    “不过什么?”嘉靖的怒气值又开始上升。饶是近侍们明知刘同寿前些天做过什么,也深信他能从容化解,可还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逗皇上玩?这是刀尖上跳舞啊!稍一疏忽。就会被万刃穿身!

    刘同寿抬眼看看,然后摇了摇头:“皇上,您这着装。有些不大对头。”

    连张孚敬和汪鋐的冷汗都下来了。

    汪鋐当年也是亲自上过战船,冒着弗朗机人的炮火,指挥海战的,相当豪气的一个人。可即便是那样的危险,也未能让他动容,这会儿他却感到双股在战栗!

    皇上明明都说了,他已经斋戒沐浴了,衣服也是那种不合宫廷规矩,更像是道袍的玩意……而且,他已经很急了。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犯得上吗?

    “不对头?”嘉靖果然怒了,他指着刘同寿的鼻子,高声怒吼道:“怎么不对头!刘同寿,你要是不给朕说出个道理来,别以为……”

    刘同寿赔笑道:“陛下息怒。小道已经想到了此节,所以特意为皇上准备下了法袍,若是皇上不嫌弃……”

    “法袍?象你这样的?”嘉靖斜楞了刘同寿一眼,余怒未消的样子。

    “哪能呢?”

    刘同寿玉如意一摆,煞有其事的说道:“小道穿的这个,不过是图个鲜亮好看。骗骗大姑娘小媳妇什么的,皇上哪能穿这个啊?小道给皇上备下的法袍,乃是……诶,小道口舌笨拙,说不清楚,还是皇上自己去看看吧。不但美观大方,还有利于沟通天地,窥视本心。若是不满意,认打认罚,小道绝无二话。”

    但凡对刘同寿有了解的人,听了他这番话,都在翻白眼,你若口舌笨拙,这天下间还有油腔滑调的人么。

    “你有异议也没用,若是不好,看朕怎么收拾你。”嘉靖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口气恶狠狠的。但脚下的动作却出卖了他,只见他随着刘同寿的指引,毫不迟疑的往乾清宫去了,显然,他对那套法袍很有兴趣。

    皇帝换衣服去了,现场一片寂静。

    陪着皇帝来的邵、陶俩老道,以及黄锦等人还好,他们已经见识过几次了,对刘同寿摆布皇帝,后者还乖乖听话,多少适应了些,见怪不怪了。其他人却顶多是耳闻,第一次亲眼见到,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都只有被皇帝摆布的份儿,努力迎合还迎合不来的,反过来摆布皇帝?这种事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结果刘同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做到的!

    夏言的脸本来就挺黑,这会儿更是黑得跟锅底似的,若是额头上贴个月亮型的贴纸,活脱脱就是一包龙图。

    张孚敬则是反之,老头笑得这叫一个欣慰,甚至还不顾旁人的眼光,跟汪鋐低语了几句。

    “如何?宣之,老夫这学生还成吧?”

    汪鋐对老上司很了解,知道对方不是那种心里放不下事儿的人,他会这样表现,只能说明他高兴得狠了。当然,他确实有高兴的理由,刘同寿有这样的手段,如果张孚敬的计划得以实现,那前途自然一片光明,倒也不辜负张孚敬这片苦心。

    “阁老明见万里,小弟佩服之至。”他由衷的附和道,随即又是话锋一转:“不过,到底能否成事,还得看……”

    “放心,放心,老夫这弟子,是个有章法的,没什么可担心。”张孚敬笑着摆了摆手,汪鋐还待再说,乾清宫那里却已经有了动静,他只能压下疑虑,肃立如初。

    不过,当他看到打头从乾清宫出来的嘉靖时,好悬没一跟头栽倒在地,这,这还不如刘同寿身上那套呢!这简直就是……

    他惊讶,那边邵元节则是脸sè大变,一下子由红转白,又白转绿,像是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让人怀疑,他会不会下一刻就蹬瞪腿,挂了。

    不单是他,陶仲文的表情也像见了鬼似的,或者说是看到末rì降临的一般。

    见微知著,他们确定无疑了,小道士的王牌是针对而来,而且完全压倒了他们手里的那张,因为皇上身上穿着的,是八卦道袍。

    说得清楚一点,就是道藏中,太清道德天尊,也就是俗称的:太上老君常穿的那件道袍!

    其他人没这二位那么熟悉道家典故,但只要看看嘉靖眉眼间的喜sè,就足以让他们判断形势了。毫无疑问,皇帝很高兴,这件法袍不是普通的道袍,而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的那种!

    刘同寿象是完全没看到嘉靖的表情和衣服,也忘记了刚刚的话题似的,他一脸肃穆的走到交泰殿前,左手化掌竖在胸前,右手持着玉如意虚引,肃声道:“陛下,吉时已到,就请入内,指问本心,沟通天地罢。”

    “嗯。”嘉靖扫了刘同寿一眼,流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眼神。他整了整衣冠,然后点头举步,脸上略带紧张,和那些步入会试考场士子倒有几分相似。

    嘉靖从刘同寿身边擦身而过,陶、邵二人紧随其后,可他俩却没能跟上,因为小道士玉如意一摆,把他俩给拦住了。

    “刘道长,你为何阻拦我等?”邵元节怒目相向。

    刘同寿冷眼相对:“贫道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自问本心,才能沟通天地,在这期间,需要绝对的肃静才好,岂能有外人在侧?干扰了陛下冥思,产生了谬误,你能吃罪得起吗?”

    “圣驾单独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哈,邵真人,你认为贫道会在里面设下机关陷阱,对皇上不利吗?笑话!且不提贫道的忠贞之心,你且说说看,那样做,对贫道有什么好处?贫道虽然仗着先师的余萌,懂点道法,但终究不过是凡人,谋逆这种大罪,你以为贫道能吃罪得起吗?”

    败局已定,若能跟在身边做些干扰,也许还有转机,邵元节当然不肯放弃,他愤然争辩道:“谁知道你是不是……”

    “好啦!”双方争执一起,嘉靖就停下了脚步,他yīn沉着脸听了几句,很快就有了判断:“这里是朕的紫禁城,同寿也是赤诚之子,能有什么干碍?邵、陶二位道长且在外间等候,待朕冥想之后,再做商议。”

    “贫道遵旨。”皇帝的语声不高,语气却斩钉截铁,邵元节不敢再争,只能狠狠瞪了刘同寿一眼,讪讪退下。

    嘉靖深深看了刘同寿一眼,然后大踏步的步入殿中,两扇厚重的大门随之关闭,发出了‘砰’的一声大响,在万籁俱静的殿前广场上空,回荡不休,在场众人的心神都是为之一震。

    随后,广场再次恢复了平静。

    因为心情不同,每个人对时间的感觉也不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广场的平静再次被打破了。

    一阵放纵至极的大笑声,带着一股疯狂似的意味,穿透了厚厚的砖墙,穿透了厚重的殿门,就那么突兀无比的传了出来。

    声音熟悉而陌生。

    说是熟悉,因为那是皇帝的声音没错;说是陌生,是在场众人,没有任何一人听过皇帝这样笑过!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震得众人七晕八素,震得众人思考不能!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殿门前的刘同寿身上,后者脸上云淡风轻,全无所动,对他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可对众人来说,这一切都是那样的匪夷所思!

第160章 嘉靖悟道,大功告成

    笑声依然持续着偶有间歇也不是因为嘉靖累了所以停下而是他在呐喊着些什么。众人震骇之余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

    最先动作的是司礼监秉笔张佐他担心嘉靖的安危和身体想着至少要从门缝张望一眼看到嘉靖没事才安心。

    “万……”脚刚踏出还没落地他就被人给拉住了回头一看黄锦正冲着他微微摇头。

    “张老哥你若信我就不要去如果去了你别怪兄弟没提醒过你。”黄锦的声音尖细几至微不可闻但张佐却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中。

    “可是……”黄锦说的话当然很有权威xìng可嘉靖的状态实在太吓人了张佐转头看看疑虑难消。

    “看在这几年的交情的份兄弟再提醒老哥一句……”黄锦手用力把张佐扯到了身边附在耳边一一句道:“正德十六年在钟祥时万岁爷都没笑得这么开心……言尽于此老哥自便吧。”

    张佐一个激灵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把身的内衣给都彻底打湿了只觉从头到脚都是冷冰冰的。这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太可怕了正德十六年的钟祥?那是皇月跃龙门的一刻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藩王世子荣登九五之尊的一刻!

    比那时还兴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莫非真的要得道飞升了不成?

    他不认为黄锦会骗他和秦福差不多。他也在宫里呆了几十年了经历过五位皇帝早就看破了世事。

    他能占据司礼监秉笔这个位置靠的是资历和小心前朝煊赫一时的八虎的下场他时刻都记在心里。他对黄锦极为尊敬不但没用身份压制过对方。还处处给对方提供便利因为他知道他们这些老人迟早要被淘汰。能提前卖点人情出去又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黄锦也骗不了他。

    在他服侍过的五位皇帝当中。就以当今天子的xìng子最为yīn沉城府最深。因为脾气暴躁所以不能说嘉靖是喜怒不形于sè的那种人但他很少表露出yīn沉以外的情绪。

    会心的微笑示好或者表示赞赏的淡笑开心的大笑这些都是极为罕见的或者应该说从来都没有过至少以他张佐所知是没有的。*

    现在。皇笑得是那么的酣畅淋漓是那么的肆无忌惮可见他的喜悦之情到底有多浓已经让他无法自控了!

    要是有谁真的不开眼就那么闯进去……他又是一阵颤抖。皇八成不会笑着跟那人分享喜悦把那个打断了他兴致的蠢材碎尸万段凌迟处死这才是皇的作风!

    “黄老弟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老哥的地方。但吩咐即是。”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张佐真心诚意的向黄锦躬身一礼。

    黄锦满面chūn风:“老哥言重了咱们都是为万岁爷效力的能让万岁爷开开心心的就是咱们最大的幸福又何分彼此呢?你说是不是?”

    张佐唯唯称是:“是是黄老弟果然深明大义堪为我辈楷模。”

    冯保就站在黄锦身后听了这话也是直翻白眼:咱还以为只有自己这样的才会虚心学习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干爹这一把年纪的老家伙也会剽窃啊!同寿兄弟果然学究天人在逢迎拍马一道也是大有研究孤阳不长吾道不孤啊。

    本来还有其他人有跟张佐类似的想法可当他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之后一个个却是都缩了回去。开玩笑本来大家心里就不怎么托底张佐黄锦又是这般作为谁也不傻干嘛要自寻不痛快啊?

    在疑虑纷纷以及心惊肉跳之中笑声终于渐渐停下了众人也听清楚了嘉靖喊的是什么。嗯皇似乎还没到飞升的当口但是他肯定领悟了什么因为他重复最多的三个就是:朕悟了……

    又过了一会儿殿门轻轻响了一下侯在大门两旁的健壮宦官知道皇要出来了连忙将大门拉开。

    吱呀声中大门缓缓开启嘉靖那张让人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一点点的重现在众人面前。

    皇帝的脸sè不是太好脖颈以下都显得相当苍白冠发服饰也显得有些凌乱显然是笑得太久累的。不过从两颊开始他脸却满是红晕尤其是那双通红的眼睛让人触目惊心。

    “同寿你做得好很好非常好!修道修的果然就是本心念头通达了才能超凡脱俗否则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南辕北辙。”嘉靖却没什么自觉他第一眼就找了刘同寿对小道士赞不绝口。

    囧念头通达?皇你果然悟了无师自通哇!刘同寿心中惊异面却不动声sè他毫不居功的谦逊道:“能不能悟道全靠各人的宿慧皇您能有所领悟那都是您的缘法小道只不过稍稍起了个提示的作用罢了。”

    见刘同寿不居功自傲嘉靖更满意了他就喜欢这样的。

    先前他还没这领悟现在他却很笃定自己和天之间的沟通不需要要中间人可以直接进行这才是真正的仙缘!

    “契机也是很重要的天假手于你赐福与朕那是因为你也有宿慧和朕一样!”嘉靖又把赞誉的等级抬高了一级嗯应该说越级提升他都把刘同寿跟他并列了。

    “不敢当皇的称赞。”刘同寿当然不会大咧咧的应下来这话里有个大坑傻子才会往里面跳:“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道靠的是先师的福泽。而皇却是自行领悟效果似乎差不多但寻根溯本却有如天差地别。”

    “哦此话怎讲?”嘉靖兴致极高旁若无人的和刘同寿探讨起来。

    “先师点化虽然也是难得的机缘。可终归是靠外力所致自身的潜力没有激发出来将来纵使当真有幸追随先师。成就也是有限因为潜力不足。但陛下却是不同契机不是外力。只是提供了一个引子陛下全凭自身领悟潜力尽数激发将来的成就自然不可限量。”

    见嘉靖神sè中的喜意越来越浓几至难以掩饰刘同寿又加了点码。

    “简而言之小道就如同官宦世家子弟锦衣玉食条件优渥比起寻常寒家子来说。成功的比率更高但成就的高度却有限;而陛下则是寒家子弟凭自己的努力十年寒窗厚积薄发。最终一朝成名成就当然远在小道之!”

    刘同寿这个比喻其实不算很恰当寒家子的成就未必就比世家子高只不过久贫乍贵跟让人喜闻乐见罢了。

    不过合理xìng神马的本来就不是嘉靖关注的重点。只要这番话逻辑说得通比喻够形象说到了他心坎这就足够了。

    寒家子取得成绩本就比世家子为难刘同寿这是在自承自己不如嘉靖但他的说法很巧妙既没有恭维造作的痕迹也和事实丝丝入扣。那厚积薄发四更是如纶音仙乐一般使得嘉靖有了飘飘yù仙的感觉。

    想到自己修道多年一朝开悟成就还在刘同寿这个神仙弟子之嘉靖心里这份舒畅已是无以言表用龙颜大悦根本没法形容他此时的激动。

    “好好好……”像是失去语言能力了似的说了一连串的好嘉靖突然一抬头他要和其他人分享喜悦了“众位卿家以为如何?”

