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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风寒     民国土商txt下载     民国土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2 情敌见面(上)

    152情敌见面(上)——

    ……黄源涛与沈静华婚礼当天,龙邵文偕了顾菲儿同去捧场,送了镶金匾额一副,上书四个大字:永结连理。此匾额所耗不菲,且寓意深刻,更表达了龙邵文对新人的衷心祝愿,希望他们能白头偕老过上一辈子。沈杏山接到匾额,愧疚之心更胜。

    从黄家出来,顾菲儿似乎是受到了什么触动,她说,“阿文哥!你再去向我父亲提亲吧!”

    说起顾飞云,龙邵文便肝火旺盛,每次去顾家,顾飞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刺激他,惹的他几次都按捺不住,只想把顾云飞当场砍杀。

    顾菲儿见龙邵文低头不语,温柔地说,“阿文哥!我父亲最近的心思也松动了,他原先顾虑我们两家社会地位差距太大,现在……现在你有头有脸,毕竟同从前不一样了……”

    听顾菲儿说的哀婉,龙邵文点点头,“那就再去试试吧!”顾菲儿高兴了,她说,“明天下午你去我家吧!我约好父亲在家等你。”

    ……马米顿接到了顾飞云的电话,说是总纠缠顾菲儿的那个流氓明天又要登门。约他明天也去,当着顾菲儿的面,羞辱一下他。马米顿闻言大喜,心想:流氓能有什么学识,明天只管古今中外的一通神聊,定能让他如同上次一样,羞愧的无地自容。

    第二天,马米顿装扮齐整,一身米白色条纹西装,外罩一件獭绒西装外套,对镜自怜半天,暗自琢磨,“这一表人才,偏偏却俘获不了心上人的心,这个世界,又上哪里去讲道理……”他到顾家的时候,龙邵文已经到了,顾飞云、顾菲儿却都不露面。管家说,“顾先生突感不适,在楼上休息,菲儿小姐马上下来。”

    马米顿说,“让顾先生休息吧……”他脱下獭绒西装外套,小心地递给佣人,提醒一句,“小心放了,这是我当年在伦敦读书时买的,虽不值钱,只二百英镑,却颇具纪念意义。”他又对龙邵文说,“龙先生,咱们见过吧!”

    龙邵文笑着说,“你们在洋行工作的中国人,穿着大体都差不多,从里到外透着一副洋人的模样,就算是见过,也容易搞混了,没什么印象。”他说完把头一仰,微闭着眼睛,露出不屑与之为伍的表情。

    马米顿坐了一会儿,搭腔说,“龙先生最远去过哪里?”

    龙邵文也不低头,悠然神往,“苏北吧!”

    “在苏北从事什么职业?”

    龙邵文暗骂,“老子以前在那里流浪,从事溜门、撬锁,掏包的职业,***,能告诉你呀!”他说,“时间太久了,也没什么印象。”

    马米顿带着讥讽,“我原以为如龙先生这样的名流,定然是游历过四方,见识超人的,原想有些问题向您讨教……”他未完之语是,“既然你不过才去过苏北,那讨教也就无从谈起。”

    龙邵文平视了眼睛,终于用正眼瞧着马米顿,“你有什么问题要讨教,赶紧痛快的问吧!我能教你,自然就告诉你,教不了你,我的朋友多,找个人也可以教你。”他突然笑了,接着说,“瞧你吞吞吐吐的样子,要讨教的问题肯定难以启齿吧!难道你抽大烟总打不好烟泡?或者看对了哪家堂子里的姑娘上不了手?再或者赌台里输了钱,被债主逼要?”他得意地笑着,“这也没什么难以启齿,不赌、不嫖,不抽大烟,还能叫做男人么!”他又弯下身子,指着自己,“说出你的难处,我帮你,不过是小事一桩……”

    “真是粗鄙不堪……”马米顿原准备了满腹的经纶,想在学识上压倒对方,令对方羞愧难当,谁知对方不学无术,心中根本就没有“羞耻”二字,寻常人引以为耻的嫖、赌、抽,他却引以为荣,想让这样的人感到羞愧,势比登天还难……他正犹豫着不知说什么,顾菲儿从楼上下来,礼貌性地点点头,“马先生……”然后眼神便从他身上掠过,亲热地朝龙邵文迎去,“阿文哥!你来了呀!”

    一个是“先生!”一个是“哥!”,亲疏立判,让马米顿心中妒忌的冒火。他凑上前,坐在二人的中间,笑着,“龙先生,方才你说,不赌不嫖不抽不叫男人,这点我实在是不敢苟同,大丈夫立于世,难道除了嫖赌抽,就无所事事了么?照我看,这是历史遗留下来的恶习,是封建的残余,是对妇女的不尊重,现在到处都在呼吁妇女解放,国际上为此还专门开过几次妇女解放大会,专门讨论过妓院这种侮辱妇女的地方……”他摇着头,“龙先生,如果所有的人都不逛赌台、妓院、烟馆,我们这个民族是不是会更有希望呢?”他淡淡地说,“我是不去妓院的,我劝龙先生,今后也不要去了吧!妓女浑身是病,会给家人带来无穷无尽的噩梦啊!”

    龙邵文大怒,心想,“***,你这是自找麻烦……”他深以为是地点点头,叹口气,“唉!自从上次与马先生在青莲阁一别后,的确是又去过两次,今天马先生的这番话,令龙某感到惭愧,马先生有过的得病的经验,是前车之鉴,我怎么非得自己染上病,才能吸取教训呢!”他看着马米顿,“哦!对了,青莲阁的翠萍向你问好,她说他怀了你的孩子,问你抚养费什么时候给送去?”跟着又说,“你上次托我搞的‘马蹄土’有货了,回头派人送去你府上。”

    马米顿心中那个气,“寻常人撒谎,总还有捕风捉影的根据,不好意思漫天扯谎,此人说话却信口开河,一水的信口胡编,造谣中伤,真是个从里烂到外的流氓……”他的火气徒然窜到脑门,只把脸憋的通红,火气马上就要倾泻而出……他知道,脾气就像是一个被骄纵了的孩子,一旦闹了起来,便越闹越厉害,直到把人折腾的筋疲力尽,颜面大失……他是个有教养的人,当然不会干出没教养的事……他仿若是一匹经过阉割的烈马,在瞬间就温和下来,只淡淡地辩驳,“我们在青莲阁碰到过么?我有委托你购买马蹄土么?”

    龙邵文一拍脑袋,“不在青莲阁,那就在怡红院了,不是马蹄土,一定是‘老头土’了,总之在窑子碰到过你,是一定没错的,你委托我买些印度的洋烟土,也是没错的。”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你忘了么?上次在妓院碰到你的时候,你穿了一件毛皮西装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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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情敌见面(下)

    153情敌见面(下)——

    马米顿不屑了,笑着反驳,“毛皮西装外套?龙先生不会这样不识货吧!那是獭绒西装外套,真可笑,你居然把獭绒叫做毛皮……”他突然脸红了,紧张地看着顾菲儿,“我从没在妓院穿过这件衣服呀!你知道这件衣服对我的重要,只有盛会,我才会穿,又怎么会在妓院穿它。”

    龙邵文笑了一声,“或许我又记错了,那天马先生穿的是一件阴丹士林布的青衫大褂。”

    “我从不穿中国人的衣衫,也根本就没逛过妓院,更不知道妓院的门朝哪面开!”

    龙邵文叹口气,摇头说,“马先生这样说,便不是大丈夫所为了,去过便是去过,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哪有做了事情不敢认的。你敢对着你的洋上帝发誓,你从没穿过中国人的衣衫么?你不知道妓院的门开在哪边么?”

    “这……这……”

    顾菲儿笑了,她说,“马先生,我其实并不在意是不是偶尔去过几次妓院。”她又说,“你找我父亲是有公事吧!那你就坐在这里等吧!”她去拉龙邵文,“先去我房间坐坐,等马先生谈完公事,我们再下来。”

    顾飞云一直在楼上听着下面的对话,知道不出面是不行了,他咳嗽一声,从楼上下来,看也不看龙邵文一眼,说,“马先生,怠慢了,小女说的这叫什么话!一个有着良好家教的男人,又怎会染指那样的淫秽之所……”他下了逐客令,“龙先生,我今天怕是没空接待你了,你回去吧!我与马先生有重要的公事要谈。”他又对顾菲儿说,“走,来我书房,为我们的谈话做个记录,这很重要。”

    顾菲儿叫声,“爸爸!你总要听听龙先生说什么吧!”

    龙邵文站起身,冷冷地说,“我没什么要说的,告辞了。”

    顾菲儿咬着嘴唇站在那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马米顿白着眼说,“他不过是一个流氓,顾小姐又何必对他失望,此人礼数不全,完全没有教养,白白辜负了顾小姐对他的期望。”

    顾菲儿心头火起,指着门,“这是我家,还轮不到你来说这些,滚,你赶紧给我滚,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她瞥眼间看到马米顿的獭绒西装外套,上前一把抓起,开门向外扔去,她手指门,“出去,赶紧出去,你说谁没有教养,难道你到处抄袭一些肉麻的文字来勾引我,就有教养了么?”

    “我的衣服,外面居然下着雨……”马米顿冲出门去,去抢自己的衣服……

    ……顾菲儿失神地站在窗口,看着丝丝沥沥的雨滴,滴滴像是敲打在她的心头,她恨不得能替自己的心也穿上一件雨衣,那样就不用被这雨滴搅得烦忧。床头的电话响了,她随手捡起,慵懒地问,“哪位?”

    “菲儿,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电话中传来了马米顿那颇具洋人发音的中国话,“在这个世界上,我从来没有深爱过一个女人,可你的出现,却让我的心都随着你飞去……”

    顾菲儿“啪!”地挂了电话,“真见鬼,不理他的信,他却来了电话。”

    电话又响起,顾菲儿犹豫着接起。马米顿恳请着,“不要挂断,你容我把话说完……”他抓紧时间说,“你在我心中,是并世无双的,我特别想用男人对女人千年不变的那句粗俗话来表明我的感情,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哪三个字,你接受么?”他在电话里声嘶力竭起来,他几乎是喊着,“我爱你!”

    顾菲儿淡淡地回答,“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三个字不但粗俗,而且如此下贱,估计跟说出它的人有关吧!”她说,“希望你不要再打电话来,我们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可电话还是接二连三地打来……“没有你我就生活空虚……”马米顿语调中带着心将即死的悲哀……求你答应我,否则我将一无所有,我非要你答应我不可,你快说,说呀!求你,不要挂我电话……

    听着“嘟嘟”忙音不断的电话,马米顿绝望地把电话摔在地上,一股强烈的愤恨自他心头涌起,体内旺盛的肝火将他的脸胀的通红,随着雄性激素分泌的增多,脸部的通红继而转成铁青,身体里所有的坏细胞群起捣乱,又将他脸色逼得苍白……他眼中突然迸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像个梦游病人一样开始翻箱倒柜,拉开家中的每一个抽屉,每一个柜子,把所有的东西都抛在地上,嘴里喊着“我的枪,我的枪……我要杀了他……”他无法忍受被心爱的女人弃为敝履,那是他自小到大从未体会过的一种蔑视,他突然暴跳如雷,发狂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又掀翻了桌子,抡起椅子拼命地砸家具……他突然倒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抓起地上一页未写完的情书,喃喃着……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龙邵文心情黯然地回了公馆,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顾飞云你个老东西,若不是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老子把你剁成十五六截。”他眼前浮现出顾菲儿的面容,那是一张充满了无奈且流着泪的脸,他心软了,“是啊!她老子虽然不怎么样,可我不该冲她生气,她夹在老子与他老子中间,该有多难受……”他拿起电话,“或许该给菲儿去个电话安慰一下……”

    电话接通了,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支吾着才一开口,“菲儿,我……”电话中就传出了顾菲儿的咆哮,“你要脸么?三番五次的,这是有教养的表现么?请你记着我今天说的话,我同你没有关系,永远没有关系,不要再来烦我,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龙邵文失神地挂了电话,呆呆地坐在那里,只觉身上迟钝的没了一丝感觉,心却莫名地疼了起来,就像是被人用针扎了进去……

    白俄鬼彼得洛夫来了,他眉花眼笑着,“龙,你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

    龙邵文皱着眉赶他,“去去!少惹老子,老子正心烦。”

    彼得洛夫一脸笑嘻嘻,“我的地盘新来了个少女,年仅十六,皮肤像牛奶一样,还没被男人睡过,龙,你不想尝尝鲜呀!”

