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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风寒     民国土商txt下载     民国土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7 女人如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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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龙邵文的劝解下,顾竹轩饶过了严鹤龄。此事虽非龙邵文授意,他却对顾竹轩十分承情。他说,“我必须要兑现先前的承诺,凡是拉客去皇记赌钱的兄弟,额外再给一块大洋……”他掏出一张庄票,“让我亲手发给每个车夫兄弟,这也不太可能,还请顾帮主代劳。”

    顾竹轩一味推却,说什么也不要,他说:“重资财,轻兄弟,岂是丈夫所为,你给我银子,是在折我的脸。”

    龙邵文点头想,“多少人义断亲疏只为财,顾竹轩既然这般仗义,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亏了……”他说,“既然这样,那就来日方长。”他想,“顾竹轩在四马路设有天蟾舞台,不如帮他请几个名角,热热闹闹的捧上几天……”

    京城的红角儿小妙香接到龙邵文的来信,说是愿出重金请她去上海盘桓几天,如果机会合适,可与梅先生在天蟾舞台同台献艺。小妙香接到邀请,自然欣喜,收拾行装,即刻赶赴上海。龙邵文再见小妙香,更觉得她比从前愈发清纯可人,不由得色心大动,这次定然不能再错过机会,把她一举拿下。他说,“妙香姑娘,你固然红遍京城,也曾红遍上海,但人的名气就是这样,一段时日没人提起,马上就会被人淡忘,到时万一冷场,没人买你演出的门票,你会不会觉得异常失望?”

    小妙香知道龙邵文说的是实情,也知道上海有别于其他城市,凡是各地前来上海演出的红伶,不论是男伶还是女伶,首先都要同戏院里的“经纪人”搞好关系,并在他们的陪同下,分别去财势绝伦的大亨、各大报馆主笔、官宦富商人家登门拜谒,并在演出前摆上几桌丰盛的酒筵,邀请他们吃个酒醉饭饱,席间任由他们调戏。(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这之后,还要再把演出头三天的戏票送到他们府上,他们这才保你演出时戏院的花楼和正厅座无虚席,满堂全红。如不然,这些所谓“官宦富商”非但要给你的技艺抹黑,还要弄得你寸步难行。她说,“若与梅先生同台演出,自然不用我为此操心费力,凭着梅先生的名气,根本不用去走这些关系。”

    龙邵文笑了笑,“我二哥梅先生上次在共舞台演出,既没请共舞台的经纪人吃拉场酒,也没有去拜谒各位“大亨”,凭着他的名气,自然更不会给他们送免费的戏票。你猜结果怎么样?”

    “怎么样?”小妙香丹凤眼圆睁,

    “上海风气极重面子,他的这一做法,自然惹怒了众位大亨及各大报馆的主笔,这些主笔当即放下红笔杆,握起黑笔头,轻轻一抹,先在梅先生的脸上抹个黑痣。然后写文描述:有梅某一名,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在共舞台一炮走红……结果头三天精彩的打炮戏,在上海竟然悄无声息,卖座廖廖无几。接下来就是四面八方的来自抨击,他演出不到十天,黄金荣就借营业不佳为理由,强迫同他解除演出合约,并且拒付包银。”

    小妙香颇为忧虑,“你说我怎么办?”

    龙邵文含笑靠近她,捏着她的手说,“如果妙香姑娘愿意,这点倒是不用担心,你是我请来的,我自然会让你满堂皆彩。”

    小妙香脸一红,想,“姓龙的不怀好意。”

    龙邵文见小妙香低头脸红无语,只以为她已默许,当下心情大好。同顾竹轩打声招呼,让天蟾的按目替小妙香操作,令她登临天蟾舞台亮嗓的头一天,便一炮走红。当日,上海各界大亨,商人,买办纷纷前来捧场,小妙香的美名,再次扬遍黄浦滩边……

    ……马米顿依旧苦恋着顾菲儿,顾菲儿却满脑子的龙邵文,“阿文哥真的就那么绝情,真的就不再登我的家门了么?”她只觉的心里的苦水无处倾倒。顾飞云从小教他背的《女儿经》,已经根深蒂固地在她心里扎了根,她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原本可如当下的新女性一样,不顾家庭反对,毅然决然地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幸福,却又受“父母骂、莫做声,哥嫂前、请教训”的影响极深,总认为应该服从父亲的安排,可每到临头,却又觉的是那么不甘心,她就彷徨在其中,痛苦着。她的理想,是父亲能跟阿文哥和睦,至少在面子上也要相安无事,然后父亲一点点地接受了阿文哥,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可父亲却要她“守淡薄,安本分。”她理解父亲的心思,那是要她不许再想阿文哥,遵从门当户对的本分,嫁给马米顿。

