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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鲈州鱼     明朝第一国师txt下载     明朝第一国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2章 此间深意,事态演变

    刘同寿走了,大殿里陷入了沉寂。

    嘉靖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宫人们则都是噤若寒蝉。

    刚才那场对话中,应该是有些机锋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尽数听得懂,表面上看来,似乎就是小仙师毫不在意的推开了皇帝递出去的橄榄枝,让其碰了个软钉子。

    对宫人们来讲,这种事他们想都不敢想,别说他们这些地位低微之人,就算是朝中那些大臣,同样不可能有这种举动。连的夏部,还有翰林院那些学士老爷们,都上赶子巴结皇帝还巴结不过来呢,那会有人把好处往外推啊?

    皇上的暗示多明显啊!只要求求拜拜,这位九五之尊就会网开一面,帮忙作弊了。皇帝一出手,还怕名落孙山么?不可能嘛!就算是个真文盲,只要皇帝想,一样能给点成状元喽。

    皇帝会不会发怒,会不会迁怒于人,宫人们都很惶恐。

    忐忑不安的气氛中,嘉靖似有所觉,他一脸不爽的摆摆手,宫人们如蒙大赦,低眉顺眼的退出去了。黄锦本也有心溜走,刚才的对话,他也没全搞懂,想着找刘同寿问问明白呢,结果身形刚一动,就听嘉靖轻咳了一声,胖子心中一哆嗦,不敢动了。

    “黄伴,你怎么看?”大殿变得空荡荡的,嘉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老奴……”黄锦明白嘉靖的意思。只是这事儿真心不好回答。他确实只是个打酱油的啊。

    “让你说,你就说,别这个那个的。”嘉靖不耐烦了,看在几十年相伴的感情份儿上,他给了点提示:“就说你这两次去那边,都看到了什么,说了些什么。”

    “是,是,回禀万岁爷,刘小道长确实没骗您。老奴这两次去,他都在练字呢……”

    “练字?”嘉靖有些意外,刘同寿的动向都在厂卫的监控下,但这些细节他还真就不知道。他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淡淡的问道:“他字写得如何?”

    “嗯,”黄锦斟酌了一下,用了个比较有回味的说法,“比老奴写的好……”一边说,他一边偷眼看嘉靖的反应。

    嘉靖的动作有一个短暂的停滞,然后手臂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把一盏热茶直接泼了大半在身上,好在冬天穿得厚实,倒是没烫到。只是显得很狼狈。

    “老奴该死,不会说话,让万岁爷受惊了。”黄锦手忙脚乱的帮嘉靖擦拭,嘴里不停的告着罪。

    “居然害朕失态,你这老东西确实该死!”话说得挺狠,但黄锦却一点都不担心,他听得分明,皇帝的语气中怒意很淡,倒是疑惑和喜意占了多半。

    “老奴也问了几个人,都是小道长身边很亲近的人。可他们也只知道这些……”黄锦插科打诨的目的,就是让气氛轻松一点,然后把这些最容易引起皇帝质疑的话说出口。

    想是疑惑得狠了,嘉靖也不避讳黄锦,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连字都写不好。经史也不甚通,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给朕长脸?”

    黄锦耳朵一直竖得老长。因此他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个关键词,结合刚才的对话,他明白刘同寿跟嘉靖打的机锋了。

    嘉靖帮忙作弊不难,不过,肯定会在士林中惹出非议来,尽管皇帝在士林中的名声本来就不算好,但麻烦自然还是越少越好。

    刘同寿婉拒了嘉靖,但最后却以天子门生自居,暗示嘉靖可以设法撇清干系,让他自己凭本事去考。目前,这说法只是两人的默契,若是当真中了,刘同寿就会大肆宣扬,给嘉靖脸上贴金;反之,自然是一切休提。

    成功则名利双收,还不用有任何付出,失败也连累不到自己身上,这种模式,是嘉靖最为欣赏的那种。想清此节,黄锦心下也是暗赞不已,不愧是张首辅看中的接班人,这份领悟力实在是神乎其神啊!

    “万岁爷,小道长他一向擅长出人意表,手段也是了得,既然他敢对您夸口,想来总是有些成算的。”既然掌握到了皇帝的思路,黄锦当然知道应该如何作答,“就算失手了,正好让他死了这条心,专心给万岁爷炼丹,不是也很好吗?”

    “嗯。”嘉靖点点头,未予置评。

    黄锦明白皇帝的心思,他动心了。

    在我行我素方面,当今和先帝正德实有一拼,但两者的心态却大相径庭。

    正德是那种真正的肆无忌惮,他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只要他自己和他在乎的人高兴,就足够了。所以,正德朝的言官们很敢说,连喜当爹的帽子都敢给皇帝扣。

    到了嘉靖朝就不行了,嘉靖也很固执,但同时,他也很在乎自己的名声,哪怕他的名声确实不咋地,可他还是很在乎,至少表面上,必须维持着圣君的形象。谁要是敢破坏河蟹繁荣的整体气氛,他肯定要整治得对方生不如死。

    因此,嘉靖朝的风气是谄媚。

    而士大夫们在弘治、正德两朝放纵得太久,早就把拍皇帝马屁的技能给遗忘了。如今虽然在皇帝的铁腕面前看明了时务,愿意重拾旧计,但手艺这种东西最是马虎不得,生疏了就是生疏了,大多逢迎都只是流于表面,走走形式罢了。

    比如前两年献上来的白兔、白鹿,这套路本身没问题,国有圣君,天生祥瑞么。问题是实在太老套了,从秦汉时期就屡见不鲜,两千年下来,已经用得都快烂掉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拍马屁,是假的,连贩夫走卒都不会当真。

    也就是朝中无人,皇帝琢磨着,有总比没有强,本着扒拉到盘子里就是菜的原则,捏着鼻子忍下来了,还嘉奖了几个表现得相对jīng彩的人,比如夏言,再比如翰林院的那位蔡昂学士。

    遍数朝,最对嘉靖心思的,还得数张首辅。

    只是这几年张首辅的年纪确实大了,反应不够机敏,经常做事后诸葛亮,所以,圣眷也慢慢的消退了,再加上这几年张首辅对朝的控制力也在减弱,几项重大政策都遭受了普遍的质疑,甚至抵制,皇帝渐渐有了换人的心思。

    实际上,夏言并不是很对皇帝的胃口,马屁功夫不够好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人太虚伪了。

    他逢迎拍马不遗余力,揣摩圣意也很有一套,但他只有在皇帝面前才这么表现。在外朝,他总是做出一幅正直敢言,忧国忧民的姿态,明里暗里都在暗示着,他只是为了国家大计,不得不和皇帝虚与委蛇,实际上,他对皇帝热衷的那些东西并不支持。

    夏言做的很巧妙,从来没有正面表达过态度,但他的暗示,士林中人却都领会了,并且深表赞许。帝王如舟,臣子似水,舟行不正,臣子当因势导利,以柔克刚,而非逆流而上,犯言直谏,坏了君臣的鱼水之情。

    总之,用皇帝的话来说,这帮人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把污名推给君上,自己专挑好处拿,吃里爬外,不当人子!

    比之默默承受污名,好处都留给皇帝的张首辅,这帮人实在差得太远了。这也是这几年,张孚敬几番起复的主要原因,嘉靖实在舍不得这个贴心人。

    刘同寿的横空出世,给死气沉沉的紫禁城注入了一丝亮丽的光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知心大爷张首辅后继有人,而且他这个弟子比他更胜一筹,不但反应够快,体察圣意够深刻,而且行事模式也跟张孚敬同出一辙。

    想想也是,他本来就是个民间小道士,不是士大夫,有啥名声可在乎的?

    最关键的是,小道士还经常给皇帝带来惊喜,这本事,连张孚敬都望尘莫及。

    张首辅的马屁,一般都是亦步亦趋,恰到好处,如同一盏清茗,让人回味无穷;但刘同寿的马屁则是天马行空,出人意表,如同一碗不知名的烈酒,打开酒坛闻的时候,就已是醺然,喝下去之后,又是另一种感受,等到全喝下肚,慢慢回味的时候,仍然惊喜连连。

    就拿今天这事儿来说。

    皇帝本来只是却不过张孚敬的情面,当做是酬功给刘同寿一个奖赏。可到了刘同寿手里,却是化腐朽为神奇,把这场应试,变成了惊喜,如果他真的中了,这不就是大大的祥瑞么!

    一个不同文墨的小道士,受了皇恩,努力发奋,使得天子再行嘉勉,甚至加以指点,虽无师生之名,却有了师生之实。

    然后,小道士在会试中脱颖而出,金榜题名!这不是祥瑞是什么?

    相比而言,那些白鹿、白兔之类的简直弱爆了。遍数三皇五帝之下的三五千年,哪一个皇帝做过这么神奇的事儿?做成了这种事的皇帝,不是圣君,那什么样的皇帝才是圣君?

    黄锦对小道士的敬佩,已经没法用言语来形容了,他很清楚,刘同寿事先没什么准备,纯粹是在随机应变。但就是这灵机一动的法子,却让皇帝yù罢不能,这成就到底有多了不起,根本就无以言表。

    “要不,老奴去仔细问问?”

    “不。”嘉靖断然拒绝,“你去趟翰林院,宣张璧、蔡昂觐见,马上去,要快!”

    “老奴遵旨。”黄锦不敢怠慢,连忙令旨而去。不用说,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他现在要开始撇清干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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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不出意料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站在承天门外,两个刚在乾清宫走过一遭的翰林学士面面相觑,相视无言。

    “崇象兄,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蔡昂词赋做得很好,但在应变上面,却不及张璧甚多,上次领旨后,他急得七窍生烟,张璧却老神在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鉴于此,蔡昂决定虚心向同僚请教,省得自己犯愁了。

    “这个么……”张璧yù语还休。

    虽然两人是奉旨觐见来的,但两人并没有真的见到圣颜,等着他们的只有一道措辞极其严厉的圣旨。

    圣旨上说的明白,这次会试,全权交由翰林院主导,礼部和内阁只能从旁协助,不得直接插手,尤其是出题到会试的流程中,翰林院之外,任何人不得参与。擅自窥探者,擅自将消息外泄者,一概以科考舞弊论处!情节严重者,形同欺君,将以欺君罔上罪论处!

    张璧听得心惊肉跳,若不是他心里确实没鬼,还不一定被吓成啥样呢。

    领完圣旨,宣旨的张佐还友情奉送了一个消息,说:由于皇太妃去世,皇上悲伤过度,所以决定静养几天,接下来约半个月的时间内,可能都不会临朝了,二位大人深受信重,当以君恩为念,尽忠职守,努力报效云云。

    很显然,事态又发生了变化,局面也愈发的混乱了。

    上次张璧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这次的变化,倒也勉强在他预估的范围之内,但也就仅次而已了。

    皇帝貌似打算撇清,而且撇得极为干净利落,从今天起的半个月后,不就是二月初九,礼部贡院开门的rì子吗?这段时间不临朝。皇帝的潜台词显然是在说,至少在殿试之前,这次会试跟他老人家没关系了。

    这个潜台词张璧懂了。但要如何应对,他就完全没有头绪了,因为他完全不明白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说是皇上珍惜羽毛。尊重朝廷法度,或者干脆就是刘同寿失宠了,可朝令夕改可不是当今天子的作风,一条道走到黑才是他的特sè。

    可如果不是上述的原因,皇帝这么搞又算是怎么回事?

    让小道士凭真本事过关?考验他?这不是扯淡么?会试要是那么容易过的话,还要十年寒窗干嘛?

    最让张璧害怕的是,皇帝是在说反话。他表面上撇清跟刘同寿的关系,实际上却是暗示张、蔡二人私相授受,要不然干嘛让翰林院全权负责?还特意把他俩召进宫,来了场没见到人的觐见?这暗示的意味可不浅呐。

    “崇象兄。你确定?”听了张璧的分析,蔡昂立时便面无人sè了。

    大明的科举制度相对完善公平,不过还算不上完美无缺,搞点猫腻并不算稀罕,只要涉及的人不太多。其后台足够硬,保留默契,暗中照拂一二,算不得多大的事儿。这也是官场上的潜规则,好不容易的当上了官,怎么就不能享受点特殊待遇。给子孙留点方便?

    但这种漏洞越往上层就越少。

    除了文采鼎盛的江南,院试都相对随便得多,只要读过几年书,粗通文墨,关窍疏通得法,很容易就能混个秀才的身份。

    高一级的乡试相对就严谨许多,近年来,主持考试的往往都京城派出来的巡按御史,疏通的难度和成本,比之院试,实有天壤之别。

    至于会试,说得直白点,想在这上面动脑筋的人,至少也得是宰辅、九卿那个级别。潜规则相对完善,又跟身份直接挂了钩,所以,尽管会试也无法做到绝对的公平,但相对的公平还是可以保证的。

    宰辅、九卿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再加上嘉靖朝的特sè,越往高层,换人的频率越高,这点不公平的现象也构不成什么问题。

    但放在刘同寿身上就不一样了。

    刘同寿的后台绝对给力,皇帝加当朝首辅的梦幻组合,但他的出身很有问题。他不是张孚敬的什么人,更不是皇子,在京城名声鹊起,却不是因为文采,而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装神弄鬼的手段。

    这样的人考科举,必然是万众瞩目的。

    众目睽睽之下,连皇dì dū有所避讳,他们两个翰林学士何德何能,敢替皇帝出这个头?要是真的出了纰漏,皇帝会认账么?八成要把他们两个当替死鬼吧?

    张璧摇头叹道:“衡仲,你聪明一世,怎么此时却糊涂了?祥瑞啊祥瑞,皇上崇神慕道,然后就有小道士中了进士,还有比这更吉祥的吗?”

    “那……”终究是写过白鹿赋,还得过宫廷奖的人,蔡昂吃了一惊后,脑筋便不由自主的转到另一个方向去了,“要不然,咱们就顺着圣意……”

    “糊涂!”张璧一跌脚,扯着同僚,恨铁不成钢的低声埋怨道:“这可是科举!不是青词歌赋,咱们撇清还来不及呢,你想被人戳脊梁骨吗?”

    “那咱们就当真按旨意上吩咐的办?”蔡昂倒也不恼,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好,会跟风,从来不会因为虚荣、面子这种无谓东西误事,若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得有点僵了,原本他也很有接张孚敬班的希望。

    “那也不行。”张璧只是摇头,这次他是真的左右为难了。

    秉公执法,有可能得罪皇帝;私相授受,则会被士林唾弃。若是在正德朝,这个选择比较简单,皇帝xìng子随和,言官们想在他手里骗个廷杖扬名都难,就算得罪了后果也不是很严重,但在嘉靖朝么,最好还是别犯这个忌讳的好。

    “这件事,咱们不能自己扛着。须得闹出点声势来,搏个法不责众!”

    “但皇上的意思可是……”蔡昂犹自迟疑。

    “说是那么说,但规矩毕竟是规矩,科举这样的大事,翰林院又岂能独断专行?再说了,掌翰林院事的是谁?翰林学士又是哪个?把礼部和内阁完全排除在外,怎么可能嘛。”张璧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因而气势也是越来越盛。

    “仔细想想,祖辈们订规矩法度,都是大有学问的。这等大典。本就须得各衙门共策共力,互相监督,才能顺利进行。杜绝弊端,翰林院只不过是居中调度罢了。事不宜迟,你我分别往张阁老和夏部堂府上去请示。”

    这一刻,张璧领悟了mín zhǔjīng神的jīng髓。

    争权夺利的时候,要以个人为主,但作重大决策的时候,还是得广招同道,大伙儿一起坐下来商议。商议的结果,就是组织决定,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便质疑,组织以外的人更是只有服从的份儿。

    这制度,果然大善。

    蔡昂被同伴突然高涨的热情吓了一跳,他虽然不擅权谋,但也心知肚明。张璧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各衙门之所以参与科举的热情高,主要是出于制衡方面的考虑。如果被某个衙门专断,那所有新科进士就都是这个衙门主官的门生了,一届会试,有三百左右的名额,两三届下来。就是近千人,这是何等庞大的潜势力,怎么可能拱手予人呢?