    “真的?”龙邵文精神一振,似将刚才的不快尽皆抛诸脑后,“***,老子出身小贼,本就不要脸,你顾菲儿若是要脸,就听你父亲的话,去嫁马米顿吧!”他压制着心头的忧郁,乐呵呵随着彼得洛夫赶往霞飞路,去帮白俄小娘们开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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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牌局(上)

    154牌局(上)——

    ……顾菲儿好长时间没露面了,龙邵文时有惦记,想打电话过去,也想亲自去她家拜访,但一想顾飞云那张阴沉的老脸,带刺儿的语调,再加上顾菲儿决绝的语气,就没了信心。每日在龙升处理完公事后,除了偶尔去外面觅食尝腥,其余时间多数都泡在自家,或叉麻将,或推牌九。

    此时兄弟都有生意,各忙各的,他的牌搭子也换了一茬又一茬,此时的牌搭雷打不动是张静江,虞洽卿,戴(季陶),有时陈其美的侄子陈(果夫)也来凑热闹。

    牌局每天下午五点钟左右开,一场麻将下来,多半要到午夜吃过宵夜才散。桌面输赢相当可观,一副四番自摸牌,一家要输三千二百元,嘴子在外。他们打的是二百元的嘴子,自摸加倍,连庄时照数类推,第一副二百,第二副四百,要是连庄连得多,嘴子上的输赢还不止三千二百块。这时打的还是老麻将,没有中发白,牌中只有龙凤与四风,花样不多,番数不高,清一色三番,和四番满贯牌非常少见,非大四喜、清风之类不可。此时一担米才卖两三块钱,他们的输赢已足令寻常人咋舌了。

    这一天麻将摊子支好,却是个三缺一,虞洽卿、戴(季陶)还有龙邵文三人苦等另外一个牌搭子不到。戴有点不耐烦,“往日这个时候,张瘸子早就该来了……”张静江一条腿不太利索,走路总是一瘸一拐,戴一向在背后称其张瘸子。虞洽卿笑了,“张老一定是看中了谁家的古董,又在想办法搞到手!这可是有点玩物丧志啊!”

    既然是三缺一,牌局开不了,三个人就边喝茶边聊天,间或开些荤素玩笑等候张静江。

    杯中茶已经泡的没了颜色,龙邵文让佣人过来换了茶,张静江才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戴(季陶)见了,站起来,先埋怨张静江几句,又走到他身后,亲昵地握着那人的手,“中正,你几天都没露面了,今天也来了!”

    来人脸上挤出一丝笑,连连点头,“巧啊!你也在?哦!我是跟着张老来看看。”

    虞洽卿笑着,“张老,今天这么晚?是不是又看上了什么上好货色?惦记着收货?”

    张静江提着长袍下摆,瘸腿走了几步,坐到椅子上“,我刚才与中正去了趟信交所,这不是才忙完!”他招手把那个唤作中正的让到前面,别有深意地看一眼龙邵文,“来!阿文,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蒋先生,名中正,字介石,从前叫做蒋志清的就是,你师傅陈英士先生的把兄弟。”

    “蒋志清?”龙邵文听着他的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当下只在脑中不停的回忆,“当年刺杀陶成章的,不就是这个王八蛋吗?”他的脸上微微变色,暗想,“胆子可不小啊!老子当年到处抓你,让你给跑掉了,没想到你今天却自投罗网,亲自送上门来。”但转念一寻思,又觉得哑然失笑,“老子当年动员兄弟抓他,他却懵懂着什么都不知道,呵呵!倒是有点意思,妈的,冤家路窄,他今天来老子这里干什么!张瘸子应该知道当年的旧事,他什么意思……”

    张静江指着龙邵文介绍给蒋(介石),“这就是龙邵文先生,名字熟悉吧!是谁不用我详细说了吧!”

    蒋(介石)热泪盈眶了,他激动着伸出双手,“龙先生,感谢你为我的把兄报了仇,陈先生遇刺之前,我们还在日本东京相聚,没想到……没想到中正再次归来,面对的却是陈先生的尸首……”他又抹着眼泪,“陈英士先生是我的良师益友,中正一想起陈先生对我的谆谆教导,就心如刀割,恨不得随他同去。陈先生遇刺,于我和革命党都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损失啊!”

    龙邵文也激动地伸出双手,“蒋先生,你究竟在忙些什么?这些年我找你找的好辛苦,我师傅是你给收殓的,感谢啊!”

    蒋苦笑着摇头,“龙先生这话见外了,收殓把兄是我分内之事,我这些年为了革命,也是四处奔波,没想到……唉!二次革命又失败了,壮志未酬,龙先生,说到感谢,也该是我谢你才对。”

    ……当年蒋刺杀陶成章后,随即流亡去了日本。很快手中钱花完,他又为生计犯愁。他琢磨,“陶成章的案子已经时过境迁,没人再会追究。”于是他偷偷溜回了SH……陈其美见他回来,也不好再赶他走,仍给了他一个团长头衔。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把刺杀陶成章的事情外露。”

    蒋一口应允,就此在SH落了脚。陈其美虽收留了蒋,可仍不敢重用他,生怕他一个嘴不紧,将刺杀陶成章的事情暴露了。就这样,一直壮志未酬的蒋又成了闲人一个,开始了花天酒地,嫖赌征逐的美好生活……

    在SH,他通过陈其美,结识了陈其美的侄子陈果夫及丝商巨贾张静江,又重逢了他的老同学戴(季陶)等交易所经纪人,跟在这些人的屁股后面出入交易所抢枪帽子,捞一些吃喝的本钱。但他本钱有限,“头寸”紧,大钱是赚不上的,所赚的银子,勉强够混个吃喝,间或玩个野鸡。

    此时,他又通过黄金荣的关系结识了杜月笙,张啸林、虞洽卿这般人,偶尔也跟在这些人后面干点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的勾当,不过还是那句话,他既无本钱,不管跟在谁的后面,都只限于小打小闹,搞不上多少油水。他交的朋友总体来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依靠洋人。陈(果夫)和张静江是以ZJ财阀为靠山,给洋人充当捐客。黄金荣、虞洽卿则以帮会组织为资本,给洋人当包探,他们都是巴结洋人,欺负老百姓的买办。蒋虽身无长物,但多年来混迹于这些人当中,倒是也从中学到了不少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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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牌局(下)

    155牌局(下)——

    二次革命失败后,蒋又随陈其美跑到了东洋,事态平息后,他再回国内。先后在广东、福建等军队中混过一段日子,也曾先后担任了“援闽粤军”总司令部作战科主任、第二支队司令和第二军参谋长等职,多少得到点孙中山的赏识。可他最终又回到黄埔滩,其原因有二:一、孙中山处境艰难,对他的依仗日深,他正好可以借此摆摆架子,以退为进,捞取更多的政治资本,这种手段可以说是屡试不爽。往往选择军事上最需要他的时候,提交辞呈,或者干脆不辞而别,返归故里;第二,他觉得只有黄浦滩边的这滩浑水,才能养了他这条鱼。十里洋场,繁华如梦,他时而就在这梦中惊醒,玩野鸡,抢帽子,更有黄金荣等流氓帮派为其撑腰,日子过得可比在军队舒服多了。

    此时,陈其美已经遇刺身亡,蒋失去了在上海的靠山。为了生活,他不得不继续跟在张、戴等人后面,去交易所抢帽子生活。

    龙邵文虽是陈其美的徒弟,但陈其美知道龙邵文曾经追拿过蒋,也不跟他提这件事。蒋当然也知道陈其美的徒弟龙邵文是黄浦滩大亨之一,也曾想上门巴结,但苦于没有引见之人,若是打着陈其美的旗号贸然登门,又怕龙邵文瞧他不起,以为他是想借陈其美之名来打秋风。直到张静江与龙邵文成了牌搭子,蒋这才有机会结识龙邵文……

    龙邵文本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个姓蒋的绑起来交给复兴社,却见蒋对师傅如此情重,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想:姓蒋的虽说刺杀了陶成章,但时过境迁,事情已逐渐淡出人的视线,更何况刺杀陶成章的主凶是我师傅,老子若是拿了他交送光复会,倒有些沽名钓誉了。再说当年师傅遇刺后,还是姓蒋的替师傅收的尸……想到这些,他心情逐渐平复,他带着诚恳,说,“陈先生不止是你的把兄,也是我师傅,徒弟替师傅报仇是分内之事,你是我师傅的把弟,论辈分是我师叔,既然是一家人,也就不用见外,这互相感谢的话,是再也不能提了。”

    蒋激动地点点头,眼泪在眼眶中转动着,他悲怆着把头仰起,“龙先生真是情真意切啊!陈英士先生在天之灵,已经得到慰藉了。”

    虞洽卿见场面有些凄切,笑着岔开话题,他显然跟蒋很熟悉,笑着,“怎么,蒋先生跟在张老的后面,也想玩玩票?”

    蒋带着一脸的恭敬,腰稍微弯着,“我刚从广东过来,哪来的本钱。不过是跟在张老的后面,在交易所抢枪帽子,弄几个小钱花。”

    “蒋先生跟着我是屈才了。”张静江笑着坐在麻将桌边,伸手划拉了一下牌,“一个是陈英士先生的结拜兄弟,一个是陈英士的开门弟子,既然都是一家人,也就别那么客套了,来!赶紧打牌吧!”

    虞洽卿坐到牌桌边,手上码着牌,“信交所的行情怎么样?张老是不是又赚了一票?”戴笑了,“瞧张老的样子,这问题问的多余了。”他码起牌,对蒋客气着,“上来试试手气?”

    蒋摆手,“你玩儿,我看看好了。”

    张静江打了一张东风,“呵呵!老样子吧!最近行情还算稳定。”

    “等等……”戴说,“别动,东风我要了。”他把东风拿在手中,“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借张老的东风赚上一票,呵呵!”

    “那还不简单,你跟在张老的后面,他什么时候买,你就跟着买,他什么时候抛,你就跟着抛。”虞洽卿低头整理着牌,信口说着话。

    张静江笑了笑,也不接话茬儿,只说,“蒋先生,你来替我,我去解个手,刚才在交易所忙的,连解手的时间都没有。”

    蒋答应着坐下来,替了张静江。

    戴开着玩笑,“老同学,你刚才看我牌了,这可怎么打……”虞洽卿也笑着,“就让蒋先生摸什么打什么!不许往里插牌。”

    蒋倒也听话,果真是摸什么打什么,也不往里插牌,虽说如此,他打牌却是极慢,每打一张似乎都经过深思熟虑。

    “你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认真的样子,连玩儿的时候都这么专注,你又不往里插牌,就快些打吧!”戴看着蒋,又说,“你跟着张老也有几天了,干脆入了他的股,也好多赚一些。”

    蒋推诿着,“等有了本钱吧!”

    虞洽卿笑笑,“蒋先生,我给你指条路,马上你就能有本钱?你拿什么感谢我?”

    “我此时身无长物,当然无从感谢,但我定会记得欠了阿德哥这份情的。”

    虞洽卿指了指龙邵文,“阿文现在是大老板,你们是一家人,你张嘴向他借,我不信他会拒绝你。”

    蒋正要说话,张静江解完手回来,一看牌,愠怒着把蒋推到一边,“你怎么把我的牌打得乱七八糟的,这都留了点什么,手里一副成牌的搭子都没有。”

    蒋干笑几声,其他几个人都哈哈大笑,把张静江搞了个莫名其妙。虞洽卿也跟着笑:“我们正撺掇蒋先生入你的股呢!”

    张静江笑笑说:“好啊!我巴不得入股的人多一点,本钱大一点。”

    他们相互谈笑着,龙邵文只在旁听着,却没说话,只想,“张静江善于投资,很有几分歪才。他不但识古董,而且识人。早年师傅在当铺学徒时,他就拼命地巴结师傅,后来师傅成了大器,做了督军,理所当然敬他如上宾。此时他又拼命提携姓蒋的,看来又把姓蒋的当做是一件可以升值的古董,而提前下手结交。妈的,老子固然不是伯乐,但何妨跟着张瘸子赌上一手!赌这个姓蒋的将来成为千里马……”他笑着说,“我对交易所的事情一窍不通,不然也跟着张老入一股。”

    张静江听了,看着龙邵文,“好啊!若是你入股,就能把盘子做大,那样赚钱就容易一些。”

    龙邵文笑而不答,只伸手摸牌,看是一张三万,把牌推倒,他说,“和了,自摸清一色,三番,看来手气不错,这股我入了。不过张老总得给我讲一下,交易所是干什么的吧!刚才蒋先生说的抢帽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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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保养染病、赖账(一)

    156保养染病、赖账(一)——

    趁着休息,终于改完以下几章,书友阅读之前,请先耐心看完第一段话。

    本几章因与后续内容有很强的关联,因此无法像前面部分内容一样直接删掉不发,只做了调整。以下几章大体取材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唐人先生的小说《金陵春梦》;《陈**回忆录》;美版《蒋**传》;英版《蒋**传》,及若干野史,不一一例出。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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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静江低头去查龙邵文的和牌,虞洽卿则把牌一推,说,“抢帽子是个不费本钱的买卖,看价格要涨了,就先买进,再卖出。看价格要跌,就先卖出再买进。只要有眼光、看得准,就能赚到跌涨的差额。万一看错,也不过是赚不上差额,不会蚀了本。只是不涨不跌,倒要贴进去交易所的手续费了。不过这买卖要当场了结,决不能拖到第二天。在交易所中,这样操作的术语就叫抢帽子……”张静江查完龙邵文的牌,抬头说,“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具体操作的时候可能要繁复一些。”

    龙邵文听完哈哈一笑,“买卖倒是不错,可我眼光向来不准,我要入股,也得找个合伙人。”

    张静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就与蒋先生合伙吧!蒋先生眼光准。”

    “好呀!张老推荐的人一定是强手啊!再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呢!”龙邵文看一眼蒋,“就同蒋先生合伙了,你的股怎么个入法?”