    没有了爱人的滋润,她的世界是天地惨淡的,她仿若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她的天地,与所有人的天地没有任何共融之处,她甚至认为,自己就是生活在幽冥世界里的孤魂野鬼。

    马米顿也一样痛苦,他对顾菲儿的爱,已经快成为了一种负担。他甚至不知道这爱究竟还能不能算作是爱,或者只是单纯的占有欲没得到满足而生出的忌恨。他一如故我的写着情书,他早已知道顾菲儿对此嗤之以鼻,并把他写的情书抛进了壁炉,可他还在坚持着,他想,“这只是自我安慰,自我解脱的一种消遣方式。”

    顾飞云是洋行买办,并非食古不化的夫子,颇能接受新思潮,但在女儿的婚姻上,他却异常固执,他也曾怜悯过女儿,想为她的爱放一条生路,他也曾给过龙邵文机会,可龙邵文竟然是那样的粗俗,行为举止,完全是没有任何教养的暴发户。对这样的流氓,他向来是面上尊重,心中憎恨,如敬鬼神般地避而远之,他甚至想,只要他能远离自己的女儿,或许他们会成为朋友,就如张静江,虞洽卿那样的富贾买办一样,时而成为龙公馆的座上宾,叉叉麻将,推推牌九。

    这段感情对龙邵文来说,也彷若痛入骨髓,但他与顾菲儿既然决裂到这个地步,那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坚信“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条至理名言,心中虽为失去了一件衣服而伤心悲痛,但他相信,人这一生,不知要穿多少件衣服,就算有一件钟爱的衣服没有穿到身上,但今后却未必碰不上合身的衣服,虽然如此,他还是为此而痛苦,只不过他的思绪太多,根本就没有时间来仔细咀嚼这痛苦,就如此刻一样,他又把心思放在了另一件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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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女人如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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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妙香在天蟾舞台演出时,有一个人几乎天天来捧场。全文字无广告他叫邓荣廷,豪门显贵,是法中信荣公司和大通银行董事长兼法租界公董,还是租界商团“义勇军总司令”,可以说是财势绝伦。

    嫁入豪门是每个戏子的夙愿,邓荣廷虽年纪偏大,但注重保养,一副与年龄不相称的英俊面容,他举止得体,温文尔雅,尤其是花钱如流水的豪迈,使得小妙香对他暗生情愫。如同世上多数男女一般,只要觉得身体相互吸引,很快彼此就暗送秋波,约会频频。

    龙邵文当然绝非懵懂无知的呆鸟,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小戏子是她一手捧红,他已经将她视作自己的贴身内裤,世上又有哪个男人,甘心把内裤送入别人的裆中。况且这内裤并非他心甘情愿奉送,而是别人强行从他身上扒去,这会让他男人的颜面,一下子就暴露于大庭广众。只是感情上的事,非你情我愿不可,龙邵文一厢情愿地把小妙香当成自己的内裤,怕就是勉强穿在身上,内裤也非得天天跟他闹别扭。他虽一直信奉“命强人欺鬼,时衰鬼欺人”,但又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如果用强,还不如花钱去逛堂子。

    那天,邓荣廷送给小妙香一支法国管状口红,他说,“这样就不用再拿丝带摩擦嘴唇,使嘴唇看起来更红润,也不用在出门前用红纸润唇。”对这种只流行于上层社会的奢侈品,小妙香如获至宝,邓荣廷的心细如发,让她不顾邓荣廷已有发妻,使她奋不顾身的想与他结合在一起。

    邓荣廷不敢明目张胆地娶小妙香进门,这不只因他是天主教徒,更因的他的发妻朱二小姐出身豪门,岳丈富可敌国。(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但他却另有安排,朱家在徐家汇拥有大量房产,偷偷使用上几处,也没有谁会知道。

    小妙香很快就宣布退出天蟾大戏院,被邓荣廷金屋藏娇,做了他的小老婆,龙邵文得知大怒,邓荣廷不但横刀夺爱,居然还敢拆天蟾的台,把天蟾一手捧红的名伶给藏家里去了。这让他在顾竹轩面前无言以对,他放出话去,说给她三天时间,若是再不登台演出,就让她后果自负。小妙香收到传信,有点害怕,也觉得确实对不起龙邵文,决定复出天蟾,再度登台,岂止邓荣廷坚决不让她抛头露面。也放出话去:你姓龙的只管冲我来,是我不让他登台,你怎耐我何?