    所以,科举通常虽都以翰林院为主,但翰林院的主管部门礼部,检查部门都察院,还有朝廷中枢的内阁,或多或少都是要掺上一脚的。

    可事已至此,蔡昂总不能束手待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张璧的说法也能自圆其说,顶多也就是惹皇上不高兴,以他从前的功劳,还是应该可以相抵的。

    蔡昂点头应承,然后两人简单商议了几句,决定由他去见张孚敬,张璧去找夏言。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内阁大学士也是翰林的一员,而礼部尚书通常都挂着翰林学士的头衔,兼掌翰林院事,这就是张璧说法的理论依据。

    “衡仲且记,你只消隐瞒了你我刚刚说的那些就好,其他一概不用,然后就只管听凭张阁老示下。”

    “小弟省得了。”

    到了澄清坊,两位翰林分道扬镳。他们没注意的是,在他们身后也有一拨人分成了三股,其中两拨追在了两位翰林身后,余下的那人却是转头奔皇城去了。

    这帮人是厂卫的密探。

    有嘉靖的特别关注,情报传递相当之迅速,片刻工夫,安坐乾清宫的嘉靖就得到了消息。

    “万岁爷神机妙算,那两人果然奔张、夏二位府上去了。”黄锦满脸谄笑的恭维道。

    “嗯。”嘉靖的反应淡淡的,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恭维话,他听得太多,早就免疫了。

    再说,这事儿也没啥好得意的,别看他跟刘同寿打交道的时候,一直都被牵着鼻子走,但他朱厚熜可不是吃素的,摆弄朝中那些大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要知道,对手年纪虽大,但终究只是书生,在朝堂上,根本就是两个雏儿。

    想到刘同寿,嘉靖心里又是一阵烦乱。

    既然张孚敬和夏言也入局了,那大臣们接下来的反应,基本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了。无非是一阵乱扯皮,最后折中出一个大家分摊责任,相互制衡的方案来,但刘同寿的应对,他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个折中方案有利于他撇清,同时,也会给刘同寿作弊设下很多障碍,对于最终结果,嘉靖更加好奇,也更加期待了。

    “接下来也没什么好听的了,就到这里罢。”正在戒毒期间的嘉靖耐xìng本就极差,外朝中人的反应,又是那么的无聊,对比之下,期待感很快转化成了焦躁,他一摆手,站起身来。

    “万岁爷,您……”

    “摆驾交泰殿,黄伴,你去叫人!”能缓解这种焦躁的,也只有最新落成的交泰殿了,当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天人沟通的灵地,使得嫔妃们也开了窍,陪自己做法事的时候,再也没有那种不情愿的感觉了。

    “老奴遵旨。”(未完待续。。)

第174章 严防死守

    正月里,京城本来就没消停过,嘉靖的圣旨如同一勺热油,直接将气氛引至爆棚了。*

    一时间,东城的仁寿、保大、澄清、明照诸坊内,车马穿梭如流,访客们也顾不上寒暄,进了门,劈头就是同样的问题:大人、兄台,那消息果然当真?主人那边或摇头叹息,或满脸疑惑,只说:一言难尽,此间不是说话处,还请入内奉茶长谈。

    于是,一间间豪宅府邸内,花厅、书房皆是灯火通明,四周也是戒备森严,直至午夜,依然方兴未艾。

    老爷大人们谈得起劲,却苦了下人们。老爷不安歇,太太们就无法安寝,下人们自然也得跟着伺候着,这大正月的,咋就不让人消停呢?

    下人们交头接耳的打听起来,都很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看这阵仗,少说也得是内阁有些变动吧?否则怎么能引起这么广泛而持久的关注呢?

    不打听不要紧,搞清楚真相之后,一群人都是咂舌不下,挑起这场政坛风暴的,居然只是一个区区的贡生!不论成败如何,这位转职的小仙师都堪称国朝第一贡生了。

    下人们议论纷纷,女眷们等的不耐,也起了八卦的心思,新闻就怕挖掘,这一八卦可不得了,官太太们一下就被传说中那位小仙师给迷住了。

    相貌俊俏,道法高深倒没什么,大家族的太太们见识都颇为不凡,不会少见多怪。但刘同寿的作品和技能中。有那么几样,还是很让女人们心动的。

    首先就是带有一层神秘sè彩的交泰殿。

    嘉靖无心保密,他炫耀还炫耀不过来呢。所以,时至如今,至少在京城的上流社会,交泰殿的布置已经不再是秘密。最令女人们关注的,是那些光彩夺目的银镜!

    娘娘们为什么突然爱上做法事了?皇帝以为是自己的个人魅力爆棚。大臣们不明所以,又不愿深思,但官太太们却都是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 )

    在一个光芒四shè空间内。被自己的美丽身姿所包围,这就是名符其实的九天仙境啊!

    皇上喜欢,娘娘们也喜欢。官太太们同样喜欢,她们做梦都想去那个梦幻般的仙境看看,如果能自己拥有一间同样……不,哪怕是小上几号也不要紧,只要有这么个地方,那就已经是超越了梦想的幸福了。

    寻根溯源,刘同寿这个设计师才是最值得追捧的。

    不过,刘同寿之前的身份太过敏感,身为官太太,女人们都是懂规矩的。外臣和道士不能随便发生交集,否则,引起皇上疑心的话,立刻便是大祸临头。

    但现在不一样了,小道士摇身一变。变成了小进士,好吧,现在只是个贡生。但京城人都知道,上虞小仙师是无所不能的,既然已经决定参加考试了,焉能空手而归?

    女人是感xìng的生物。她们的喜好主要是根据心情,而不是道理。从这个角度上讲,嘉靖的脾气似乎也有这种倾向。

    除此之外,刘同寿还有一门绝活很让人眼热,那就是神秘莫测的龙虎之道。

    邵元节也jīng于此道,连千里之外的江南都传得神乎其神的,但身在京城的人都知道,邵真人靠的是丹药之力。

    太太们对丹药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

    宫里面早有消息流传在外,那丹药发作起来效果很好,但副作用同样强烈,只要想想两位皇后的遭遇,就足以让大多数退避三舍了。为了那点子闺房之乐,把自己相公变成火药桶,显然犯不上啊!

    就算还有些心存侥幸的,只要打听一下那丹药的炼制方法,当即也没言语了。

    好嘛,就为了练个丹,还得先在家里养一堆小姑娘!花费什么的倒还好说,可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你在馋猫面前放一堆鲜鱼,这不是诱人犯罪呢?

    还是小仙师的龙虎之道比较给力,就是念念咒,摆摆姿势,然后就能金枪不倒,一夜七次,不讲究采补,事后还有增益,使得人jīng神奕奕的,这是多么美好的道术呐!

    这才是真正的仙家弟子,神仙手段啊!

    原本,刘同寿的名声事迹,只是在普通民众间传扬得厉害,但嘉靖这道圣旨一下,小仙师之名立时便家喻户晓,尤其为众多夫人太太们所推崇。

    这效果相当出人意表,神机妙算的小仙师没算到,把朝臣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嘉靖也没料到,身在局中的大臣们自己,同样全无头绪。

    礼部顾侍郎到家的时候,就被自家夫人给闹得一头雾水。

    “夫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鼎臣表面上算是苏州顾家的一份子,但实际上,他的身世颇为坎坷,乃是旁支小族的婢女所生,功成名就之后,才被顾家所接纳,而他的发妻也是贫贱时娶的。

    几十年来,夫妻二人一直相敬如宾,出身微末的顾夫人,从来都不关心政事,今夜回府,老妻却连寒暄问候都顾不上,急吼吼的问起了科举的事,着实让他有点发懵。

    “妾身听人说呐,那位小仙师在江南抗灾救人,做了许多善行,是个大大的好人。俗话说:善有善报,老爷你也知道,妾身也是吃斋崇善的,怎能不关心呢?”顾夫人当然不会说实话。

    由于身世原因,顾鼎臣在纳妾室方面,一直很慎重,顾家也远不似其他侍郎级别的官员那般,一进门就莺莺燕燕的一大群。在京城,这也算是桩美谈,在官太太圈子里,顾夫人也没少因为这个招人羡慕。

    所以,龙虎之道什么的,肯定不能当面说,就算说,也不能选在这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反正她也不算是说谎,一个生得俊俏,手段高超的少年郎,本来就挺招人疼爱的,关注一下也不是错。

    “好人么,嗯。”顾鼎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又叹了口气,“不过,他这一关还真是不好过呢。”

    顾夫人本来正在帮顾鼎臣换衣袍,闻言一惊,连手中的衣服都顾不上了,急忙问道:“老爷这话是从何说起?”

    顾鼎臣xìng子随和,对妻子的失态,并没往心里去,说起来,他也正想与人倾述一番呢。

    “皇上有意置身事外,大概是想让刘道长给他搏个口彩,祥瑞之类的,给他脸上增光,不过,这样一来,刘道长就只能靠自己了。”

    顾夫人听得火大,愤愤不平道:“皇上怎么能这样呢?送佛送到西,既然下了恩旨,就应该好人做到底么,这个时候撒手算是怎么……妾身失言了,老爷莫要怪罪。”

    “老夫老妻了,说怪罪不怪罪的作甚?”顾鼎臣哑然失笑,摆摆手,继续道:“今夜,夏部堂召集礼部众人,礼部之外,内阁、都察院、翰林院,都参与了进来,众人各执一词,争执良久,最后方才议定,依照陛下的意思,今次会试由翰林院主导,其他衙门从旁辅助……”

    “那不是跟以前一样么?”顾夫人不关心朝政,但身为读书人的妻子,她对科举相关的事宜还是很了解的。

    “关键在于出题,”顾鼎臣摇摇头,“以前出题,都是由翰林院拟定题目,送入宫中给皇上过目,由圣意裁定。今次,皇上为了避嫌,将此权下放,谁出题,怎么出,谁做最后定夺,如何保密就成了棘手问题。”

    科举不是那么简单的,众人一致认为,对于完全没接触过经史的刘同寿来说,他想成功,就只能舞弊,而且不能用普通的舞弊方法,小抄什么的全然不可取,就算让他带一车书进去,一样得抓瞎。

    皇帝既然已经退出,那关键的所在,定然在张孚敬这个首付大学士身上。

    张孚敬能动什么手脚呢?无非就是漏题。

    阅卷中,张孚敬当然也能起到一定作用,不过,大明的科举制度相当完善,阅卷是相对公开的过程,参与者众多。如果刘同寿有一定基础,能写出一篇差不多的八股文来,张孚敬倒是能发挥一定作用,但小道士怎么可能有那种能耐?

    除非他那个成了仙的师傅再显灵!

    话说回来,神仙显灵的话,又怎么会只让他写出个中规中矩的文章,肯定要花团锦簇才对!这样,道士变才子的这个神迹才更有说服力么。

    神仙显灵,那就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了,众人一致认为,应该摒除迷信因素,一切从实际情况出发。

    因此,对题目的控制才是重中之重。

    “最后议定,由张阁老、夏部堂、二位考官各出题目,置于铁箱之中。然后将铁箱封存,置四把铁锁于外,各方各持一柄。铁箱保存在都察院内,由各方委任的专人开启,在贡院开门当rì,由几位大人共同开启,请皇上亲自从中随机抽取一题。”

    “这,这样太……”顾夫人听得目瞪口呆,保密措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太夸张了。知道的是科举事关重大,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留了遗诏呢!

    顾鼎臣又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一关不好过啊,四取一,只有两成多的几率碰上张阁老的,除非……唉,谈何容易啊。”

    “老爷,说起来,咱们和刘道长也算是同乡,您可得想法子帮帮他啊。”

    “同乡,嘿,”顾鼎臣只能苦笑了,要不是有同乡关系的话,他就没这么为难了。就算夫人不说,他也是要对刘同寿示好的,可皇帝把场面搞得这么大,现在又哪里有他插手的余地呢?只能看那位小仙师自己的手段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75章 茕茕白兔

    类似的对话,在很多府邸中重复着,尤其是相关的那几个衙门的官员,就更是如此。*

    商量对策到半夜,好容易回到家想安生一下,却不想被妻子缠上来追问细节。夫妻之间感情好的,还能耐着xìng子应付几句,那些形同陌路的,干脆就甩袖子走人,去妾室那边了。

    无论是那种情况,事情都不算完,问明了细节的女人们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直让官员们翻白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了个流落在外的便宜小舅子;那些跑到偏房的也没好到哪儿去,一番刻意的讨好温存之后,小妾们竟然也拐弯抹角的问起了同样的话题。

    这世道,还有个安生rì子过没?众官员莫名其妙之余,也是大有荒谬之感,最终也只能无语长叹了。

    第二天碰过头后,众人也是唏嘘不已,好在当今之世乃是大明朝,而不是隋唐,不流行夫人政治,否则的话,不用提圣眷什么的,只消各家后院这么一闹腾,进士那就是铁铁的!探花、状元也未尝不能奢望。

    真不知那位小仙师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这手段简直就是chūn风化雨,非是如此,又岂能有随风入夜,润物无声的效果?

    尽管大明不流行妻管严,可后院那股莫名的枕头风,还是或多或少的影响了许多人,官员们都重新审视起那位从天而降的小仙师来。

    大部分人都惊讶的发现,其实。他们跟刘同寿没什么利益冲突,一定说有的话,无非就是,小道士没有对士人阶层,表现出足够的尊重来。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任是谁。被人欺到门上要强拆,也不可能一点情绪都没有的。

    百姓忍气吞声是因为无力反击,可上虞小仙师却是神仙弟子。本领高超,又岂有打掉门牙往肚里咽的道理?

    能当官,而且还是当京官的。就没几个蠢人,换位思考大家都是会的,只是不经常动用罢了。刘同寿虽然很厉害,但在交泰殿,以及科举事件以前,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小道士到底有多厉害,能否得到他们的正眼相看。

    现在,官员们知道了,这个小仙师名不虚传。是不是要巴结还在两可之间,但冒头得罪,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本来也只是谢家吃了亏,大伙儿出于义愤,帮衬一二而已。为别人火中取栗,可不是为官之道。

    存心给刘同寿捣乱的人越来越少,意存观望的倒占了大半,还有少数人权衡了局势后,差点被媳妇说动,提前进行投资。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人物,就是翰林学士蔡昂了。

    “老爷,您想想,您本就不是风评绝佳的人,妾身可是听说了,宋沧当年被称为白兔御史,私底下,也有嫉妒老爷才华的人,腹诽老爷做白鹿学士……现在的机会多好啊!只要暗地里传个消息给那位小仙师,等rì后他金榜题名,在皇上面前这么一说……”

    枕头风吹得蔡昂怦然心动,浑身火热。

    宋沧就是嘉靖十一年,给嘉靖献白兔的那个巡按御史。这人算是开了嘉靖朝献祥瑞的先河,所以落得了这么个雅号,跟因词赋闻名的蔡昂,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话柄已经落下了,就不在乎再多一点,用泄题这招邀宠,效果比献词赋可好多了。

    可是,张璧的叮嘱犹在耳畔,蔡昂不得不按捺下火热的心思,仔细的权衡起来,良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道理是这样,不过,还是不行……”

    “怎么就不行呢?”蔡夫人急了。

    交泰殿的银镜是稀罕东西,在京城是独一份的!宫里的东西,自然没人敢转念头,所以,这事儿就只能着落在小道士身上。

    那位小仙师据说是个恩怨分明的xìng子,想从他手里得到这种宝物,不付出一定的代价肯定是不行的,自家的机会可谓得天独厚,怎么能轻易放弃?