    “一千银元算一股。”

    龙邵文想了想说,“我入三股吧,这股不用记我头上,记到我师叔蒋先生头上就好,我们是一家人,也不用分什么彼此。”

    听到“我师叔”三字,蒋顿时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龙先生出了钱,股却记在我头上,那我岂不是占了龙先生的大便宜?”

    “咱们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见外了,见外了啊!”龙邵文笑着,“张老说师叔你眼光准,那你肯定行,我出钱,你出力,赚钱平分,赔钱算我的,我算过了,这样我还占了你的便宜,我若是不跟着你投资,赚了钱可就没份了……”

    蒋知道这是龙邵文在帮着自己,当下谢声连连。

    当夜局散后,龙邵文取出一张三千元“同吉里”钱庄的庄票,给了蒋,让他去入张静江的股……

    ……拿着庄票的蒋眼睛有点发绿,兜里没钱已经好久了,吃喝固然有朋友接济,但大丈夫傲然挺立于天地间,又岂能苟活于世的只满足于饱暖?他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干干地咽下一口唾液,“娘希匹!苦心智,劳筋骨,饿体肤都好忍受,唯有精神饥渴,实在是难熬的很……”又想,“食色性也,老祖宗的话没错,这手上稍微宽松点,身体之需是必须先解决的,只有把个人问题解决了,身体保养好了,才能全身心地去交易所抢帽子、赚大钱……”

    第二天一早,他拿着庄票出了门,来到黄浦天津路,找到了“同吉里”钱庄,隔着钱庄的栅栏窗,递上庄票,把三千元庄票换成了两张一千元的,一张伍佰元的,一张三百元的,其余贰佰元兑成现洋,沉甸甸的分成四份,分装在几个兜里。他在“同吉里”钱庄门口犹豫了片刻,就直奔棋盘街密布的钉棚而去,钉棚多是野鸡驻扎之地,尤以来自日本神户,奈良的野鸡出名。蒋自有计较:东洋野鸡好,相貌美、花费少,以求欢为快,索求有度,野鸡中的佼佼者,和民族的素质高……

    一夜的“保养”过后,日妓索求一百文……“可怜啊!东洋人民可怜啊!卖身一夜,才要区区小洋两角……”蒋摇头叹息着,扔下一个大洋。见日妓摸边全身,也找不出零,就示意不用再找,余下的先记账,以便随到随嫖。

    他装着沉甸甸的现洋,去了“大福楼”金店,先选了一个纯金的烟盒装在身上,出门后在隔壁的“老九和”绸缎庄扯了丈二阴丹士林色布,到成衣店量了身,订做了一袭蓝色长袍……两天后,他取了长袍,全身焕然一新,对镜子照了,满意地叫了包车,直奔长三堂子小广寒。小广寒的翠芳老七是蒋一直相中但始终无法得手的高级窑姐。他无法得手的原因很简单,只囊中羞涩而已。

    翠芳老七见到蒋,只把眉头皱了,暗骂,“煞星!穷酸鬼!”她心中虽厌烦,但上门的都是客,干的就是这皮肉生意,又怎么能得罪客人,当下只把脸上五官生生地挤在一起,装出欢喜的样子,把蒋让到房间中……“香一口啊!”翠芳老七地上一支银质的烟枪……

    蒋轻轻地推开烟枪,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入怀中,摸出纯金烟盒,“不了!我现在吃卷烟。”金烟盒被弹开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取出一支卷烟递给翠芳老七,“吃一支呀!”翠芳老七笑着推辞,“我吃不惯。”蒋也不再让,将卷烟在金烟盒上敦实了放在嘴边,翠芳老七赶紧划着洋火,给蒋点了。

    卷烟颇贵,吸卷烟的都是一些富商大亨。翠芳老七本来一直瞧不起蒋,突见他掏出沉甸甸金烟盒吸起了卷烟,只想,“别人都说这个姓蒋的身家不过百八十大洋,可这金烟盒就不止这个数,看来传闻有误,这姓蒋的说不定是个豪客,要用心伺候了。”

    烟吸了半截,就被蒋扔在地上,用脚拧熄了,翠芳老七心疼闺房地板,顺着他的脚看去,赫然见到蒋脚上穿着一双所值不菲的名牌皮鞋。她心动了,“看来这姓蒋的倒有些来头,只这双皮鞋,怕是就要大洋三块……”她轻移莲步,款款坐在蒋身边,脸上带着媚笑,“蒋先生可要留下吃饭?”

    蒋笑着说,“饭当然是要吃的,但麻将也要打。把你相熟的客人招呼来几个,一起玩儿吧!”他一把拽过翠芳老七,揽在怀里。

    翠芳老七见蒋要作花头,知道有得赚,笑着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把,然后吆三喝四的叫了几名熟客,陪着蒋这个瘟生玩儿了一个通宵……眼见天明鸡叫,蒋打了个哈乞,“签单吧!”老七忙不迭地拿来账单,看着蒋在上面签了字,带着依依不舍的表情,同他挥手作别……

    长三堂子里有规矩,凡是熟客,可以先签单,等到五月的端午节,八月的中秋节,阴历的新年结账。蒋经常随着张、戴、陈这些人来长三堂子,自然算作熟客,也可签单。对于蒋这样能找到来头的客人,堂子里也不怕他赖账,凡是能开了堂子的,后面跟着的不是青帮就是洪帮,他们对付赖账的客人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直接抛进黄浦江,因此在这个年头,敢在长三堂子里赖账的客人几乎没有。

    蒋在小广寒签单后,跑到交易所找到了张静江,递上一张千元的庄票,说是要入股。张静江怔了怔,“龙邵文明明给他三千元,说是入三股。现在怎就成了一股?”他虽有狐疑,但那日龙邵文也说了,全权委托蒋操作,便不多问,收了庄票,与蒋签了合约。

    “陈姑娘的事情有着落了么?”蒋签了合约后问。

    ……陈姑娘叫做陈凤,是张静江续弦太太朱逸民的好朋友,身材高挑丰满,长相清纯可人,蒋对她一见钟情,穷追不舍,几近疯狂,但陈凤的母亲明确表示,女儿年龄尚幼,学业未完,加上蒋已有妻妾,不足以托付终身为由拒绝,但蒋却始终不能死心,屡屡托张静江从中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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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保养染病、赖账(二)

    157保养染病、赖账(二)——

    张静江支吾着,“前些日子陈凤的父亲陈鹤峰因病过世了,陈凤也……也……”他对蒋提出的保媒一事,觉得十分为难,这保媒是女人的事情,他出面不合适,本可以让太太朱逸民去,可前几天朱逸民当着他的面大骂蒋,说姓蒋的就是一个禽兽,居然以处朋友为名,把陈凤骗进了一家旅店,行苟且之事,害得陈凤回家就生了病……张静江大吃一惊,忙问朱逸民事情经过……朱逸民说:那日姓蒋的请陈凤在及司菲尔路的圣乔治餐厅吃过西餐后,以探望他的姐姐为由,把陈凤骗进了波林顿旅馆,在旅馆中,他从里面锁了房门,强行抱住陈凤就开始脱裤子……张静江追问:成了?朱逸民摇头说:陈凤说她拼命抵抗,姓蒋的没有得逞……朱逸民如此痛恨蒋,自然是不肯再去为他保媒,而陈凤上了蒋的当,更不会轻易答应这桩婚事……

    张静江想:当日在旅馆中,小蒋如把生米做成熟饭就省事多了。

    蒋见张静江吱吱呜呜,心想,“也什么?莫非陈凤也沦落了风尘?沦落风尘也无所谓!风尘女子历经事世,懂得如何心疼男人,找了这样的女人,也省了在外面玩儿女人的花费了……”又想,“陈鹤峰死的倒是时候,正好是个机会,她孤儿寡母要人照顾,想来不会开出什么太高的条件……”他说,“陈姑娘家的不幸,我深感悲痛,还得烦劳张老给我们保媒。”

    张静江“嗯!”一声,“我让朱逸民找她吧!陈凤父亲去世后,她的情绪一直不好,再加上需服丧四十九日,这些孝子孝女怕给别人带去晦气,也不方便出门,所以陈凤也不去找朱逸民玩了,只能碰机会了……”

    过了几日,蒋又追问张静江,张静江说:陈姑娘的服丧期未完,还要再等些日子……蒋早已等得不耐,缺少女人保养的日子太寂寞了,如同世间万物需要阳光的哺育一样,男人的生命如没有女人的浇灌,只怕是要枯萎……他拿了剩余的两千元,整日嫖宿在野鸡店与长三堂子之间。野鸡店付的是现钞,长三堂子他依旧签单,有时候为了摆体面,他还叫堂差……

    叫堂差,就是叫自己相熟的妓女出局,到自己请客的地方帮着一同应酬。叫局的办法是请客者差遣戏院或酒肆的侍应,将红色的“局票”送到妓院。侍应每次跑腿,都可得到相应的报酬,但这钱叫堂差的男人不出,都是堂子代付,当然这笔费用堂子也不会自掏腰包,都记到了嫖客头上,到时候一块儿算账。妓女接到局票后坐包车应召前往,这叫做“出堂差”。“出堂差”原先是指宋朝的官员和清朝翰林院士出公差。**的文人学士在玩笑间将官场的用语和等级体系搬到妓女身上。妓院也不客气,径自将这套官方用语拿过来用。到了后来,高等妓女坐包车出堂差时有男仆手提灯笼快步相随,灯上赫然写着“公务”二字。

    叫堂差对场面上的男人来说,花费虽大,却很能提高自己的身份,在朋友面前也有了面子。在黄浦滩边,不论是官吏文人或富商豪绅,在戏院或酒肆请客若不召妓作陪,简直不可能在任何社交场合聚首,席间若无妓女作陪,那饭也注定要吃的冷冷清清,请客之人若不叫堂差,以后再请客,恐怕都没人前来捧场。而被叫妓女在这种场合下也须酬应如流,左右逢源,这样才会使活动又得体、又愉快,博得宾朋高兴。

    蒋得人恩惠不少,此刻手中有钱,自会投桃报李的回请朋友吃饭,为了摆面子,抬身价,这堂差自然也是时而叫,他也不叫别人,但凡叫堂差,必是小广寒的翠芳老七,翠芳老七得蒋抬举,自是欣喜,凡遇他叫,即便是有客也推了,必来捧场,席间对蒋柔言细语,极尽温存之能事,给他摆足了面子,仿若一个货真价实的蒋氏。

    所有这些费用,蒋一概签单。花费多少,他心中也很有数,盘算着到中秋节时,就算交易所不挣钱,凭着手中这一千多块,清了长三堂子的欠帐后,怕也有不少结余。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这日蒋从钉棚区嫖宿完日妓,回到白尔部路新民里的住处,突觉全身生了许多莫名的疹子,他买了些治皮肤的膏药涂抹上,谁知却不见好,反呈星火燎原之势向全身扩散,他很快就在自己的双腿上发现了大片的皮癣,这皮癣紧跟着就跑到了胳膊上,像是金钱癣一样,不疼不痒,但极为难看,再过几日,皮癣结成肿疱,开始溃烂流脓……“娘希匹,这倒像是把兄陈其美身上长过的东西……”他瞬时惶恐了,“娘希匹的东洋人,卑鄙无耻的和民族……”他十分矛盾:朋友都是有头面的名流,现如今自己得了这样的脏病,若去正规诊所治疗,被人知道是因为找野鸡而染了此病,非大大的塌台不可,他们会在私下里说,“……还是上不得台面呀!居然玩儿野鸡,还是廉价的东洋货……”无奈之下,他只好在茅厕寻了江湖游医贴的小广告,按图索骥登门求治。

    江湖游深沉地发出惊呼,“这是绝症,幸亏你找到了我……”蒋那深陷着的眼窝中迸出绝望后唯一的一丝光彩,他抹去额头渗出的细汗珠,“如此有劳先生了……”游医微闭双眼,神仙般捋着下巴那短短的黑须,沉思半晌。突然有如神助般地奋笔疾书,他说:照方抓药,按疗程服用,药到病除……

    钱没少花,药没少吃,疗程完了,病情却愈来愈重,再找游医,游医却再不露面了。“娘希匹,大骗子……”蒋诅咒了半天,眼见身上的皮癣脓包一日胜似一日地在身上灿烂,知道如果再不医治,病菌入侵肺腑,怕是要人死鸟朝上了……他不得不放下颜面,求助于正规诊所,经抽血化验,果真与把兄同病相怜,染上了杨梅大疮,幸好这杨梅大疮并不难治,只需接连注射十针“六零六”即可痊愈……

    就在蒋躲在暗处为病情着急的时候,比他更着急的就是“小广寒”的翠芳老七,中秋之前是妓院的结账日期,一到这个时候,找翠芳老七伸手要钱的人都上门了,有戏院、茶馆、酒肆跑堂差侍应的跑腿费,有菜馆的菜钱,还有该给手底下人的茶水费等。这些费用都等着翠芳老七要回帐给付,可翠芳老七却找不到了蒋,只把她急的起了一嘴的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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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保养染病、赖账(三)

    158保养染病、赖账(三)——

    ……蒋已经打了九针“六零六”了,身上的皮癣脓疱基本消去,虽留下些暗褐色的疤痕,但庆幸的是,疤痕并没像把兄陈其美那样留在脖子等引人瞩目之处……他为了看病,几乎已将荷包掏空,甚至连金烟盒都送进了当铺,以用来支付“六零六”昂贵的针剂费。面对无力支付的最后一针,他把压根咬得隐隐作痛……他想起长期与己虚与委蛇却始终无法上手的翠芳老七,不由深恨之,盘算来去,心中拿了主意……

    这天晚间,他约了张、戴一干人来到了小广寒双叙。翠芳老七见消失了两个多月蒋重又露面,自是喜上眉梢。等她伺候着这些人玩儿的差不多了,就当着这干人的面,拿出蒋的签单,“中秋节快到了,蒋先生能不能给结了账。我也有很多为难之处,这要钱的人都登了门,我怎么也得先应付了他们……”

    “嗯!”蒋不动生色地接了账单,共计大洋七百三十块。翠芳老七陪着笑,“零头免了吧!就付七百整,谁让蒋先生是熟客呢!”