    邓荣廷如此气盛,自然有他的资本,原因有三,其一,论身家财产还是社会地位,龙邵文均难望其项背;其二,邓荣廷是法租界公董,洋行买办,洋人都得让他几分,更何况龙邵文这个大烟贩;其三,邓荣廷手中掌控着武器装备精良的商团,这是一支租界都不得不依仗的武装力量。有了这三条理由,邓荣廷认为姓龙的除了认栽之外,别无他法。

    龙邵文自然读懂了邓荣廷的言外之意……你他***只管放马过来,管保几招之内把你挑于马下。

    “邓荣廷抢了老子的女人,塌了老子的台,居然还敢如此的嚣张,妈的,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龙邵文请章林虎、吴文礼出手,伺机绑架邓荣廷。可邓荣廷却似早有准备,每日只深居简出,偶尔出门,也是小心翼翼,竟然不露出任何可乘之机。龙邵文又派白俄鬼彼得洛夫化妆成外国商人以谈生意为名上门刺探,却被邓荣廷当面揭穿,轰了出来。顾竹轩也曾让手下的黄包车夫兄弟徘徊在邓家门口,伺机行刺。可邓荣廷即便出门,也是乘坐汽车,顾竹轩也无能为力。

    叶生秋得知后说:触他娘,又是这个小戏子呀……他操起电话,直接打给邓荣廷的夫人朱二小姐,阴阳怪气地说:邓荣廷包养了个戏子叫做小妙香,就在徐家汇你们朱家的产业房里,快去看看吧!娃娃都快要生啦!二小姐,别看你爹有的就是钱,可是你人老珠黄,是再也拴不住男人的心喽……

    ……徐家汇的一幢老式宅子里,朱二小姐凝视小妙香半天,啧啧几声说:果真是天姿国色……她的眼神一下子就落在了小妙香的唇上,法国管式口红特有的颜色让朱二小姐心生妒恨,她说:你嘴上涂的,是荣廷送给你的口红吧!我一直在奇怪我的口红怎会不翼而飞,却在你这里发现了它的影子,这倒是让人浮想翩翩。

    小妙香淡淡地说:一支口红而已,有什么浮想了。我与邓先生不过是朋友关系,我在上海无亲无故,暂时住在邓先生帮我找的房子里,若是因此惹出你的误会,我明天就再出去找房子,搬离这里好了。

    朱二小姐听小妙香矢口否认她与邓荣廷的关系,既觉得失落,又觉得宽心,她说:既然是荣廷介绍你住在这里,搬家就大可不必……她伸出手,“荣廷送你的口红能让我看一眼么?”

    小妙香犹豫一下,拿出口红,递给了朱二小姐,朱二小姐看了一眼,却装进了自己的包里,“不好意思,我必须要替荣廷把送你的这件礼物收回去……”她带着挑衅,“涂抹口红是妇女解放的象征,妇女解放你懂么?其中有一条就是反对纳妾,你觉得你配用口红么?”

    小妙香气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正要开口争辩,朱二小姐却笑了,“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荣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送朋友一件小礼物,我怎么会讨要回来,这要传了出去,不知道的人倒要笑话我小气了……”她从包里取出口红,塞到了小妙香手里,“阿妹放心地用吧!用完这只,再向荣廷讨要……”她又宽容地笑着说,“我不过是偶尔路过进来看看,荣廷也没对我说他有朋友住这里,好了,打扰了,你就宽心地住着吧!”

    小妙香万没想到朱二小姐既没吵,也没闹,就这样走了。她失神地坐在桌前良久,甚至连邓荣廷进来也不知道。

    邓荣廷听说朱二小姐来了,淡淡地笑了,“知道就知道吧!知道正好摊牌,他若不反对我把你娶回家便罢,若是反对……”他冷笑了一声,岔开话,“她没有欺负你吧!”

    小妙香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她还说让我宽心地住在这里。”

    邓荣廷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晚上公董局有个酒会,你收拾一下,这就同我去吧!”

    前段日子在这里的文学网发了一个短篇,审了若干天,刚才看到终于过审,名字叫做《丝袜》,字数不多,一万多字吧!但故事完整,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一看。我不知道如何链接,只能去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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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粪帮、酒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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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闸北“德胜茶楼”,是顾竹轩专门为了调节帮内各种内务而专门开设的。全文字无广告龙邵文去的时候,顾竹轩正在调节一桩纠纷,他饶有兴趣地在一旁坐下旁听……挑起纠纷是一名叫张江生的黄包车夫,张江生数月前与宝通纱厂的一个女工林月芬好上了,宝通纱厂的老板知道后,把林月芬关了起来,并让人打了张江生。张江生是顾竹轩的门生,挨了打自然要找顾竹轩出头。

    顾竹轩说:这件事情你错在先,你与宝通纱厂的女工轧姘头本身就是你的不对,可是宝通也不该打我的人……他拿出十块大洋,递给张江生,“去宝通把林月芬买回去过日子,宝通张老板若是嫌少,你让他来找我要。”