    这个人情若是卖出去了,自家能第一个得到宝物,那在老姐妹们面前得多有颜面啊!

    “妇人家,就是见识短。”蔡昂指点起关窍来。

    “你想想,四套考题,除了张阁老那份之外,都是死胡同,若是我泄了题出去,又刚好撞上了,人情倒是卖出去了,可这里面的猫腻又能瞒过谁去?多他一个进士,对官场中人没什么所谓,顶多是心气儿不太平罢了,可对来赴考的士子来说,却是天大的不公平!”

    他悻悻道:“他们没胆子向皇上申述,也奈何不了刘道长,可对付你家老爷我,那就没有任何障碍了。要是事情真的如我所说,你看着吧,蔡家的祖坟都得让人给刨了!”

    “有这么严重?”蔡夫人听得目瞪口呆。

    “当然了,别忘了,老爷我是嘉定人,来赴考的士子中,江南人的比例不是一般的高,再加上某些人的煽风点火……说不定,还会有人扣个吃里爬外的罪名过来呢。就算要做,事情也不能坐在明里,还是到时候随机应变的好。”

    蔡夫人不懂官场上这些说道,不过她是个认死理儿的,犹自嘟囔道:“妾身没见识,听不懂你这些歪理,但人家张阁老不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四份考题中,所有人都认定了张阁老要放水,可也没见有谁把张阁老怎么着了。”

    蔡昂感觉很没面子,他急急辩解道:“那能比吗?且不说他的权势地位比我高出甚多,你要知道,京察之后,他的仕途已经到了头,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这是破罐子破摔呢!”

    他真心郁闷。

    翰林在入阁之前没有任何权势,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养望上。形象点说,这就是个积蓄的过程。等到掌权之后,才能开始消费。积蓄得越多,后劲就越足,哪怕是在朝局动荡的嘉靖朝,这个道理也是通用的。

    拿他跟张孚敬比,本身就不公平啊。

    “你啊,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活该入不了阁。”蔡夫人哪理会他这许多道理,她一翻身,留了个后背给丈夫。抱怨声压得虽低,却刚好让蔡昂听了个真切,“茕茕白兔。东走西顾,瞻前顾后的,就是个兔爷的命了。”

    “你……”蔡昂鼻子都气歪了,爷做赋的那个,明明是鹿来着,比兔子大多了!

    他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我欺。”说着,他吹熄了油灯,翻身卧倒,夫妻二人来了个背对背。

    小小的家庭纠纷结束了。蔡府陷入了沉寂,卧房的窗前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前一刻还在窗前,下一刻却已经在院墙上了。幸亏没人看见,否则的话。第二天的京城八卦,又要多出一条蔡府闹鬼的新鲜事儿了。

    这黑影当然不是鬼,而是哑仆,他是奉了刘同寿的命令,来查探消息的。蔡府是他最重要的,也是最后一个目标。在此之前。他已经去过了顾、张等相关人等的府上,从那里得知,蔡昂的态度最为摇摆不定。

    京城入夜后,是要执行宵禁的,有巡城卫兵来回巡视,看到闲杂人等,一律拿下。而刘同寿住在西城,和朝臣们聚居的东城完全是两个方向,路途甚远,和巡城军士撞上的几率极大。

    不过,对哑仆来说,这些都不是障碍。

    绝声卫耳聋口哑,绝了两项感官,剩下的视觉则是异乎寻常的强大,哑仆能在昏暗的油灯下,用读唇术获取情报,他的眼力之强也是可见一斑。

    远在巡城军士有所察觉前,哑仆就能敏锐的捕捉到对方的行动迹象,然后利用对街道的熟悉,提前隐蔽或者绕路。

    按说太监虽然住在京城,但都是在紫禁城里打转的,对京城街道这么熟悉有些奇怪。不过,只要想想哑仆原来侍奉的那位天子,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正德皇帝最喜欢,也最出名的就是微服出巡,京城、宣府、大同,哪一处没被他转过个遍?作为贴身护卫的绝声卫首领,哑仆对这些地方的地形当然要了若指掌才行。漫说是潜行,就算让哑仆依靠对地形的了解,在京城指挥一场刺杀行动,一样是游刃有余。

    当哑仆悄然无息的回到客栈时,刘同寿正在跟楚楚闲聊。

    “寿哥哥,你不是要考状元么?怎么不练字读书了,养鸽子做什么?”小姑娘一手杵着下巴,好奇的望着笼子里的那几只鸽子,时不时的还伸出手指拨弄几下,几只鸽子发出了不满的‘咕咕’声,张开翅膀,试图赶走这个不让鸟安眠的入侵者。

    “楚楚,你不知道吗?鸽子肉很好吃的,是天下第一美味。”刘同寿坏心眼的回答道。

    “真的?”楚楚眼睛一亮,随即黛眉紧紧皱了起来,看看那几只正冲她瞪眼的鸽子,又想想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味,女孩纠结了,“可是,鸽子很可爱啊,杀它们吃肉,是不是太残忍了?”

    见女孩一副很认真的表情,刘同寿不开玩笑了,他正sè道:“是挺残忍的,不过,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若是有谁把差事办砸了,总是要有点惩罚措施才好。”

    “差事?”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又转,女孩搞不清楚,鸽子和差事有什么联系。

    “鸽子可是魔术师最好的伙伴之一,没有它们,我的作弊大计怎么能行得通呢?”刘同寿随口道出了,那广为京城人所关注的悬念,说来说去,他还是要作弊。而且,说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庄肃。

    对其他人来说,作弊是可耻的,但对魔术师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地球人都知道,魔术就是障眼法,而非什么超自然力量,魔术师骗人,靠的就是作弊的手法。

    在科举这种万众瞩目的大典上作弊,无异于一场最为盛大的魔术表演,只要想一想,刘同寿就已经热血沸腾了。

    “具体计划我还没想好,等哑叔的情报到了,跟老师谈谈再说,”沉吟片刻,刘同寿突然手指一勾,将鸽笼的门给打开了,他张开双臂,神秘一笑:“不过,在那之前,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足了才好,宝贝们,你们说是不是?”

    几只鸽子应声而出,飞落在刘同寿的肩上、臂上,像是听懂了刘同寿的问话似的,纷纷点头出声,形成了一副奇异的景象,看得楚楚眼睛瞪得老大,几疑身在梦中,把鸽子肉什么的,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寿哥哥,这些鸽子能听懂你的话?”

    “鸽子是有灵xìng的动物,用心去沟通,就能如臂使指,楚楚,你要不要学这个,到时候帮我的忙?”

    “当然要。”楚楚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寿哥哥的忙是一定要帮的,指挥鸽子的技能同样很有趣,至于有人说,作弊是坏事,管他呢,反正寿哥说了没问题,那就一定是好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76章 中与不中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一月里闹新chūn,二月的大场面无疑就是三年一度的会试。

    街头巷尾,不时就会见到一群小儿拍着手,笑闹而过,口中齐声朗诵着前朝真宗皇帝的那首劝学诗,清脆爽朗的童音,冲淡了大考的紧张气氛,带来了节rì般的喜庆气氛。

    在往年,大人们会欣慰的看着听着,哪怕家境不足以供养一个读书人,孩子有心向学总是好的,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机缘呢?到时候,哪怕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啊。

    家境丰裕些的,更是浮想联翩,幻想着十几二十年后,自家小儿长大chéng rén,也到崇文门的贡院去走上一遭。如果能拥有骑马披红,招摇过市的荣幸就更好了。

    不过,对更多的人来说,值得重视的还是眼前的利益,从各地汇聚而来的举子们足有四千多,每个人或多或少还会带些伴当随从,这一下就是数万人涌入了京城。

    对这个时代的京城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小数字。

    大量外地人口的涌入,吃喝住行的问题都要解决,京城的物价相应的水涨船高,客栈自不用说,连酒楼茶坊。青楼jì寨的生意都比平时要好上数倍。

    来京城赴考的,都是举子,这些人已经跻身于官僚阶层,算是成功人士了,huā起钱来,自然也是相对阔绰,给京城百姓带来了相当的实惠。

    能励后辈之志。让生意多赚钱,还有热闹可看,会试具备了多项吸引人气的指标。会有这般盛况也不足为奇。

    没到这个时候,老běi jīng们都会一脸自豪的说:看,这就是天子脚下。这就是běi jīng城!

    不过,什么事都有例外,嘉靖十四年的这次会试就有点不一样,虽然人气尤胜往昔,但人们关注的重点却不在那些举子们身上。除了孩子们依然无忧无虑之外,其他人再顾不上自豪或欣慰,而是兴致勃勃的相互交流、争论着。

    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会不会中?

    甭管是寻亲访友,还是路边搭讪,见了面也不寒暄。没头没脑就是一句:“会不会中?”

    问的没头没脑,听者却是会意,当即回答一个字或两个字,语气都是斩钉截铁,随后的道理也是滔滔不绝。

    若是有人被一下问得瞠目结舌了。不用说,肯定是清晨刚进城的乡巴佬,人们会用鄙视的眼光围观一阵子,然后才骄傲的解释几句,告诉对方,这是京城最新的流行时尚。连尚老们都不知道〖答〗案的高档问题。

    这种情况终归是少数,一般来说,随着提问和回答,一场争论就会在正反双方之间展开。

    持肯定意见的振振有词,理由也很充分。小仙师道行了得,法力无边,更有天高地厚的圣眷在身,自然无往而不利,区区科举又岂在话下?

    反对方也不甘示弱,法力再高,小道士也是个人!古往今来的大能者多了去了,而科举问世已逾千年之久,从来就没听过哪个人是靠法术考中进士的!圣眷?圣眷是好东西,可从来就没用在科举上面过。

    “哼!都别傻了,如果皇上真的有意让那位小仙师高中的话,他又何必搞得这么复杂?出题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都察院那边这会儿刚有动静,那铁箱正由禁卫们护卫着,往紫禁城去呢!连考官都不知道,最终用的是哪份题目,想舞弊?做梦吧!”

    “还有啊,这次会试的监考也是前所未有的严格,说得夸张点,那就是四衙会审啊!”

    说话之人很有说书的天份,抖包袱抖得很有专业素养。

    “你道是哪四衙?礼部衙门、都察院、翰林院,啧啧,这就已经是咱们大明朝堂的半壁江山了,可后面还有更厉害的,猜猜是谁?哼,东厂锦衣卫!”

    “哗!”一片哗然。

    “严防死守做到这个地步,想舞弊,那真的只能靠仙法了,等会儿贡院开门,你们就知道了。”说者扳着手指et,一一点数道:“搜检官,七品起,至少也得是个御史言官!巡场官,不是五品的员外郎,你都不好意思在里面转悠!收卷官、眷录官,最低也是个庶吉士!考官,嘿嘿,这个就不用咱说了吧?连张首辅、李阁老都下场了,地位太低,你自己好意思在几位大人面前晃悠?”

    所有懂点行情的,又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话的人,都是一样的反应,咂舌不下,震惊无比。*科举是朝廷大典,再怎么隆重也不为过,但隆重到今次这样,那就有些离谱了。

    一般来讲,阁臣已经到了人臣之巅,即便要参与评审,那也是在殿试的时候,大学士本来就是皇帝的助理么。通常来说,主持科举评卷的,最多就到礼部尚书这里,以都察院为主,左都御史主持科考的情况也是有的,三年前的会试就是如此,当时的主考官,正是汪鈜。

    另外,搜检、巡场、收卷这些职务,被统称为提调官,属于职责重大的粗活儿,一般来讲,各衙门固然要派遣官员参与,但顶多也就负责一下指挥调度,不会亲自下场的。

    就以搜检官为例,这些人的职责是把好第一道关,把一群士子剥得跟光猪似的,然后上下其手……这么有辱斯文的粗鄙事,大人们当然不屑为之,顶多就是监个工罢了。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活儿太得罪人了。

    来参加考试的人当中。有背景靠山的为数已颇为不少,rì后前程远大的,更是比比皆是,就算名落孙山者,那也是个举人,至少有机会在地方衙门里混个品的小官当的。

    无论有没有作弊,被人这样搜检。总是很丢面子的一件事,很难说有没有人心里会留下疙瘩。所以,自认有前程的官员。当然能不沾手就不沾。

    可这一次,连御史言官们都赤膊上阵了,显然事态非同寻常。

    最夸张的是。厂卫的番子也来了!

    要知道,除非有案情重大的舞弊案发生,否则,厂卫从来就没介入过科举,读书人的事,要这些恶棍凶徒来做什么?亵渎圣地么?这帮人显然是代表皇帝,来监督的。

    “之所以搞得这么隆重,就是因为皇上不想落下坏名声,下恩旨有情可原,不算坏规矩。但帮忙舞弊就不行了,所以啊……既然没有舞弊的漏洞,那位小仙师统共才读了一个月的书,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这么逆天呀!”

    “说的也是呢。”反方纷纷点头附和。很多正方也开始动摇了。

    这阵子,因为刘同寿的话题喧嚣尘上,爆料者众多,京城人顺带着将科举舞弊的方式也温习了一次,隐秘或不隐秘的手法,被爆出来了无数。众人一偿好奇心之余,也是叹为观止。

    鬼书生果然很鬼,为了作弊,居然能想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办法来,知道的,当他们是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变戏法出身的呢。

    不说其他,单说夹带,就有诸多窍门了,可以卷入笔筒、夹于墨盒、写于衣襟、塞于发髻,白绫置于衣服夹层内、蝇头纸藏在头发里,还有药水……

    “嘿,你当那些开赌坊的老板都是笨蛋吗?才不是呢,那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主儿!之前还是一赔一,得了内幕消息后,赔率已经变成一赔二了,等下……”

    说者抬头往紫禁城方向望了一眼,冷笑道:“哼哼,要是有了确切消息后,还会变呢!他们开的是赌坊,不是善堂,若不是有权威消息,他们怎么会这么设置赔率?存心给人送钱吗?”

    “什么确切消息?”有人问道。

    那说者尚在冷笑,旁边已经有那反应快的接了茬:“还有什么消息,抽考题呗!要是抽中了张阁老那份,八成还有点希望,出题前那天,小仙师上门去拜访了张阁老,以弟子礼相见,多少人都看见了的,要说有考中的希望,也就只有这个了。”

    “原来如此。”

    类似的场面,同时在京城很多地方上演着,连绍兴会馆所在的那间状元楼也不例外。一群书生坐在顶楼的雅间内,一个个都是行装待发的模样,听着外间的议论,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迷茫的神sè。

    不过,也有少数那么几个人与众不同,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憎恶和怨毒,其中一人口中更是念念有词:“先圣神明在上,学生等秉承教诲,一心苦读,从不懈怠,却有人哗众取宠,亵渎神圣,弟子等才疏学浅,慑于那贼yín威,无力阻挡,请先圣施垂怜,莫要使其得逞啊。”

    自除夕之后,绍兴赴考的士子正式分裂,一股以韩、孙二人为首,一直聚集在客栈内,专心苦读;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背叛,被刘同寿拒之门外的那些人,这些人多数觉得沮丧,另一部分则是怨恨,在黄齐贤的带领下,他们只要有文会就参加,趁机煽风点火,散布流言。

    本来黄齐贤还有个搭档来着,可王之臣经历了那场动荡之后,一病不起,最后也是心灰意懒,放弃了科考,随船回绍兴老家去了,只剩下黄齐贤独撑。

    孤掌难鸣,黄齐贤却不气馁,他化惊恐为力量,一面努力的传播消息,败坏刘同寿名声,另一面也是悬梁刺股,誓要在会试中争口气出来。但自身争气对小道士的打击还不够给力,能破坏对方的图谋才真正大快人心。

    所以,这段时间,他经常往绍兴会馆跑,考试前夜也是住在了此处。

    这个时代的会馆,就是类似同乡会的机构,由某些已经发达了的官员或商人筹建,专门给同乡提供居住、消息等便利。

    每三年一次的会试,是会馆最热闹的时候,很多出身寒门的举子,都会来此地落脚。出身本地的翰林,也时而会出现在这里,与后辈讨论经学,评价人物,预测会试结果,也算是扬名声,拉关系的一种方式。

    于是,久而久之,会馆就成了举行文会,消息汇聚的所在。

    刘同寿本来也有心到这里落脚。

    不过,如今绍兴人当中,最显赫者莫过于余姚谢氏,主持会馆的正是谢家老大谢正,刘同寿自然也没必要来自找晦气。其他士子都以他马首是瞻,也就来的少了,这一年,成了绍兴会馆成立以来,最为冷清的一次。

    诸多因素夹杂在一起,会馆上下对刘同寿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感,但也没人打算冒头起刺儿。神仙打架,原本就没有凡人掺和的余地,那黄、王二人的境遇,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吗?