    蒋淡淡地笑了,“你们也不容易呀!”他从身上摸出一张通商银行的支票,接过老七递来的笔,毫不犹豫地添了八百元,盖了手章,交给翠芳老七,“余下的赏你了……”

    这一义举博得满堂彩声,所有人都称赞他豪爽。

    翠芳老七拿了支票,喜上眉梢,她亲吻了一口蒋的额头,说,“蒋先生前途无量呢!”她把支票交给了老鸨凌秋,让她去应付早已坐等着拿钱的债主。凌秋见天色已晚,银行早已打烊,就收了支票,自己垫出现钱,帮翠芳老七结了帐。

    翠芳老七难得见这位蒋先生如此大方,当下就依偎在他的身边,又是点烟,又是夹菜,又是斟酒,极尽温存之能事。一番伺候下来,蒋心中早已瘙痒难抑,亢奋不已。晚间,蒋送走张静江等人后,看着翠芳老七说,“我今晚就在你小广寒借个乾铺。”

    黄浦滩边旅馆业并不发达,为方便夜深不能回家的嫖客,堂子里有专门供嫖客留宿用的铺盖,嫖客每每假“借乾铺”为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跑到中意的妓女房中留宿,若是妓女有意,就答应借乾铺,若是无意,就找借口推脱。

    翠芳老七自然知道蒋的心思,只为难的说:你也知道,我们是卖嘴不卖身的,更何况近几天工部局查的紧,凡有堂子敢留宿客人,就处罚金一千元。

    蒋大怒,只想,“张瘸子不知睡你多少回了,却跟老子说什么卖嘴不卖身,小广寒每天不知留宿多少客人,想来今夜也有不少,怎地从没见工部局抓走一个……”他明知老七是在敷衍自己,可人家找借口不留客,固然心中恼怒,却也无计可施,当下也不动声色,笑着同翠芳老七打招呼告辞,却想,“走着瞧,看看到时候谁求谁?”

    翠芳老七见蒋如此大度,心底反倒生了一丝愧疚,“他花了八百银洋,我还同他装高贵,这事做的怕是有点过了火……”她打定主意,下次他要借乾铺,一定痛快地答应着,省得落下个“婊子无情”的口实……

    第二天,小广寒的娘姨拿了蒋签字的支票去通商银行支钱,却被告知:“此人账户上没钱,这张支票早已经作废了。”

    小广寒的娘姨回去告诉了老鸨凌秋。凌秋一听就急了,她开堂子这许多年,也碰到过赖账的,但至多不过百八十,还从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客人,居然一赖就是千八百。好在蒋并不难找,只需要联系到张静江就行。凌秋当下就托人给张静江传了话,说是请张静江过来一叙。张静江过来后,凌秋就把蒋开空头支票的事情说了。张静江说,“这其中必然有原因,不然蒋先生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凌秋只好托底儿,“蒋先生昨夜要留宿,被老七拒绝了。”

    张静江拉长着脸:“你看,果真是有原因,他花了八百银元,老七居然还要拿捏,难怪蒋先生发火,这样吧!我摆桌花酒,把蒋先生请过来,你让翠芳老七陪他一晚,事情就这么了结。”

    凌秋想了,觉得合算。就跟翠芳老七说了。经此一事,翠芳老七更厌恶蒋了,但凌秋既然开了口,事情又因自己引起,也就不能拒绝。更何况自己的帐都是凌秋付的,若是讨不来钱,凌秋当然不会自掏腰包,肯定会从月钱中扣除,这么多的钱,可要扣得哪年哪月?到时损失的还是自己……

    蒋倒是极给面子,应约而来,只是酒不喝,烟不吃,菜也只捡了清淡的尝几口,便放下筷子,露出一副深沉的样子,他说,“我身体难受呀……”

    翠芳老七强自陪着笑,使出浑身解数,最终才把蒋哄得开心起来,她凑近他,温存着说,“今夜过后,我想你就不会难受了”

    当夜,翠芳老七看着蒋身上露着的隐隐疮痕,什么都明白了,心想,“他染了花柳病,当然难受……”她害怕了,想打退堂鼓,但势成骑虎,为时已晚。为了讨回欠账,她咬牙想:只当是被狗糟蹋了……

    当夜,得偿所愿的蒋心中透着一丝报复过后的快意,他真想告诉老七,“你的身体里已经滋生了病菌,病菌将由你的某些部位侵入你的血液,最终让你留下一身的创痕,这创痕将让你从此后再做不成上等婊子,怕只能同厮混在钉棚的东洋烂妓为伍……”

    第二天清晨,蒋推开老七,起床摸过衣服穿上要走,翠芳老七小心地问:蒋先生,你看那支票的事儿?”

    蒋眉头皱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个以后再说……”说完,他也不看翠芳老七,径直出门而去。翠芳老七见蒋遂了心愿,却还要赖账,只爬在床上痛哭起来。

    蒋并不想落个白嫖的恶名,只是他有难处,他不是不想给钱,而是无钱可给,他的钱大部分被治疗杨梅大疮的江湖游医给骗走了,余下的又打了“六零六”,即便“六零六”也没完全打完,还余下一针没钱打,他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哪还有钱去付长三堂子的欠账,他想,“算我欠你的好了……”

    小广寒的老鸨凌秋得知蒋仍旧赖账,也不再找张静江说和了,直接就找了罩着长三堂子的青帮头领赖文忠,把蒋赖账的事情说了。赖文忠每年从长三堂子收取不少保护费,当然有义务去替长三堂子处理这样的赖账嫖客,他拍着胸脯。“姓蒋的不给钱,种他的荷花。”

    有兄弟提醒说,“敢在堂子赖账,怕有来头。”赖文忠沉吟片刻,也不敢轻举妄动,派了兄弟出去打探这个赖账嫖客的背景……兄弟带来的消息吓他一跳,“姓蒋的可不是一般人,他不但是原黄埔滩头青帮大哥陈其美的把弟,黄金荣的门生弟子,还是杜月笙、龙邵文的府上常客……

    赖文忠后怕了,暗想,“兄弟提醒的及时,不然可就惹了大祸……”他说,“乖乖,小广寒怎么惹了这么个主儿。这件事我管不了,也不能管。”只是他有点不明白,“既然蒋这么大的来头,怎会赖着堂子里的几百元钱不给,也不怕就此掉价塌台?实在是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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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保养染病、赖账(三)

    小广寒的凌秋见赖文忠不管这事儿,也没了办法,只好再求张静江调和。张静江冷着脸,“其实我本可以替蒋先生垫付这笔钱,可你们没同我打招呼就去找了青帮,既然青帮出面了,这事儿我也不管了。”

    长三堂子每年就挣这么点卖肉的血泪钱,当然不甘心。有人就给凌秋出了主意了,“听说龙公馆的龙先生与这个姓蒋的有同门之谊,不行直接去龙公馆,找龙先生讨个说法。”

    凌秋咬了咬牙,去龙公馆递了帖子,在龙公馆开门纳客时间,排队等着龙邵文约见。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终于见到了龙邵文,把蒋赖账的事情说了。

    龙邵文听完,也没动声色,只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凌秋听龙邵文的意思像是答应了,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凌秋走后,龙邵文思前想后,觉得不能替蒋去付这个账单,倒不是花不起这个钱,而是谁要付了这个账单,就等于知道了蒋赖账不还的这段经历,等于抓了蒋的把柄。蒋不发达还好,将来有一天若是发达了,替他付账单的这个人一定就是他最憎恶的人。蒋连**的钱都敢赖,都能赖,前途实在是不好预测。但龙邵文相信,凭张静江多年对古董的研究,他必然不会看错蒋。

    龙邵文略微考虑了一下,喊来付伟堂,让付伟堂去见找张啸林,他说,“这人情送给张大帅吧!”

    付伟堂不解了,“他前段时间促成了黄沈两家结亲。还挖走了龙升的沈杏山,让龙升的业务曾一度陷入混乱,人情却给他?”龙邵文笑了,“你去吧!”

    付伟堂去了张公馆,把蒋欠帐的事情对张啸林讲了,递上一张千元庄票,说,“龙先生希望张大帅能出面料理此事。”

    张啸林也不解了,“妈个×的,我与龙邵文虽然相识,但素无往来啊!他送我人情?怕是圈套……”他很快释然了,“他这是在向老子示好呀!”此事一来惠而不费,不用他张啸林掏一文钱;二来还能卖蒋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张啸林想通此点,当即应允,派人把庄票以张啸林的名义送到小广寒。

    凌秋见蒋这么有面子,连逛长三堂子的账单都有人给买,而且买单之人还是大名鼎鼎的三鑫老板之一的张啸林,于是就满世界的打听蒋的下落。并托人转告蒋说:“小广寒特为蒋先生设专房一间,希望蒋先生随时赏光。”

    蒋自然听到传信,知道欠小广寒的帐张啸林替他处理了,但他自知理亏,再不迈进小广寒一步。只一心一意抢帽子赚钱,倒也一度赚了百万家当……好事接踵临门,就在他抢帽子赚到钱的同时,张静江已亲自去陈家提了亲,介于张静江的威望,陈母欣然允许,只是陈凤却依旧刁难,她问蒋,“你从前的夫人及小妾又如何处理?”

    蒋说:那是历史的原因,是包办婚姻,大夫人毛氏替我生了长子后,至今留在家里,侍奉母亲;妾姚氏当年在苏州乐园的“群玉堂”维护过的我的尊严,不忍抛弃。

    “姚氏如何维护了你的尊严!”