    如何?尼玛你俩说的到底是啥有谁听懂了吗?众人骂娘的心都有了。也不解释一下也不让咱们进去瞅瞅你俩说的倒是挺欢乐可是这没头没脑的算是怎么个事儿啊?

    虽然如此但皇既然开口问询这问题还是要回答的。好在在场的多半都是智慧高绝之人搞不清楚事情的根由但梳理一下脉络还是没问题的。

    皇在里面悟了道很高兴小道士的马屁又拍得很是地方所以摆在大伙儿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顺着刘同寿的掌印拍过去不用迟疑那里就是最正点的地方。

    “老臣恭喜陛下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靠家世得来的怎么比得自己苦学领悟的?老臣不懂道法不过老臣认为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古之先贤中多有一朝顿悟立地成圣的例子是以老臣再次恭喜陛下。”

    刘同寿的马屁功夫在于创意新颖独特张孚敬则在于功底深厚圆滑老到;前者就如口渴时喝了一壶凉茶清爽无比后者则又奉了一碗温水润喉生津。

    嘉靖的情绪已经飙到顶点眼见着就要触顶回落张孚敬这一番话又给他托住了。所以嘉靖的反应虽然没有适才激烈却双眼微闭流露出了极是享受的神情。

    “臣等为陛下贺……”

    近几年夏言崛起张孚敬已经很少能抢到先手了可今天夏言却完全落在了后面随大流都是勉强。老夏虽然也很敏锐拍马功夫也是了得但他跟刘同寿不是一路人这个时候锦添花有个鸟用皇帝又不会记他的好。

    张孚敬熟悉的恭维套路勾起了嘉靖的回忆想当年老张也曾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啊!既然老张的仕途已经无可挽回了他举荐的刘同寿又这般出sè朕就好好的重赏一番吧。

    这般想着嘉靖有了成算他扬声道:“来人呐。”

    “奴婢在。”黄锦应声而出。

    “黄伴?”嘉靖看了一眼黄锦摇摇头:“你不行张佐在哪里?”

    “老奴在。”张佐连忙出列。

    “拟旨虞刘同寿家学渊源聪慧机敏道法无双有大功于社稷故赐紫衣玉带及金、玉、银、象牙印章各一枚赐大红坐龙衣赐禄米……”

    听着嘉靖那一连串的赐邵元节的一颗心仿佛刀割一般当年他最得宠的时候嘉靖也是这么赐的等这些衣服啊印的赐完了就该是加号了!也就是说在地位小道士马就要跟他平起平坐了!

    这叫他情何以堪啊!

    可这会儿谁又敢出面阻止?谁那么不怕死?

    他的视线缓缓从夏言等人身扫过后者几人都回避了他的目光。谁也不傻顶风作案的风险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老邵绝望了这时嘉靖那一连串敕封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只听他的音量突然调高了八度“……故加号为……”

    “陛下容禀!”不怕死的出现了。

    邵元节又惊又喜抬眼急看时却愕然发现发话的竟然是张孚敬!

    这又是怎么回事?(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1章 何谓得道?皇帝本心

    嘉靖的脸一下就拉下来了微微皱起的眉头告诉所有人:皇帝的心情变得不那么美丽了说不定还要发个火什么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嘉靖xìng子执拗对这方面尤其看重张孚敬此举大大的不明智。这可不像他求致仕求告老那种就是走个形式嘉靖也深谙其中三味自不会因此而怒。

    连夏言都愕然看向了老对手他实在搞不懂张孚敬到底有什么理由阻挡小道士的升迁后者就算不是他的手下也应该有些盟约之类的东西。他这样横插一杠子难道不怕刘同寿恼羞成怒反过来跟他做对吗?

    “张大学士何事启奏?”也不知出于疑惑还是心情太好嘉靖并没有立即发怒但他语气却变得冰冷起来全然没了刚刚热情洋溢的味道。

    “刘道长与陛下切磋道法令得陛下一朝开悟大功自不待言。不过其功到底如何陛下因何而喜臣等尚不得知究里即便有心为陛下贺议功于道长也是无法可施。是以既然开光仪式已毕老臣敢陛下允许臣等入内一观也好稍分陛下之喜以作恭贺之言。”

    张孚敬还没老糊涂又哪里会明知故犯的冲撞嘉靖他巧妙的将打断皇帝话头的事情一笔带过着重强调了目的。

    这话效果自然大好。

    人高兴了都是要找人分享的哪怕是嘉靖也不例外。若非如此。他又何必在乎父母的名分天下的悠悠之口?张孚敬的马屁再次拍中了痒处嘉靖的脸sè立刻yīn转晴。

    “正当如此不是张爱卿提醒朕几乎忘记了。”皇帝破天荒的做了个拍额头的动作看得在场的一众大人物都是眼直。

    “便如同寿所言朕引得天地关注。降下灵气润泽朕吸纳已毕诸公都是朝中弘股之臣。也进来分润一二好了就算不能霞举飞升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想必也是有的。”

    “……谢主隆恩。”众人对视一眼都觉头晕目眩下意识谢恩的同时也是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刘同寿。这小道士太厉害了也不知他给皇灌了什么迷汤把皇搞成了这么一幅神叨叨的模样……不他的迷汤不是用灌的而是拿来给皇洗了个澡!

    不过张孚敬此言一出众人的疑惑却都解开了。很显然老张并不满足于一个普通真人的名号他要乘胜追击将战果扩大到最大!

    如夏言这样的反对派固然开始盘算。要如何破坏对手的如意算盘其他如李时这样的中间派都是暗自奎怒。

    张孚敬太不知足了也太不识进退了在这种情势下他还想逆天吗?须知。他刚刚降黜了三千多大小官吏把整个士林都给得罪了!

    皇即便再怎么高兴甚至在今天答应些什么rì后他也会反悔的。登基十数年向来只有别人替他抗雷的份儿何尝会有反过来的情况?

    算计再多最终也只能是一场空!

    李时冷冷的看着张孚敬的背景然后视线又在刘同寿的身一扫而过。刘同寿的本事太高令他这个仅次于张孚敬的大学士也动了心他琢磨着如果张孚敬自食恶果他是不是有机会拉拢一下对方使其成为自家的助力?

    这个想法让他怦然心动能官居辅臣李时当然不会是无yù无求之人长久以来他也想方设法的博取过圣眷。无奈的是他的对手们实在太强大了以至于他始终差了那么一点一直处于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想当首辅就只能靠着熬时间了。眼下希望突现他又岂能不动心?只要有了刘同寿的襄助想再进一步会很难么?

    不单是他其他人也是众念纷纷除了跟刘同寿难以共存的邵、陶二人连夏言都打起了拉拢他的主意。反正两人也没什么大冲突等张孚敬致仕刘同寿总要在外朝找些助力哪有人比他夏某人更有潜力更值得投资呢?

    刘同寿没心思去理会这些人的心思他心里正纳闷的不知道老张这又算是唱的哪一出?难道想借着这个机会实现先前的那个计划吗?可是你至少得等皇帝把话说完再决定吧?封官什么的不都是应该在赐封号后面吗?

    对他带着疑惑的眼神张孚敬报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老张便一提袍襟跟在嘉靖身后进交泰殿了。( )其他人按照身份也是鱼贯而入俩老道最着急他们抢着抢着跟在了李时身后全然不顾汪鋐等人怒目而视。

    到底是太监们最守本分张佐、秦福凑到黄锦身边嘀咕了几句然后胖子抬头跟刘同寿对了个眼sè这才点了点头。三人略作商议最后张佐跟着黄锦进去了秦福则留下震场子。

    见众人都进去了刘同寿也准备跟进了他要巩固胜利果实防止有人搞破坏。这边刚一转身却见老秦福凑了来满脸堆笑的就是躬身到地。

    “秦公公您这是……”刘同寿故作愕然道。

    “当不起当不起哪里当得起仙师如此称呼?”秦福心里咯噔一下。

    他当rì受了唆使想在维护面子的同时卖邵元节一个人情大大的得罪了刘同寿。时至今rì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转错了念头撞了大铁板!

    传闻中小道士是个有仙家手段却没仙家气度的要是不依不挠的要对付自己那他就惨了别说位置就算老命也未必保得住啊。

    “老奴当rì也是被猪油蒙了心铸下了大错。仙师千万大人大量莫要……”说到最后老太监已经带了哭腔连周围宫人们诧异的目光都顾不得了。

    刘同寿微微一笑闻言安慰道:“诶秦公公说的哪里话?你也是为了圣驾的安危和皇家的名声着想何罪之有?咱们都是为皇效力的。只要目标一致纵有些许分歧也不足为怪。你说是不是呢?”

    “是正是如此咱们的目标一致!”听话听音。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老秦福已经快成jīng了哪里听不出刘同寿的意思?他很想说以后唯小道士马首是瞻不过刘同寿这个目标一致的说法更加意味深长同时也不着痕迹。

    见他识相刘同寿点点头正想着再宽慰几句。却被殿内传来的一阵惊呼声给打断了。他来不及多说向秦福拱拱手:“秦公公皇那边……”

    秦福连忙道:“当然要以万岁爷为重小仙师自去自去。”

    一直到刘同寿的背影彻底消失。秦福这才直起身子他背着手转过身脸已经全然没了适才的谄媚代之的是平时那副黑脸。他视线所过之处尽是一片噤若寒蝉。连敢于抬头对视的人都没有。

    在小仙师驾前卑躬屈膝不丢脸秦公公要是不这么做大伙儿才真的要鄙视他呢。现在么外甥打灯笼照旧呗。

    另一边。

    哪怕是与秦福直接相关的两个太监也完全没有余裕理会刘同寿和秦福的说话通过略有些昏暗的甬道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幅堪称奇瑰的场面。

    大殿四周皆有银光闪亮其后更有人影重重!定睛看时却发现那些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在场众人的映像!

    是镜子!非同一般的镜子这镜子比打亮抛光得最亮的铜镜还要更亮映像也清晰许多。当殿门在身后关的时候众人发现那门的背面竟也镶了这种银镜!

    大殿四周没留窗户但却半点不显yīn暗因为在大殿顶端有几个天窗。窗框之间似乎空无一物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有某种透明的介质在因为那天窗只能透光风却是吹不进来的。

    那天窗还有一桩怪异处。天窗的朝向各有异同但透进来的光柱最终却汇聚在了一处就在大殿zhōng yāng的一个蒲团!

    亮光集中在一处又被四面的镜子所反shè使得大殿内明暗有致层次分明最尊贵也最显然的地方无疑就是那个蒲团了。

    不用说那里肯定就是皇的修炼之所也是皇所说的得道之地!

    “是琉璃?”在场之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一阵惊讶后马就有人发现了其中奥妙。

    “那银镜覆盖的好像也是……”

    “银镜后面是贡!”铅汞之物是陶仲的看家本领即便改变了形态他一样能认得出。

    “竟然是这么个用法么……”黄锦帮刘同寿张罗的材料对交泰殿的布置他也隐隐约约有些概念只是他没想到小道士居然搞出了这么大阵仗就是了。

    “可是……”殿内的布置一目了然从嘉靖望着那蒲团的眼神中众人也能出一股狂热之意。可没人明白就算那个位置很显眼很尊贵却也比不得金銮殿龙椅之中吧?刘同寿这迷汤到底是……

    “呃呃……”唯一的知情者只有邵元节!

    老道进来之初也和其他人一般的茫然银镜是宝物没错可嘉靖对宝物的热情一般应该不是主要因素。不过当他看到银镜的映像以及嘉靖那身八卦道袍乃至角落里的那个蒲扇时他终于有了明悟!

    小道士果然窥破了他的手法而且在那个基础又更了一层楼!

    其实这已经是他往脸贴金了。他当rì只是误打误撞偶然蒙中了的而刘同寿是有的放矢他窥破了皇帝的本心因此定计是以方才事半功倍!

    看到悠然步入殿中的小道士邵元节像是看到了鬼似的他口中荷荷有声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他真的想不通小道士这么一点年纪怎么就能如此擅长把握人心呢?

    须知这位皇帝堪称有史以来最难伺候的一位天子啊!

    对头的狼狈像半点都没被刘同寿放在眼中他依然淡淡的笑着心中却是冷冽。

    自私者必自恋象嘉靖这样自私的人自恋的水准必然震古烁今!他所有的说法和布置都是以此为理论基础进行的!

    ps.更新晚了实在抱歉不过小鱼确实尽力了。宅男的战斗力弱啊去海折腾了一趟本来渐好的感冒又反复了头疼yù裂鼻涕不止真是要了卿命了……屋漏偏逢雨暖气公司又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赶在今冬最冷的几天不给气了!