    一个已经注定和功名无缘了,另一个尚在苟延残喘,不过看这架势,也撑不了多久了,那小仙师可是金口玉言,一说就一个准儿的!

    否则,他怎么会只在紫禁城打了个转儿,就力压邵真人,成为了天子驾前的第一红人?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急响,一下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楼上的士子本来就没什么声响,楼下争论的客人们也安静下来。

    “出……出来了!”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具体结果呢?”

    “还不知道……”

    “嗨!”叹息声连成了一片,所有人都很失望。

    “不过,有人看到了,出来的时候,张阁老面sè铁青,夏部堂却怡然自得……”报信的大喘气,不过倒也没人怪他,因为所有人都品味出来这个消息中,所蕴含的信息!

    “没抽中!”一片惊呼声。

    “中不了了,老天,我的银子!”也有人撕心裂肺的嚎了一嗓子。

    “还来得及去下注吗?”更有人心存侥幸。

    “来得及个屁啊!那些庄家的消息灵通着呢,赔率八成已经调完了,还能给你拣这个漏?”

    底下吵闹成了一片,雅间内,黄齐贤等人已经是热泪盈眶了,老天有眼呐,小贼终于恶有恶报了。

第177章 大规模严打

    顺天贡院坐落在崇文门东南方,离得很远就能看见那座‘天开文运’的大牌坊,牌坊下面,则是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让刘同寿不禁联想起了后世高考和官考的盛大场面。

    当然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候考的士子们手中拎着的是个篮子,另外,众人还要根据来自的省份集结了之后,才能等候唱名入场。

    这些事都用不着刘同寿cāo心,他参加会试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同行的举子中,多有经验丰富者,引路、介绍、说明,全都有人张罗了。

    刘同寿兴致盎然的东张西望,其他人的情绪却有些低落。他们了解的比黄齐贤那些人更详细,这次被抽中的,是翰林学士张璧出的题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本来负责出题的就是翰林院这二位,虽然最后要从皇帝那里过一手,但一般来说,只要没什么犯禁的漏洞,皇帝就不会驳回。

    但是,对刘同寿来说,问题就很严重了。主辱臣忧,已经打定主意,抱定小道士这颗大树不放手的士子们,心情当然不会好。一向最活跃的梁萧,此刻也显得很是沉默,半天都没说一句话,也不知是因为初考紧张的,还是太担心。

    “焉有此理,咱们浙江来的人最多,怎么会排在最后?提学官却是哪个?怎么如此差的手气?”刚走近牌楼,就听得有人大声喊叫道。喊声中,饱含着委屈和不甘。

    “与提学官有何干碍,蒋兄难道不知么?这是特意安排的,就因为咱们浙江举子中,多了一个特例。”

    “这却是什么道理?就算有人得位不正,与我等又有何干系?怎还搞起了株连?”

    “就是,就是。如此做法,着实让人无法服气,我等何不一同向考官申述?”

    “对。同去!”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风,本来刘同寿的待遇就很让人眼红,这下又影响到了大家的切身利益。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要知道,想取得好成绩,主观的努力程度固然是主因,但客观条件也是很重要的,考试场所就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贡院里,考生须得在各自的单间中进行考试,那单间也叫号房,约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是个相当狭小空间,考生需得在这里渡过三天时光。

    号房本身都差不多,不过,根据位置、房屋质量的不同,区别还是很大的。若是赶上那靠近茅房的臭间。这三天的苦楚自不待言;就算不是臭间,如果是个把边的位置,棚顶、墙壁再年久失修,漏点风进来,那乐子就更大了。

    尽管已是chūn天,但京城的二月还很寒冷。窝在斗室里吹风考试,肯定不是什么好享受。

    为了防止舞弊,号房的分配也是随机的,而不是象后世那样事先设定好。巡场考官会将同乡打散安排,具体轮到哪一间,考生略有些自主的余地。不过,那是先进去的福利,后进去的就不要存有这种幻想了,听天由命才是唯一的选择。

    浙江来的举子人数本多,这一嚷嚷起来,动静也着实不小,其他省份的士子纷纷转头相看,远近围观的百姓更是兴致大起,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几个懂行的人身边挤了一大圈人,不时发出一阵惊呼声。

    不听不知道,科举真奇妙,要说这考试的说道还真多呢,长见识啊。

    纷乱间,也有那眼尖的,注意到了刘同寿一行人,心下都是惊疑,当即向身边的同伴求证。见过刘同寿的人不多,但韩应龙和孙升在京城的知名度和曝光率却都很高,顶着未来状元榜眼的名头,也不知遭来了多少白眼和诅咒。

    消息,就象是在水面上丢下的石子,迅速在人群中产生了波动,一刹那的静寂之后,围观众猛然沸腾了起来。

    “哪个是小仙师?”

    “这神仙弟子,长得跟凡人也不一样啊!你看那位少年俊彦,年方弱冠,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老远一看,就有一股仙灵之气扑面而来!除了这位,还能有哪个?”

    “王大哥的眼力果然非凡。”

    “得了吧,跟眼力有什么关系啊,四千多举子里面,有几个是少年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管他明不明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我先上去求个签再说……咦,王大哥,你拉住我做什么?”

    “你着哪门子急啊,来rì方长,小仙师又不是考完试就走了,无论中或不中,他都是要留在京城的,你还怕找不到机会吗?现在冲上去做什么?看见没有,贡院的大门开了,马上就要开考了,你不怕被治个扰乱考场的罪名吗?”

    要求签之人转头一看,当即便是一惊,“怎么是个穿绯袍的?这么高品级的龙门官,开国以来,这也是头一遭了吧?”

    “切,你不认识这位大人么?他就是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张景华张大人,正四品的大员!”

    “咝!”说话那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旋即发觉有异,这声音似乎太大了点,定神看看才发现,原来身边的围观者,以及门前的士子们都在抽冷气,显然是被这个超大块头的龙门官给吓到了。

    张景华不是一个人来的,随着大门的开启,搜检官的阵容全面展现在人们面前,崇文门一带的嘈杂声也是越来越低,直至于无。

    只见几十名官员站成了一排,目光炯炯,气势凛然,迫人的压力扑面而来!

    “边上站着那位,莫非是赵御史?”

    “孙御史也来了……”

    “天!不会是都察院倾巢出动了吧?”

    惊呼声还有,但声音却都被压得极低,顶多只有身旁的人能听见,与其说是呼喊,还不如说是耳语。由不得人们不惊讶,那些官员穿的虽然都是绿袍,品级在六品以下,不过,这些人却是六品以下的官员中,权势最大的一群人,因为他们是御史言官!

    张景华是个五十几岁的老者,正是当官的黄金年龄,他面沉似水,也不知本来就是这种不苟言笑的xìng子,还是对被发配来做个守门人的待遇不满,反正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

    “咣当!”贡院大门完全打开了,门外也恢复了平静。

    张景华一抖袍袖,扬声道:“上谕云:近年监试官宽纵,致场中士子通同传递,作毙多端,今所遣御史,务尽心防禁,违者重罪之!时辰已到,贡生从速入院!”

    往年的龙门官,都会教谕jǐng示一番,让那些试图挟带作弊的人,自行知难而退,不过这位张御史也不知是不懂规矩,还是懒得多说,宣了皇帝的圣谕后,就大袖一挥,示意贡生入内了。

    而他自己的目光却牢牢的锁定在了队伍最末,仿佛四千多人当中,只有那么一位值得他关注似的。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可那些心存侥幸的人也不傻,看到这架势,什么侥幸念头都打消了。出动了这么多重量级人物,被逮住的话,没准儿剥夺功名都不算完,杀鸡儆猴也好,竖典型也罢,总之,顶风作案的代价肯定是平时的好几倍。

    于是乎,士子们走过的地方,多了不少蜡珠、纸团,甚至还有毛笔、布料之类的东西。是什么,自然也是不需多说。

    御史中有那眼神好的,也是看得分明,一声声冷哼,像是重锤般,砸在了进门者的心头上,让他们惶恐不已,冷汗直流。

    值得庆幸,同时也让他们愤懑的是,众御史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以张景华为首的一群人,都死死的盯着队伍末尾,只有一小部分御史指挥着军士动手搜检,和往年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很显然,这帮人都是冲着刘同寿来的。要不是小道士横插了一杠子,大伙儿也不会被搞得这么狼狈。

    搜检的兵丁也是都察院辖下的,同样的工作干了许多年,动作相当之熟练,效率很高。贡院的大门仿佛一道闸门,士子们则象是流水,迅速而有序的鱼贯而入,没用多长时间,四千人就已经都进去了,只剩下了几百浙江贡生等在门前。

    人变少了,但明白人都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第178章 下马威

    “萧山沈同文……新昌周知礼……上虞梁萧……余姚韩应龙……”

    唱名声嘹亮,刘同寿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却就是不见叫到自家的名字。身边越来越空旷,视线也开阔起来,张御史脸上的那丝冷笑,也是越发的分明起来。很显然,这不是巧合,而是有心人特意安排的。

    “这老儿没按好心,同寿莫恼,等俺给你出气。”沈方卓一边气哼哼的说着,一边东张西望,看那架势,似乎是在寻摸合手的暗器,准备给张景华来一下狠的。

    “恼什么恼?主角本来就应该最后出场,这叫压轴戏,一般人想要这待遇还没有呢。”刘同寿当然不会让他乱来。

    嘉靖已经下了旨意,不是中旨,而是经过内阁票拟的正式旨意,谅那个张景华也不敢将自己拒之门外。就算张御史想扬名,也只能去找皇帝据理力争,而不是当众抗旨,前面那种做法有‘不因言获罪’的祖制护身,后面那种做法是红果果的犯罪!

    当然,若是张景华真的豁出身家xìng命不要,就是要把刘同寿挡在外面,那也不是做不到,至少,刘同寿这个眼前亏是吃定了的。

    不过,刘同寿很笃定,只要对方的智商还在水准以上,就不会这么拼命。他尚无法确定,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但他觉得,应该不是私怨才对。

    既然不是私怨,那就是公事了。

    为了公事把自己全家老小搭进去?这完全就不是大明官僚的作风么!这种人不是没有。比如后世耳熟能详的海瑞就算一个,但历数嘉靖朝,海瑞这种人又能有几个呢?

    刘同寿不觉得自己运气会这么糟,撞到这种凤毛麟角的人物。

    何况,真撞上的话,也不能就说是运气差了。

    这场考试,他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跟张孚敬商量过,自觉成算也很高,但兵凶战危。再完美的计划,也一样会存在着风险。如果有人强行捣乱,导致计划失败。那让皇帝失望的责任,可就不是自己的了。

    多rì的期待,一朝落空,就嘉靖那脾气,还不把都察院的房盖都给掀了啊?

    所以,刘同寿一点都不担心。沐浴在朝阳之下,他云淡风轻的笑着,眉眼如画,身影颀长,一张俊脸如同绝世宝玉般。熠熠生辉。

    本来,看到他的窘境,围观众也是心情各异,有人担心,有人讥嘲。产生了一阵小小的sāo动。不过,此时,众人都被刘同寿的淡定所感染,都是啧啧赞叹有声,正应了刘同寿那句压轴戏的说法。

    “大人,您看是不是……”

    都察院权威重。官职也比较多,左右正副都御使之下,就是左右佥都御史,单纯按照职位的排名,张景华应该是第六把手。不过,大概是出于制衡的考虑,包括左都御史在内,都察院最高的官职都是无定员的,右佥都御史的上司,从来都是多过五个的。

    当然,张景华是来主持大局的,不管在场的御史们怀的是什么心思,这里就属他的品级最高,权威最重。

    能当上御史的,多半都是眉眼通透的主儿,外面人群的情绪变化,众御史都看在了眼中,眼见着局势走向和预期大相径庭,一时间,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说话这位,属于后一种情况,他是张景华的同乡,向以心腹自居,张景华的筹划也没瞒他,见下马威不灵,他也是愁眉紧锁。

    “稍安勿躁,且静观待变既是。”张景华的城府很深,心中虽然也是惊诧,但面上却是不动声sè。

    说起来,张御史跟刘同寿确实没有任何瓜葛,跟谢家的交情也是泛泛,之所以想给刘同寿个难堪,纯粹是因为看不过眼。走后门,捞偏门,暴发户,本来就是正统读书人最讨厌的,刘同寿占了个齐全,能不惹人厌么?

    树敌,就是这么简单。

    张景华琢磨着,刘同寿既然要作弊,肯定做贼心虚,那么,他先借着亮相的机会,威吓众士子,形成恐慌气氛,来个敲山震虎。能把刘同寿吓跑当然最好,没那么理想的话,也能削弱小道士的气势,让他露出破绽来。

    没想到刘同寿心理素质这么好,竟然全不动摇,他这番做派只是枉然。

    张景华有些失望,不过倒也未曾气馁,毕竟刘同寿名声在外,本来也不是普通士子所能比拟的。

    他不动声sè的打了个手势,示意唱名的官吏加快速度。唱名的速度本来就很快,毕竟四千多人呢,后面还有不少手续,太慢了怎么成?刚刚只不过是张景华存心晾一晾刘同寿,所以点到浙江士子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而已。

    现在,张御史已经意识到了,围观的人无法对刘同寿构成压力,只会更添气势。

    “……浙江举子,应到四百六十六人,实到四百六十五人,唱名已毕,请张大人示下!”

    随着唱名官最后一声高喊,贡院内外又是一阵sāo动。居然没有刘同寿的名字,难道张大人是要……

    一时间,或惊喜,或惊怒,或惊疑,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张景华。

    这其中,以黄齐贤最为热切。他的目光几乎凝成了实质,火辣辣的盯着张御史的脸,眨都不眨,就等着从对方嘴里吐出那‘关门’二字。只要张景华这么做了,至少在今天,小道士是颜面扫地了。

    对众人的目光,张景华全不在意,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门外那个孤零零的小道士。他很想在对方的脸上找到一丝紧张、焦虑的情绪,很可惜的是,他失败了。刘同寿的神情和之前全无一丝变化,就象根本不明白唱名官所表达的意思一样。

    张景华还不死心,他黑着脸高声喝道:“科举大典,隋唐之世即有成例,本朝也有祖制,非举子不能应,即便以祖上荫,也万无破例之理!”