    见张江生千恩万谢地接了大洋走了,龙邵文淡淡一笑,想,“宝通老板真是财源广开啊!居然替纱厂的女工包办起婚姻来了。”

    此时的上海,帮会在工厂中所扮的角色,就相当于后来的工会。寻常人想进工厂当工人,必须要拜老头子,去走青洪帮的门路,工人只要进了这个门,就是帮会的人,此后大事小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甚至连婚姻都是被人指定。于是工人中买卖婚姻盛行,女工看成色,身价多至二三百元,少则几十元不等。凡是青年男女工人之间的自由恋爱婚姻,一概被叫做“轧姘头”。轧姘头则断了帮会或工厂的收入,故而被禁止。所以张江生挨打绝对是活该。

    这种事情龙邵文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又听顾竹轩调解下一桩纠纷:一个唤作根生的车夫,被粪帮的人打了,理由是根生抢了他们粪帮的生意……此时的上海并没有抽水马桶及化粪池等物,穷人家方便,就去茅厕,或是在家放置一个简易的马桶解决问题。富人家的便桶却是一个方形木盒子,上端凿一个孔,里面放着陶瓷夜壶。每天早晨,各家各户把污秽之物出门倒给挑着“黄金担”的粪夫。粪夫的营生虽脏虽臭,却是收入可观,收粪是桩没本钱的买卖,早晨自各家收了粪,统一装入粪车,兑入一倍的水,再拉到曹家渡沿苏州河边的粪码头,当肥料卖给乡下农民的粪船,由此获利。全文字无广告而家家户户的出货者,若想让这些粪夫上门收货,也需每日付一个铜子,或每月付二十铜子给粪夫作为酬劳,若有谁家惹了粪夫或拒付酬劳,粪夫则拒绝上门,那这家立将粪满为患,奇臭不堪。

    根生早晨拉车,如果碰到有人出货,也就顺手接了,多少赚个分毛钱补贴家用。为此,他就惹下了粪帮,粪帮的人就把他打了……

    顾竹轩笑着说,“这事好办,我去同马鸿根讲,让打你的人请你吃顿饭赔罪吧!”

    根生忙摆手,“算了,同那帮腌臜的东西吃饭,还是不要了。”

    顾竹轩一拍桌子,“既然嫌收粪的勾当腌臜,以后就乖乖拉你的车,不要去碰人家的生意,照我说,他们打你算是轻的。”

    根生红着脸走开了。

    近午时,见顾竹轩处理完帮务,龙邵文说,“竹轩阿哥,帮我引见认识一下马鸿根吧!我想请他吃个饭。”

    顾竹轩笑了,“你怎么突然想同马鸿根那个污秽东西吃饭?”他摇着头,“寻常人躲他还来不及,你却往上凑,既然你想见他,我差人喊他就是,也不用请他吃饭啊!”

    马鸿根,粪霸阿桂姐的三儿子,阿桂姐退休后,粪帮则交由他打理,他手上掌管粪车一千余辆,垄断着黄浦滩华、英、法三界的粪场,任谁掏粪,都要按月给马鸿根缴纳份子钱。此人在青帮虽身份不高,却是个横行无忌的人物。说他横行无忌,是因为一旦开罪他,他就不让工人到你住的地方掏粪,让厕所臭上半个月,街坊邻居也都跟着遭罪。因此,马鸿根有个响当当的绰号:顶风臭十里。

    马鸿根虽也是黄浦滩边排的上名号、势力庞大的沪上巨富,手下也有无数粪夫,听他的命令,受他的指挥,却没有什么朋友,黄浦滩头有身份的大亨对马鸿根都是敬而远之,既不得罪他,也不与之交往,这自然是碍于身份,与这么一个污秽人物称兄道弟岂不是成了自降身份?

    收粪一行里外赚钱,故而比较招人眼红,很多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一生意。为此,上海各路流氓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流过多少次血。阿桂姐退休后,黄浦滩“米田共”生意又风起云涌,马鸿根资历浅、名望低,不能服众,为了维持他在粪王国的统治权,就去求了与他多少还有些交情的顾竹轩。顾竹轩顾念旧情,明里暗里没少帮忙,为此马鸿根感恩戴德,他常说:顾竹轩就是我马鸿根唯一的大哥,谁要是得罪了我大哥,就是跟我马鸿根过不去……他这话不仅挂在嘴边,也的确想付诸于实践,只不过顾竹轩却很少与之来往,因此马鸿根始终也没有找到什么机会回报顾竹轩。

    马鸿根见顾竹轩差人招呼他,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顾竹轩指着龙邵文,“鸿根,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你叫龙老板吧!”