    总之今天暂时就这一更了俺去倒一会儿顺便吃个早饭加午饭如果晚好点了就努力再码一章要是不行的话那就以后再补了。

    最后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喔~(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2章 洞天福地,如愿以偿

    交泰殿的布置,其实就是照搬后世的练舞房。

    舞者展示的是人体之美,所以需要从镜子中,从各个角度观察自己的动作,练舞房那一圈镜子起的主要就是这个作用。

    除此之外,舞蹈还是一种艺术。与其他艺术一样,舞者必须先感动自己,才能感动观众,让艺术达到升华。在这个过程中,镜子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

    半年以来,刘同寿无时不刻的都在研究着嘉靖的xìng格,入京之后,他的研究进度更是突飞猛进。张孚敬的倾囊相授在先,黄、冯二人的旁敲侧击在后,最后,却是邵元节的提示,起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奥妙就在于那一圈壁画。

    壁画上都是传说中的神仙,形态各异,但若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画中人的面目极为相似。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国画注重的是神韵,而非写实,都是神仙中人,面目相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皇上喜欢就行呗,从来就没人关注过这一点。

    但刘同寿注意到了,天才魔术师的观察力相当之敏锐。壁画的异样,冯保紧张的反应,再结合他所了解到的资料,他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个鲜活,而且完整的嘉靖形象。

    这位皇帝就是个自恋到极点,甚至已经神经质了的病人!

    确定了面对的是什么对象,那事情就简单了。

    偏执狂要怎么对付?顺着他的心意说事儿,就能让对方感到愉悦;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再加点技巧,比如那个修仙的理论基础,那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再进一步,营造出一个让其得以释放**和情绪的环境,那么,就是现在看到的这一幕了。

    龙颜大悦!

    想想吧,当一个自恋狂站在大殿zhōng yāng。被汇聚一处的光柱所照耀,四面八方映出的都是他飘飘yù仙的影像时,此人将会得到何等的满足?比起只是面目相似。还需要脑补幻想的壁画来说,镜子映出来的影像,更加真实。更加**,效果也更好!

    嘉靖忘情的大笑,正是因为这如梦似幻的场景,触动了他心底最骄傲,也是最隐秘,不可明言于人的**。

    没错,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天下众望所归,身份尊贵无比,但他从来都不满足。因为这尊崇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来。如果他还是当年那个默默无闻的兴王世子,又有谁会拿正眼看他?

    所以,他想长生不老,永远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将这份荣光千秋万世的保持下去。

    但这是个相当长远的计划。至少是几十年后,才需要认真考虑,眼下最紧迫的,是得到认同。所以,嘉靖一直在折腾礼仪之事,要给老爹老娘弄个名分。实际上,就是他心底的恐惧和隐忧在作祟。

    现在,刘同寿让他知道,他是与众不同,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他所做的一切,都符合上苍的预期;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上苍的奖励;只要他持之以恒,后面还会有更辉煌的一刻等着他,他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忽悠的关键,在于有没有说到正地方,而不在于合理xìng和逻辑xìng,只要说中了听者的心思,令其愿意相信,那就万事大吉。

    刘同寿虽然不是算命的,但魔术师一样是骗子,而且是从视觉到听觉,全方面进行欺骗,魔术师对心理的把握,并不在算命先生之下。

    “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嘉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他走到了大殿zhōng yāng,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之下,随之,一道道亮丽的身影在镜子中浮现出来,恍若幻境。

    在场的没一个蠢人,先前惊疑不定,主要是因为他们没往这个方面想,现在看到这一幕,哪还有人会不明白?

    “陛下人中龙凤,悟道得法,乃是天下幸事,臣等为陛下贺……”尽管还有很多细节问题没搞懂,但并不妨碍众人做出正确的应对。

    “哈哈哈哈……”富贵不示人,便如锦衣夜行,嘉靖夙愿得偿,如痛饮佳酿,正是畅快之时,诸人的恭贺如同一杯温水,恰到好处的巩固了一下,于是,久违的皇帝的笑声,再次响彻了交泰殿,回荡在紫禁城。

    嘉靖已经喜翻了心,但刘同寿犹闲不足,趁着嘉靖大笑的空隙,他乘胜追击的进言道:“皇上,新交泰殿落成,其实还可以请娘娘们过来,一同庆贺。”

    “她们……”嘉靖皱了皱眉,他不是因为刘同寿进言的行为而恼火,而是因为进言的内容。

    嘉靖的斋醮活动中,很少有嫔妃们参与的记录,其实倒不是他不喜欢有女人在场,或者又相关的规矩,纯粹就是因为嫔妃们对斋醮的热情太低,参与进来,只会影响他的情绪。

    他是皇帝,是宫廷的主宰,无论是何身份,后宫的女人们也不敢违逆于他。不过,女人们天生对于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就很畏惧,再加上繁琐枯燥,没有丝毫美感,纯粹是折腾人的仪式,哪怕是迫于皇帝的命令,强颜欢笑,她们心底里也是抗拒的。

    也不是所有女人都看不出其中的好处,可是,在嘉靖看来,能陪着他参加斋醮,是一种恩赐,不是很得宠的女人,根本就没有资格。然而,以他的审美观,最得宠的嫔妃,通常年纪都比较小。

    年纪小,城府就不会太深。

    因此,让女人参加斋醮,留给嘉靖的,都是些不愉快的回忆。嘉靖十三年被废的张皇后,很大程度上就是在这方面的表现不好,惹恼了皇帝,这才被打入冷宫的。

    所以,刘同寿这个提议很糟糕,若非提议的是他。嘉靖心情也好,说不定当场就发火了。

    “皇上,今时不同往rì。”刘同寿既然敢提,自是早有成算,“从前皇上虽有向道之心,但却不得其法而入,始终在门外徘徊。窥不得本心,又何谈传道于他人,使之欢欣鼓舞?而今。皇上已然……”

    刘同寿话没说尽,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令得嘉靖jīng神大振了。没错,这就是验证成果的最好机会!

    天赋不等于实力!

    尽管在逢场作戏方面,女人们先天有利,但是,和面前这些老家伙相比,他那些女人的素质就差多了。朝堂是一等一锻炼人的地方,这些老家伙历练的时间又长,别看他们一个个喜于颜表,实际上,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就算自己这个皇帝也是拿捏不定。

    跟这些人分享喜悦,果然不够痛快,还是同寿这个仙家子弟看得准啊。

    “黄伴,张佐,传朕的旨意。让皇后、端妃、宁嫔……过来,记得,不要露了口风,还有……”嘉靖随口点了一大串名字,然后微一迟疑,目视刘同寿。意存征询。

    刘同寿会意,赶忙启奏道:“敢教皇上知晓,贫道在殿后已经设下了更衣处所,衣装都已备下,只管让娘娘们来便是。”

    “好,很好,你做得非常好!”嘉靖大喜。

    他不喜欢被人猜中心思,也不喜欢按照别人的套路走,但是,如果对方本着的是服务于己的心态,准备得越周全,越符合他的心意,他同样也会很高兴的。

    黄锦、张佐领命去叫人了,皇上这么高兴,事情可千万耽误不得。几位重臣则是面面相觑,不过,既然娘娘们要来,他们自然也不好在这里碍眼,闪人,是唯一的出路。

    “陛下,容臣等告退。”

    嘉靖点点头,“嗯,各位爱卿且去,来rì有暇,朕再与各位谈道说法。两位道长也辛苦了,有了这个好所在,来rì在此论道,想必也更有意境,是不是?”

    自从进殿以来,邵、陶二人就如同乌云遮顶一般,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听到嘉靖这话,就仿佛从深水浮上了水面,长长的透出口气来。

    不管怎么说,皇帝还没有彻底抛弃他们,小道士蹿得再高,哪怕已经到了他们的头顶上,他们依然保留了翻盘的机会!

    邵元节躬身道:“正如陛下所言,此间虽是以人力布置的所在,但经陛下悟道,引天地灵气灌注之后,此间已与洞天福地无异,龙虎山虽是天生福地,犹多有不及,贫道衷心为陛下贺。”

    论起忽悠的本事,邵元节其实不比刘同寿差多少,两人最大的区别,是信息量的差距。嘉靖的自恋倾向,在他年轻时,表现得并不很明显,偏执也主要是体现在朝政处理上,真正达到大成,是在他的晚年。

    相关的典故,刘同寿记得很清楚。

    某个夏夜,朱厚熜同学闲坐庭中纳凉,回头忽见桌上多了一个桃子,询问左右,众人齐称上天所降,他高兴了,下旨修迎恩典五rì。明rì再降一桃,他更高兴了,居然谕礼部告祝太庙!于是,等过了立秋,上天又在褥子上降下了药丸……

    邵元节已经放弃了,他不打算继续和刘同寿正面对抗。

    小道士蓄势而来,奇招迭出,他根本就招架不住,勉强反击的话,局面只会越来越糟而已。圣旨已出,嫔妃们转眼即至,他连说话的余裕都没有,又哪里有反驳之力?顺着嘉靖的话头恭维几句,就成了他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其他……打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咽,也只能留待将来再说了。

    “洞天福地么?正该如此。”嘉靖频频点头,这也是他深以为憾的一件事。

    道藏中的洞天福地都在名山大川之间,京城,乃至京城周边,竟是一个都没有,对于热衷于修道的嘉靖来说,这是一件大憾事。即便他是皇帝,也是无能为力,如今,情况终于得到了改善,这交泰殿,就是他朱厚熜专用的洞天福地了!

    眼见俩老道也跟着离开了,嘉靖突然扬声道:“张爱卿且留步,你在宫中稍候,等下朕有话要与你说。”

    “老臣遵旨。”张孚敬毫不意外的躬身应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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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道门三清阁

    其他人都出去了,刘同寿也不例外,以他的年纪,本就是最应该避讳的。

    反正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刘同寿算是插不上手了,能不能让嘉靖更高兴一点,就得看嘉靖和嫔妃们的互动了。不过,不管怎样,结果只会更好,不会变差,这就足够了。

    “同寿,你留下。”

    刚走到门口,正在阳光下陶醉着的嘉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皇上……”刘同寿愕然转身。

    嘉靖的心理有问题,但智商却没问题,自己的安排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一点都没察觉到,这就是他的庆功大会啊!宾主尽欢,尽兴,才是大会的主题,跟自己应该没啥关系才对,现在皇帝突然叫住自己,莫非他是要……

    “你做得很好!”阳光下,嘉靖的双眼闪亮,炯炯生辉,看得刘同寿心里直发毛。

    嘉靖自私残忍,好sè寡义,这些特征已经一一应验了,可是,他应该没有龙阳之好吧?难道是史书记漏了?还是说自己造成了蝴蝶效应?

    “贫道只是……”心存顾忌,刘同寿的机灵劲立刻下降了一个档次。

    “你实现了朕的夙愿,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嘉靖并没有等刘同寿把话说完,这种自谦的话他听得太多了,绝大部分都是言不由衷之词,没什么可听的,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回禀皇上,贫道……”刘同寿微微一滞。说实话,这事儿他还真没想好。

    把握了嘉靖的喜好,并不代表他可以控制对方,只能说,他在取悦嘉靖这方面占了先机,争宠争赢了,如此而已。之后的变化就难说了。刘同寿的对应之策是以退为进,不争功,不贪功。一切都交由嘉靖自行决断。

    这事儿本来也很顺利,嘉靖初进交泰殿的时候,由于心情激荡。张口就要册封刘同寿,可谁想到张孚敬突然横插了一杠子,把事情给耽误了。

    现在,嘉靖旧事重提,问题就有点棘手了。

    刘同寿不会忘记,嘉靖把张孚敬也给留下了,显然有分别问口供,然后汇总核实的意思。别看嘉靖这会儿这么高兴,但弟子进了门,师傅丢过墙这种事也是有的。对面摆造型这位可不是模特,而是刻薄寡恩的皇帝!

    说不定他认为自己已经没用了,为了减少一个升天的竞争者,要直接找个机会干掉自己也未可知呢,jīng神病人和偏执狂都是不可理喻的。这话其实很有道理。

    “但管直说,不碍事的。”嘉靖的声音相当柔和,可刘同寿又哪里敢掉以轻心?

    谈笑杀人,对嘉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若是他事后核实,发现张孚敬和自己异口同辞。会产生什么结果,真的很难说。

    要知道,先前自己可以用了不少手段,吊这位皇帝的胃口,先前有期待感在,嘉靖虽然焦躁,情绪却还算稳定。可现在自己的招数用得差不多了,嘉靖貌似也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这就有点麻烦了……

    心念电转,只在一瞬间,刘同寿的反应也是相当之快,他抬手一礼,沉声道:“贫道斗胆,想请皇上答应贫道一个请求。”

    “哦?说说看。”身处殿内最亮堂的地方,嘉靖脸上的表情也是分毫毕现,他的眉头微微挑动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

    一边留意着嘉靖的神情,刘同寿缓缓说道:“皇上明鉴,贫道在杭州的时候,做事胡闹荒唐,曾假借为皇上效力的名义,组建过一个道家协会……”

    “朕知道。”嘉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中却多了些自得之sè。神仙弟子又怎样?在皇权的威严下,世间万事都无所遁形。

    “小道做事荒唐,不过皇上洪福齐天,yīn差阳错的,这协会倒是为皇上悟道出了不小的力。”

    “哦?此话怎讲?”这个答案出乎了嘉靖的预料。

    他发现,自从跟刘同寿见面以后,意外这种情绪就接连不断,偏偏这种感觉还不会跟平时一样,令他讨厌甚至恼怒,反而总是能勾出他的兴致来。

    “我道家传承可以上溯到先秦百家,乃至东西周,乃是世间一等一教派,其源远流长,博大jīng深之处,远非其他宗派可比……”此言一出,嘉靖听得微微颔首,意表赞同。

    刘同寿见状,心下大定,当下抖擞jīng神,更加卖力的忽悠道:“三千大道,多已失传,但小道技法,却衍生了无数。比如贫道改造这交泰殿,用的材料,就是来源于此。”

    “你是说,这些银镜?”嘉靖环顾左右,缓缓问道。

    刘同寿从容答道:“皇上英明,这些银镜的制法,乃是先制出平板状的琉璃,然后在背面附上一层汞……琉璃乃是透明之物,而汞则是闪亮之物,故而能以镜面映影,直指本心。”

    “这许多的琉璃?那耗费……”嘉靖倒抽了。冷气,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也就是登基之初,他懵懂了一阵子,被士大夫们给坑了,现在他已经很清楚银子的重要xìng了。琉璃那东西工艺复杂,价值几乎和宝石相当,这么大的数量,那耗费的是何等惊人?