    他的语气非常严厉,把各怀心思的士民都给震住了,只可惜,他盯住的那个目标,却是巍然不动。

    张景华在内心暗叹一声,话锋一转:“然则,皇恩浩荡,yù以圣典感化愚顽,特以恩旨,荐上虞三清道童——刘同寿参试!天子隆恩,天高地厚,刘同寿,这是你的机缘,切莫行那宵小勾当,辜负了皇上一番美意啊。”

    刘同寿终于有反应了,他狠狠的瞪了张景华一眼,这老头不是一般的烦人,虚张声势不成功,就赤膊上阵,直接败坏他的名声。

    好,想玩是吧?哥陪你玩。以为夹枪带棒的说几句大道理,就能败坏哥的名声?太天真了,怎么往人身上泼脏水,你还得学着点呢!

    心里发狠,表面上却是一脸笑容,只见刘同寿笑眯眯的问道:“这位大人,既然你点到下官的名字了,那下官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本官……”张景华被噎了一下,他说这些并非为了败坏刘同寿的名声,在他看来,刘同寿这种幸进之徒,早就没有名声可言了,他只是想扯块遮羞布,表示皇帝的乱命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所以,自己这些朝廷大臣才没有死命劝谏。

    顺带着把皇帝的名头祭出来,也好压刘同寿一头,省得小道士一直把谱摆得那么大。若是刘同寿唯唯应诺,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若是不然,那对方就有大不敬的嫌疑,算是他给小道士添点堵。

    可他没想到的是,刘同寿装傻卖乖,根本就不接招。他也是火大,有心呵斥几句,可又怕刘同寿当众闹起来。小道士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却不能自降身份,只好冷哼一声,转身进入内去了。

    张御史恼火,刘同寿却很得意,他冲周围做了个四方揖,在一片加油打气声中,从楚楚手中接过篮子,昂然跨过了贡院尺余高的门槛。

    大门随后关上,会试正式开始。

第179章 妙笔生花

    “规矩,诸位考生都不是第一回参加科举,应该都是知道的,本官就不多解释了,这就开始吧。”

    说是这么说,但只有等到搜检开始的时候,那些初次上京赴考的举子才会真切的体会到,会试和乡试的区别,搜检的严格程度,真是差得太多了。

    首先是着装、用品,衣服鞋帽,一律都得是单层的,鞋都只能穿薄底的,原因么,当然是防止夹带。若不是二月的京城太冷,贡院的保暖措施也不是很得力,连皮、毡衣物都不得入内。

    对用品的要求也是一脉相承,坐垫、砚台都不能太厚,毛笔管必须空心,装水的杯瓶只能用陶瓷,用于烤火的木炭只准两寸长。糕点之类食物都要切开。甚至装这些用品的篮子,也要编成玲珑格眼,底面如一,以便搜检。

    若不是大明朝廷经费紧张,采购制度也落后,说不定礼部会事先准备几千套标准化的制服用具,以省去每三年一次的这些麻烦。

    最后,就是体贴入微,无孔不入的贴身搜查了。

    动手搜身的是军士,旁边还有个吏员盯着,两个军士先后搜一遍,如果后动手的人发现问题,那就连先动手的人一起问罪,算是个互相监督的意思。

    几道工序下来,单从技术层面上来讲,想把小抄带进会试考场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平时尚且如此,今天就更不用说了。动手搜查的军士来自不同的组织。由锦衣卫的番子先搜第一遍,然后都察院辖下的军兵再搜第二遍,负责监督这个过程的,除了御史之外,还有一群宦官!

    这阵仗实在太吓人了,士子们惊怖之余,也是暗自庆幸。还好见机得快,没打什么歪念头,否则的话。前半辈子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

    不过,相对而言,他们经历的这些。只是小儿科罢了,只有和刘同寿比较过,士子们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大阵仗。

    其他人身边,不过三至四人,而刘同寿身边,足足围了十几号人!御史们目光炯炯,摩拳擦掌,盯着刘同寿不放,而番子宦官们则是相反。他们的神情也很凝重,但留意的目标却是御史!

    前者打算捉贼捉赃,后者则是防止有人栽赃陷害,于是,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画面。生动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搜!”御史们并不多话,冷冷一挥手,军士们便虎着脸围了上去。

    对付刘同寿的这些军兵,都是特意抽调出来的,政治立场过硬,心理素质良好。搜检经验丰富,长得也很严肃。

    这一次,御史们成功的恶心到了刘同寿。

    想到要被几个大男人的手摸上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更是腹诽不已:这年头的读书人真心不容易,读书辛苦也就罢了,到了考场,还要经受这等磨难,难怪明朝读书人那么喜欢搞基呢,说不定根子就是这里种下的。

    “找到了!”打断刘同寿吐槽的,是身边响起的一声欢呼,他抬眼一看,正见一个军兵举着一根毛笔,正欣喜若狂的叫喊着。

    “弊端何在?”张景华本来站在远处,闻得这边动静,也是又惊又喜。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却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

    “回禀大人,这笔是空心的!违制了!”军士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

    他隶属于五城兵马司,属于都察院辖下,会试开始前,都察院已经传下了命令,说是本次会试事关重大,但凡在这次搜检中有立功表现者,转勋一级,赏银百两!如果有特殊贡献,赏赐加倍!

    大明武人完全没地位,武勋什么的都是扯淡,但那赏银却是实实在在的,更重要的,则是御史大人们的赏识。有御史护身,在兵马司的rì子才算得上滋润啊。

    尽管很意外,但张景华的反应却很快,他一抬手,指着刘同寿就是一通怒斥:“刘同寿!皇恩浩荡,法外施恩于你,皇上的殷殷期许,即便顽石也要开化了,可你做了些什么?舞弊!你对得起皇上的恩典和信任吗?朽木不可雕,来人,与本官将其叉出去枷了!”

    “慢着!”张景华反应虽快,却也不至于让人跟不上节奏,他话音未落,一个尖利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了起来。

    “单公公,皇上的旨意可是说的明明白白的,法不容情,如今证据确凿,你还待护着这人品下作的歹人不成?事情如果传出去,引得天下人误会你与刘同寿有所勾结事小,污了皇上的声誉才是大事啊!”

    张景华自觉已经抓到了把柄,自然不肯退让,反正皇帝心有顾忌,只要把事情闹大,别说面前的只是一个身份地位的宦官,就算是黄锦那些大太监来了,也一样不管用。

    “……”单公公闻言一滞。

    贡院是读书人的圣地,就算有圣旨,宦官一样也上不得台面,受冷眼还是轻的,被文官们呼来喝去同样没处申冤。地位高的太监们养尊处优惯了,谁也不想平白来受这份罪,倒是地位低些的很踊跃,看到了小道士对皇帝的影响力,谁不盼着跟他扯上点关系?

    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多一条命啊!

    所以,见势不妙,这位单公公不假思索的就喊了一嗓子,但他口才却不甚好,被张景华几句话一逼,当即便哑口无言了。

    张景华见他张口结舌,额角见汗,眼珠却在骨溜溜乱转,心道:这些阉竖水平不高,心眼却很多,不能给他们机会。

    “既然不想耽误了皇上的大事,还不给本官速速退下!左右……”

    “慢着!”

    见单公公不屈不挠,张景华的脸sè骤变。他寒声道:“单公公,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三番四次的搅扰?你再不退下,莫怪本官不讲情面,一本将你奏到……”

    “张大人莫急,就算是公堂问案,也须得问个口供的,你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刘大人。莫非是有什么情弊么?”单公公yīnyīn一笑,说的话也颇为诛心。

    倒不是他灵机闪现,而是他四处张望的时候。看到了刘同寿给他打了个眼sè,这才有了底,对张景华反唇相讥。

    “本官秉持公心行事。岂有情弊?”张景华怫然不悦,冷哼一声,向那搜身的军兵吩咐道:“分明是你这阉竖血口喷人!那军士,你且展示那笔给诸位看看,情弊何在,自然一目了然。”

    “是,大人!”那军兵躬身应命,然后将手中毛病举起,用铁片在笔管上敲打,发出了‘空空’的声音。他不无得意的说道:“各位请听,这笔管分明就是空的,而会试的规矩则是……”

    “规矩是不得在笔管中夹带,又不是不能用空心笔,只要里面没有小抄。本官又何罪之有?张大人,你这是故意刁难吗?”刘同寿冷冷的打断了他。

    锁厅试是为在岗官员所设,嘉靖为了引用这个旧例,封了个太常博士给他。这种中旨封的官都是虚衔,只能领一份俸禄,并不管事。但毕竟也是个官职,刘同寿为了气势不落下风,自称本官也勉强说得过去。

    “用空笔管当然不是大罪,可你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我,这笔管里却是有东西的。”眼见一场大功要飞,那军兵顾不得许多,抢在张景华前面,将话茬接了下来。

    刘同寿晒然道:“有东西就是小抄么?这位军爷,莫非你也生了透视眼?”

    “除了小抄,还能是什么?”那军兵脸涨得通红,却又不知如何辩驳,只好回头去看张景华:“大人,您看……”

    “折了!一看便知”张景华大是不爽,想抢功劳,又没胆子,这种没担待的人最讨厌了。

    “张大人三思,须知:折笔容易,后果却很严重。”刘同寿拿腔拿调的说道。

    “后果?一根笔又能有什么后果,莫非,这笔是御赐的不成?”张景华冷笑连连,然后又是一声断喝:“折了!”

    “咔嚓!”毛笔一折两段,一个纸卷飘飘悠悠的落了下来,那军兵大喜接住,双手呈给张景华。后者随手接过,一指刘同寿,喝道:“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说?”

    刘同寿轻描淡写的说道:“一张纸而已,与舞弊有何干连?”

    “不到黄河不死心,愚顽之极!”张景华怒极反笑,将那纸卷迎风一抖,展示给众人,他自己却死死的盯着刘同寿,“各位且看,上面写的是什么?不是小抄,又是何物?”

    他有心把事情闹大,所以声音很大,动作也很大,不光是身边的官员,连周围候搜的士子都踮起脚向这边张望。

    一切都在张景华的预期之中,只是,众人的反应却有点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至少御史们会鼓噪起来,士子们会迅速跟风,声势一起,刘同寿和那些阉竖便无力回天,就算不乖乖伏法,最多也只能灰溜溜的跑掉而已。

    这一局,他赢定了!圣地的尊严,他守住了!不畏强权的名声,也扬定了!

    可是,挥舞了半天,他没等到预想中的声讨,耳边只有一片嗡嗡声在回响……张景华怒了,这帮人胆子也太小了吧?这还要议论?这年头,象自己这么正直可靠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他将纸卷收回,准备高声念出来,然后一鼓作气的拿下刘同寿。可是,当他看到纸卷上的内容时,一腔豪情却变成了满腹惊诧,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好悬没给他噎着。

    “这……这是什么?”纸卷上半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个鬼画符似的东西,别说念,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睛有点发花。

    “这是先师传下的妙笔符,最是灵验不过,笔筒里放上这么一张符,写起文章来,自是妙笔生花,下笔如神!”刘同寿恰到好处的接过话头,然后又是一声长叹:“万金难买的符箓,就这么毁了,真是可惜啊!世上的愚人怎么就这么多呢?”

    “你,你敢血口喷人?本官要上奏天子,弹劾……”出了个大丑,张景华正郁闷呢,听得刘同寿指桑骂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冤枉?你知不知道这符是怎么来的?”

    刘同寿痛心疾首道:“且不说为了制符,本官花费了多少jīng神法力,单说制符的材料,又有哪个是便宜的?天山上的雪莲,深海里的鱼油,草原中的大树,大漠中的花朵,都是百年难遇之物啊!要不是借着为皇上收集灵丹材料的机会,又去哪里弄这些宝贝来?”

    “……”一片静寂。

    没人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刘同寿说的神乎其神,可在场众人就没几个缺心眼的,尤其是兵马司的那些军兵,对江湖市井的手段更是门清。刘同寿的演技很好,却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这分明就是碰瓷的套路哇!

    “光说你们也不信,算了,反正事已至此,有张大人这样的找茬之人在,这些笔,本官也用不上了,就用来给各位演示一下好了。”

    说着,刘同寿一脸痛惜的又从篮子里拿出了一根毛笔,举起来,向四周展示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诗以言志,文以载道,万法归一,妙笔生花,疾!”只见他大袖一挥,再伸出手时,那笔上竟然多了一朵鲜花!

    “哇!”一阵惊呼。

    “真的生花了!这符真灵啊!”

    “早知道,我就应该去求一支笔来!”众士子议论纷纷。

    “这……不会是戏法吧?”也有人心存疑虑。

    “不可能,变戏法哪有这般快法?快看,又是一支!哇,第三支……天,他到底带了多少根笔,画了多少张符?”

    片刻功夫,刘同寿手上已经有了不下十朵菊花,如同捧了一捧花束似的。他将花拢了拢,然后一股脑的塞给了张景华,一脸诚意道:“借花献佛,既然带不进去,那这些花就送给张大人好了。”

    “荒唐……荒唐……”张景华被这个意外搞得晕头转向,一时也不知应该继续斥骂,还是怎地,只是喃喃重复着那荒唐二字。

    等菊花入怀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怒气冲冲的将花扔在地上,还不忘用脚踩了两脚,暴跳如雷的喝道:“搜,给本官继续搜!”

第180章 皇上的鸟

    “哈哈哈,好一个妙笔生花,好一个妙笔符,有趣,实在有趣。”

    刘同寿在贡院炫手艺的同时,乾清宫内,正有笑声阵阵回荡,敢在这种地方放肆大笑之人,不用问也知道是皇帝了。

    “是啊,万岁爷,您是没看到当时那情景,刘大人手里的花,一朵接着一朵的绽放,就像古诗里描述的那样,忽如一夜chūn风来,一转眼的功夫,变出来的花儿就已经捧都捧不过来了!”

    “唉,真是可惜了,如此jīng彩的法术,却是明珠暗投,没的让那些沽名钓誉的家伙捡了便宜。”宦官描述的情景,让嘉靖非常神往,他很惋惜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又问:“对了,张景华那些人应该还是平时那副嘴脸吧?”

    “万岁爷英明。”传话的宦官谄笑着奉承道:“张御史发了很大的脾气呢,不过,在发脾气之前,他也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想来是被刘大人神乎其神的法术给吓到了。”

    “哈哈哈哈……”嘉靖的笑声中又多了几分得意。

    相对从前,嘉靖朝的文官,风骨略逊了些,但清流毕竟还是在的,张景华就是其中很有代表xìng的人物。皇帝很强势,这些人也改变了策略,从原来的犯言直谏骗廷杖,改成了阳奉yīn违下绊子。

    近年来,直接上表反对皇帝修仙的人越来越少了,但士林和民间流传的皇帝囧事却是越来越广,持敷衍态度的朝臣同样越来越多。

    一则。士大夫们有重名声的传统,二来,张孚敬和夏言那样的判断力不是人人都有,马屁拍到马脚上的例子比比皆是,想升官扬名,还是传统的方法最为稳妥。

    消极对抗的法子很有效,嘉靖斋醮祷告。易礼改制闹腾得很欢,但追捧的人始终有限,大多数人都冷眼旁观。不肯凑趣,让他那份虚荣始终得不到满足,很是压抑。

    嘉靖再怎么强势。也不可能用不够积极这种罪名给大臣定罪,这口气他也是憋了很久。

    所以,听到刘同寿施展法术,大闹贡院,搞得御史们晕头转向,嘉靖也是大喜过望,很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帮家伙不是瞧不起神仙,瞧不起朕,说修仙是荒谬之谈么?既然如此,又怎么会震惊成这般模样?

    “接下来呢?”