    “那年的我把兄陈其美遇刺身亡,我收殓把兄后,刺客继续追杀我,我便逃到了苏州,出于隐蔽的需要,不得不昼伏夜出在妓院,有一位歌女姚氏十分钦慕我,还是出于隐蔽的需要,我便与她结成密友,可是她对我的好感引起一些流氓的不满,有个姓庞的流氓,几次警告姚氏,要她与我断绝来往,一天晚上,他在群玉堂请姚氏吃饭,故意当着宾客的面问姚氏肯不肯与我断绝往来,姚氏的回答让他失望了。姓庞的流氓说,我在你身上又花钱,又花心血,你却让我丢了面子,于是就端起一盘刚上来的滚烫的鱼翅,扣在了姚氏头上,姚氏被毁容了,当然,她也就此丢了饭碗。我感激姚氏维护了我的面子,就把她赡养起来,做了我的妾……”

    陈凤叹息说,“男人不易,重情义的男人更不易。”

    陈凤答应了蒋的追求,二人在永安大楼大东旅馆的宴会厅举办了婚礼。新婚夜,蒋说:陈凤这个名字有些落俗,你如此清新纯洁,不如改名为洁如……

    ……这一年,上海受“民十信交风潮”(注),的影响,信托市场和交易所在一夜之间使大多数投机者遭到了灭顶之灾。银根收紧,股价狂跌,交易所里买家纷纷抛售,世界性经济大恐慌波及了上海。那些老奸巨滑、有背景的大投机商,趁机转嫁祸水,致使股票几乎成了废纸,至于期货市场双方本是买空卖空,待到交割时,卖的拿不出货色,买的付不出钞票。蒋在这一风潮中把赚到的钱全部损失殆尽。

    蒋因投机证券失败,无法立足,就使用流氓欺骗手段敲诈了虞洽卿一千块钱,以度难关。虞洽卿与林康侯、袁履登、闻兰亭号称黄浦滩头“四大闻人流氓”,而虞洽卿又位列“四大闻人流氓”之首,他被蒋骗了,岂肯善罢甘休,当即找人警告蒋,“赶紧滚出黄埔滩头,否则就要你的命……”

    广东传来了消息,那里的革命进行的如火如荼,蒋既无法立足,便打定主意,远赴广东,投身革命。他靠着张静江支助的三千元作为盘缠,带着新婚夫人陈洁如来到广州,像投机证劵交易一样投机革命……陈炯明叛变了,炮轰了大元帅府,蒋终于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带着陈凤,涉险登上永丰舰,展现了他的军事才能,帮着孙中山共度了难关,接着他又跟着孙中山筹备开创了黄埔军校……

    蒋自杨梅大疮痊愈后,从中吸取教训,痛改前非,倍加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吸烟、不喝酒、甚至不喝茶,饮食起居极有规律,以致在他八十五岁之前,除了做过一次前列腺肥大的切除手术,几乎没得过什么大病。但借助女人保养身体的这一做法却始终难以根除,他想:男人嘛!活到老,保养到老……

    自张啸林替蒋偿还了小广寒的欠账后,蒋终其一生,十分讨厌张啸林,即使张啸林在日后替他疯狂卖力,也不能使他忘掉这段羞耻。他一想起张啸林替他偿还了长三堂子的欠账,就对张啸林恨得咬牙切齿。认为张啸林是在宣扬他那段见不得人的历史。以致恨屋及乌,把与张啸林交好的杜月笙也恨上了,杜月笙虽一直对蒋忠心耿耿,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可始终也没入了蒋氏的法眼。用杜月笙自己的话形容他与蒋的关系特别贴切:我就是蒋的一个夜壶,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一下,不用的时候塞在床底下都嫌臭……

    注:(“民十”民国十年,“信”信托公司;“交”即交易所。)

160谋皇记(上)

    全文字无广告160图谋皇记(上)

    ……这天,龙邵文才进龙升公司的写字间,管事过来说:有名客人指着名要见您,说是要向您讨些银资。

    龙邵文笑了,自从发迹后,旧时的朋友时而登门来讨些银资以度难关,他倒也从不拒绝,他说,“***,名贴拿来看看,是哪个王八蛋!”

    “没递名帖,他说他不认识您,您也不认识他……”管事犹豫着又说,“这人口气不小,说什么保管您一见他,就乖乖地双手奉上银洋。”

    龙邵文又气又笑,“妈的,草摊子大了,什么牲畜都有啊!口气倒是不小,打秋风打到了老子头上。不过他说对了,老子即便不见他,也乖乖地给他双手奉上银洋。”他吩咐,“拿上一块大洋打发他!哪来的王八蛋,老子不见。”

    管事应了,去账房支了一块大洋,自去应付……

    ……中秋月圆之夜,万顺堂大宴,菜除了扣肉外,多了一道油炸花生米……酒后的范得礼借着酒性,在大厅里耍了一套杨家枪。他虎步带风,如龙走蛇行。见他耍枪的昔年兄弟都说,“礼爷在极壮年时,也没有此时雄壮。”

    范得礼迈着微醉的步伐谢了众位兄弟,他说,“当年我贩运私盐,结识徐老虎那阵子,淮杨盐帮的私盐贩子,见了我的名号,无不望风而逃……”他摇头叹息,“人生沧桑,逝水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他抬头仰望明月,失神而怆然,“从前读曹操《短歌行》,并无感悟,现在却理解深刻。”他持着花枪,端着酒杯,脚下踉跄,高声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一股悲怆之情徒然爬上心头,呼之欲出,他凄然着说: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人生在世,不过如行色匆匆的过客,人死了,就找到了归宿,回归了,人生坎坷。

    吃了一肚子油炸花生米的红旗老幺讨好般地跟着感慨,“是啊!我八岁进万顺堂,一晃十多年了过去了,现在想来,世事仿若昨天,真是长江一去无浪回,人老何曾再少年呀!我也老了啊!”他凑上一步,低声说,“礼爷,古人说,昼短苦夜长,行乐当及时,弟子找了几个漂亮的粉头,一会儿就送进后堂,礼爷就伴着月影,及时行乐吧!”

    范得礼想,“老幺不但孝顺,而且知我心思。”他心底满意,却拉着脸,“家有父母不言老,触那,你老了?我是不是该进棺材了?”他走向后堂,“我醉了,饮宴就此散去罢!”

    ……冷三的眼珠子向狗一样红着,盯着红旗老幺,“你说范得礼大片的吃肉,大口的喝酒,还舞了一阵花枪,他这若不是回光返照,就是在拿自己的身体赌气,不想活了……”他抚摸着身边那条被已被他盯的异常颓丧的狗,“对付人,同对付狗一样,只要在身体上折磨对方,在精神上摧垮对方,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它就乖乖地由你摆弄了!”他轻轻地拍拍狗嘴,“这时候,你就已经牢牢地掌控住他了,让它咬谁,它就去咬谁,绝不敢违背。明天早晨,范得礼如果依旧生龙活虎,咱们的计划就暂时放一放,如果他脸露衰相,你就想办法让粉头们劝他吃鸦片,他身心疲惫之下,一定不会拒绝。”

    狗突然侧头跳起来,一口咬在了冷三的手上……

    ……管事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了,他说:“龙先生,来人嫌少,他最少要一千大洋。”

    龙邵文沉吟着,“好久都没人来敲诈老子,老子倒想看看来的是孙悟空还是牛魔王。”他说,“你领他进来吧!”

    上门敲诈的人三十出头,相貌英俊,穿着得体,神色从容,他淡淡地说,“龙先生,黄浦滩边谁不知道龙升大发土财,银子多的没地方堆放,不至于用一块大洋来打发上门求援的朋友吧!”

    龙邵文本想发作,又见对方似是有恃无恐,决定探清对方根底,再决定应对之法。就说,“龙升是有些银子,对朋友也向来大方,你一开口就一千块大洋,这么大的一笔数目,说说理由。”

    “看来我需要做一下自我介绍。”来人微笑着说,“我叫宋希勤,福建督军孙传芳孙大帅的驻沪代表。至于向你讨银子的理由……这几日督军夫人及家眷要来上海,我本该接待,只是交际费却被我送去了赌台,无法与督军交代,这才想到龙先生,特来取三千银元周转。”

    龙邵文心想,“他为人倒也实在,如此丢人的事也不加隐瞒。”又想,“假如输钱的都来找老子,却把龙升当成了什么地方。”他里外盘算着,“宋希勤的身份的确特殊,上海虽是卢永祥的天下,与孙传芳毫无瓜葛,但三十年风水轮流传,不一定孙大帅哪天就控制了上海……”再想,“老子当年赌台输钱,一筹莫展,却没人肯借,宋希勤走了老子的旧路,应该给予理解……”他笑着说,“这个理由倒是能说的过去,但我有一个条件,不许再用这笔钱去赌。”

    宋希勤说,“龙先生,我保你这笔钱花的一点都不冤。”

    龙邵文也相信这笔钱来日自有回报,可眼前却毫不在意,上海被浙江督办卢永祥牢牢控制在手中,孙传芳想来上海说了算,却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他大方地说,“我有在赌台输钱的经历,故而对你生了同命相怜之感,至于回报,可从没考虑。”

    宋希勤告辞去了,叶生秋来了,他说,“有生意临门,杜月笙准备对皇记的朱八下手了,咱们参股朱八皇记赌台的时候到了。”

    龙邵文说,“生秋阿哥的愿望快实现了,不知道杜月笙派的是谁?”

    “不管是谁,只要敢朝朱八下手,咱们理应相救。”叶生秋眼神异常凶狠阴鸷,像是一只见了死尸的秃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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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谋皇记(下)

    全文字无广告161图谋皇记(下)

    ……芮庆荣,杜月笙的把兄弟,小八股成员之一,早年师承青帮“通”字辈大佬季云卿,后改投黄金荣门下,掌管共舞台。全文字无广告此人铁匠出身,性情暴躁,残忍凶狠,功夫超群,膂力过人,人送绰号火老鸦。沪上视火老鸦为不祥之物,飞到哪里,就给哪里带来祸害。

    叶焯山,杜月笙的另一把兄弟,小八股成员之一,黄金荣的门生,出枪奇快,枪法精绝。绰号花旗刀客,此人两臂有一对引以为豪的青龙纹身,张牙舞爪,呼之欲出。这两人会同顾嘉堂、高鑫宝,同为杜门四大金刚,杜月笙的左膀右臂

    戏园子的枪击案,令杜月笙一直引以为恨,但他做事素来谨慎小心。眼见枪案已时过境迁一年有余,英国人已将此案淡忘,他这才把这段仇恨重新提上日程。在对朱八下手前,他早已经过了缜密的安排,摸清了朱八每天的行动路线。他说,“朱八每晚必去赌台走一圈,就在他去赌台的路上下手吧!”他特别提醒,“凡是参加这次行动的兄弟,一定不能与朱八纠缠,力求一击毙命,一击之下,不管能不能杀了朱八,必须全身而退。”他解释,“公共租界不同于法租界,法国人爱财,只要肯花银子,任你想干什么,凡有麻烦,一概用银子摆平,所以法租界社会治安混乱、烟赌娼三业发达,帮会多集中于此三业,打打杀杀如同家常便饭。英租界情况略有不同,英国人虽也爱财,但同时也爱体面,重法治,社会治安稳定,流氓极少那里打斗滋事,上海的头面人物,社会名流、富商巨贾,多喜欢在那里置业侨居。全文字无广告所以在英国人的地盘下手,一定要慎之又慎,以免惹祸上身……”

    那夜月黑风高,星辰寂寥,朱八同往常一样,乘雪佛莱轿车前往皇记。皇记已遥遥在望,汽车夫早已习惯性地插入小巷,这里比绕大路要少走一条街。车刚进小巷,几个蒙面人狗一样举枪扑向汽车。朱八知道不妙,忙叫汽车夫倒车,可是后路也被另一群蒙面人堵死。两群蒙面人前后夹击,眼看朱八救就命不保。紧要关头,又一群蒙面人出现,直扑先前这两群人,双方话也不说,即刻开打,。

    朱八得到逃命机会,催促汽车夫快向前冲,汽车夫给了一脚油,却只听轮胎“轰轰”摩擦地面之声,车竟一动不动。汽车夫骇然回头,原来车竟然被人拽住。拽车这个人,就是膂力奇大的芮庆荣。芮庆荣冷笑一声,已将车窗击碎,他掏出手枪,对准了朱八的脑袋……一声枪响,芮庆荣只觉手背一凉,低头看手,赫然穿了一个弹孔……

    叶焯山向以出枪奇快而自负,此刻却被一个人缠斗着开不了枪,他知道遇到了对手,担心这样下去惹来租界巡捕。只好招呼兄弟们边打边跑,后来的这群蒙面人也不追赶,一声唿哨,都脱离了战斗,消失进了附近的小巷。只其中一个领头的走到朱八车前,抱拳拱手,“八爷安好吧!”

    朱八惊魂未定,“哪路的好汉仗义相助?”

    “我们是龙升龙先生的手下。”

    朱八强作镇静,“我和龙爷平日素无来往,他为什么要救我?”

    蒙面人说:杜月笙欺人太甚,竟然跑到大英租界来干这些勾当,龙先生事先得到消息,知道杜月笙要对八爷行刺,让我们一定要保护八爷的安全……他又说,“巡捕即刻便到,告辞了!

    朱八吩咐汽车夫开车,他想:龙邵文近来声名鹊起,手下兄弟个个精明能干,身手利索。放眼整个黄浦滩,恐怕也只有他才能与杜月笙斗一斗……

    虽已夜半,龙升公司依旧灯火通明,龙邵文说:虽然闹了这么一场,但还是要加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你才能得偿所愿。

    叶生秋点点头,“明天朱八一定会亲自登门道谢,我就在那个时候添柴。”

    第二天,朱八让人备了厚礼,亲到龙升公司当面感谢龙邵文。龙邵文将朱八请到待客厅落座,亲自给斟了茶,他说:八爷,杜月笙阴险!明着不是你的对手,就在暗中图谋,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对你再派杀手,八爷,往后走夜路,可要小心呀!”

    朱八后怕着说:昨夜一个蒙面人拽住我的车,那时我就怀疑是杜月笙的人,谁都知道他有个兄弟叫芮庆荣,膂力奇大,放眼黄浦滩,也只有他才有此蛮力……他叹着又说:我既然得罪了如此强劲的一个对手,也只能放手和他相搏。

    “杜月笙耳目众多,估计很快就会查出来是我救了八爷,怕我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朱八心中一喜,脸露忧惧,“龙爷,若是你我齐心,又何必怕了杜月笙。”

    龙邵文摇着头,“不瞒八爷,我与杜月笙多少有些交情,倒还不至于撕破颜面去闹,只是以后在生意合作上,怕心存芥蒂了。”他话语一转,“倒是八爷你,怕是会有麻烦呀!你毕竟开赌台做生意,他若是派人去捣乱,砸场子,倒是防不胜防啊!”