    惊讶只是一时,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咦,不对,黄伴动用的银钱分明没这么多,而且那些材料……”

    “皇上明鉴”刘同寿油然一笑:“那些材料其实和烧制陶瓷的大同小异,实际上,连烧窑和工序都没有多大区别,只要捅破了这中间的那层纸,普通的东西,就可以变成宝!达成这个效果的,就是道家的秘术!”

    “喔!”嘉靖来jīng神了。

    他很看重银钱,但他到底是皇帝。受世风的影响也不小,对工匠技艺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不过,现在刘同寿把玻璃、镜子什么的,跟道家秘法扯上了关系,他就兴致盎然了。

    刘同寿肃容道:“三千大道,乃是根本,犹如帝王;八万四千法门。则是辅助,如同臣佐,将种种法门结合起来。可以产生惊人的效果,一如皇上今rì悟道一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嘉靖点头不迭。连连赞叹有声。

    “皇上生有宿慧,只管安心修炼,体悟天道便可,不过,这些旁枝末节的小道,也须得有人研究,以作辅佐。是以,贫道敢请陛下,请陛下下旨,给道家协会正名。并且以此为依托,广招天下道门的能人异士入京,互通有无,完善道法!”

    “准!”嘉靖的回答干净利落,掷地有声。

    刘同寿又道:“如此大的机构。非皇上不能主持,所以……”

    “可是,同寿,你也说了,朕应该专心修炼,这些琐事……”嘉靖皱皱眉。很是为难。他连朝政都是强打jīng神在打理,又哪有空理会这些工匠……哦,不,是道门小术呢?

    “还是同寿你代朕打理吧,你先前做的不就很好吗?”

    刘同寿大惊失sè,连连摆手:“不可,皇上,万万不可啊,小道年幼识浅,又岂能服众?再说,当rì,小道曾当众说过,不会充任会长,现在出尔反尔,失信于人,这……其实,以天下之大,除了皇上,原也没人能当得起这会长之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同寿的恭维恰到好处,嘉靖一时也是微微醺然,对识情识趣的小道士,更是越看越爱,看着看着,他就联想到了曾经的最爱——张大学士了。

    先前,他确实在怀疑张孚敬,怀疑他勾结刘同寿,别有用心什么的。不过现在被刘同寿这么一打岔,他的疑心去了大半,没跟张孚敬谈过之前,他不可能完全释疑,这已经是刘同寿能取得的最佳战果了。

    这个联想勾起了他的回忆,想起张孚敬当年的种种好处,嘉靖念头一转,有了主意:“这样好了,道家协会,身负天下道门之望,确实不是寻常人担当得起的。同寿你本是合适的人选,但你说的也有道理,你这年龄终究是个问题。这样好了,这会长之名,朕就担下了,不过,朕乃是天子,rì理万机,很忙的。会中的小事,就设立个……三清阁,选出最负名望,最有能力的三个人管理,嗯,同寿你就是三清阁首席真人,就这样。”

    皇帝果然没担当,偷懒都偷得这么明显……

    “皇上英明。”刘同寿暗自腹诽了两句,面上却是微露喜sè。

    他挤兑嘉靖入伙,为的就是规避风险,同时再拉一杆大旗,以求名正言顺的把班底拉起来,嘉靖这个提议正中他的下怀。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朕先jǐng告你,不许扯着朕的虎皮胡作非为,不然……哼哼!”嘉靖只是懒,却不笨,刘同寿的喜sè虽是一闪而过,却依然没逃过他的眼睛。

    “瞧您这话说的,哪儿能呢?小道我就不是那种人。”刘同寿委屈道。

    “不是才怪。”嘉靖哼哼一声,却也没纠缠这个话题。

    有所求,才是正常人,可以揣摩,也可以控制,要是刘同寿无yù无求,那他才真的要担心呢。很显然,刘同寿提出这个要求,就是想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一番,那也无妨,小道士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些许代价还是值得付出的,反正道家协会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再说了,殿后已经传来了动静,想必是嫔妃们到了,想到一切顺利的话,接下来的种种节目,嘉靖也是浑身火热,不能自已,哪里还有余暇闲扯?

    “皇上,小道告退。”

    “去吧。”嘉靖随意摆摆手,想了想,又补充道:“连rì来,你也辛苦了,直接出宫回家去吧。等过几rì,朕再给你安排住所……”

    “谢主隆恩。”(未完待续

第164章 变幻莫测,孚敬进言

    交泰殿外,几位大臣还没有散去,除了张孚敬和俩老道不知去向之外,其他人两两聚做一处,正在议论着什么。

    本来,李时和梁材都是孤零零的自作一派,不过,这会儿两人却也都有了攀谈的对象,顾鼎臣找上了梁材,李时则正与汪鈜说得火热。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当刘同寿迈出殿门的一刹那,所有人将目光转向了他,一个个皆是面带笑意,微微颔首,连一直摆着个死人脸的夏言都不例外。

    这些人是在向自己示好?刘同寿有点迷糊,别人倒还罢了,夏言不是应该视自己为死敌吗?老夏好歹也是史书留名的人物,不会天真到以为对自己笑笑,就能离间自己和老师的关系吧?

    他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武定侯郭勋已经呵呵大笑着迎了上来:“神仙弟子就是神仙弟子,刘小仙师,什么时候有空,也上俺老郭的府上去坐坐,俺老娘和娘子早就念叨着小仙师的名字了!俺这就算第一个预定下了,小仙师莫要贵人多忘事才好。”

    这人似乎是个自来熟,自顾自的说了一大通,也不等刘同寿回答,便拍拍小道士的肩膀,大笑着走开了。其他人也不久留,向刘同寿点点头,也是纷纷离去,倒像是专程在这里等刘同寿出来,看他一眼就满足了似的。

    刘同寿摸摸后脑勺,叹了口气:政治,果然是很复杂的东西。自己把皇帝的心思摸了个通透,但是,却完全把握不到这些政治人物的心态,这方面。还得向老师多多请益啊。

    “小仙师,咱们这就出宫去吧?”送刘同寿出来的不是冯保,而是一个很陌生的宦官,此人满脸谄媚,眼中却带着一丝畏惧之意。

    “嗯,走吧。”刘同寿知道对方在害怕什么,无非是怕自己去见张孚敬。

    嘉靖的作风就是如此,就算他已经相当喜欢和信任一个人了。也不会对那个人彻底放心,而是要反复试探,并且还要设法制衡。先前是刘同寿制衡邵元节,现在。就轮到邵、陶二道制衡他了。

    明白了嘉靖的心思,刘同寿自然不会硬要去见张孚敬,让嘉靖起疑,以张孚敬的老辣手段,本也不需要他担心。只要出宫静候消息便是了。

    “小仙师这边走,奴婢给您带路。”那宦官大喜,他身负皇命不假,可刘同寿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已经很难动摇了。如果他一意孤行,最终也未必会受到多严重的惩罚。最终倒霉的八成是他这个跑腿办事的。谁不知道啊,皇上最喜欢迁怒于人了。

    走不多远。交泰殿内,又响起了一阵惊呼声,声音中充满了惊喜赞叹之意,显然是娘娘们已经到场了!再过片刻,惊叹声渐息,嘉靖的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没了先前疯狂发泄的感觉,而是充满了自得和欣慰!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宦官仿佛看到了,一轮红rì在自己身后冉冉升起!

    交泰殿内的动静,刘同寿也是听得真切,不过,他却不怎么在意。这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而想要欣赏自身的美丽,镜子是最好的媒介,交泰殿内的布置,岂能不让她们惊喜?

    何况,自己准备下的服装也很有讲究,那是仿着传说中仙女的彩衣裁出来的。

    衣服很漂亮,嫔妃们当然不会象从前那么抗拒;而服装的寓意更加了得,皇帝不一爽到底才怪呢!

    刘同寿的布置愉悦了很多人,只是苦了张首辅。

    离开交泰殿,张孚敬就被安排到乾清宫等着去了,本以为等上一个时辰也就顶天了,谁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四个时辰!他从巳时正,直等到了夕阳西下,天都已经擦黑了,才算是等到了嘉靖的到来。

    “恭迎陛下……”

    “有劳张大学士久候了,朕本以为,用不了这么久的,谁知……”隔了半rì不见,嘉靖显得很疲惫,不光是jīng神上,身体似乎也很疲惫,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中气不足,就像是刚跑完了十里地那种感觉。

    “陛下言重了,这是老臣的本分。”张孚敬的判断力何等了得,哪里又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他自然不会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未知陛下召见老臣,有何吩咐?”

    嘉靖确实很累了。

    他今天没嗑药,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来了兴致,然后与众嫔妃连场鏖战,勇猛处,混不在平时服丹药之下!

    要让刘同寿解释的话,这就是兴奋过度的结果。就像是熬了三年,终于搞定了高考,然后还获得了不错的成绩,任谁都会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可在嘉靖看来,这显然是领悟大道,吸收了天地灵气的结果。所以,不经意的推倒了端妃之后,他奋起余勇追残寇,把众嫔妃都给放倒了,这才想起了他的首辅。

    “张爱卿,这些年来,你从来没瞒过朕,但如今……”嘉靖难得的斟酌了一番用词:“你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朕的?”

    “老臣侍奉了陛下十多年,如今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张孚敬的语气有些低沉,“老臣能力有限,此次京察,未能彻底解决朝廷的冗员问题,不过,情况已经得到了大大的缓解,户部的压力减小了许多,陛下再有什么用度,也不会如之前那般捉襟见肘了。”

    “张爱卿,你怎么又故事重提?”嘉靖眉头一皱,奎怒道:“朕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朕和大明朝廷,都离不开你,朕还要你帮朕中兴大明呢!姜尚以九十高龄出仕文王,留下一代贤明,张爱卿你方过古稀之年。又哪里称得上老?”

    “陛下厚爱,老臣感激涕零,虽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张孚敬颤巍巍的离座而起。老泪纵横道:“老臣非是不肯尽心报效,只是天命不由人,近年来,老臣疾病缠身,jīng力时有不济,万一有所错失,误了身家xìng命是小,若是坏了国家大事。引得满朝攻讦,朝野不宁,老臣岂不是辜负了陛下,成了罪人啊!”

    嘉靖默然。

    他听出了张孚敬的言外之意。老头是在暗示他,裁员引起的连锁反应很快就会到来。若是他听任局势发展,士大夫们的仇恨就会牢牢的锁定在张孚敬身上,可他若是插手,很可能会引发其他变数。

    这变数造成的威胁不会太大。至少大不过当年的大礼仪。他也心知肚明,张孚敬在京察过程中,并没有掺杂多少私心,九成以上。都是为了他,和他的大明王朝。不过。为了别人的事把麻烦揽上身,这可不是嘉靖的作风。

    首辅没了。就换一个好了,后面排队的人多着呢。

    张孚敬去意甚坚,又点明了利害关系,嘉靖不但挽留的心思淡了,连最初要质问的那件事,都没心情问了。老张若是致仕,他跟刘同寿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什么可重要的?

    而且,想到张孚敬这些年鞍前马后的周到服务,大礼仪中的冲锋陷阵,饶是以嘉靖的凉薄,一时也是感慨万千,颇有些依依不舍。

    “张先生若去,以后又有谁人能代?”

    虽然不是很用心,但此时的嘉靖还是相当jīng明的,朝堂局势他也是了然于胸,知道张孚敬身后无人,也没人可推荐。他这声叹息,纯粹是感情的发泄,并没指望张孚敬会给他个答复,谁曾想,张孚敬真的接话了。

    “蒙陛下不弃,老臣确实有个人选想向陛下推荐。”

    “……是谁?”嘉靖一愣神。

    按照正常的套路,张孚敬应该再三谦谢,然后他拿出几个人选来问对方意见,最后,再荫其一子,也算是成就君臣之义了。谁想到,张孚敬突然不走寻常路了。

    “举贤不避亲,老臣要举荐的,是老臣的不肖弟子。”

    “张爱卿的弟子?”莫名其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嘉靖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是林大钦?或是吴山?还是……他们的资历、学识能接张爱卿你的班?张爱卿,你不是急糊涂了吧?”

    “不敢欺瞒陛下,老臣这个弟子新收不久,论经史文章,差林、吴等人甚远,但若是比较学识阅历,就远超同辈了。”

    “爱卿门下竟有如此人物?朕怎么会不知道?”嘉靖茫然,若是真有这种人,张孚敬没道理一直藏着啊,官场讲究的是积累,而不是一鸣惊人。

    “陛下知道的,您早间还见过他……”

    “什么?”嘉靖失声惊呼,他抬手指着张孚敬,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今天他见过的人相当有限,除了在朝堂上看得腻歪了的那几张老脸之外,就只有刘同寿勉强符合条件了,至少年纪是。可是,刘同寿分明是个……

    挥挥手,赶走闻声冲进来探看的几个宦官,嘉靖冷着脸问道:“张爱卿,你莫非在戏耍朕吗?”

    张孚敬面sè平和,坦然自若:“君前无戏言,老臣怎敢欺君?”

    嘉靖冷笑道:“那你倒是给朕说说,怎么让一个小道士接你这个首辅大学士的班?”