    “回禀万岁爷。张御史回过神后,也是恼羞成怒,只是碍于在场的人多,不敢不讲道理,所以。只是严令军兵继续搜身……”报信的宦官见皇帝心情大好,便大着胆子卖了个小关子。

    这是讲故事的技巧,有增强趣味xìng的作用,宦官不是不会设置悬念,只是平时都不敢,生怕惹得皇帝焦躁起来。赔上小命。不过,既然跟小仙师相关,问题就不大了。

    “哦?”他赌对了,嘉靖一挑眉毛,饶有兴致的问道:“这次又搜到什么?”

    “万岁爷,这次可就多了,也不知刘大人到底是怎么弄的,他的衣帽、用品中,处处都是机关……袍子里附了一层衬子,鞋底也是中空的,还有砚台、木炭、水杯……连糕点的表皮下面都做了画,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都是符箓?”嘉靖先是一怔,旋即便想到了答案。

    “万岁爷英明!这些符箓都有说法的,那鞋里的,是火符,专为保暖之用,如果用法力激发,可以凭空生火!衣服里面的是定风符……砚台里面的是墨符……水杯里面……”

    嘉靖听得两眼放光。

    刘同寿的修仙理论,最显著,也最合他心意的,就是系统化。

    以前听别人讲修道,都如同雾里看花,好像看到点影子,但却摸不到边;刘同寿的理论就厉害了,他的理论由浅入深,由外及里,看得见也摸得着,把虚无缥缈的修仙,变成了一项系统工程!

    理论之外还有实践,这些功效各异的符箓,充分的诠释了刘同寿的修仙理论,嘉靖听得心驰神往,恨不得直接下旨取消了会试,把小道士拎到面前来,好好的论一番道。

    “那些符,全都用掉了?”同时,他还有些心疼,那些符箓可都是好东西啊,就这么轻易用掉了,真是太浪费了。

    “是啊,万岁爷。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怨刘大人,关键是张御史不依不饶的追着不放。按说,这符箓跟那香囊、玉佩是一样的东西,就是图个吉利,再有点特殊功效,跟舞弊压根就扯不上干系,张御史他……”

    报信的这个宦官,跟单公公是一路的,都有心向刘同寿卖好。实际上,除了最初的妙笔符之外,后面,张景华光顾着发呆了,根本没来得及说什么,是刘同寿有心卖弄,左放一把火,右祭一张符的,把好好一个贡院,搞得跟庙会似的。

    手段,固然是很神奇;场面,也是非常绚丽;不过,却也不至于把所有人都瞒过了。有那见多识广的,暗地里也在犯嘀咕,觉得刘同寿很可能只是在耍戏法,只是他的手段太高明,让人看不透玄虚罢了。

    报信的这个宦官,也有类似的猜想,不过,猜归猜,打死他,他也不会在嘉靖面前那样说,那是取死之道!

    不管是法术还是戏法,问题的关键在于,皇上相信!皇上愿意相信,乐于相信,别人怎么想,很重要么?

    宦官顺着嘉靖的意思,帮刘同寿撇清,顺便给张景华添堵。

    “哼!嚣张跋扈!”嘉靖果然怒了。

    这个话茬,那宦官就不敢接了,议论朝中大臣,有干政的嫌疑,他只是一个跑腿儿的,要懂得见好就收,这样才能太平无事。

    “可惜了这许多符箓啊。”咬牙瞪眼的发了会儿狠,嘉靖又是一声叹息:“你回来之前,同寿已经入场了么?没了这些符箓,事情会不会有些棘手?”

    “回万岁爷,奴婢回来报信之前,刘大人还没入场呢,衣帽、用具搜完,又搜身来着,结果这一搜,却搜出了个活物来……”

    “活物?是什么?”嘉靖一愣。

    “是……”那宦官有些迟疑,但皇帝问话,又不能不回答,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刘大人要献给万岁爷您的鸟……”

    “朕的鸟?什么鸟?”嘉靖茫然,

    “看起来像是鸽子,不过,依照刘大人的说法,此鸟非彼鸟,而是有通灵之像的神鸟,只要带在身边,以心血喂养九九八十一rì,就能以之沟通上苍,传递消息往来……”

    “什么?”嘉靖猛然起身,满脸都是惊喜之sè,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又缓缓的坐了回去。

    “你在现场亲见过了,依你的看法,那鸽子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同寿他……”

    嘉靖的未尽之意很明显,他觉得那鸽子有可能是刘同寿为了作弊准备的,只要把鸽子带在身上,就可以内外传递消息了。他诈称是献给皇上的鸟,张景华虽然素有清正敢言之名,同样得掂量掂量。

    那宦官低眉顺眼的回答道:“回万岁爷,奴婢愚钝,刘大人是不是有深意,奴婢实在看不出,不过,依奴婢看来,那鸟确实是有些灵异的。”

    “是何灵异?”

    “通灵!万岁爷,那鸟能听懂人言,叫飞便飞,叫落便落,而且还能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动作,比如……写字!”

    “鸟写字?怎么可能?”

    “不敢欺瞒万岁爷,若非奴婢亲眼所见,也是不敢信的,可在场数千人都看到了,确实是写字了。那鸟在空中飞出了四个字,奴婢看得分明,是万寿无疆!”

    嘉靖的呼吸粗重起来,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异常响亮。良久,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嘉靖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

    “果然是灵鸟!好,好,很好!”连赞数声,嘉靖的心情越来越好,身边的人也更加顺眼了,他指指那个传信的宦官:“你不错,叫什么名字?”

    那宦官大喜过望,连忙答道:“回禀万岁爷,奴婢滕祥。”

    “滕祥?嗯,确实很吉祥,你这就去吧,别的不用管,给朕看好了那只鸟,一根毛也不能掉了,告诉他们,谁敢动朕的鸟,让朕一时不痛快,朕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奴婢明白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81章 飞来飞去

    人的快乐,通常都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当滕祥带着圣旨返回贡院时,这句话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陛下有谕:灵物天成,见赐乃祥,修心十载,朕心实慰,然科举大事,亦不得轻忽,故……”滕祥第一次宣口谕,但架势却摆得十足,嘉靖的寥寥数语,被他念得抑扬顿挫,煞有其事的。

    听众的脸sè都不怎么好。

    嘉靖这道旨意措辞严厉,却又前后矛盾,换个不知情的过来,定会有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先是高度评价并肯定了刘同寿的灵鸟,然后话锋一转,又对考场秩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显然是让考官们两者兼顾,却压根没提两者兼顾的办法。

    这种行为,说好听了是优柔寡断,说通俗一点,就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刘同寿的鸽子是不是灵鸟,很难做判断,但那鸟的灵xìng大伙儿都看见了,堪称神乎其神。如果放任此鸟在贡院里乱飞,甚至飞出贡院再回来,刘同寿舞弊的可能xìng自然大大增加。

    在华夏,信鸽不是什么稀罕物事,早在秦汉之际,就已经有相关的记载了。传说中,楚汉争霸之初,高祖刘邦屡战屡败,好几次都是只身而逃,狼狈不堪,有一次甚至藏在枯井中避敌,最后能够得脱大难,正是靠着信鸽的传信。

    刘同寿只需在外面找几个枪手准备着,然后把考题传出去,再等着鸽子回来。临摹一遍也就是了。

    这,就是小道士真正的谋划!那些符箓什么的,不过是障眼法和前戏,他一早就算计好了,所有的表演都是给皇帝看的,后者的反应,也在他的预计之中。他就是要明目张胆的作弊!

    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甚至下旨意的嘉靖也是这么认为的。

    小道士这段时间做的最多的就是练字,眼下写字倒是马马虎虎了。可顶多也就是童生试的水准,经史学问更是无限接近空白,离会试题名差得不知道有多远。*

    如果说他确有成算的话。也只能着落在这鸽子身上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至少张景华这会儿就只能徒呼奈何。他的确是个很传统的读书人,也很有骨气,但他并不傻,不会明知是死路,也要蒙着脑袋往上闯。

    皇帝的做法很不地道不假,但他既然已经下了决心,敢阻拦在他面前人,只会有一种下场。那就是粉身碎骨!

    不过,张景华也没有太颓丧,毕竟他能做的都做到了,在这场大戏中,他的职责只有搜检而已。只要保证了小道士没有暗中带进去任何东西,就不能说他的差事办砸了。

    至于那只飞来飞去的鸽子……这显然属于不可抗力,是明目张胆的带进去的,与他张某人无关。阻止小道士,维护圣地的重任,只能着落在其他同僚身上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一众巡场官。

    想到这里,张景华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跟神棍做斗争,本来压力就很大,何况,这神棍还是圣眷极隆,手段极高的那种,这给他带来的压力,就不是普通的大了,简直要人命呐。

    张御史苦中作乐,巡场官,也就是监考的官员则是叫苦连天。

    会试考场,那是多么庄严肃穆的地方呀,一般的考生,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可现在偏偏有只鸽子飞来飞去的,这不是要命是啥?

    单是鸽子也就罢了,大伙儿盯得紧点,把它赶离要害所在也就是了,但这只鸽子不是独行的,无论它飞到何处,除非进了号房,否则身边就跟着一大群人。

    这帮人都是宦官,以宣旨的滕祥为首,专门负责皇上的鸟的安保问题。一群没鸟的人,负责保护一只鸟,这是多么和谐的场景啊!

    “谢大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鸟已经进了号房了,等下飞出去的话,谁知道它能带点什么回来啊!”

    江晓是东城兵马司的副指挥,通常情况下,在礼部贡院监考的,就是他们这些军士。毕竟有四五千的考生在,就算把礼部和都察院的官员都用上,也不怎么够用。而会试一举行就是三天,官员们也吃不起这种辛苦,这样安排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些军士自己,也很享受这个差事。不是为了在这个过程中捞外快,只是有一种心理上的快感。

    大明重文轻武的畸形程度,全不在前宋之下。就算是镇守边疆,拥兵数万的参将、总兵,对上一个没有官职在身的进士、举子,那也是不敢失礼的,别说摆官架子了,弄不好还要反过来奉承对方几句。

    在巡抚、巡按这样的大员面前,武将们更是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被人呵斥如狗,鄙视如猪,一样得笑脸相迎。若是被寻到了错处,被打上几十板子更是常有的事,事后还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没办法,谁让大明的国策就是文武殊途呢。

    大将们尚且如此,兵马司这种半军事xìng质的武职,自然更不放在士人们的眼里。唯一能扬眉吐气的,就是在贡院公干的时候了。

    体面?被剥得跟个光猪似的,还有个狗屁体面!清高?那也是不存在的,这三天,那个考生见到他们这些监考的,会冷眼相对,而不是笑脸相迎?真有那不开眼的,军兵们就会让他们领略到,什么叫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了。

    想帮忙舞弊,江晓没有那种本事,但捣乱却没什么问题,别的不说,只要一直在号房旁边转悠,盯着考生不放,就足以干扰对方的注意力了。如果偶尔搜出几个夹带小抄的,那就更爽了,直接枷出去示众。彻底来个斯文扫地。

    只有在这一刻,江晓和他的同僚们才能摆脱那种卑贱的自我认知,有一种踩在士人头上的幻觉。

    然而,世界是很现实的,大明始终是士人的天下,他这个副指挥,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

    这次会试。兵马司的顶头上司——兵部也相当投入,左侍郎张瓒下了严令,要求兵马司全力配合礼部、都察院。不出差错便是有功。参与之人,一律重重有赏!一旦有差池,等着他们的。将是一纸调令,调动的目的地,大抵不出宣大辽东等处,正是鞑虏为祸最烈的地方。

    后果严重,实在由不得江晓等军兵不紧张。

    灵鸟属于不可抗力,张景华可以这么开解自己,但江晓这些军兵却不行。如果刘同寿真的作弊成功,文官们不会自相攻讦,也拿小道士没办法,很可能会拿他们这些倒霉蛋当替罪羊。冠以玩忽职守的罪名,把罪责全都推在他们身上。

    “不用慌张,让人盯紧了便是,只要他不往鸽子身上放东西,就任他去。”不幸之中的万幸。就是巡场官的这位负责人了,准确的说,是负责人之一。

    和搜检一样,监考这个环节,也是各衙门共同参与,充分体现了制衡的作用。礼部派出的。是仪制清吏司的员外郎谢正,以及下属官吏;翰林院派出的,则是上届会试的状元,修撰林大钦,以及一群庶吉士;都察院则是派出了一群御史,分属几大派系。

    张景华之所以不太担心,正是因为这个安排。谢正以及谢家与刘同寿有不共戴天之仇,监考时,肯定会全力以赴,林大钦虽然是站在刘同寿一边的,但此人才华虽高,却不是那种擅变通之人,他顶多只能保证监督谢正没法做小动作,断然不可能帮刘同寿舞弊。

    “可是大人,那鸽子可是通灵的,您看,那刘……大人正朝鸽子说话呢!”

    信鸽传信,都是在脚爪上绑着信,达到传递消息的目的,可刘同寿这只鸽子比较特殊,它通灵,还会写字,谁知道它是不是能直接跟人交流啊。想鸽子往来进出,小道士金榜题名的情景,江晓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

    “随他去。”谢正扫一眼不远处的林修撰,后者看着刘同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咬咬牙,压低声音道:“江副指挥,本官且问你,你想不想把这个副字去掉?”

    “大人,下官……”江晓的脸sè顿时变得惨白。

    很显然,谢正自己有所顾忌,突然抛出这个诱饵,莫非是想用自己投石问路么?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那只鸽子,如果有人把鸽子给弄下来,甚至打死了,那刘同寿跟外界沟通的桥梁无疑就断了,舞弊也变成了泡影。

    但是,对鸽子下手的人,无疑要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放在他这么个小武官身上,抄家灭族恐怕都是轻的!

    “哼!”几十年宦海经历也不是白混的,看到江晓的神情,谢正就猜到对方的心思了。他不屑的看了对方一眼,冷哼道:“生得这般魁梧,却只有这点胆魄,真是可惜这副好躯壳。”

    江晓默然。作为一名在京城任职数十年的武将,他早就达到荣辱不惊的境界,这么粗浅的激将法,完全就奈何不了他。

    “放心,本官不会把你往死路上推,就算有点灵异处,终究也不过是只扁毛畜生而已,以为本官奈何它不得么?你且附耳过来……”

    江晓将信将疑的凑了上去,越听眼睛越亮,赞叹连连:“谢大人见识广博,学究天人,果然是妙计啊!”