    龙邵文话声才落,朱八的门人窦永祥匆匆进来,低声在朱八耳边说了几句……朱八叹口气,“龙爷,让你料中了,杜月笙刚又派人砸了我的场子,还打伤了客人。”

    龙邵文勃然大怒,“杜月笙好歹也是黄浦滩边的闻人,怎地尽做这等小人之事!八爷你暂且宽坐,我去找杜月笙替你讨个公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三番五次这样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喊,“备车,去同孚里杜月笙公馆。”

    朱八急忙拦着,“龙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杜月笙砸的是我朱八的场子,又没惹你龙爷,你这样去找他,名不正言不顺,他若用言语挤兑你,你又如何说辞?”

    龙邵文急了,“依八爷的意思,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等杜月笙收拾完你八爷,回过头再来对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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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神乎其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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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八耐着性子,“龙爷,我有个想法,若是你有了皇记的的股份,杜月笙再去赌台找麻烦,你龙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头了。全文字无广告”

    龙邵文手一摆,脸色微变,“八爷,这叫什么话?一来我的烟土生意,怕不是你赌台生意所能比拟,故而入股皇记,对我没吸引力;二来我若入股皇记,这要传了出去,我龙邵文岂不成了落井下石的小人?八爷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是管到底了,休要再提入股的事情,我是真不感兴趣。”

    朱八也是脸色微变,“我自然知道龙爷干的是大生意,丝毫也看不上这赌台这小生意,既然这样,我的事与你龙爷毫无关系。”他见龙邵文一脸的尴尬,带着诚恳又说,“龙爷,就凭你现在的门面,哪个会说你乘人之危?哪个不会说我朱八傍上了大树?”他带着乞求,“龙爷,外人怎么说我无法去封他们的嘴,但我会向兄弟们诚恳说明,这是我朱八心甘情愿,绝不会坏了龙爷仗义的名声。”

    “古人云,防人之口,胜于防川!八爷,你这是在给我龙邵文出难题啊!我龙邵文之所以有今天这点薄面,全靠对兄弟仗义,对朋友诚心换回来的,你……你这是要我好看……”龙邵文跺脚连连,“八爷,要不这样,我也同意在你的皇记参股,但不是现在,你等我把杜月笙彻底整垮以后吧!”

    朱八站起来,“龙爷呀!我相信会有这一天,只是怕我等不到啊!杜月笙这么不依不饶的,我怕他垮之前,我就先扛不住了。(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其实我昨夜就想过这个问题,杜月笙身后有黄麻皮给撑腰,可你也是黄麻皮的门生,就算两下抵平。再论兄弟势力,你与杜月笙不相上下,放眼这黄浦滩边,除了龙爷,又有谁配同杜月笙叫板?龙爷呀!万勿再推辞了!”

    龙邵文无奈地点点头,“八爷既然这样说,我若是再推辞,就是不给八爷面子啦!干脆这样,我入你皇记的股,真的说不过去,我有一个生死兄弟,叶生秋,八爷一定知道吧!就让他入了你皇记的股,这样即便出了事情,对方不管对谁,也好出头理论了。”

    朱八突然恐慌起来,“你说的是生秋爷吧!这个,这个有点不太合适……我……我……”

    龙邵文说:八爷放心,生秋阿哥与我向来一体,是从不分彼此的好兄弟,就这样定了。

    朱八叹着气,“那我再考虑考虑吧!”片刻后他咬牙说,“生秋爷愿意代管皇记吗?他要愿意代管,我一文不要,给他三成干股,我宁可回家去做富家翁,只要龙爷你能约束的了生秋爷,让他按时把我应得的分给我。”

    龙邵文点头,“自然可以,再说赌牌在你手里,他想不保证,也由不得他。”

    朱八摇着头,“不行,我必须要得到叶生秋的亲自保证,别看你们是兄弟,可感情若是太近了,反而不如外人看得更清。”

    龙邵文点点头,“好!”他派人喊来叶生秋,说,“八爷给你三成干股,让你代管皇记,生秋阿哥,你可要保证八爷每年的分红!”

    叶生秋露出白白的牙齿,“若是别人这样说,我真是不敢保证,但阿文这样说,朱八,你就宽心回家数银子养老,省省心吧!”

    朱八给叶生秋一躬鞠到底,“生秋爷这样卖面子,朱八感激不尽了。”

    龙邵文有些不解:朱八送了生秋阿哥三成干股,还说生秋阿哥卖了他的面子,这又是何道理?

    ……那夜,叶焯山、芮庆荣行刺朱八未成,回去向杜月笙复命,杜月笙心中盘算了黄浦滩头所有帮会的堂口,定下了怀疑对象:龙邵文。但怀疑终归是怀疑,却没有证据。后来他听说叶生秋入股皇记,似乎有所顿悟。他说:这件事就过去吧!以后不要再提了。

    叶焯山与芮庆荣事后也探听出刺杀朱八失败,是龙邵文从中作梗。不免怀恨在心,总琢磨这要报这一箭之仇……这天,顾家堂、高鑫宝、叶焯山、芮庆荣等四大金刚齐聚一堂。芮庆荣亮着手背上的伤疤,他说,“拜龙邵文所赐,这只手从此就落下残疾。”他伸手去抓酒杯,显得颇为吃力。

    叶焯山见状,顿时火冒三丈,借着几分酒意,他拍着桌子,“走吧!去找龙邵文的麻烦。庆荣手上的疤,不能就这么白留……”

    顾家堂老成持重,劝慰说,“杜先生对此事心知肚明,他既然不让再提此事,一定有他的打算,咱们不要节外生枝,省得给杜先生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焯山把酒杯向桌上一摔,“龙邵文好大的名声,老子今天就去会他,看他是真有能耐,还是靠了自吹自擂得来。丢他娘,不杀杀他的锐气,咱们四大金刚的颜面,还不得遭人指指点点!”

    芮庆荣高声附和,“触那,现在就去……”他把酒坛向地上一摔,“不敢去就不是兄弟。”他率先起身,当先而去,叶焯山紧随其后。高鑫宝、顾家堂一看没办法,也只好跟上二人去了,四人乘了一辆车,杀气腾腾地直奔龙公馆……

    龙公馆门口,芮庆荣要强行向里闯,顾家堂拉住他说,“咱们对里面情况的一无所知,这样强行往里闯,万一他们人多,咱们岂不吃亏?再者强行入宅,于法理不合,龙邵文若是不依着江湖规矩,却打电话报案,咱们可要吃官司,坐班房事小,丢人塌台却无法挽回。依我的意思,就在门口等着,让人喊他出来见咱们就是。”

    芮庆荣觉得顾家堂言之有理,就站在门口,彷如泼妇般地扯开嗓子,指名道姓地大声叫骂,要龙邵文赶紧出来见面,说是晚出来一会儿,就要杀进去了……龙公馆的保镖见来了几个疯汉,又见是芮庆荣、叶焯山几人,知道事情不妙,跑进去告诉了龙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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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神乎其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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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邵文正同叶生秋商量对皇记的改造,保镖进来说:杜月笙手下的四大金刚聚在公馆门口,指名道姓地要龙爷出门相见。(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叶生秋大怒,起身抬腿向门口冲去,龙邵文拦着说:生秋阿哥,来的正好,他们不上门来找些麻烦,好像咱们真的是强吃了朱八,现在好了,朱八更对此深信不疑了,正好也让朱八看看,你这皇记三成干股,可也不是白拿他的。

    叶生秋阴着脸,“那也不能让他们打上门啊!你等我吧!我出去应付他们。”

    龙邵文笑了笑,“生秋阿哥,还是你等我吧!”他吩咐,“让杜门四大金刚在门口稍等,就说我即刻出去相见。”他说,“生秋阿哥,你千万别动,就在这里喝茶等我,你摸着杯子,保管你这杯茶水没凉,他们几个就乖乖走人。咱们听幼时听《三国》,有回书叫做“关羽温酒斩华雄”,我几天就来个“阿文温茶逐恶客”……”

    叶生秋说:我倒是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龙邵文“嗯!”一声,笑了笑,拉开桌上的抽屉,摸出枪装在身上……

    叶焯山几人在龙公馆门口正等得不耐,见龙邵文走了出来抱拳说,“几位兄弟,里边请。我龙某不知几位登门,没能亲自迎接,这是待客不周啊!见谅,见谅。”

    芮庆荣眉毛一扬,“姓龙的,少假惺惺的,爷们来找你,可不是听你说这些客套话,你今天不把朱八的事情说清楚了,咱们就没完。”

    龙邵文装作不懂,“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朱八什么事儿?”

    叶焯山一亮枪,“大家都是明眼人,你少装糊涂吧!”

    顾家堂见叶焯山掏出了枪,怕叶焯山趁着酒劲儿对龙邵文开了枪,到时惹出大麻烦,挡在中间劝阻,“阿山,快把枪先收了,这里是大英地界,这样会惹来巡捕,到时说不清楚。”

    叶焯山眼睛一瞪,“我有在大英地界的配枪执照,巡捕来了又能把我怎么样?执照可是英国工部局签发的,会惹来什么麻烦。”他指着龙邵文,冷脸说,“有麻烦的,怕是他吧!”

    龙邵文看了叶焯山一眼,笑着,“焯山兄弟,用不着这样,有什么话不好说?大不过请出黄老板公断嘛!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干什么非要把这玩意儿掏出来?这玩意不长眼,玩儿的不好,可是容易造成误伤。”

    “误伤?”叶焯山只把手中枪一摆,借着酒劲儿,“谁不知道我花旗刀客枪不离手!我叶焯山若是想要一个人的命,还不如探囊取物?什么时候误伤过别人!”他口中带着十分的不尊重,“老子告诉你龙邵文,别看你有些名头,可在我叶焯山眼中,你一文不值,老子放句话,你今天跟着我们几个,去杜先生那里把事情讲清楚,再赔礼认错,这件事情就算了结,不然的话,哼……”叶焯山颠了颠手中的枪,怒视龙邵文,其意不言而喻。

    龙邵文一拉脸,“枪不是用来吓唬人的,你最好把枪收了,别在老子面前摆弄这玩意儿,老子看不惯。”

    叶焯山大怒,本想直接朝龙邵文开枪,却又不敢,他也不傻,知道若在青天白日之下开枪伤人,惹来了租界巡捕,到时上了法院,依着龙邵文的关系,判他个几年是毫无问题。但既然枪已在手,狠话也已放出,若是不露一手,不声不息地把枪收回,却折了面子。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大洋,大拇指使劲,向空中一弹,“嗡”一声,大洋急速翻转,在阳光下划了一道弧……叶焯山不慌不忙,也不抬头,只随意举枪,“砰!”地一声,大洋在空中徒然变了方向,顷刻后,“当啷”掉在地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大洋已被洞穿,明显就是叶焯山刚才打的那一枪……

    叶焯山这才得意地把枪收起,朝龙邵文笑着,用表情告诉龙邵文,“不是老子杀不了你,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不好下手,你龙邵文既然知道老子有如此手段,就乖乖的跟老子走,去找杜先生认个错,不然老子随时都能取你性命。”

    龙邵文上前几步,抢先把大洋捡起装进兜里,面无表情地说:大洋跟你又没仇,好端端地朝它开什么枪,可惜了,一个洞,总得损失一钱银子吧!