    “陛下莫要忘了,老臣那弟子没有入道籍,他不是道士,只能算是个修士……”

    “就算这样,他连功名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入朝?难道你要让他入国子监,苦读十载不成?再说,又何以见得,他能搭理得好朝政?”嘉靖断然回绝:“不行,那是暴殄天物,朕身边离不开他,断然不行!”

    张孚敬语重心长道:“陛下明鉴,老臣本是凡才,蒙陛下不弃,尽心辅佐,这才有了今rì这般成就,所长者,无非‘用心’二字罢了。而老臣那弟子乃是良才美玉,用心处,尤胜老夫,有这样的人在朝辅佐,陛下今后可以省下很多心力啊。”

    “……”嘉靖的面sè一缓,他有些意动,他已经考虑好了张孚敬致仕后,朝堂的布局。但他只考虑好了接班的人选,制衡的人选还没想到,如果刘同寿真能出现站在朝堂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孚敬多了解嘉靖啊,他顺势道:“科举乃是大明立国之本,就算是形式,他总是要走上一番,不过,那十年寒窗的时间,其实是可以省下的……”

    “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既然不是直接简拔刘同寿入朝,那张孚敬这个要求就不算很难,对嘉靖来说也只有好处,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若得陛下首肯,老臣愿连夜上疏,奏请此事。”张孚敬知道嘉靖在顾虑些什么,他干脆好人做到底,把事情全都揽上了身。

    嘉靖目光冷厉,注视着张孚敬,一字一句问道:“张爱卿,你老实回答朕,此事,同寿知情与否?”

    “不知。”张孚敬坦然回答。至少,接班的方式和步骤,刘同寿都是不知道的。

    “那好,朕准了!”

第165章 前朝故例,插班有术

    头很晕,这一章强码出来的,很乱,先说声对不起了。

    ————

    几乎在张孚敬和嘉靖秘议的同时,夏府门前正发生着一场短暂而剧烈的争执。

    一个管家打扮的老头很为难的搓着双手,苦着脸向一位紫袍官员解释着:“谢大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我家老爷真的……”

    “真的什么?午前我来,你告诉本官你家老爷入宫未归,待去宫中看罢回来,你又说你家老爷去访友!就在适才不久,本官收到消息,夏部堂分明在午时前后,从后面入了府,现在你又告诉本官,你家老爷,夏部堂他身体不适?”

    除了他老爹致仕和蹬腿儿那两次之外,今天,就是谢丕过得最漫长,也最郁闷的一天。

    为了尽快得到消息,做出恰当的应对,他不顾矜持身份,一大清早就亲自跑去了承天门,一守就是一上午。

    等待期间的不安焦虑毋庸多言,谢丕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只是,除了等,谢丕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刘同寿吊胃口那招太讨厌了,把皇帝的胃口吊得老高,使得宫中的jǐng戒级别也随之提高,禁卫把宫城四门守得密不透风,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饶是他准备得很是周详,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午时前后,他得到消息,夏言等人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皇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几人都没有声张。连承天门外的车马都弃了,直接玩起了消失!

    谢丕本以为嘉靖下了禁令,要求众臣保守秘密,可紧接着传来的情报告诉他。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几个人都召集了心腹,正在举行秘密会谈,而他,似乎已经被人遗忘掉了。

    那一刻,谢丕心中的不安升到了极点。

    如今的朝堂虽乱,但举足轻重的大势力就那么几个,除了晋党之外,其他几个派系都有人参与了今rì之事。刘同寿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对待小道士以及小道士带来的影响,各派都有既定原则。

    眼下这状况,很显然,风向要变了!各派重新拟定方略。而他这个急先锋,似乎已经被抛弃了……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效果?

    想到谢家跟刘同寿的恩怨纠葛,谢丕一阵阵的心悸。尽管还不知道细节,可吃了那么多次亏,他还是可以推测出大致的情况。很简单,跟以前一样的套路:小道士使出了杀手锏,直接把皇上给征服了!

    谢丕大声咆哮着,像是要将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尽数发泄在那个可怜的管家身上:“本官问你。这到底是你家老爷的意思,还是你这刁奴背主胡言?”

    “谢大人。小的真是……”管家都快哭出来了。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家老爷虽然还不是宰相。但离那个位置也不远了,平时往来的官员多和气,还经常能从那些大人手里赚点打赏红包什么的,哪儿受过这个啊?没办法,老爷嘱咐了,要客客气气的把这位爷送走,也只能忍着了,谁让自己是下人呢?

    “罢了,夏部堂既然有心拒客,本官也不强求,各自好自为之罢。”情绪得到了宣泄,谢丕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他知道夏言既然有心躲自己,那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是徒惹羞辱而已。

    转身上了马车,谢丕紧张的盘算起来。

    夏言的为人他还是很了解的,那老头虽然以逢迎之道骤贵,不过,骨子里却是个很骄傲,很顽固的人,轻易不会改变立场。他都改弦易张了,顾鼎臣那些人就更指望不上了,唯一能有所期待的,恐怕只有……

    “去元福宫!”无论如何,邵元节和刘同寿的竞争关系是不会改变的,要找同盟军,也只能去那里了。

    ……

    谢丕的情报没错,此时,夏府内堂中灯火通明,一群大人济济一堂,坐在上首的不是夏言,而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

    这老者须发皆白,气度雍容,一看神气,就知道不同寻常,但他的穿着却有些怪异,一袭粗布长衫,和满朋高座的尚书府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包括老者在内,所有人的神sè都很凝重,其中几人甚至争得面红耳赤,很显然,议题存在着相当的分歧。

    “老爷,谢大人已经走了,看方向,去的是城西。”

    “知道了,下去吧。”

    管家的到来使得议论有了个短暂的中断,待管家下去后,才有人迟疑着问道:“夏大人,谢以中不是蠢人,你这样将他拒之门外,会不会太过火了些?”

    “以贤兄有所不知,”夏言揉了揉额角,很疲惫的叹了口气。

    “那位刘道长手段虽高,但却是少年心xìng,忍不得气,受不得辱,在圣驾前的言谈尚且多有冲撞,又遑论他人?当rì江南惊变,谢家长房惨遭灭门,其中是非曲直,不足为论,但有一点是很确定的,就是双方的关系已成水火,完全没有化解的余地。”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过各位也不用太担心,今rì顾九和、梁大用都是在场,江南那边也会有所斟酌,不会影响到局势的。”

    “夏大人,以你所说,那交泰殿的布置,无非就是弄巧而已,真能到得了这个地步?加上邵、陶二位真人,也不能匹敌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前次,刘养和不是提议说可以仿制,不如干脆在乾清宫布置一番,岂不是更好?”

    之前发问那人是南京兵部尚书宋景,他是弘治年间的进士,年纪比夏言还大,但脾气却比后者更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竟是打算在乾清宫大动土木。

    “难。”夏言摇摇头,“在交泰殿动土,还可以说是顺势而为,在乾清宫仿制,算是怎么个说法?皇上不会同意,白白送把柄与人,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夏言今天看得很清楚,刘同寿之所以能大获成功,那些硬件还是其次,关键在于他那套似是而非的说法,以及整体运作。有了这些,就算没有那些银镜,把铜镜打磨亮了也是一样的。

    夏言不在乎把谄媚天子的心思摆在明面上,可他没胆子学刘同寿,小道士将嘉靖的心思把握到了一定程度,才能游刃有余,他若是效仿,很容易会踩雷。别的不说,单说嘉靖会不会将交泰殿视为禁脔和唯一,禁制他人效仿,夏言就琢磨不透了。

    “张秉用致仕之局已定,他又后继无人,那小道士总是要和外朝有接触的,老夫以为,此事大有可为,健斋先生,您意下如何?”

    坐在上首的老者正是四朝元老,两朝为相的费宏,他微微沉吟,一时也是难以决断。

    依照他的本意,是不想和道士之类的弄臣扯上关系,他如今已经是硕果仅存的四朝元老之一了,对名声分外看重。不过,想到他的复出计划,老头又有些心动。

    当年,他和杨一清,之所以那么轻易就被张孚敬这个后辈掀翻,就是因为他们过于在意名声,不肯顺着皇帝的意思做事,最终才一败涂地。前车之鉴不远,他也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眼下复起的计划只进行了一半,若是他故态萌生,说不定这些乡党的信心立时就要打个折扣。和光同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啊。

    费宏无声的暗叹一声,抬抬手,正要出言附和夏言,正这时,只听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他抬眼一看,却是夏府那个管家去而复返。

    “老爷,宫中急报!”被一群大人物注视着,管家觉得压力很大,他急忙道明事由,将信交给夏言。

    夏言展信急看,低声将信上内容念了出来:“……张秉用上奏天子,说刘同寿天资聪颖,有大功于社稷,请求陛下,仿前朝故例,下旨恩荫其贡生身份,参加下月会试?”开始的时候声音尚低,到得后面,却猛然挑了个高音。

    满座皆惊。

    “赐一个道士贡生身份?张秉用疯了吗?简直荒谬!前朝哪里又有这种故例!”宋景高声嚷了起来,满脸都是无法置信的神情,其他人虽然没有大叫大喊,但表情也都差不多。

    夏言将信放下,苦笑着摇摇头:“确是有的……”

    “何例?”

    “锁厅试!”

第166章 及时兑现

    有鉴于五代以来,武将专权的弊病,宋朝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宋太祖有言道:五代方镇残虐,民受其祸。朕令选儒臣干事者百余,纵皆贪污亦未及武臣一人也。由此,宋朝建立了比前代更加公平、公正的科举制度。

    但是,无论有多好的立意,人治的制度都架不住无孔不入的官僚们,只要入了官场,首先就要领悟天赋技能,而钻空子,正是最好领悟的一项。

    于是,锁厅试应运而生了。

    什么叫锁厅试?就是宋代科举中,针对当官者的特殊考试。

    考进士就是为了当官,已经有了官当的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关键在于这些人的官职来路有问题。他们靠父辈恩荫、或者军功、或者通过非进士科考试取得了官职,跟进士出身的官员相比,他们的出身不正!

    宋、明两朝的社会价值取向差不多,进士是正途,提升快、面子足、名声好,朝廷地方的高官,全都要进士出身才能担任。恩荫不是正途,来的容易,却透支了未来的发展潜力,如何选择还用说吗?

    说白了,锁厅试就是先上车,后买票,是官二代们镀金的方便之门。

    既然面对的目标是特权阶级,锁厅试的难度也是可想而知。正常的会试中,录取比例往往都在几十,甚至上百比一,但锁厅试则是令人发指的十取三!

    唯一的缺点也只有不能争状元这一条了。不过,想来也没什么人会在乎那个虚名。闷声大发财,实惠捞到了就好,走后门还要走在明地里,这是上赶子要遭天谴么?

    明朝的科举制度也不能说是尽善尽美,但比前代还是有了相当的进步,锁厅试这种近乎作弊器的东西,在明朝是不存在的。祖上的恩荫顶多把人送进国子监。或者直接荫个官职,两者兼备的好事儿肯定是没有的了。

    当然,如果老爹的官儿当得足够大。在会试中一样能占到便宜,阁老们的儿子更容易名传三甲,固然有家学渊源的缘故在。但这些位阁老公子们,却总是选在老爹在职时高中,其中的味道,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虽说是仿前朝故例,但大明毕竟是没有这个制度的,所以,老夫也不过帮你争取到了一个参加会试的名额……”解释了一大通,张孚敬笑着向心爱关门弟子摆摆手:“同寿,你真的不需要这么感动。”

    “我,我这哪是感动啊?老师。师傅,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害我啊?让我去考科举?准备时间甚至还不到一个月……老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刘同寿热泪盈眶,这真是天降横祸啊。

    “同寿,你不是忙糊涂了吧?这件事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怎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张孚敬表示很诧异。见刘同寿仍然一头雾水,他又提示道:“除夕夜那次……”

    “老师,你那天说的是这个意思?”刘同寿眼睛等得溜圆。

    那晚张孚敬的确说过,要让刘同寿接他的班,登顶大明朝堂,不过刘同寿理解的是。权力达到巅峰,而不是身份!

    半年多以来,对于自己的未来,刘同寿有过诸多设想,神棍、海盗、商人,他都考虑过,就是没想过要入阁。没有进士身份,就算皇帝力挺,也不可能登阁拜相的,那是读书人的专利。

    从技术角度上来讲,谋朝篡位的难度,都比入阁低,好歹他有个皇子在,若是运作得法,再加上点运气,未必就不能成事。

    而入阁……那不是开玩笑吗?科举那关怎么可能过得去?

    张孚敬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是啊,若不能站在文渊阁上,施政变革又从何说起?”

    “敢教老师知道,学生这边有个计较……”刘同寿也不隐瞒,把韩应龙等人与他的关系,以及他们的计划,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韩兄稳重大气,孙兄冲劲十足,以他们为中坚,同乡关系为纽带,再加上学生的声望,很快就能形成气候的。”

    张孚敬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他收起了戏谬的表情,望着刘同寿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同寿,你想的确实很远,眼光也很不错,可是,老夫必须得说,你想错了。”

    “老师指的是……”

    “人在官场,首重借势,顺势而为,如水低流,事半功倍;逆势而为,如攀高山,步履维艰。所以,这才有了所谓的同乡、同窗、同年,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派系,乡党,是最简单,最常见,也最经久不衰的派系形式。”

    “能为众多官员所认同,这形式本身自有其优势所在,就算是寻常商贾也知道,出门在外,同乡之间要抱团取暖,换在官场上,就是共同进步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晋党,比起势力庞大的江西、江南诸派,晋党的势力差得不止一筹,可就是因为他们足够团结,所以在朝堂上也能占据一席之地,地位犹在闽、广之上。”

    “不过,这种模式也有其弊端。搞朝争,乡党是利器,但若是要施政变革,乡党就是最大的阻碍。”

    “我大明幅员万里,各地风土人情,皆有不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百姓如此,士人也不例外,以同乡关系为纽带结党,施政时定然会有诸多掣肘,难以就事论事的发挥。比如当年桂子和有鉴于维护运河,靡费巨大,建议进行海运,就遭到了满朝攻讦。说是满朝,实际上,提出反对意见的主力,也无非就是那么些人,为的么,也无非就是私底下那点算计,老夫也是江南人,又岂能不知?”