    龙邵文伸手想与马鸿根相握,马鸿根却只抱抱拳,“龙老板,久仰大名啊!”龙邵文知他避讳身份,也不勉强,只说,“马帮主,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马鸿根看看顾竹轩,“龙老板请说。”

    龙邵文皱眉说:我在天蟾捧红了一名戏子叫做小妙香,本指望她成了天蟾的台柱子,谁承想她却与邓荣廷轧姘头跑了,搞得我与竹轩阿哥颜面大失,我琢磨着,邓荣廷毕竟身份不低,对他硬来也不是办法,故此想请马帮主略施小计,加以援手啊!

    马鸿根见顾竹轩点头,只笑着说,“这事好办,男人可以几天不睡女人,女人也可以几天不睡男人,但不论男人、女人,都不可以几天不拉粪。我差人去跟他闹上几天,他非得乖乖地听话。”

    ……当夜,小妙香装扮一新,陪着邓荣廷去赴法租界公董局为越界筑路成功而举办的一次庆祝酒会。初次参加这样以洋人为主的聚会,小妙香不免紧张。临出门时,她换了一身又一身的衣服,却都觉得不满意,最后还是邓荣廷拍板,一身翠绿旗袍,映衬出白皙肤色,勾勒出身段的苗条。

    酒会中的洋人见了小妙香,无不垂涎三尺,纷纷上前同他拥抱,借着礼仪的便利,与她拥抱个没完没了。法国人天生多情,即便语言不通,也从不耽误他们与异邦女子**,时而妙语如珠,只凭表情就能逗得小妙香咯咯直笑。小妙香心满意足了,凭一个戏子的身份,能挤入只有洋人才能参加的上流社会的酒会,这在从前想都不敢想。他如亢奋蝴蝶般地穿梭于衣冠楚楚,高官峨服的绅士间,即兴发挥着她的表演天赋。尽兴之余,脑中却莫名地闪现出朱二小姐,她笑了,若论先天的出生,她比不过朱二小姐,但后天的勤勉,再凭着一点点的好运气,压倒朱二小姐,只在弹指之间,她不免踌躇满志,浮想翩翩,豪门生活,近在眼前……

    酒没喝几口,小妙香就处在微醉间,迷蒙时,她觉得洋人不再像开始那样向她身上贴。邓荣廷则站在不远处的地方,表情错愕地对一名安南巡捕吩咐着什么。安南巡捕点着头,朝小妙香走来,安南人天生那鸠首鼠面,皮焦齿黄的怪脸,活脱一副鸦片鬼的模样,让小妙香看着就讨厌。她推着他,“你居然要牵我的手,滚开,离老娘远一点。”

    安南巡捕扮个怪脸,黑黄的牙齿露出,嘲笑般递上一面镜子,“您自己照照看吧!”

    小妙香一把抓过镜子照了,惊讶的快止住了呼吸,简直不敢相信镜中是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容颜……邓荣廷送的法国口红居然是劣质货,涂抹在唇上,却被唾液与酒精沾得染红了牙根,齿缝,张嘴时,鲜红的压根肉,再加上仿若血迹斑斑的齿缝,活脱一只嗜血的野兽,显得恐怖异常。她晃了晃脖子上略显沉重的头颅,知道自己已经大大地失了颜面。

    朱二小姐来了,她站在邓荣廷身边,她问,“这个女人怎么了,为什么显得如此兴奋。”

    邓荣廷摇摇头,“我不认识她,夫人,我们回吧!”

    朱二小姐调皮地笑了,她想,“一支加了鸦片烟膏等特殊材料的口红,竟然能起到如此的效果,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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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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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邵文接到了邓荣廷的请柬,邀他去大吉楼菜馆一叙。龙邵文看完请柬,淡淡一笑,置于一边。再过几天,徐国良来找龙邵文,他说,“邓荣廷诚意与你和解……”他又递上一张请柬,龙邵文看了,请柬的确是言辞恳切,诚意十足,邀他去鸿业园小聚。徐国良与龙邵文结识与幼年,自然卖他的面子,当夜,他如约来到了鸿业园。

    邓荣廷热情地同龙邵文打招呼,向他介绍了几位作陪的朋友……上海警察厅厅长徐国良,淞沪护军使何丰林的嫡系干将,手底下掌管着上海七千多名军警,又开设了专门贩运烟土的“聚丰贸易公司”,权钱两手抓。他是龙邵文故交旧友,自然不用介绍,其余几位也均是身世显赫大有背景的人物。