    “呵呵,学究天人是谈不上的,不过痴长了几岁,懂些杂闻罢了。”谢正捻须而笑,不无得意的说道:“你且依计行事,事成之后,本官定会在王部堂面前保举你的功劳。”

    “多谢大人,下官这就去办。”江晓大喜,领命去了。

    看着号房中的那个让他切齿痛恨的身影,谢正冷笑连连:“哼,足不能出户,媒介又断掉,老夫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82章 死磕到底

    谢正的应对办法很简单,他吩咐军在贡院四周升起了炉火,用的是淋湿过的柴火,很快就产生了大量的烟雾。

    “谢大人,点火的命令是你下的?这里可是贡院重地,你怎能如此唐突?”这么大动静,其他考官当然不会视而不见,很快就找上了他。

    谢正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贡院房舍多年久失修,眼下chūn寒料峭,风似剪刀,在号房中作答需忍受的苦楚,实不堪言。本官有感于此,故命人生火取暖,却不想贡院备下的柴禾受cháo,是以……”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谢正这点小心思是明摆着的,谁都知道禽鸟恐火惧烟,无非是针对刘同寿那只鸽子做的布置。

    办法容易想,但后果却让人难以承受,所以其他人即便想到了,也不敢说出口,更别提下令执行了。

    有那跟谢家有故旧的,低声提醒道:“谢大人,皇上对本次会试的重视,乃是历年之最,你的本意虽好,可若是引起皇上误会,祸事却是不小。”

    “人生自古谁无死,”谢正慷慨道:“谢某行事光明磊落,皆出一片公心,若是陛下因此见责,谢某一力承担,与各位无碍。”

    他是打算跟刘同寿死磕到底了,反正明面上的理由说得过去,往大里说,他是在维护科举的公平xìng,往小了说,是替数千士子着想。就算皇帝动怒治罪。顶多也就是罢官回家。却可以在士林中留下清名。

    见他摆出了殊死一搏架势,众人互相看看,都不再相劝。

    在这件事上,文官们的立场相对一致,就算是身负重责,代表张孚敬的林大钦,对舞弊这种事也是很抵触的。他觉得,自己在这里的作用,就是保证公平xìng,而不是帮刘同寿作弊。所以,虽然他看出了谢正的用心,却也不好与其当面争执。

    反正他不争,也是有人会争的。

    “是谁下令点的火?是打算把贡院烧成白地么?还是说。哪位大人打算蔑视皇上,置皇上的严令于不顾?”滕祥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见他过来,众人自觉的让出了条路。此人地位权势只是寻常,不过这会儿拉着皇帝的虎皮,风头正劲,没必要得罪。

    谢正傲然笑道:“炉火周围都有兵丁守护,火势是不会扩散的,如果真有意外,本官自会向朝廷谢罪。至于滕公公说的大不敬,本官同样不敢当。本官没记错的话。皇上的严令是严禁人伤害灵鸟,天大地大,鸟自飞翔,本官在贡院生火,又与那灵鸟何干?”

    他脸上露出了个饱含深意的笑容:“莫非,滕公公是打算让此通灵之物zì yóu往来于贡院内外,传递消息吗?却不知这是公公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呢?若是皇上真有此意,何不在旨意中明言?”

    “当然……呃?”滕祥气冲冲的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他心中却是一动,接着冷汗就下来了。这些读书人真是很鬼啊,这话里面分明有陷阱!自己如果真的一顺口就答应下来,那皇上的名声恐怕就……

    “好,好。谢大人,你的意思。我会转述给皇上的,只希望rì后你不要后悔。”自觉在言辞辩论上占不到上风,滕祥试图以恐吓扳回一城。

    “请便!”谢正冷笑着一拂袖,竟是全然不为所动。

    如果单纯只是要封官职,以嘉靖的强势,直接下旨意就是了,何必搞得这么复杂?无非要求个名正言顺而已,对嘉靖和刘同寿都是如此。既然有所求,那嘉靖就不可能在这个当口硬来。

    当然,以皇帝爱记仇的xìng子,被谢正用言语挤兑过,肯定是要秋后算账的。但谢正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他不是科举正途出身,现在的官职已经到了顶,再想往上升,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了。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扬名,给家族带来一定的好处呢。反正皇帝再怎么小心眼,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儿就迁怒整个谢家。

    滕祥无奈,跺跺脚走人了。

    有圣旨在手,他不是不可以强来,但没向嘉靖请示过之前,他不敢那么做。一旦做了,不但有擅权乱命的嫌疑,而且很难说会不会弄巧成拙,他可没刘同寿那种本事,可以将皇帝的反应算计得一丝不差。

    片刻之后,乾清宫。

    听了滕祥的回禀,嘉靖当即就火了:“混账!小小一个员外郎,谁给的他这么大胆子?竟敢暗讽于朕,真是无法无天了,来人……”

    “万岁爷三思!”见势头不对,黄锦赶忙出言提醒。

    嘉靖皱皱眉,脸上的青sè更盛了几分:“黄伴,你有何话说?”

    “万岁爷,那谢正虽不是言官,可未尝没有借此事扬名的打算,您可不能遂了他的心意啊。”

    “……哼!”沉吟半响,嘉靖冷冷哼了一声,怒意虽然更盛,但情绪却没那么激动了,“那你的意思,是让朕就这么坐视么?”

    “这个……”黄锦yù言又止,向周围看了一眼。

    “都退下罢。”嘉靖会意,摆摆手,把滕祥在内的其他人都给轰出去了。

    “万岁爷,刘道长托老奴给您带个话……他说,君前无戏言,既然在您面前许了诺,他就会全力以赴,定然不会陨了您的名头。”

    “哦?”嘉靖眉毛一挑,很是意外,“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若是皇上挂怀,不妨遣人去问问。”

    “问谁?同寿吗?”

    “敢教万岁爷知道,在贡院外面是有人接应的,不然灵鸟飞出贡院后,也没处落脚啊。”

    嘉靖思来想去,还是求名的念头占了上风,他缓缓点头:“也好。”

    皇帝要找人,当然不难,何况还有滕祥这个带路的,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了。

    刘同寿留下了个口讯:“为了将陛下圣明传之天下,微臣敢不效死力!思谋旬月,已有万全之策,微臣斗胆,立誓于此,若不成功,宁愿自宫!陛下只管安心静候佳音即可。”

    听到这个口讯,嘉靖笑了,黄锦心里却是腹诽不已,这个军令状的措辞真心不着调,但这马屁拍的却很是地方,尤其在有了对比的情况下。可以想象,今次事成之后,谢家和刘同寿的境遇,又将是如何鲜明的对比。

    “万岁爷,那边还说了,贡院点火之前,灵鸟已经飞过一个来回了……”虚言都是假的,这句话才是让嘉靖安心的关键。

第183章 敬天法祖

    

    作为大明有史以来最受人关注的一只鸽子,灵鸟的动向自然不是秘密,考官们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还因此爆发了一场争执。

    尽管没人觉得,刘同寿在短短的一个来回中能得到多少信息,毕竟时间太短,外面的枪手就算再有才华,也不可能完成一篇足够好的时文。但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谢正等监考官认为,应该进号房再搜一遍身。

    他们的要求当然遭到了另一些人的反对,进了号房之后,考生与外界就应该是隔离的,进号房搜身,全无先例,明明就是有人要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双方各有理由,同时也各有顾忌,自然谁也说服不了对手,也没办法动用后台强压,最终形成了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

    就在双方的僵持中,会试结束了。不过,对抗仍然在延续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对抗的最后,也是最为激烈的一个环节。不单是因为参与者的身份更高,权势更大,更重要的是,评卷,本身就是最容易动手脚的一个环节。

    评卷,从收卷开始。

    墨卷收上来,先由收卷官签名用印,然后由外帘地弥封官把姓名封了,送往誊录所由誊录人员用朱笔誊成朱卷,再经专人对读。确定无误后,才将弥封朱卷弥封,把两卷送到收掌所。核对朱墨卷地红号无误,又将两卷分开,墨卷在外帘官处存好。送去给考官批阅。

    整个环节环环相扣,全无一丝漏洞。

    不过,只要经了人手,难免就会有弊端,上述的任一环节中,都有动手脚的可能。

    收卷官可以设法留下记号,弥封官可以故意封不严。眷录人员虽然没啥特权,但如果跟验读官有所勾结,也不是无法可施。

    对峙的双方都是各中能手。当然不会漏掉这些细节,争执之下,很多细节都得到了修正。

    首先。收卷官从一个变成了俩,起到互相监视的作用。另外,收卷的时候,考生应将卷面朝下放置,直到弥封官背卷封名,并与其他墨卷混在一起之后,才能翻转过来。后面的流程也与此相似,总之,就是最大限度的削减整个流程中的人为因素。

    要不怎么说,制衡有利于法制建设。垄断则更容易滋生**呢?成也是人,败同样是人。

    这是互相妥协后的结果,双方都能接受,唯一对这个方式不满的,只有谢家的人了。

    不过。就算谢迁老头巅峰的时候,也谈不上独霸朝,现如今,老谢已死,只靠几个儿子撑场面,谢家在余姚虽威风八面。可在当朝首辅面前,六部尚书面前,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当然影响不到什么。

    收卷的程序比从前繁琐了,不过人手也多了,考卷很快就汇总起来,分批送往至公去了。

    “哼,也不知看没看懂题目,居然就腆着脸将墨卷呈上,真是厚颜无耻之尤!”墨卷已经进入评审流程,谢正再无能为力,可老头却也不肯罢休,他打算给刘同寿添点堵,在众士子面前,问小道士一个哑口无言,坐实他舞弊的罪名。

    刘同寿本不认识谢正,不过老谢在他的号房外闹腾了三天,他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对方是那颗葱了,对方此举的目的,他也是心知肚明。对于上赶子找抽的人,刘同寿从来不会客气:“谢员外这话就错了,你又没看到本官作答,怎地就空口白话的跑来血口喷人?”

    谢正扬声道:“还用说吗?在场之人又有哪个不知道,时文乃是集古今大成的文体,非贯通经史者不能作,你读书不过半月,难道就抵得上他人十年寒窗了吗?或者说,又有哪路神仙显灵,给你来了个醍醐灌顶?”

    老头的嗓门本来就不小,又是故意要把动静闹大,一通嚷嚷,把士子们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来了。

    士子们互相打听一番,然后议论纷纷朝这边指点着。

    谢正见状,不由暗中得意。

    评卷环节虽严,但发生意外的可能xìng却也很高,毕竟他吃过刘同寿太多亏了,知道对方手段高超,又有靠山,谁知道这次有没有什么暗着。如果真的有个万一,对方升官,谢正阻挡不了,但至少在士林,要把刘同寿作弊的名声坐实,让他这场科举彻底变成笑谈。

    “半月时间,当然来不及遍读经史,不过,有所侧重还是可以的,”刘同寿轻蔑的看了谢正一眼,悠然一笑道:“比如周礼……”

    “哗!”士子们都是大吃一惊。他们一直专心考试,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有少数人被那只鸽子sāo扰过,但也是仅此而已罢了。所以,当刘同寿语出惊人,一语点破此番考题的出处时,众人皆是大惊。

    谢正也是一惊。

    他本以为就算刘同寿真的舞弊成功,顶多也就是抄篇时文罢了,没想到对方竟然把出处都搞清楚了。眼见士子们从义愤转成了惊讶,他再顾不得许多,当即就打算点破鸽子的玄虚:“你分明就是……”

    “人生天地间,须得对上天有敬畏之心;父生子,子生孙,世世代代,薪火传承,故曰:敬天法祖是也。”刘同寿哪里会给对头说话的机会,他似模似样的打了个稽首,朗声道:“周礼备而全,道、法、yīn阳诸家学说,皆出自于此,本官出身羽门,读经史先读周礼,有何不妥?”

    “贤弟所言极是,周道善备,愚兄也是以此作答。”不等谢正反驳,人群中已经有人附和出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韩应龙。

    随后,孙升等出名的才子也是纷纷出言附和,光是刘同寿说没什么,但有了韩、孙等才子作注脚,那就不一般,于是,士子们的情绪一下高涨起来。

    以此论作答的,都是红光满面,高声说着自己的心得体会;没想到此节的,则是捶胸顿足,懊丧不已。除了少数答错了,还死硬到底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把这个当成了标准答案,本来秩序井然的散场,倒是和后世大考过后对答案的场面差不多了。

    被刘同寿来了个连消带打,谢正一张老脸也是气得通红,可最终也是无法可施。谁想到小道士连抄袭都抄这么周全呢?只能希望评卷官们给点力,慧眼识jiān,让刘小贼名落孙山罢!

第184章 真求遗珠

    “好一个敬天法祖,张璧确是个有心的。”

    张璧出的题目,正对了嘉靖的心思。复古礼,本来就是他最大的政治主张,而有记载的最古老的礼仪典籍,无疑就是周礼了。

    周礼是西周名相周公旦所著,内容极其丰富。大至天下九州,天文历象;小至沟洫道路,草木虫鱼。凡邦国建制,政法文教,礼乐兵刑,赋税度支,膳食衣饰,寝庙车马,农商医卜,工艺制作,各种名物、典章、制度,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乃是三礼之首,重要xìng犹在《仪礼》和《礼记》之上。

    嘉靖不喜欢被别人猜中心思,但更令他讨厌的,则是那些猜中了正确答案后,还要做错误的事情之第184章 真求遗珠人,一如谢正和张景华等人。

    张璧的识趣令他非常满意,不过,让他最为开怀的,则是刘同寿的应对。

    时文又称八股文,因为其固定格式而得名,一篇完整的时文应该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和后世的议论文差不多,最关键的都是破题。

    破题,也就是从题目中辨析中出题者的真实意图,点明文中要讨论的核心思想,然后再承题,以特定形势展开。破题破中了,文章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后面靠的就是基本功了。

    当然,刘同寿是个外行,没有文学功底,这个定律没法往他身上套。但他既然已经当众喊出了这周礼二字,那事情就已经上了轨道了。接下来。只要张孚敬不掉链子,守好最后一关,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嘉靖怎能不喜?

    内侍们齐声恭贺道:“恭喜陛下……”

    “哼,又不是朕去考试,你们倒是说说,何喜之有啊?”嘉靖淡淡的哼了一声,像是不怎么受用的样子。

    “如今四海升平。黎民安居乐业,天降奇才佐之,又第184章 真求遗珠有灵鸟祥瑞……万岁爷。这是盛世将临的前兆啊!”黄锦言辞恳切,神情激动,就差涕泪俱下了。

    “盛世么?”嘉靖沉吟不语。但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尘埃未定,一切尚未可知啊。”

    “万岁爷,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刘道长年纪虽不大,办事却是很妥当的……”

    拍马屁的套路跟八股文其实也差不多,最重要的,是要拍对地方,然后以拍中的痒处为中心,揉捏摸吹。务必连绵不绝,却又万变不离其宗,这样才能使被拍者受用无穷。用‘盛世’二字破题起讲,然后黄锦正式入手了。

    “眼下陛下不方便召见刘道长,何妨将灵鸟先行召入?”几十个考官。要评阅数千份墨卷,还不能完全都是走马观花,需时甚久,黄锦担心一段时间见不到刘同寿,嘉靖的热情会有所冷却,给其他人程序而入的机会。

    “嗯。”嘉靖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个提议很不错,他对那只会写字的鸽子的确很有兴趣,从前的白鹿、白兔,不过是长相特异,哪有灵鸟有说服力啊?若不是朝中的几个关键人物都忙着评卷,不好打扰,他肯定要召集一群人到文华殿,吩咐众人写几篇白鸽赋出来了。

    但是,那灵鸟太过神奇,几天过去,民间已有传言,说那鸽子能通人言,甚至能沟通天地,这个就厉害了。嘉靖觉得,这么神奇的东西入宫,应该相应的做一场法事才对,他可是个讲究人,礼仪上从未疏忽过。

    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这法事具体要怎么办?肯定要问问当事者的意见才行,万一搞错了,减弱灵鸟的灵气还在其次,万一影响了自己在上天心目中的地位,那就弄巧成拙了。

    “还是等等好了。”思来想去,嘉靖还是决定按兵不动,以尽全功,召见刘同寿容易,但若是引起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了。不过,他也不打算就这么干看着,“黄伴,你去一趟贡院,告诉张爱卿他们,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让他们搁置争议,共同努力,加快进程。”

    “老奴遵旨。”

    一进至公堂大门,黄锦就体会到了嘉靖这道旨意下达得有多么及时。作为贡院的中心,也是决定万千士子命运的神圣所在,此时的至公堂已经吵成了一锅粥,直如菜市场一般。

    “汪部堂,您也是久负盛名的士林大儒,怎会不辨是非至此?没错,这份墨卷的确破中题目,格式也中规中矩,但行文构架却是一塌糊涂,这等墨卷,经您的手上荐,若是传将出去……嘿嘿,须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您就不怕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么?”