    “韩、孙二人的人品心xìng确实如你所说,可是,你要知道,此二人都有家族亲眷,而他们的家族亲眷还可以再行引申。眼下派系初建,你的威望权势又高,自然一诺百应,无有不从,可将来呢?待得你身边众人水涨船高,派系内部也是鱼龙混杂,你身在局外,又如何保证不流于俗套?”

    “也许韩、孙二人可以始终如一,你在局外也有cāo控之法,但你有没有想过,旁人毕竟不是你自己,不可能心思如一,如臂使指。这几天,对皇上的xìng子,你应该也有了足够的了解了,你不会认为,你可以始终如一的圣眷不衰吧?”

    “若是有那么一天,你身上的圣眷rì渐,而外朝中的绍兴士人都已身居高位,你又凭什么有信心,还能控制自如?所以,老夫认为,你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在朝中寻个立身之地,将圣眷直接兑现成实实在在的地位和权力!”

第167章 道士应试

    张孚敬说完话就走了。

    他并没有告诉刘同寿要如何去做,他只是本着一贯的作风,为弟子分析了一番利弊,何去何从,需要刘同寿自行取舍。

    除了分析利弊外,他还转述了嘉靖的态度,目的,就是想告诉刘同寿,他不需要有任何压力,谨慎判断,从容抉择就好。

    可是,这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却谈何容易?刘同寿苦笑着摇摇头。

    张孚敬来之前,他正在写信,对象是紫阳、武当那些道派,得到了嘉靖的首肯,道家协会就要发扬光大了。没人比他更清楚,华夏道门的底蕴是何等的深厚,将他们的潜力全部释放出来的时候,又将是何等的惊人。

    刘同寿本以为,这是他入京以来,最大的收获,张孚敬这一手彻底打乱了他的布置。

    想拒绝,很简单,只要给嘉靖打个招呼就好了。

    嘉靖对此事并不热心,他看重刘同寿的,是其身份和道术,而非当官施政的潜力。且不说刘同寿有没有可能接张孚敬的班,就算真的可以,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儿了,嘉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他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主要是因为好奇。新年以来,刘同寿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象是他服的那些丹药似的,让他yù罢不能,他期待着新的惊喜。

    小道士考科举,如果真的能中,那也是桩不亚于他自己悟道的奇迹。因此。嘉靖虽然不喜欢热闹和波折,但对这件事,他还是保持了极高的兴致。

    除此之外,嘉靖也是却不过张孚敬的情面。

    最初那段最艰难的时光,是张孚敬陪着嘉靖熬过来的;其后的**中,张孚敬也是不避艰险,一直奋斗在第一线。不知为嘉靖遮挡了多少风雨;临了临了,张孚敬又顶着骂名,为嘉靖清简了冗赘的机构。省出了大笔的银钱。

    嘉靖登基以来,张孚敬的身影无处不在,老张致仕在即。临走前提出了这么一个不算难的要求,针对的对象又是令嘉靖非常喜爱的刘同寿,他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不过,若是刘同寿自己提出放弃,嘉靖也不会有什么情绪,道士和进士,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根本就是两种生物。

    从进士变成道士还靠点谱,很多名士在晚年,都会纵情山水。出家修行的也大有人在,天台山紫阳派的开山鼻祖张伯瑞就是这样。但从道门中途转行,考科举中进士的,那就一个都没有了。

    道士也识字,也读书。但他们读的是道经,跟儒家经典完全是两码事。

    科举,是无数读书人的梦想,技术含量真心很高,又哪里是随便考考就能考中的?

    看在嘉靖的眼中,张孚敬的提议。就是在帮他找乐子,刘同寿知难而退也没什么,正好专心帮他炼丹。虽然炼丹不比其他,是个很耗时间的项目,不过,刘同寿重修交泰殿之前,就已经在张罗这件事了,到现在,也有小半个月,应该有些眉目了吧?

    若换在听到张孚敬分析之前,刘同寿肯定想也不想就拒绝,可是现在,他却又迟疑了。老师说的话没错,皇帝的xìng情和人心都是难以揣测的东西,站在台前指挥方遒,当然比在幕后cāo纵更牢靠。

    谋后cāo纵这种事,更适合致仕之后做,为官多年的经验和累积的威望,给他们提供了这样的便利。而刘同寿却没有这样的条件,他的年纪小,谈不上什么威望,权势多半都来源于借势,一旦有个波折,辛苦构建起来的势力很容易就会被瓦解。

    年前绍兴士子的表现,已经给他敲响了jǐng钟,乌合之众可以利用,却不能依靠!

    可话说回来,尽管张孚敬帮他省去了府试、乡试那些步骤,只剩下了会试最后一关,这待遇足以让天下间的,绝大多数读书人羡慕到死了,但这个机会只是看起来很美好罢了。

    刘同寿当然不是文盲,不过,他离读书人的标准也是相当之遥远,四书五经?他仅仅就知道个名目,就算他不吃不睡的拼上一个月,爆人品的把这些东西都背下来,一样也没用啊!

    这会儿是明朝,不是经过了焚书坑爹的辫子朝,四书五经只是经史的基础部分罢了,真正的经史,涉及的书籍量是极其庞大的。别说把书看一遍,就算只把书名列一列,再背下来,就已经是相当浩大的工程了,否则,古人干嘛要十年寒窗啊?

    思来想去,刘同寿也是不得要领,于是他决定把烦恼跟朋友们共享,看看集思广益之下,会不会想出新点子来。

    “你说你没办法?怎么可能?同寿,你事先没跟张阁老通过气吗?”

    没等刘同寿去找,梁萧等人就自动登了门。这个消息太劲爆了,张孚敬出宫之前就递了奏疏,然后消息就不胫而走,迅速传播开来,梁萧听到消息后,又哪里按捺得住,第一时间就扯着韩、孙二人过来了。

    “有过类似的提议,不过,我也没想到老师他用的是这么个法子……”刘同寿很无辜的耸耸肩,上次张孚敬说会见机行事,具体的方式和内容都没说定,这消息对他来说也挺劲爆的。

    “而且梁叔你说办法……这是考科举诶,我能有什么办法?”

    梁萧眼珠转了转,提示道:“办法应该还是有的,你既然能让我中举,让韩兄中状元,那……咦?莫非这道术也有医人者不自医的顾忌?”

    “那能一样么?”刘同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好歹是自幼苦读,韩兄、孙兄更不消说,他们早就才名动江南了。我那点评,说到底,不过是顺势而为,顶多算是个预测!我写信还得翻书呢,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点评,能把自己给评成进士了?”

    “咦?同寿你这样一说。好像也有道理诶。”梁萧挠挠后脑勺,读没读书,从言行中其实是可以看出来的。刘同寿平时的表现。让很多人都高估了他的文化水平,梁萧更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过也没什么,这种事很容易解决的。关键是你没想到。”

    “很容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梁萧身上。

    “应该不难吧?”梁萧哑着嗓子,煞有其事的说道:“夏天的时候,老神仙不是点化过你一次吗?那次他把你从……变成了天才,这次就请他再帮一次忙呗。背书,总难不过传授三千大道的法门,你说是不是?”

    “……”刘同寿无语,这就叫忽悠人结果把自己给忽悠进去了。

    其实,刘同寿对自己人很少保密,除了那些实在紧要的机密外,他能解释的都会解释一番。身为上位者。有必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但若是搞得太神秘了,也会有副作用。何况,解释清楚了,才能让这些助力发挥出来。比如李家父子,以及道门协会那些人。

    但正如刘同寿当初的构想一样,他本身就是神迹的一部分,他表现得越出sè,他身后那位老神仙的光环就越强,如梁萧这种从一开始就见证的人。早就深信不疑了。哪怕刘同寿有一天突然发神经,把自己的来历原原本本的告诉梁萧,后者也不会信,而是在那解释的基础上,自行演化出一套说法来,关键词可以参考:仙法无边,投胎转世,等等等等。

    谎话只要开了头,就得用更多的谎话来圆,刘同寿有气无力的解释道:“师傅那法术不能随便用,消耗很大,很伤身的……”

    “同寿贤弟,张阁老突然求皇上的恩旨,不可能是心血来cháo,他是怎么个思量?而你既然有心要应试,又是怎么个想法呢?可否对愚兄分说一二?”提问的是韩应龙,此人确实相当沉得住气。

    韩、孙二人这几天都在苦读,全然不闻窗外事,所了解的,都是梁萧路上告诉他们的,梁萧说话颠三倒四,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状况,只觉惊诧莫名。

    “事实上……”刘同寿把张孚敬的意见解释了一遍。

    “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张阁老竟然考虑的如此长远,可笑孙某少负才名,又在京城历练了这许多年,自认有些见识,结果苦心造诣思虑出的计划,却也流于凡俗,落了下乘,可叹,着实可叹啊!”

    反应最大的是孙升,只见他击掌跌脚,面上神sè也是忽喜忽忧,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最后他一拍手,高声道:“同寿贤弟,我支持你!”

    “孙兄有良策教小弟?”刘同寿眼睛一亮。孙升的xìng子没有韩应龙稳重,但做事还是很靠谱的,至少不会象梁萧那么夹缠不清。

    “良策算不上,说是馊主意还差不多……”孙升适才慨叹于张孚敬的老辣高明,显得很是激动,这会儿却显得有些迟疑。

    “馊主意也比束手无策强,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天,我也没犯愁,可为了这件事,唉,我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孙升慢吞吞的说道:“贤弟,你要知道,但凡是制度,通常都有可供钻空子的漏洞,会试,也不例外……”

    刘同寿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听到最后,他不能置信的问道:“孙兄,是我理解错了,还是你……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建议小弟作……”

    “嘘!”孙升一幅做贼心虚的模样,向刘同寿打了个谨慎的手势,低声道:“只要贤弟知道就可以了,如有用到愚兄的地方,但管直言,无有不允,事急从权,也是权变之道,但声张开来就不好了。”

    刘同寿有些哭笑不得。

    老师说的没错,人都是会变的,为了实现抱负,孙兄这样正气凛然的人居然都建议我作弊了,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果然不实际!

    不过,话说回来,孙兄的这个提议,可行xìng倒是很高啊。

    科举舞弊?哥喜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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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大有可为

    “志高你是不是有些孟浪了?科举乃是国家抡才大典是立国之本你提议让同寿贤弟在如此盛典舞弊这这实在太……”

    孙升的提议让刘同寿看到了一丝曙光同时也让韩应龙很无奈。

    他xìng子里有些随遇而安的成分但骨子里却是个很传统的书人科举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相当神圣的。张孚敬的奏疏已经让他很不理解了孙升的提议则只能用离经叛道来形容。

    从最开始的感恩报恩中间又经历了许多事到如今韩应龙看待刘同寿已经是一种长兄的心态了。看着弟弟要被别人带坏当哥哥的心情也可想而知也就是他城府够深这才忍着没在刘同寿面前发作。

    “何况纵使舞弊也未必就能成功反倒是担了偌大的风险同寿手段虽高可谁又能担保没有意外?若是有个万一你我岂不是辜负了同寿的信任?”说到后面韩应龙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的味道了。

    孙升闻言身形当即一滞他却不慌着辩解而是凝神斟酌了片刻这才转过身缓缓说道:“汝化兄科举舞弊若是被捉了现行该当如何论罪?”

    “这……”韩应龙一怔。

    科举是国家大典处罚自然很严重轻则杖罚、抄家重则流放人头落地也不是新鲜事。不过最严重的刑罚主要针对的是考官对考生。一般就是戴枷示众也会还会蹲几天大牢最后终身不予录用江南才子唐伯虎的遭遇就是很典型的案例。

    “今天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弟还没细问不过。皇既然下了这种恩旨同寿贤弟的圣眷之隆足可见得一斑。试问。就算同寿贤弟在考场有个闪失谁又能真的把他如何?顶多也就是剥夺贡生资格而已汝化兄。你说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是……”韩应龙眉头依然紧紧皱着。

    孙升说的有些道理皇既然下了这近乎儿戏的旨意就不会太过较真最坏的打算也就是白折腾一场一切归零罢了。风险虽小收益却高也难怪孙升会这么积极了。

    “恕愚兄愚钝我实在看不出。同寿贤弟有什么必要这么做?即便乡党、师生的关系都不足为凭但也尽可以从长计议慢慢汰芜存jīng也就是了何必又……”

    “汝化兄小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孙升有些迟疑。

    “志高你我之间又有何不能坦言的?”