    第一位是与袁克文、张学良、张孝若并列为民国四大公子之一的卢小嘉,浙江督办卢永祥的大公子。卢永祥是皖系军阀实力派人物,是淞沪护军使何丰林的顶头上司,卢小嘉身份自然显赫。邓荣廷家族生意庞大,很多生意都离不开军界支持,自然刻意巴结卢小嘉,大笔的银元开路下,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第二位是龙邵文的老相识盛恩颐,盛家为上海第一大家族,盛恩颐本人虽一事无成,但靠着盛家这棵大树,在黄浦滩也是四处吃的开的头面人物。邓荣廷的岳父朱老太爷在上海势力也不小。邓家手中掌握的租界商团武装,又多靠盛家这些富商大户赞助,故而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三位则吊着眉毛,耷拉着眼角,一脸凶巴巴的模样,正是三鑫大亨张啸林。张啸林肄业于浙江武备学堂,是徐国良的同窗,但他今天到场却不是受徐国良之请,是卢小嘉把他拉过来的。龙邵文虽与张啸林不熟,却知他虎相狼性。上次蒋在长三堂子的赖账,就是龙邵文托他替蒋还清了欠债,因此二人多少也算是有所往来。

    第四位是龙邵文的旧相识虞洽卿,北洋军阀掌权后,虞洽卿饱受卢永祥排挤,也想借此机会,同卢永祥的公子卢小嘉接近,故而闻听邓荣廷请客,就主动毛遂请缨。(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龙邵文心中叹气,“邓荣廷摆下如此场面同老子吃讲茶,看似把老子捧得极高,实则咄咄逼人啊!他是让老子在斗与和上自己选择呀!***,今天这面子,不给也得给了,且不说卢小嘉绝对得罪不起,即便盛恩颐、虞洽卿开口替邓荣廷说话,也不好不卖面子,更何况还有一个妈不离嘴的张啸林,这家伙是个暴脾气的王八蛋,三句话说不对,就可能翻桌子打架……”

    张啸林见龙邵文进来,哈哈一笑,“龙爷可算是姗姗来迟了,妈个x的,这么久才到!架子不小呀!让爷们几个在这里等你。”

    卢小嘉则抬眼看了一下龙邵文,又低头喝茶。

    盛恩颐倒是热情,与龙邵文不咸不淡的开了几句玩笑,就让龙邵文赶紧落座。龙邵文拱手一圈,赔笑认错,在张啸林与虞洽卿中间坐下,彼此打了招呼。

    邓荣廷绝口不提与龙邵文之间的恩怨,故而席面还算融洽,几杯酒下肚后,张啸林大喇喇地拍着龙邵文的肩膀,“阿文,阿哥知道你是个人物,俗话说,戏子上房房要塌,戏子上船船要翻,可见这戏子晦气,沾不得啊!你与邓先生之间,不也是为了一个戏子,而生了误会么……”他满嘴喷着酒气,“小妙香已经是邓先生的人了,你就不要再计较了,就算你把人抢回来,不也是残花败柳啊!”他用大哥教训小弟的语气,最后拍板说,“听阿哥的,既然误会解开了,事情就过去啦!”他转身又对邓荣廷说,““邓先生,这件事也有你的不对,小妙香是天蟾的台柱子,阿文一手捧红的人,当初天蟾的按目带着小妙香给我送戏票,我也看着眼馋,想睡了她,不过顾及阿文的面子,才没下手……”他带着万分后悔的神情,拍着桌子,“妈个x的,我那时对她下了手该有多好,也就免得你们日后为她闹了别扭。”他喝一口酒,又说,“邓先生,你要是搞她,应该提前跟邵文打声招呼,阿文也不是不通情理嘛!你这样不声不响地把小妙香弄回家藏起来,阿文不高兴,也在情理中……”

    龙邵文脸上带笑听着,心下却恼,“妈个x的张啸林,你是怕老子这点事情没人知道,却在这里给老子大肆宣传。这要是传了出去,好像老子找不到女人一样,出来混的最重脸面,你这是在扒老子的脸……”他笑笑说,“你误会了!我与邓先生又怎会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体,都是坊间那些无聊之人,看邓先生名头太大,捕风捉影地胡乱编排些邓先生的是非,为的就是找个酒后的谈资,你可不要轻信。”

    邓荣廷也说,“龙先生说的不错,我与小妙香虽说有些来往,那也是在戏文、唱词上向她讨教,你们都清楚,我平日里最喜欢唱上几句,跟她接近,无非就是想跟她学上几句……”他叹着气,苦着脸,带着无限的惋惜,“流言传出以后,我已与小妙香再无往来,就是害怕人言可畏啊!”他摇着头,“可惜呀!小妙香那《游园惊梦》的拿手段子,我是学不全喽……”

    龙邵文笑着说,“我又从北京请回了一个名伶,唤作小金铃,拿手的也是《游园惊梦》比小妙香的唱功那是强的太多,邓先生如果想学全这段子,就把她请回家,教你两天啊!”