    “王大人所言极是!汪尚书阅卷时不用心,搜落卷倒是颇花了一番心思,偏偏又从数千落卷当中,搜出了这么一篇文章来,诸位请看,此文除了破题还算得体之外,满篇皆是阿谀之言,言辞却又浅白得可笑,若说此中没有情弊,谁又能信?”

    考官的规格高,场面自然也激烈,左都御史王廷相正和张景华一同围攻汪鈜,质疑的目标,就是一篇搜出来的落卷。

    正常情况,阅卷的考官共二十人,十八房同考官,加上正副两个总裁官,构成了阅卷的主题。每个同考官身边还会配一个监官,一般是厂卫或者内官,专门监督考官有无情弊。

    十八房同考官是第一道门槛,这些人将所有墨卷均分,以总裁官出示出题者拟定的程文,也就是标准答案为模板,加以评阅。若见到中意的卷子,就用青sè墨笔圈点,作为过关的评定,转交副总裁官,这叫荐卷。

    过了第一关,被取中的希望就很大了。若副主考看了也中意,便会在荐卷上批一个‘取’字,然后送与主考。总裁官这就是最后一道程序了,只要在他这里通过,金榜题名就成了定局。

    这个流程很难作弊,除非将所有考官都收买了。在如今的大明,派系林立,就算当真有些权势,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何况,本次会试,为了刘同寿,各派系的大佬都已赤膊上阵,小弟们自然也不能落后,多方制衡之下,谁也不能一家独大。

    不过,在正常的程序之外,还有一个搜落卷的环节。一般来说,初审时,考官们会尽量提高标准,稍有瑕疵就会落选,到初审结束,名额往往凑不足。于是就有了复审,也就是搜落卷,即所谓:真求遗珠,以示公正,实际上就是为了凑数。

    在这个环节中,就有很多动手脚的余地了。

    王、张二人与汪鈜争执,正是缘由于此,他们几乎已经确定了,汪鈜搜出来的这张卷子,就是刘同寿的那张!

第185章 李代桃僵

    面对都察院两大重量级人物的攻讦,汪鈜也是不甘示弱,何况,他也不是孤身一人,帮他摇旗呐喊的大有人在。

    汪鈜看都不看王廷相手中的试卷,而是从已经评定好的一叠卷子中,拿起了最上面的那篇文章,“此卷被取为会元,经过了各位大人的一致同意,各位还记得理由吗?”

    这个问题与当前的话题似乎有些不相干,不过仔细想想,汪鈜的意图却也不难猜。张景华暗叫一声不妙,就待措词反驳,想着至少要带过此节,只可惜,反驳比附和复杂一些,饶是他念头转得极快,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jīng选出来,准备呈于御前的十二篇文章,都是字字珠玑的上佳之作,无论从文笔功底,还是立意思想上,都无可挑剔。俗言道:文无第一,若非科举中必须得分个上下先后,又怎能强分?然则规矩就是规矩,吾等考官为国取材,也只能强自为之了。”

    说话之人是兵部侍郎钱如京,科举跟兵部没什么瓜葛,不过此人还兼了个左副都御使的头衔,又是汪鈜的死党,所以也被列在了考官名单之中。

    “会元卷何以脱颖而出?‘夫周道善而备’,开篇明义,与题意恰合,故而取之;次卷说仁及礼,也属上乘,但扣题不如会元卷,故而次之;再而三,三而四,皆是以此标准评判,汪部堂以此标准拾遗,又有何不妥?以本官看来。张御史你一力反对,才是真有情弊吧?”

    会试的卷子,皇帝也是会看的,不过他不会把三百篇文章都看一遍,只会看考官们jīng选出来的十篇左右。普通被取中的文章,可能只经过三个考官的评审,但上呈天子的这十二篇。无一不是经过所有人讨论的,文章的质量当然都是很过硬的。

    文章难分轩轾,评判标准就很重要了。一般来讲。八股文最重要的就是切题,众考官的心思又没怎么放在这上面,于是就用了这个比较通俗的标准。

    谁想到此时却被钱如京拿出来说事儿。一时间,张景华也是无从辩驳。没办法,那标准可是组织决定,个人哪能轻易推翻,一个不好,没准儿就惹到人了。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廷相,后者也是彷徨无计,干脆拿眼去看夏言,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点启发。

    夏言不肯接招,直接转向黄锦问道:“黄公公。你从宫中来,是不是皇上有旨意?”

    今天这事儿,以清流自诩的御史言官可以闹,只要不触及雷区,闹大点也没事。反正清流本就是要跟皇帝对着干的,嘉靖当了十多年皇帝,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容忍的。但他夏某人却不能跟着闹,他只能做幕后推手。

    不然的话,得罪了刘同寿事小,得罪了皇帝。甚至被划归为清流一党,那才是真正糟糕呢。老夏虽然很重视名声,积极拉拢朝中的清流,可他本身却不是清流。

    所谓清流,就是养望扬名的跳板,到了夏言这样的地位,中庸才是王道,不能表现得那么偏激,否则就是无法团结大多数同僚,失了为相的气度,本来触手可及的阁臣位置,也许就要打水漂了,他怎肯因小失大?

    黄锦有些摸不透夏言的意图,只能将嘉靖的原话复述了一遍:“皇上有口谕:请诸位大人搁置争议……”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好了,干脆将这篇文章也稍上,请皇上圣裁吧,未知诸位意下如何?”夏言来了招顺水推舟,看起来像是放弃了的意思。

    张景华一听就急了,正待出言反对时,却被人给拉住了,他回头一看,正见王廷相冲他使眼sè呢。顺着后者的视线看过去,张景华惊讶的发现,汪鈜,钱如京,乃至张孚敬竟是齐齐的皱起了眉头,倒像是这个提议对他们很不利似的。

    仔细想想,他方才恍然。

    很显然,皇帝若是铁了心要取刘同寿做进士,那是谁也拦不住的,不过,嘉靖打算借着这事儿捞点名声,于是就有了弱点。围绕着这篇文章,考官们已经争论了一整天,嘉靖若是力排众议,直接取中,清流们便可以顺势将争论宣扬出去,皇帝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现在,压力转到了张孚敬身上。

    若是按照夏言的提议行事,压力就会转嫁到嘉靖那边,风险变高了不说,还容易惹得皇帝不高兴,做臣子的,怎么能把压力推诿给天子呢?若是反对的话,又显得心虚,还有抗旨忤上的嫌疑,清流这边只需寸步不让,就可以坚持到对方自行瓦解了。

    不愧是入阁呼声最高的夏部堂,于纷乱的局势中把握到了关键,然后轻描淡写的反击,便将对手逼得进退维谷,实在是高明啊!

    张孚敬冷着说道:“夏尚书既然如此说法,老夫也不能独断专行,不如让在场的各位表决吧,支持将考卷上呈天子的,请站到夏尚书下首。”

    老张在政争中败给夏言,实乃非战之罪,他坐在首辅那个位置上,就注定了他要顾全大局,因此只能防御,无法反击。就算他斗倒了夏言,同样无法挽救他的政治生命,所以,张、夏之争中,他才落在下风,并不是他能力有问题。

    夏言的攻击很有力道,张孚敬的反击同样犀利。你夏言不是不想在皇上心中留下结党的印象,尤其是不跟清流结党么?我偏偏就要造成你结党的事实。

    考官的构成,跟朝局差不多,张党和夏党,各占半壁江山,其余大多是中间派,而在中间派当中,清流又占了大多数。翰林院和都察院本来就是盛产清流的地方,权责又重。尤其是在科举当中。

    夏党加上清流,轻而易举的占到了多数席位,但夏言的脸sè却比刚才差多了。站过来的都是清流,而他最想拉拢的那些中间派,却都原地不动,张璧和蔡昂都是如此,没有比这更让他郁闷的了。

    清流只能利用。而不能收为党羽,一则皇帝不喜欢,二来收这些人做党羽的成本也很高。清流的官职普遍较低。提拔他们要花费很大的代价,相反,驱使他们对付敌人就简单得多了。

    张璧、蔡昂这些人才是最值得拉拢的。若不是已经有了足够的声望,并且简在帝心,又怎么会被提拔为会试考官?没有刘同寿的话,这二人就是主考官,怎同寻常?

    现在完了。

    从考题中就可以看出来,张璧有放水的意思,不过,他碍于名声,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当清流和张党起冲突时。他们顶多就是不偏不倚。而现在,张孚敬连消带打,在夏党和张党之间划出了一条界限,直接就把张、蔡这样的骑墙派给拉过去了。

    看起来,夏党依然保持着强势。可夏言却是有苦说不出,懊丧不已。

    比夏言更郁闷的,是黄锦。

    胖子察言观sè很在行,但对朝中的这些勾当就很生疏了,嘉靖对宦官管得太严,就算是黄锦这样的红人。一样没机会参与,自然也没啥经验。他只知道,皇上眼下有点焦躁,这考卷若是呈上去,不一定会惹出什么乱子呢。

    “这不太好吧?皇上的意思是,让各位尽快商量出个结果来,而不是要亲自判断,事事都要麻烦皇上的话,又要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何用?”黄锦这话说的已经很重了,要不是真急了,他是不敢这样冒犯大臣的。

    张孚敬倒是从谏如流,他认真听黄锦说完,点点头,向夏言问道:“黄公公这样说了,夏尚书,你意下如何?”

    “既然有了公论,就不必再出尔反尔了,就依照前议罢。”裂痕已经产生,夏言当然不会就此作罢。在他看来,张孚敬和黄锦分明就是在唱双簧,否则张孚敬反击的时候,胖子干嘛不在第一时间提出反对意见,而是等投票结果出来了,才跳出来?

    “也罢,便依夏尚书。”张孚敬果然没有激烈的反对,看起来像是见好就收了。

    表决也表了,两大巨头也发表了意见,另外一个重量级人物李大学士看起来又没什么立场,众考官自然别无话说,当下一齐出门,奔紫禁城去了。

    “张阁老,您这是干什么啊?把卷子给皇上御览,您这不是给皇上添堵么?”上了路,黄锦也顾不得避嫌了,上了张孚敬的车,连声埋怨不已。

    张孚敬轻笑道:“黄公公无须担心,你只消转告皇上‘秉公办理’四字即可。”

    “秉公办理?”黄锦将这四字在嘴里反复念了数遍,突然心中一动,瞪大了眼睛问道:“难不成……可是……”

    “老夫那弟子,还是有些手段的。”张孚敬捻须微笑,笑容中满是欣慰和得意之情。

    群臣的到来,果然给皇帝添了不少堵。

    大殿中静悄悄的,只有纸张翻动的‘哗哗’声在回响着。嘉靖面如寒冰,锐利的目光不时在考卷和众臣的脸上扫视着,似乎在犹豫着,到底拿谁开刀更好。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是头皮发紧,心底生寒。

    乾清宫的气氛越发的凝重了。

    “这篇文章……”嘉靖抬了抬手,然后又放下。

    这篇文章除了破题和内容,其他都是狗屁不通,行文风格倒是很符合刘同寿的作风,八成就是他的答卷了。

    嘉靖有心直接取了,可想到到手的好名声飞了,他又觉得很是不甘;但不取也不行,原本无所谓的事,现在已经上升到盛世祥瑞的层次了,他又怎么舍得?

    思来想去,他咬咬牙,打算先取了再说。不管怎么说,这次的祥瑞也比之前的那些白鹿、白兔的强,名声差点,总比没有强。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衣襟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他大吃一惊!这种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他是皇帝,谁敢拽他的衣襟?何况,他背后的位置,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站的。

    眼下站在他背后的,除了黄锦还有谁?能让循规蹈矩的黄胖子来这么一手,很显然,此事别有玄虚!

    嘉靖的城府非常深,惊讶过后,心念急转,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sè。在丹墀下众臣看来,皇帝只是抬了抬手,然后又放下了,跟之前犹豫时的举动并无二致,哪里知道私下里还有这等小动作?

    正因如此,当皇帝终于开口时,说出来的话,使得大多数考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诸位爱卿言之成理,此文切题虽贴切,但文理却不甚通,可见,此人只是个幸进之徒,国家用之,有害无益,便黜落了罢。”

    众臣皆大吃一惊,都是不能置信的抬起头来,可即便他们不顾礼仪,直视天子,以嘉靖的城府,又有谁能看出什么玄虚来?

    “张爱卿,除此之外,还有何争议否?”嘉靖不给众臣思考的余裕,紧接着问道。

    “还有一事,也与此有关,因为此议迟迟未定,所以取士的名额……”

    “此番朕开了恩旨,对其他人来说,有些不够公平,是以名额也应多出一个,殿试时,再由朕亲自定夺。”

    “皇上圣明,老臣遵旨。”

    嘉靖和张孚敬的双簧唱的极其流利,夏言在第一时间就品出味道了,很显然,此事另有玄虚,那张卷子不是刘同寿的!

    他中了张孚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了!

    但于情于理,他现在都无法提出反对意见了,理由不够充分还胡搅蛮缠,那是言官们的专利,他可没这个特权。此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那张墨卷的名字翻出来看看,至少输,也知道输在什么地方了。

    离开了紫禁城,他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然而,看着墨卷上的‘上虞梁萧’四个字,夏言的心情实是无以言表,李代桃僵,不算是多高明的计策,可是,即便以他的老辣,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彻底想清楚了其中关窍。

第186章 障眼法

    皇帝金口已开,十二个新贵**出炉。

    嘉靖不等旁人动手,亲自持刀拆开了封名,急急浏览过去,看到第一个人名,他便已是长舒了一口气,再看过后面两个,他脸上更是笑意盎然,口中喃喃念道:“果真如此……神机妙算,名不虚传啊。”

    听到嘉靖的低语,黄锦已经有所猜测了,偷眼往桌案上一瞄,正见到了那三个耳熟能详的的名字,会元韩应龙,其次孙升,再次吴山,和预言中一般无二!

    会试的名次不是最终排名,一锤定音的是殿试。不过,殿试上考官的作用会有所下降,皇帝才是起主导作用的,有没有机缘,得看皇帝的心情。

    现在,嘉靖帝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显然这个排名很符合他的心意,他的心情又怎么会差?

    黄锦一张之下,面露恍然之sè,殿下群臣见状,也都猜到了结果。

    一时间,尽皆骇然。

    尽管因为刘同寿的搅局,使得评审过程中蒙上了一层不寻常的sè彩,但参与的大臣们都是名动士林的大儒,受的影响并不是很大,评卷还是相当公正客观的。

    如今,预言应验了,跟刘同寿作对之人都觉得颈后凉飕飕的,双股也是微微战栗。圣人教诲大家,要敬鬼神而远之,可现如今,鬼神自己撞上门来了,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圣人就没说了。

    是圣人的先见之明不足呢?还是某人太过妖孽,已经超出了圣人所能预估的范畴?谁也不知道答案。也没人认真思考,对考官中的大部分人来说,今后何去何从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嘉靖心中也有不少疑团未解,名次既定,他也不多说,抬手示意礼部张榜公布名单,然后便挥退了群臣。只留下了张孚敬这个知情人。

    皇帝和首辅的谈话保密xìng相当高,在场与闻者也只有一个黄锦,所以内容也不得而知。但大致的方向还是很容易猜的,无非是分享快乐和经验呗,说不定还要劳烦张首辅给皇上详细解释一番。

    大部分人都已经察觉到。事情别有蹊跷,可到底蹊跷在什么地方,就没人说得清楚了,哪怕是已经看到梁萧之名的夏言,也有几个关键点没想清楚,遑论其他人?

    出了承天门,众臣直奔贡院而去,张榜,释疑本是一体,都是当务之急。

    “找到了。上虞刘同寿,就是这张试卷!”RV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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