    “冒犯了。”

    孙升拱拱手昂然问道:“汝化兄小弟敢问圣人之道究竟为何?是故纸堆中的条目章程。还是济世安民的心意手段?隋唐之时先贤们创立科举为天下寒门子弟打开了出仕报国的大门于是有了大唐的盛世景象。”

    “在当时科举乃是堪比开天辟地的大变革而如今科举存在发展已近千年以小弟之见这项制度也开始走下坡路到了需要求变求新的时候了。汝化兄同寿贤弟的为人心xìng你都是清楚的既然张阁老也认为同寿应该站到前台来而不是在宫禁中厮混那么稍微权变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韩应龙被吓到了。

    他愣愣的看着孙升用看着陌生人般的目光脸尽是不能置信的神情。大抵是才子惺惺相惜的作用认识之后两人的关系很融洽称得是无话不说。韩应龙万万没想到友人温润的xìng情下面竟然藏着这么多惊世骇俗的念头。

    难怪志高和同寿这么合得来呢这两人骨子里还真是象呢。

    他沉默着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孙升的说法。世事洞明皆学问经史只是应试的手段罢了。

    有明以来功名两个将多少能员干吏挡在了朝堂之外只能默默无闻占据高位的往往都是纯粹的书生吏部谢丕礼部顾鼎臣都是很好的例子;反面的例子桂萼张孚敬都算是典型这二人都算是能员若非赶了时运本也是没有出头的机会的。

    “不过志高你具体有些什么想法?”话说到了这个份儿韩应龙也不纠结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要做就要成功。科举本身的技术含量很高作弊的技术含量同样不低刘同寿虽然走了后门但也仅此而已他终究是要在考场里走一遭的。

    会试以策论为主是对经史知识的综合应用就算成功的夹带了小抄进去也没什么大用顶多算是多个心理安慰。经史书籍那么多范例摘也多如烟海就算把浑身下都写满了又能抄录几何?九牛一毛罢了。

    夹带这种低级手段在府试还算常见在会试除非是那种久试不第已经彻底丧心病狂了的举子否则是没人会用的。

    真正有用的手段是在考场里和朝堂。

    考场里就是孙升暗示刘同寿的他们这些人可以帮忙。孙升和韩应龙都是有大才之人一场考试写两份笔迹不同内容也不同的考卷并不为难问题是如何传到刘同寿手里。

    韩应龙这是第一次应会试但他对礼部贡院却相当熟悉江南风鼎盛这个书人心目中的圣地自然有传说广为流传。

    那里的格局很利于监考考生在单独的格子间内作答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不能随意走动除非刘同寿再来一次五鬼搬运否则就算有人写好了赝品考卷他也没法拿到手。

    从现实角度出发这些临场发挥的舞弊手段都很难奏效真正立竿见影卓具成效的还得是从朝堂想办法。

    面有人考试不难夹带之类的小手段都是浮云若是能提前获知考题就可以从根本把问题给解决了这也是最为切实可行的办法古往今来的大型舞弊案用的也都是这个套路。

    两个才子很严肃的讨论了一番作弊的问题最后孙升总结道:“所以说问题的关键在皇身若是皇愿意事情就大有可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9章 左右逢源

    “好事还是坏事关键在于皇怎么想。”

    惶惶奔走了一整天得到宫中的消息后谢丕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他放弃了到处拉同盟的打算回到了自家的府邸将党羽亲信召集了起来。

    “二弟你糊涂了吗?这怎么可能是好事?夏言、顾鼎臣那些人连最基本的面子功夫都不做了邵真人也有退缩之意那小贼的势头之强实是骇人听闻皇的想法那还用猜么?若不是恩宠极隆这么荒谬的奏疏怎么可能会通过?”

    无论在家族内部还是在衙门里谢家老大谢正都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不擅权谋机变书也不见长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他颇为方正的xìng情了。

    若是放在隋唐之前门阀之风尤胜时这样的人倒不失为一个守成的家主可在如今的大明世家什么的不过是新贵们往脸贴金装门面的说法罢了顶多冲着百姓耍耍威风。在朝堂就不怎么灵光了自己没本事单纯靠父辈的余萌那是肯定走不远的。

    好在他自己颇有自知之明知道比不自家二弟将家事和外政都委任给了谢丕算是个无力进取也不拖后腿的意思。

    事情总有例外江南的变故中谢家长房损失殆尽惊闻噩耗后谢老大当场就惊厥得昏倒事后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好容易才在谢丕的劝说下化悲痛为动力。*加入了报仇的行列。

    开始倒还顺利他四处找人哭诉博取了相当多的同情分刘同寿进京时的冷遇。与其说是谢丕运作得法还不如说是谢正哭的足够给力。

    但好景不长张孚敬的乱入改变了一切小道士奉召进宫做法驱鬼很快就将局势扭转过来到了今天更是给了谢家重重的当头一棒。

    夏言等同盟军背弃。邵元节也是莫名其妙的来了个前恭后倨本来已经接待谢丕入观了可收到宫中的消息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只推说身体不适便跑去闭关了。

    如今谢家已是孤掌难鸣而小道士则是水涨船高往最坏里打算说不定哪天小道士来个大变身。登阁拜相也未可知啊!这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如今可是嘉靖朝邵元节不就有个礼部尚书的头衔吗?

    如果小道士通过了会试和殿试那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借机一飞冲天?

    “大哥言之差矣。”谢丕摇了摇头:“首先你要知道。邵真人在收到消息后改变了态度。夏部堂他们也未尝不会后悔。先说邵真人你想想伴驾这么多年说他手没点后手可能吗?眼见地位不保他又岂能坐以待毙?他之所以改变态度是因为小贼的威胁减弱了他用不着拼命了。”

    “减弱了?你指的是……”

    “据我所知重修交泰殿之前对后续行动刘小贼就已经有了全盘打算他似乎有意炼丹要全面跟元节争个高下。不过有了这个插曲就不一样了至少在接下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肯定无法两面兼顾最终要有所取舍才行如此一来元节自然要观望。”

    谢正点点头他有点头绪了。

    “此议一出张孚敬和小贼的关系也是水落石出两人定然有勾结他煞费苦心的将小贼摆台面总不会只是为了哗众取宠必然有所图谋!而他们图的很可能就是……”

    谢丕话没说尽转而评论起来:“此意图虽荒谬但也不是全无可能既然有所图会试这边他们总是要尽力争取一下的这样一来他们就顾不宫中了元节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又怎么可能去搞破坏?”

    “照你这么说夏言他们也应该有些想法才对吧?”谢正想了想又问。

    “不错张孚敬此举最高明也是最失误的地方就是他把小贼的功劳给兑现了同时他也把小贼摆在了一个当中的位置。”

    谢丕冷笑道:“可笑夏言自作聪明还以为有机会拉拢小贼殊不知对方与孚敬的关系已经密切至此。而皇对他虽然还算看重但比之孚敬却是相差甚远对皇来说这小贼就是一枚钉子内可制衡元节外可搅动朝局!孚敬老谋深算信心十足啊。”

    “原来如此对元节来说他的威胁降低对外朝来说他的威胁增强了不过……”谢正一脸忧sè道:“皇若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那这件事岂不是已成定局?”

    “不然。以我之见皇应该更偏向于让小贼在宫中而且他也不会为了一时兴起就冒着被士林唾骂的风险为酬旁人之功而火中取栗。小道士参加会试情理勉强说得通若是有人强行阻挡会招致天颜震怒但仅此而已能不能中还是要看他的真本事的。”

    谢正怒哼一声:“他一个没开过蒙的道童哪里来的什么真本事?”

    “当然没有所以小弟才说关键要看皇的心意若是皇一意孤行泄露考题给他那自然一切休提否则的话小贼就只能在考场内想办法……”

    谢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要舞弊?皇会答应?”

    “皇会不会答应小弟不知道不过小弟知道皇没那么好说话的想要考题他就得拿出更大的功劳去换。”谢丕眯着眼睛眼光中流露出了一丝得意之情。

    “可是他要建功看在元节眼中那就是乘胜追击的争宠行为元节不会坐视的两边争斗一起他即便能赢一番手脚也是免不了的。其间我等也不能坐视要把舆论声势都造起来……”

    “舆论?”谢正有些迟疑“有用吗?先前……”

    “此一时彼一时。江南太远谢家与小贼的争端又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细节很难引起所有人的共鸣所以始终有局限。今次小贼谋的却是科举对天下的儒家子弟来说这就是**裸的亵渎!张孚敬帮他把路铺好了所以舆cháo不能直接反对他参试那样容易激得皇恼怒但是我们可以引导舆论让世人关注考试的过程!”

    谢正恍然大悟:“让他去与元节相争即便得胜也不要紧等结果出来我等只需将消息放出去便可引得士林众人群起攻讦使得皇无法随心所yù的泄题与小贼……”

    “不错。”谢丕冷冷道:“想左右逢源?哼!里外不是人才是真的!”

第170章 奉旨办事

    翰林院这个大明最高学术机构给世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清贵’二。  无弹窗 更新快

    身份尊贵不须赘言这里可是大学士的摇篮除了给皇帝当儿子天下间就没有比翰林更牛的潜力股了。

    同时翰林院的工作也很清闲一盏清茗香四溢万卷经史看不完这就是翰林学士们工作生活的真实写照。和后世的一张报纸一壶茶混吃混喝等下班依稀有些神似。

    当然朝廷不是养闲人的地方能享受被供起来当菩萨拜的待遇者无非皇帝一人而已翰林们终究是打工的不可能一直这么悠闲。

    其实翰林老爷们也不愿意一直闲着在朝堂闲着存在感就会减弱翰林们都琢磨着养望入阁呢一直闲着可不是长久之计。只不过那些寻常的琐碎小事翰林老爷们自然不能屈尊降纡只有可以在天下人或者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朝政虽繁可真正能符合这个标准的却不多经筵和科举正是寥寥不多的出彩之事中唯二能引起翰林们关注和热情的重要项目。

    经筵就是翰林学士们给皇帝讲经史那是一个盛大的典礼皇帝、百官乃至勋贵只有身份足够高贵才能参加的一场盛宴!对主讲者来说不但有利于增强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印象而且还能在一群大人物面前刷存在感是无比荣耀的一件事。

    而科举就更厉害了。考官和考生之间那是有师生的名分在的!一次三百多进士学生这种好事哪儿找去?

    尽管不是所有进士都能成大器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仅仅因为一个师生名分。就死心塌地的甘附骥尾。但有了这名分在这些人就算不是助力至少也不会成为阻力对于声望更是极大的提升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不过今年情况却有了些变化。

    迎接两位新科考官的不再是艳羡和嫉妒。而是同情和怜悯甚至夹杂了不少幸灾乐祸的情绪连张璧和蔡昂自己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时不时的还会对视一眼齐声哀叹。

    “流年不利啊居然摊了这等差事此番却是如何是好?”

    “旁人或许很是为难但对衡仲你来说。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那刘道长若真能金榜题名不是比白鹿、白兔什么的更祥瑞么?衡仲你只需仿前例再献篇《瑞寿赋》献必能使得龙颜大悦。”

    “唉。都什么时候了崇象兄你还有心思拿小弟打趣。你难道不知道?外面已经吵得沸沸扬扬了士子们群情汹汹。一个不好大祸就在眼前呀!”

    先说话的是侍学士蔡昂他是直隶嘉定人自正德九年考中进士后在京城已经呆了快二十年可情急之下还是把乡音给带出来了。

    嘉靖的喜好带动了大明官场的习气这几年各地都有祥瑞献。

    嘉靖十一年四川巡按献了一只白兔礼部翰林学士写诗庆贺其中以蔡昂的诗句为佳甚得嘉靖的嘉许。第二年河南抚臣又献了一只白鹿嘉靖命诸臣写诗赋庆贺。蔡昂便写了一篇《瑞鹿赋》古博典丽博得了头彩一时间也是脍炙士林。

    无论相熟与否常有人拿着这个说事儿关系好的是打趣关系不好的则是带着鄙夷蔡昂从来都是一笑而过世风如此连礼部尚书都那么积极他又有什么挂不住的?

    但这次不一样事情涉及到了科举已经触及到了士人们的底限他们两个就像是被放在了火山口一个处理不当就会是一场灭顶之灾。到时候皇和小道士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对他和张璧来说这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衡仲多虑了皇只是让我等充任考官顺便告知今年会有个特例有何不妥?何况士子们的情绪虽有些激动但民间和朝堂却都很稳当你何必大惊小怪?”

    张璧此刻的神情和在外面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没了那股子惶急的味道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刘同寿应试引起的反应主要集中在士林而且是士林的底层。

    对于这种稀奇事儿百姓们只会津津乐道眼下的京城刘同寿应试已经取代了宫禁闹鬼或者说在后者的基础升级了成为了最热门的话题。谁要是不知道点相关的内容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京城人。

    而朝堂内部对此虽然众说纷纭但众官员的态度却都很暧昧就连科道的那些言官都是讳莫如深一个跳出来提反对意见的都没有。

    谁也不笨赶在风头跳出来那是要遭到皇帝和张阁老的联合打压的!京察断绝了张孚敬的仕途同时也成就了他的凶名没哪个不开眼的会在这个节骨眼惹他。

    层建筑稳定民间喜闻乐见中间有些个想不开的书人眼红刘同寿的待遇折腾着蹦跶几下又能闹出多大的事来?

    张璧桌案轻叩几下加重了语气道:“就算士子们真的失了控就能旧事重演不成?况且衡仲你没看出来么?有人在引导舆论呢。”

    “谁?”蔡昂吃了一惊。

    “谁在引导舆论不重要关键是他们引导的方向……”

    “就是这样才有问题啊!”一提起这事儿蔡昂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东西在士林中宣扬什么陈例虽不足取但大明规制完善就算偶尔开个准入的后门也不至于坏了规矩结果士子们不再关注事由反而盯了考官这真是……”

    说到这里他忽地心念一动“莫非是张阁老在暗中……”

    “非也。”张璧摇摇头“皇的xìng子执拗若是真有人盯着他下恩旨的事情不放反而会激起他的xìng子反而坏事。以张阁老的手段他只会乐见其成而不是相反。再说他若是真有心也不会在这种旁枝末节下功夫你知道那刘道长这两天在做什么吗?”