    邓荣廷面露喜色,“好呀!太好了,自然是少不得讨教,还请龙老板引见认识一下。”

    “好说!好说,邓先生,你定时间吧……”

    席间众人见龙、邓二人不但对过节矢口否认,竟然默契地唱起双簧,对话竟似提前排练好一般,那样合丝合缝,都会心得笑了。他二人为一个戏子小妙香大打出手,传的是沸沸扬扬,无人不知。如今两位当事人却达成了默契,不承认有此过节,显而易见,二人的之间那点恩怨,算是就此揭过。可张啸林却觉得有点下不来台,他黑脸微红,心下暗骂,“妈个x的,倒像是老子在这里乱传是非……”可他素来脸皮厚,语风一转,说,“提起戏子,我这两天倒见识了个人物,身姿、脸蛋、唱功都是一流。”他双眼迷离着,“妈个x的,色艺双绝,色艺双绝啊!”

    “上海还有这般的人物么?怕是张大帅又在给大家提供酒后的谈资吧……”卢小嘉笑着问,“上海戏台上的戏子,没有我不知道的,不知你说的这个人物是谁,在哪家舞台啊!”

    张啸林见卢小嘉语中带着讥讽,脸色微变,他眉头一蹙,豹眼圆睁,“卢公子,我说的这个人,在座的应该都知道,郑家木桥的共舞台,新近捧红了个戏子叫做露兰春。专演改良版的时装京剧,且首创男女同台演出,名噪一时,一票难求……”他略带嘲讽又说,“卢公子,你不信,就去看看吧!但你也只能看看,过过眼瘾罢了,你想上手,怕是没机会呀!”

    卢小嘉“哼!”一声,“是么?我不信共舞台还有这等人才,自然会去验证,看张大帅是不是又在捕风捉影啊!把什么露兰春的三等姿色,说成是一等。”

    见卢小嘉不停讥讽,拿龙邵文刚才的话不停编排自己,张啸林心中怒极,却不敢同卢小嘉翻脸,他心思微转,笑着说,“我说她姿色一等,一定没错。就怕卢公子看中眼馋,却没有机会带她出来玩儿,实话说吧,露兰春已经被黄老板瞧上,为了她,黄老板不但给她配了专车,保镖,每日接送,他本人更是天天必到共舞台捧场……”他笑吟吟地瞧着卢小嘉,“这女子,别人是万万碰不得。”

    卢小嘉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他“哼!”一声,再不说话。

    龙邵文却想,“张啸林看似粗鲁,实则阴险,卢小嘉仗着卢永祥的势,在黄浦滩边呼风唤雨,又哪有他不敢干事了的。张啸林在这里扇阴风、点鬼火,话里话外激着卢小嘉对露兰春下手,妈的,这王八蛋心机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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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臭名无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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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作别,邓荣廷拉着龙邵文的手,给他塞了一只锦盒,又说,“龙老板,小意思不成敬意,可别为一个戏子,真的伤了咱们的颜面。全文字无广告至于小妙香何去何从,龙老板你定吧!”他拱着手,一脸的尴尬,“龙先生,拜托了,粪帮那面的事,你还是出面打上一声招呼吧!”

    龙邵文推辞着不受他的礼,邓荣廷却一味的强塞,龙邵文怕旁人看了笑话,就收了,邓荣廷这才如获大赦,长吁一口气,离开了。龙邵文出门后,走到卢小嘉车边,恭敬打招呼作别,他说:卢公子,我给你备了一些薄礼,回头送到府上。

    当夜,卢小嘉收到了龙邵文派人送来的薄礼:一张中国银行的支票。卢小嘉不在意地接过看了,赫然是一万元。他倒抽一口凉气,“姓龙的如此豪气阔绰,倒是不可小视。

    龙邵文看着锦盒中的十条黄鱼,忙差人去请马鸿根,他笑着想,“老子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让邓荣廷跟老子低头,没曾想这个粪霸出面,此事倒是办的轻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倒是要仔细的问问他了……”他把金条分成两份,一份五根,收了一份,另一份摆在桌上。他看着犹豫片刻,又把剩余的五根捡起两根,只剩三根摆在桌上,想了一下,又放下来,自语,“***,古语说,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可见存黄金不如存交情。”他再犹豫,却又拿起三根,只在桌上剩了两根,想,“可是古语又云,贫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远亲,妈的,存交情却又不如存钱实在……”黄灿灿地金条在灯下散着炫目的光,他的眼睛,也跟着金条在放光……