    “王八蛋说话阴毒啊……”叶焯山大怒,不管不顾地拔枪就要对龙邵文下手,却突然感觉有一件硬物顶在了自己的脑门,跟着他就听见“咔哒!”一声,这声音他异常熟悉,知道是有人搂动枪机,他回过神来,再看龙邵文时,他手中正颠着几颗子弹朝自己笑……

    “太可怕了,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快手……”叶焯山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在他出枪的瞬间,龙邵文已经拔出了身上的枪,卸了弹夹与子弹,用空枪顶在他的脑门上,扣动了扳机后,又把枪收回身上,手中却多了几颗正在颠着玩耍的子弹……叶焯山明白,这是龙邵文故意留在手中让他看看。

    见到这不可思议的神乎其技,一向以拔枪速度快而自豪的叶焯山信心大受挫伤,他低着头,半天也不说话。好半天,他抬头抱拳,“谢龙先生手下留情。”然后掉身便走。

    顾家堂与高鑫宝虽也没看到龙邵文出枪,但隐约间却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们本不想来此闹事,也对龙邵文微微抱拳,跟在叶焯山身后。

    只芮庆荣醉眼迷离,一点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叶焯山要走,跨步过去拦他,“不行!事情没完,决不能就这么算了,要走你走,他今天不跟老子把事情说清楚,老子跟他姓龙的王八蛋没完。”

    叶焯山怒着,“丢你娘,让你走你就走,哪来这许多废话……”顾家堂与高宝鑫见状,忙上来拉了芮庆荣。芮庆荣被二人强行拉走,极不甘心,回头仍对龙邵文骂骂咧咧,龙邵文也不生气,抱拳说:几位慢走,再会。

    回去的路上,叶焯山才把刚才的经过对兄弟三个说了。他们听完后目瞪口呆,无不庆幸自己没有莽撞地直闯龙公馆,否则定然送命。芮庆荣更是一句话不说,只低着头闷闷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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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赌台前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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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邵文生性好赌,一直梦想着能有自己的一家赌台,皇记虽说记在叶生秋名下,但兄弟间不分彼此,却同自己的也差不多。全文字无广告赌台装修一新重张那天,他在赌台里走来走去,看看宽大的赌台,又看看四方形的麻将桌,他大笑着想,“从前老子手气不好,经常连裤子都要输光,要是当时有这么个地方该多好……”

    赌客上门了,其中两个,有一人龙邵文看似是眼熟,他略微一怔,马上就迎了上去,“宋代表,是你呀!怎么,手头宽裕了,又想玩儿上两手?”来人正是孙传芳的驻沪代表宋希勤。

    宋希勤呵呵笑着,“我是朱八赌台的常客,听说赌台新张开业,特来玩上两手捧场。”

    龙邵文说,“宋代表,今天只管玩儿的尽性!输了算我的,赢了你拿走。”他压低声音,“其实我也是个烂赌徒,看到你这样的赌鬼,就打心眼里觉得亲近。”

    宋希勤春风满面地纠正龙邵文,“不该称我宋代表,应该称我宋处长,我日前接待大帅家眷有功,孙大帅一高兴,把我升为了驻沪办事处处长……”他握着龙邵文的手,“全亏你当日肯拿银洋出来,不然哪有我这场功劳。”

    其时,上海以其租界的特殊地位和水陆码头等有利条件,在南北对峙全国四分五裂的形势下,成为微妙的政治中心。在这里,几乎每天都在进行着政治军事的策划和交易,诸如政见的发表,议和的进行,情报的交换,军饷的筹措,军火的采购,舶来品的采买,鸦片的运销,乃至下野政客军阀的避难,秘密性质的观光游历,眷属家人的侨寓,少爷小姐的入学出洋等等,因此,但凡有点实力的军阀政要,无不在上海设立办事处。(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现在宋希勤成了孙传芳的驻沪办事处处长,虽说官不大,却是孙传芳身边的红人,龙邵文知道其早晚有得势的一天,故而诚心与其结交。当下抱拳拱手,口中恭喜连连。他又指着跟在宋希勤身后的那个壮实汉子,“怎么!带朋友来也不介绍一下给我认识?”

    宋希勤低着声,“他同我身份不同,却是身有军职,不适合出入这样的场所。公开介绍,传出去于名声有碍!”

    龙邵文心中一动,若能结交在军界握有实权的人物,对自己的烟土买卖实在是大有益处,他点点头,“既然这样,咱们换个地方,我摆酒请客,不瞒二位,我进皇记,如同回家,哪天再请二位来吧!”

    宋希勤摆手,“不去、不去,喝酒哪有耍钱来的过瘾,改日吧!”

    龙邵文笑了笑,低声说:我摆的可是长三堂子的花酒,喝不喝你自己看呀!

    “有你的啊……”宋希勤色心大动,一口答应,“龙老板请酒,岂有不去的理由,走吧!”回头又对身后的汉子低声说笑几句,二人出门上了龙邵文的车,直奔跑马厅群玉坊而去。才一踏入群玉坊,堂子里的先生就传着豪客登门,莺莺燕燕地围上一大群,向龙邵文讨好,龟奴们则四散围在外圈,随时等候召唤讨赏。四姑娘先前走眼,这次更是殷勤,伴在龙邵文左右,左一声爷,右一声阿哥,再一声先生,亲热地叫着。

    宋希勤身负直系军阀孙传芳的交际使命,自然是长三堂子的常客,但羞于荷包从未鼓胀到外溢,故而也曾领教过堂子里姑娘的脸色,此时见龙邵文在堂子里极受群婊子追捧,不禁大跌眼镜。他印象中,长三堂子里的姑娘个个傲气得很,任是富商巨贾、达官贵人至此,她们虽也赔笑迎接,但从未如对龙邵文这般热情,不由得对龙邵文大为佩服。他哪知道龙邵文在长三堂子里一掷千金,信手打赏,做那富商巨贾也决计不肯做的瘟生豪客。长三堂子茶围、花酒、留宿本来都只要三元,但龙邵文来此后便打破常规,兴之所至,豪气干云,信手打赏千金是常有之事,至于龟奴,姨娘,少则十几元,多则数百元的打赏也不在话下。这样的豪客,又岂能是富商巨贾、达官贵人所能比拟。

    让到花酒大桌,龟奴知道龙邵文爱喝浓浓的六安瓜片,早就泡好放在那里。接着就是八色点心,八色水果,八色干果流水般地端了上来。姨娘也递了烟枪上来,“备了上好的公班老土,请龙爷品鉴。”龙邵文说:“我对此向来没什么兴趣,你二人请便。”

    宋希勤是个大烟鬼,听到公班老土,肚子里的烟虫先已闹着不干了,他不由得打个哈乞,“你们先聊着,我去香一口。”跟着姨娘去了里间的烟榻,大过烟瘾。

    龙邵文在外间陪着宋希勤的朋友说话,二人自报了姓名。汉子叫做张国威,时任浙江测量局长,与孙传芳曾为东洋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私交不错。二人闲聊着喝了会儿茶,宋希勤过足烟瘾出来。环视群女,选中了六姑娘。六姑娘是姑苏人,一口吴侬软语,萤声甜润,可爱至极。宋希勤把六姑娘拉到身边,低声调笑。四姑娘则傍上了张国威,一会儿给他陪笑倒茶,一会儿又粉拳捶肩,二人不一会儿就迷糊了起来。

    到了晚间,酒足饭饱,六姑娘约三人去房中叉麻将,可宋希勤、张国威早已腿软,只说酒喝多了,打不成了。龙邵文会意,喊来群玉坊老鸨,替他们借了乾铺,自己则找借口离去……

    ……叶生秋虽入股皇记,算是迈向了进军赌界一大步,但赌台自开业之日起,便门厅冷落,车马稀零。叶生秋找出两条原因,一、没有高手镇场子,人气不足。二、英租界赌界前辈严鹤龄联合其赌台大亨,抵制新皇记。第一个原因好解决,他已经让龙邵文去请万顺堂台柱子洛东普来皇记逗留几天。对于第二个原因,他却感觉有些棘手……严鹤龄,财势绝伦,灼手可热的赌台大亨,在黄浦滩上的声望,不在黄金荣之下。此人在赌界浸淫多年,门生故吏遍布上海各赌台。行有行规,叶生秋若想吃牢赌台饭,严鹤龄这关是一定要过,否则就不算是迈入了赌界的大门。一旦得不到同行关照,或受各赌台联合排挤,皇记赌台极难有生存空间。

    叶生秋心狠手辣,心机深沉,却不善交际,全权将此事委托给龙邵文,他说,“阿文,严鹤龄若是识好歹,那便相安无事,若是不识好歹,老子少不得与他玉石俱焚。”龙邵文不愿叶生秋一遇争端,便图谋暴力解决,另外他也想结交这位赌界大亨,便叫人备了厚礼,托一个叫李翰祥青帮“通”字辈大亨帮他去送拜帖。

    严鹤龄接了拜帖,信手一扔,“我事务繁忙,近日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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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赌台前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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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邵文知道严鹤龄目空一切,眼高于顶,也不生气,又托与严鹤龄关系较近的盛恩颐去送拜帖。严鹤龄卖盛恩颐的面子,收了拜帖,同意与龙邵文相见……盛恩颐,就其自身来说,无非是黄浦滩上有名的赌徒烟鬼。但他的父亲却很了不得,其父为中国近代民族工业和洋务运动的开拓者与奠基人、号称“中国商父”的盛宣怀。盛宣怀先后共有七房妻妾,生有八子八女。儿女们各自与豪门联姻,互相依附,富上加贵,成为清末民初一支颇为庞大的家族体系,可谓近代上海最大的豪门显贵。盛宣怀的儿子们,大多无一技之长,除了鸦片鬼就是赌鬼,只靠吃老太爷留下的家业,多数都是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老四盛恩颐更是个花钱如流水的烂赌鬼,曾有过一夜间输掉一整条弄堂的豪举。对于这样的赌台豪客,就算撇去其家族关系不说,既然他张了口,严鹤龄就不得不给面子。

    龙邵文小混混出身,本与盛恩颐这样的豪门显贵搭不上边。但他们有共同嗜好:豪赌。二人结识于严鹤龄的“英记庄”赌台,那天龙邵文输了万把大洋,却依旧眉头舒展,谈笑风声。盛恩颐不免击节赞叹,“姓龙的极有败家风范,值得一交啊!”二人臭味相投,自是一拍即合。此后凡有牌局、赌局缺手,盛恩颐就招呼龙邵文来凑手。龙邵文赌的虽不精,但逢赌必到,输多赢少,极受欢迎,不久便博得了“散财童子”之美名。在盛恩颐的引荐下,龙邵文频繁出入豪门饮宴、赌局,很快就在上流社会交往圈中扎下根基。

    但在严鹤龄眼中,龙邵文一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二没有实体产业。(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无非是个一夜暴富的烟土贩子。靠着趋炎附势,攀龙附凤才混进了黄浦滩上流社会,骨子里却依旧是个小瘪三,他打心里面就瞧不上龙邵文。

    约定会面那天,龙邵文刻意修饰一番,身穿褐色丝绸长衫,内套雪白的丝绸衬底,去拜见严鹤龄。为讨严鹤龄欢心,他让人提前送去了三百现洋做见面礼。见他进门,严鹤龄眼皮稍抬,屁股未动,淡淡地来一句,“看座吧!”

    龙邵文身子稍微一鞠,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他规矩着手扶双腿,恭敬地说,“在赌台经营方面,我是后生晚辈,虽说伸进了一脚,却知道行内水深,也知道严爷是这一行的领路人,所以今天亲自登门讨教。”

    严鹤龄“唔”了一声,暗想,“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个小流氓礼数周全,怕是没安好心……”他说,“赌台自有赌台的规矩,你识得门便进来,识不得门便出去,我若给你领路,只怕会寒了不少赌台老板的心。”说完把眼睛闭上,再没了下文。

    龙邵文赔着笑又说,“邵文是后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严爷当面指出来,邵文也好改正。”

    严鹤龄看他一眼,淡淡地说:我是通字辈,你也是通字辈,而且师承陈其美,是陈其美的入室门人,陈先生是上海“大”字辈领军人物,你怎么好在我面前自称后辈,严某担当不起。

    龙邵文知道严鹤龄难缠,本准备了不少奉承之言,想打开两人之间的尴尬局面。谁知严鹤龄阴阳怪气,不冷不热,这奉承之言既然无法开口,他也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

    又坐了一会儿,严鹤龄端起茶杯送客。龙邵文心不在焉,见严鹤龄端茶,突觉口渴,习惯性地去摸桌上的杯子,一伸手居然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严鹤龄没给他泡茶。他尴尬地伸回手,想说,“严爷,那就告辞了……”

    严鹤龄见龙邵文赖着不走,更认定他是一个上不得台面且不懂规矩的瘪三,他见龙邵文似要张嘴说话,就抢先开口,“我有点累了,要回房休息,自便吧!”他不看龙邵文一眼,甩身自顾离开,偌大个厅中,只留下龙邵文一人尴尬地坐着。

    龙邵文回去之后,反复琢磨,“***,老子屡次吃他的冷眼,必定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合规矩!”可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礼数周全,根本就没有得罪他的地方。为了叶生秋赌台的生意,龙邵文强压怒气,“严鹤龄这条路是必须要走通的,没他领路,生秋阿哥的赌台,怕是不好经营……”他再次找到了盛恩颐,说,“我想请严鹤龄吃饭,四哥帮着约一下。”盛恩颐拍胸脯打包票,“我一定把他带到。”

    当夜大吉楼,盛恩颐携着严鹤龄应约而来,龙邵文怕再冷场,除了叫盛恩颐作陪外,还请来了他的良师兼益友《新文化报》的楚明云、以及青帮在上海最高班辈的四位大字辈前人,高世奎、曹幼珊、樊瑾成、王德龄一同作陪。可谓是给尽了严鹤龄面子。

    酒席中,大家谈笑风生,唯严鹤龄石佛般正襟危坐,碗筷不碰,酒不沾唇,除与盛恩颐偶尔低声交谈一句半句外,其他人同他搭讪,他一概装聋扮哑,只“吱吱呀呀”应付,他这格格不入的样子,搞得场面一度很是冷清。

    又坐一会儿,严鹤龄站起身来,“各位慢用,严某身体不适,先走一步。”他不顾盛恩颐私下拽他的衣角,直接甩屁股走人。见一顿精心安排的饭局被严鹤龄搅了场,龙邵文大为气愤,他心底暗骂,“***,你是给脸不要脸啊!你得罪老子便罢,得罪了老子请来陪你的客人,这是在塌老子的台啊!妈的,没有你的帮忙,生秋阿哥的赌台难道就开不下去?”