    “炼丹献药么?”

    “衡仲差矣。”张璧一拂长须呵呵大笑起来笑得极是畅快“他在闭门书!”

    “啊?”蔡昂茫然。

    “他在书那就好办了倒时候你我只看皇的意思皇若是明显有暗示那你我就顺水推舟担了这污名。若是没有那就照章办事。今天皇不是在旨意中说得明白么?近年监试官宽纵致场中士子通同传递作毙多端今所遣御史务尽心防禁违者重罪之!”

    张璧一道:“这是奉旨办事皇总不能不讲道理吧?所以你我面只管叫苦私下里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原来如此崇象高明小弟受教了。”(未完待续。。)

第171章 玄功造化,天子门生

    刘同寿闭门苦读的消息,之所以传得这么快,主要是因为他的住所太公众了一点,保密措施不足。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皇帝三番四次的派人去探问,每次派去的人都不同,这一来二去的,很快就搞得人尽皆知了。

    一直换人,是因为探查的结果很不合常理,所以,皇帝非常焦虑。他怀疑,小道士是不是吊他胃口吊上瘾了,和身边的宦官们串通好了一起忽悠他。

    嘉靖的智商是很高地,交泰殿装修期间,宫人们的情绪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连那些人对刘同寿的亲近和尊敬,他都是了然于胸。

    嘉靖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和他那位不拘礼法,行为荒诞的堂兄不同,他不是从小就被当做帝国接班人培养的,他喜欢别人畏惧他,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感觉。他认为,敬畏二字是不可分割的,只有崇敬到了一定程度,才会产生畏惧,在这方面,他是成功的。

    宫人们感激刘同寿,不过是畏惧皇威的表现罢了,嘉靖不会认真计较,不过,若是这些人联合起来,试图控制他的情绪,那就不可原谅了。

    几次探查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嘉靖沉不住气了,尽管焦虑后的释放确实很爽,可他依然不喜欢这个过程,所以,他第二次派出了黄锦,打算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一回生,二回熟,黄锦不是第一回来,这次也是轻车熟路。客栈的人都知道他身份。也没人拦着,梁萧直接引他到了刘同寿的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黄锦却没急着推门进屋,而是摇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黄公公,您怎么了?”梁萧多有眼sè啊,尽管他也觉得黄胖子有点做作。可他还是凑趣的问道。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黄锦摇头晃脑的吟了句诗,把梁萧晃得眼睛发直后,这才低声问道:“梁先生。你给咱家交个底,刘道长到底是在搞什么?”

    梁萧下意识的回答道:“没搞什么啊,就是读书练字呗。”

    “咱家知道他在读书,可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干啊?”黄锦紧盯着梁萧不放,他知道这家伙是刘同寿的心腹,肯定知道很多内幕。

    “考进士呗。”梁萧的答案依然中规中矩。

    “我说,咱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黄锦急了,“我跟你明说了吧,万岁爷jīng明着呢。同样的招数,可不敢对他用两次,第一次他觉得新鲜有趣,些许不耐烦也就忍了,可若是有人以为拿住万岁爷的软肋。可以接二连三的占便宜,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一听这话,梁萧也急了。

    “公公说的哪里话?同寿说过公公是自己人,什么都不必瞒您,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同寿就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了,天地良心,梁某要是有半句虚言,就让我每次喝花酒都被娘子捉现形!”

    “……”这个誓言有点奇葩,黄锦想了一会儿,才琢磨出味道来,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下倒是信了,对梁萧而言,这个后果的确很严重,严重到他无法承受。

    看来,想知道内幕,也只能跟正主儿当面谈了,可是,想到刘同寿的机灵古怪,胖子也是一阵头疼。小道士连皇上都敢忽悠,他可没这个自信,能在对话中占到上风。

    “呦,黄公公,您怎么又来了?”门一开,刘同寿探了个头出来,笑嘻嘻的向黄锦打招呼。

    “我说刘道长,同寿啊,你这到底唱的是哪出戏啊?实话跟你说,万岁爷是真的不高兴了!咱家不管你到底怎么想的,但今天你若是不能在皇上面前把话给圆上了,那,要倒霉的人可就多了!”事态严重,黄锦没心思跟刘同寿打机锋了,反正也打不赢,何必呢?

    “读书练字,皇上也会不高兴?”刘同寿显得很无辜,很茫然,还有点无助。

    “你就别跟咱家装糊涂了。”接触时间不长,但黄锦已经很了解刘同寿了,才不会被他蒙住呢,他哑着嗓子,低喝道:“丹药呢?说好的丹药呢?你知不知道,万岁爷这几天多着急?吊胃口这种事,又岂能一而再,再而三?”

    “丹药?”刘同寿一怔。

    其实这次黄锦还真是冤枉刘同寿了,丹药之说,本来是刘同寿为了应付捉鬼那差事的对策之一,后来发现了真相后,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有关邵元节的事,他已经很清楚了,既然这老头急切间很难扳倒,那刘同寿就不打算逼得太急,以免对方狗急跳墙,使出两败俱伤的手段来。

    刘同寿打算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一点一点的蚕食邵元节的实力,反正老头的命不是很长了,最坏的打算也就是等到对方寿终正寝,就可以彻底将龙虎山的势力驱逐出去,或者直接吞并掉了。

    考进士这件事刚好给刘同寿提供了契机,他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宫中抽身,算是个休战和解的暗示。老邵若是识相,就应该老老实实的接过这个橄榄枝,若是不知死活,那就再给他来个狠的。

    这么想着,制药的事儿,刘同寿就暂时放在一边了。

    当然,他虽然没有关注,但这事儿一直进行之中。听刘同寿说过宫中的惨事后,李家父子的正义感都爆了棚,反对皇帝,当面直谏的本事,他们肯定是没有的,但依刘同寿所说,研制出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弱的替代品,却是大有可为。

    从宫中回来后,李家父子就一直在捣腾这件事,连刘同寿要考科举的事儿都无暇关注。

    “同寿,你不会是真的忘记了吧?”黄锦语声发颤。他哭的心都有了。

    要是刘同寿故意吊胃口,那还好说,只要丹药足够好,皇上也未必就追着不放。可若刘同寿是真的忘记了,那就有乐子瞧了。

    为了等刘同寿的新药,皇帝停了好几天药了,失望加焦虑。一起爆发出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可怕!

    “不要紧,黄公公。您是来宣旨,叫我进宫的吧?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动身吧。总不能让皇上久等。放心,到了皇上面前,我自有话说,就算出事,也连累不到您。”

    刘同寿的安慰起了些效果,树的影,人的名,黄锦对刘同寿还是挺有信心的,前提是,小道士必须得认真起来。

    一路无话。

    紫禁城虽然戒备森严。但有黄锦带路,又有嘉靖的口谕,更是刘同寿这个炙手可热的大红人,自然也没人敢上前叨,连进宫门时。例行的搜身都省了,不多时,两人就到了乾清宫门前。

    黄锦入内缴旨通报,刘同寿在门前等候。知道嘉靖正在不爽中,他已经有了被晾个半天的准备,可谁想到。黄胖子前脚刚进去,里面就一迭声的传声出来了。

    “宣,刘同寿觐见!”直呼其名,没有任何修饰,这种宣召方式也是相当之罕见。

    此时,刘同寿多少对朝廷规矩有了些了解,他知道,这种宣召方式,本身就是嘉靖的一种暗示:别以为你没有求得着朕的地方,要知道,你小子身份还没确定呢!

    进了大殿,刘同寿立时便感觉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氛,大殿被一道珠帘一分为二,龙椅在珠帘的另一端,即便以刘同寿眼力,也看不清嘉靖的神情。

    不用说,这也是下马威之一了,厚熜同学之难伺候,果然是空前绝后啊!

    “草民刘同寿参见陛下。”知道嘉靖要炸刺儿,刘同寿当然不会上赶子给他添堵,他顺着对方的暗示,换了个自称。

    “哼!草民?哪个草民有这么大胆子?连朕的事都敢怠慢?”珠帘后传出了一声愤怒的冷哼。

    嗑药这种事是会上瘾的,因为对刘同寿报有很高的期待,所以,嘉靖一直在等着他的新药,结果却被刘同寿无心之中放了鸽子,他不发火才怪呢。

    “草民岂敢欺瞒陛下?陛下须知,仙丹灵药乃是逆天之物,且不说炼制时需要耗费法力无数,道行低了,更是连边都摸不着,单说这仙丹出炉时,引起的天地异象,就已经相当之可怕了!若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又岂能轻举妄动?”

    “天地异象?”嘉靖半信半疑的重复了一遍关键词。

    “就是所谓的天劫!”刘同寿斩钉截铁的回答。

    “真有这等灵药?”嘉靖上钩了,能引起天劫的灵药,那药效还用得着说吗?就算吃了后,不马上霞举飞升,应该也能洗髓易经了吧?

    他抬手示意左右,将珠帘拉开,仔细的观察着刘同寿的表情。

    “无上天尊,君前岂有戏言?”刘同寿一脸庄严肃穆,唬得嘉靖愈发心动了。

    “那,丹药究竟何rì才能出炉?”

    “此丹名为玄功造化丹,暗合地煞之数,需要七十二天方能出炉!”刘同寿随口胡诌了个名目出来。

    “七十二天……那岂不是要到四月间了?”嘉靖觉得这个时限有点长,他很想跟刘同寿打个商量,可想到能丹药的灵验处,以及道家法门的严谨,他又犹豫了,这种东西可不是朝廷的礼仪,不能随便改的。

    “四月乃是chūn夏交替之际,最利生发,四月出炉的丹药,效力自可更上层楼。”刘同寿继续忽悠。

    “……”嘉靖默然点头,殿试也是安排在四月,也有这么个说法,想到这里,他突然心念一动,“不对!朕问你,既然是如此重大的事故,你怎地不亲自主持?明明你就是在读书备考,这不是欺瞒朕是什么?”他越说越怒,说到最后,面上已是勃然作sè。

    张孚敬的那个提议,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无非是讨赏的方法比较特别而已。嘉靖也读过书,可他对礼仪本来就不是很重视,区区一个进士身份,他完全就不放在眼里。

    以他的想法,就是刘同寿为了要这个身份,肯定要挖空了心思的讨好他,丹药啊,秘法之类的送一大堆,他满意了,就会投桃报李送一份考题过去,然后,就皆大欢喜了。

    谁想到小道士摆出了一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架势,完全没有上赶子求他的意思,于是,在等待的焦躁之外,嘉靖心里又多了份失落,这小家伙居然这么不把圣眷当回事,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现在,小道士又骗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今天,肯定要给他点教训,想到这里,嘉靖又是一抬手,准备叫人把刘同寿拖出去打一顿再说。

    黄锦在旁边看得分明,心里当即就是一咯噔,他太熟悉皇帝的作风了,已经达到了见微知著的地步。看这架势,皇上分明就是要下狠手了!

    他连埋怨都顾不上了,只是拼命朝刘同寿打眼sè。

    只可惜,他的努力都白费了,刘同寿眼角都没扫向黄锦一眼,他很惊讶的反问道:“皇上,那玄功造化丹的灵效您已经听过了,您不会以为,小道这样的年纪,就会有那种逆天的法力和道行吧?如果是真的,那小道岂不是妖孽?”

    “你就是个妖孽!”嘉靖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但抬起的手毕竟没落下来。

    其他人也都在心里附和,能在皇上盛怒的时候打断他,然后还没啥眼中的后果,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刘同寿扁扁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这种灵丹,也只有先师出手,才能炼制得出,而先师在江南水患中,耗费了太多的法力,也只能假手于人,借着世俗之法,即三千大道中的造化之道中,医术的法门行事……”

    “就是那个李言闻?”

    “皇上圣明。”嘉靖年间厂卫不出名,并不代表嘉靖对密探不重视,刘同寿早就知道身边充斥着许多眼线,一举一动都很难瞒过嘉靖的。

    这也是他不着急炼丹的原因之一,一旦嘉靖发现,他用的不是传统的炼丹术,而是让医生制药出来,很可能会起反效果。

    “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嘉靖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关键是刘同寿的说法能自圆其说,刚好又打动了他的心思。哪怕假手于人,但神仙最后毕竟是要出手的,而最关键的,本来也就是最后那一刹那。

    传说中,太上老君炼丹的时候,不也是要很长时间么?这中间,他又岂能亲自给丹炉煽火?哪有那么不把神仙当回事儿的?总要找几个道童,火工什么的,比如刘同寿和李家父子……

    “如此说来,的确怪不得你。”心里信了,可嘉靖却不打算就此将刘同寿轻轻放过,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这样一来,科举的时候,你就只能靠自己了,仙长却是爱莫能助的。”

    他脸上不动声sè,眼神却有些得意,那意思分明是在说:你求我啊,来求我啊,不求的话,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皇恩浩荡,学生虽然不才,也愿尽力一试,这才不会辜负了皇上的隆恩,不使天子门生的名头蒙垢。”

    “……嗯。”又碰了一个软钉子,但嘉靖却没什么情绪,沉默片刻,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挥挥手道:“既然如此,你且去罢。”

    “学生告退。”刘同寿应声而出,觐见期间,他不断变幻的自我称谓,终于定格于此。(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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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遗腹子?老爹居然还是那个传说中的正德帝?老娘则是刘凤姐?这乐子当真不小。不过这也是命中注定,不然咱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名字?且看,天才魔术师,穿越嘉靖朝!考科举只是副业,扮神棍才是主流;杀鞑子,踩倭寇,白龙鱼服,无限荣光,尽属第一国师。明朝第一国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第一国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第一国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