    回到公馆,龙邵文打电话给朱鼎发,请他代约盐城同乡,上海万名黄包车夫的总统领、总帮主顾竹轩见面。

    第二天,顾竹轩应约而来。龙邵文说,“我有一单生意,想请顾帮主帮忙,皇记赌台生意清冷,能否叫你的兄弟,给皇记介绍些客源!”他不等顾竹轩开口,又说,“凡是你手下的兄弟带了客人去皇记,除了照规矩付给车资外,再另付一块大洋的补助。”

    顾竹轩说,“车资自然要收,兄弟们毕竟养家糊口要吃饭,但一块大洋的补助,就免了。龙先生的事情着急,我这就回去吩咐下去。”

    龙邵文见顾竹轩急着要走,想是怕自己再提额外那块大洋的补助,他只笑笑,“这件事暂时放下,等日后再商议吧!”

    由于顾竹轩的鼎力帮忙,这一步棋生了效果。叶生秋破天荒地咧开嘴真笑,“皇记的人气,居然一天天渐火,真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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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烟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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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严鹤龄“英记庄”的赌客却日渐稀少,他是经营赌台的老油条,马上对赌台进行了调整……提高赔率、大小注不限等等。即便这样,赌客还是日渐稀少。他细致观察,查找原因,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皇记虽劫走一部分客源,但为数极少,最苦恼的是,上海的黄包车夫,竟然拒绝载客来此。毫无疑问,在“英记庄”耍钱的客人想要离开,黄包车夫同样拒载。天下的赌客有一共同特性,那就是都想不劳而获,想让他们步行走着来这里赌博,等同于痴人说梦,与虎谋皮。

    “拒载”这步棋,绝非龙邵文授意。顾竹轩听朱鼎发说,严鹤龄给脸不要脸,数次让龙邵文吃瘪……他不禁心头火气,琢磨出“拒载”这一妙招儿,替龙邵文出气。

    严鹤龄想约顾竹轩出来谈谈,谁知顾竹轩却三番五次推却,他好不容易托关系见了顾竹轩的面,顾竹轩却面孔冰冷,开口便拒他于千里之外。顾竹轩说,“我若强令兄弟们往‘英记庄’带客,怕是违了兄弟们的本意,让兄弟寒心的事情,我顾竹轩从来不干……”严鹤龄还想再说什么,顾竹轩却已端茶送客,连带拂袖而去……

    严鹤龄心急如焚,“赌台开销极大,若日日这样荒废着,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关门。”他知道顾竹轩给黄金荣递过名帖,与杜月笙有同庚之谊,便请杜月笙出面约顾竹轩吃个便饭,意图和解。

    那夜在“杏花楼”,顾竹轩依旧冷着脸,除同杜月笙稍有说笑外,对严鹤龄的再三赔笑视若不见,菜没上几道,他就借口身体不适离去。

    严鹤龄气恼了,真想同顾竹轩就此翻脸,“大家同是青帮兄弟,你怎能如此扒我的脸面……”冲动过后便是沮丧,在黄浦滩,谁都知道顾竹轩是“恐怖大亨”,得罪了他,他手下那万名黄包车夫,随时都会转化成杀手去跟人拼命。事实也是如此,因为开罪顾竹轩而死于黄包车夫之手的人,简直不胜枚举。他叹气了,“只要得罪了顾竹轩,黄包车就再也不能乘坐,否则随时都有可能面对黄包车夫突然亮出的刀子……”他失望了,“世间开口求人,竟然是这般艰难。”

    气恼,沮丧,叹气,失望之余,严鹤龄突然顿悟,“原来如此……”他连夜去找盛恩颐,请他帮忙约见龙邵文。盛恩颐却把头摆得像是个拨浪鼓,“我没脸,没脸啊!你的做法,让我极为下不了台!”他说,“鹤龄,你要是跟我拆借些银子,我二话不说,拆借多少只管开口,唯独这件事儿,我真是没法儿帮你。”他又说:“子曰……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阿文为人光棍落槛,你想见他,不如亲自登门吧!”

    “亲自登门,那样岂不是大失颜面?”严鹤龄脸色惨白,突觉无地自容,“古训说,君子当权积福,小人仗势欺人。全文字无广告”他冷汗如雨,“我的做法,与小人何异?”对龙邵文的冷落,快把他的肠子都悔青了,他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有那样轻浮的表现,那样的心智,简直与妇人、幼儿无异……”他想,“人应该知耻且知错,或许盛恩颐是对的,蚯蚓弯曲自己的身体,为的是向前伸展,蛇的冬眠,是为了积蓄能量,保存自身……”他又想,“盛恩颐看似纨绔,实在是深晓屈伸之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看似简单,实则艰难!我应该亲自登门,去接受他对我的冷落……”

    龙邵文没有冷落严鹤龄,他常去书场听《三国》,官渡之战时,曹操为了迎接袁绍的叛臣许攸,甚至连鞋都顾不得穿,就跑了出去。他无意模仿曹操的做作,只落落大方地接待了严鹤龄,一句也不提严鹤龄曾对他的冷落。严鹤龄更内疚了……

    ……“少年子弟江湖老”,范得礼早年的豪情胜概,龙虎精神,在三具**的**前,早已付之东流。他两颊飞着不健康的红晕,双目清白,眼窝深陷地盯着三个美貌粉头,“触他娘,无福消受啊!”

    艳若桃花的桃花说,“礼爷,香口福寿膏提提神吧!”

    范得礼犹豫了,他从不碰福寿膏。从前贩私盐时,受了刀伤,疼痛难忍,一名兄弟递上烟枪,想让他止住疼痛,这名兄弟被范得礼一刀砍翻,他说,“谁要敢再提福寿膏,谁就是居心叵测。”他警告所有兄弟,“这玩意儿害人,万万沾不得……”多年过去了,范得礼对这一幕没齿难忘。

    灿若海棠的海棠说,“福寿膏是个好东西,礼爷可以香一口试试啊!保管礼爷像只下山的猛虎……”

    柔似梨花的梨花说,“礼爷,我们姐妹好期待呦!”她语调柔嫩,眼神顾盼迷离,真若一枝带雨的梨花。

    范得礼动心了,“黄金浮世在,白发故人稀,一辈子只顾争这三寸气了,却匆匆白了少年头,人生不过百年,万事转头便空,到了这般年纪,一生的命运,早已注定了,又何必跟自己置气,搞得浮生空自忙,却如那耕牛,忙碌了一生,却连隔夜草都没留一口,倒不如做那仓鼠,时有余粮,落个事事消闲,即便明天被猫抓去,却是无怨无悔……”他说,“香一口?”

    桃花,梨花,海棠都笑了,她们围了上来,捏腿的捏腿,揉肩的揉肩,敲背的敲背,七嘴八舌着,“吃了福寿膏,鬼神都不敢上身来傍,少壮时的气势,马上就找回来了!”

    范得礼吩咐,“找一套烟具来。”

    红旗老幺怒目而视,“礼爷,万万使不得啊!记得您从前时常叮嘱我们,谁要碰福寿膏,谁就是万顺堂的叛将。福寿膏小吸怡情,大吸伤身啊!”

    “老幺忠诚,时刻将我的吩咐牢记于心,现在人心浮世,坦荡荡敢仗义执言的君子不多,戚戚小人却屡见不鲜,难得啊……”范得礼说,“相信你的礼爷吧!我不过是小吸怡情而已,凭我的毅力,福寿膏上不了我的身……”他指着三个粉头,笑着说,“我不想在暗室之中,对她们亏心。”

    “礼爷!”红旗老幺坚持着,“女人不过如同油盐酱醋,说白了就是男人生活中的调料,时而轻重不济地用来调剂一下生活中枯燥的味道,若拿调料当饭吃,伤心伤神呀!”

    范得礼本对老幺睡了绿荷而心存一丝不满,现在却释然了,“老幺不过是跟我借用过一味调料,不足为念也。”

    ……冷三的眼神已经练到了极致,他说,“狗已经被我盯死了好几条,世间万物之主,是人,再过几天,我就要同人对峙眼神了,总有一天,我的眼神能令所有人发疯……”

    老幺暗想,“狗被你盯死了?触那,任是什么牲畜被你栓在那里不给吃喝,几天之后也非死不可……”

    冷三拿出一套精美的瓷质烟具,烟枪上饰有九龙抢珠,烟斗薄如蛋壳,是以整块美玉剜成,他说,“这副烟具是当年慈禧太后御用的,价值连城,你送给范得礼吧!就冲这幅烟具,范得礼今后也离不开福寿膏了。”

    红旗老幺垂涎三尺,“真是巧夺天工,我见了都想吸上几口。怎么?慈禧老太太也吃福寿膏么?”

    冷三的眼神果真练到了极致,他随意看了一眼老幺,老幺就感觉到要发疯,他的眼皮翻起,像是蒙了一层青灰的阴霾天空,居然不见一点瞳仁,看着就吓人……冷三说,“到了她那把年纪,若不吃几口福寿膏提神,哪里来的精神同大太监李莲英整日鬼混!”

    ……范得礼把玩儿着老幺带回来的烟枪,赞着,“真是国粹!放眼世界,也只有中国人能烧制出这精美的烟枪。”他眼神深邃如海,看到烟枪,仿若看到了烂漫似锦的鸦片烟田,看到了罂粟割出来的白浆,又凝成黑膏。他说,“法国人用罂粟花籽榨油,滋味芳香而甘美,英国人采颉它的果浆用作药材,救人性命;印度人把它晒干成饼,随时取来嚼食提神;而在中国,它便被熬熟之后打成烟泡,塞进了精美的烟枪,成为祸国殃民的毒物。”

    海棠打好了烟泡,要伺候范得礼吸食,范得礼摆摆手,“这幅烟具只是一个摆设,用它来吃鸦片,可糟蹋了好东西……”又说,“吃鸦片并不一定要用烟枪,我早年游历新疆,新疆不少胡人都嗜食鸦片,但他们吃鸦片,却如吃水果,只在罂粟成熟的五月,将罂粟果当做水果般的生食。”他叹着气,“吸食鸦片的做法,其实也并非中国人首创,在鸦片的产地南洋群岛,那里有一传统,罂粟成熟时,他们便割取果浆,先蒸热滤渣,再搅拌煮熟,参合打碎的烟草叶,揉成丸状,取两头带节竹一根,钻开小孔,置鸦片丸粒于其上,便是简易的烟枪。”他摇着头,“国人聪慧,这种吸食鸦片的方法传入中国后,便有人将之发扬光大,挖空心思琢磨出百变花样,为诱人吸食,更是在烟具上大做文章……”他看了老幺一眼,“烟具的做工是日益考究,不但做工精细,金玉为表,往往还镶钻嵌宝,让人爱不释手,只为了把玩儿这副烟具,也要多吸上几口。”

    老幺闻言,汗如雨下,他想,“姜还是老的辣,冷三想用精美的烟具来消耗礼爷的斗志,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范得礼问梨花,“鸦片是什么味道,同香烟一样?”

    梨花说,“香烟呛辣,入体胸若滞物。鸦片的味道却是清香绵甜,入体醇厚酣畅,回味悠长。”

    范得礼又问,“吸食之后是什么感觉。”

    海棠说,“全身精力充沛,只觉体格强壮,仿若刚刚嗮过冬日暖阳……”她抛个媚眼,“又如滔滔洪流,若不使堤坝溃决,就憋胀得无法宣泄啊!”

    “已经多年没有那种能使堤坝都溃决的憋胀感了啊!”范得礼青白的双眼荡漾起春光,自我安慰说,“一次上不了瘾吧!”

    桃花说,“我时有吸食,不觉得会上瘾。上瘾的都是那些没有定力的瘾君子。”她脸如桃花般绽开了粉红,“礼爷会是没有定力的瘾君子,没人信啊!”

    范得礼不再犹豫,他笑着,“来吧!今天就让爷感受一下慈禧老太太的御用烟枪。”

    老幺心里笑了,“到底还是冷三棋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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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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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762/ 第一时间欣赏民国土商最新章节! 作者:松风寒所写的《民国土商》为转载作品,民国土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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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介绍:
清末民初,黑白行业风起云涌,其中最赚钱的就是“特业”,龙邵文出身市井小贼,为跻身特殊行业,他加入青帮,以青帮为基础,结识各类帮派中人。他钻营革命,以参加过上海起义为契机,结识了国民政府各色高官。为打通长江“特业”通道,他与洪门“白极公”联手,窃据了名满绿林“龙家帮”的第一交椅。成为了脚踩“官匪”两方,“青红”两帮的民国第一人。期间他假公济私远赴东北开设“龙行东省”公司、“远东劳务输入公司”,赴西北收剿群匪,赴新疆设龙升“特业”分号“龙行两疆”,赴苏联推销麻醉剂,止痛针……凡是赚钱的行业,就少不了他的资本,他的资本最终渗透到银行、纺织、面粉、钢铁、机械、制药、皮革、印刷、酿酒、采煤、五金、火柴、运输等三十七种行业,打造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黑金帝国……民国土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土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土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