    ……顾菲儿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龙邵文为了一个戏子,与租界闻人邓荣廷闹出争端的传闻让她心痛。这还是马米顿对她讲的,她原本不信,认为马米顿是在朝龙邵文身上泼脏水,可顾飞云却证实了马米顿的说法。顾菲儿自怨自艾着,“我为他日日在这里难受着,他却闹出这样的笑话,可见心里是没我的。”

    马米顿仿佛看穿了顾菲儿的腹中私语,他哀伤着说,“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你整日在心中想着龙邵文,已经完全被他迷惑了,而看不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在心痛着,这样下去会错失幸福。”他又说,“同明相照,同类相求,云从龙,风从虎。从他与人争风吃醋抢夺戏子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他与我们不是一类人,你即便勉强与他结合在一起,他那不端地行为,将来也会让你伤心的。就如诗中所言:荡子行不端,空床难独守。果真那样,你那盛颜如花的大好时光,又如何挨得年华似水的寂寞。”他突然把她拉到自己的胸前,口中重重地喘着粗气,“你要不选择嫁给我,要不就杀了我,省得我的心整日为你提着,遭受着无尽的折磨。”

    顾菲儿任由他拥在胸前,眼泪丝般凄然而下,润湿了他的衣襟,马米顿将她拥的更紧,“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你对我的拒绝,让我多么的伤心……”他放开她,让她坐在窗前,他替她抹掉眼角的泪,从身上取出厚厚的一摞信,“我每天都在给你写信,我知道你不会去看,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写。”他随意抽出一封,念道,“……又适逢撩拨人的大好春光,我比从前更渴望得到爱情的抚摸,然而徘徊在心头的,又全是寂寞,我心中所能留住的,只有对逝去恋情的怀念,那是一种甜而苦的记忆……”

    顾菲儿眼望窗外,泪如雨下,她想,“马米顿如此痴情,如同我一样可怜。”

    窗外梧桐树上有一只鸟在左顾右盼,啾啾而鸣,顾菲儿正看着鸟儿发呆,鸟儿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地振翅高飞。一片梧桐树的落叶盘旋着缓缓落下,顾菲儿叹口气,她念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她看着马米顿说,“织女隔银河而望牛郎,可望不可及,因此只能脉脉含情,无限相思。”

    马米顿默然半晌,他说,“我自然不是令你无限相思的牛郎。”他突然哭了,“我同你的距离,比牛郎与织女离的还远。”

    顾菲儿看着马米顿,轻轻说,“情侣间的距离远,而天涯近。”

    马米顿一呆,喜忧参半……

    ……照以往的惯例,邓家每天早晨开门,佣人就把前一天家中所产的秽物收集起来交给粪夫,这天佣人照常去交粪,粪夫却不接,粪夫说,“你邓家是大户,每日出货量大,多加点钱吧!”佣人原本可从这“米田共”交易中欺上瞒下的吃些花头,每日可赚上十几文,粪夫这一涨价,这其中的花头可就打了水漂,他自然不肯,为自己的利润遭到压缩而与粪夫据理力争……这天邓家的秽物就放在大门外面。第二天,粪夫依旧不肯收粪,佣人怕事情闹大,传到主人那里不好交差,只好让步,同意粪夫涨价!粪夫又说,“怕是还要再涨。”佣人恼了,却不敢得罪粪夫,怕粪夫甩手再走,便耐着性子讲理,“你涨价也得有个由头啊!你说个理由,我也好向主家去帮你讨。”粪夫说,“这几天米价不停上涨,自然粪价也要涨。”佣人涨红着脸,“这托辞怕是在主家那里交代不了。”粪夫也不多说,甩手就走。

    此后的几日,粪夫也不再露面,邓家每日所产的秽物,只好由佣人带了,再远远的抛了。

    邓家是大户,平日间车水马龙,宾客不断。这天邓荣廷的挚友,宝祥丝厂的老板张宝国进门便说,“荣廷,你的门口四处是黄白之物,臭气熏天。”

    邓荣廷忙唤佣人来问,佣人却异常委屈,把粪夫不肯收粪的事讲了,又指着大门外,“邓先生,门口到处被人抛着粪便。”

    邓荣廷怒了,“为了几文小钱,就把事情搞成这样,你去找粪夫,多给他加钱,让他按时收粪,不要再来捣乱。”

    佣人说,“粪夫说,这不是钱的原因,是邓先生你得罪了人。”

    邓荣廷似有所悟,他又怎肯向一个流氓低头,他给捕房打电话,让他们来拿这些不遵职业操守的粪夫,捕房回复说,“邓先生,这事不好办呀!拿了他们,更没人肯上门收粪了,何况拿了人又怎么处置,关两天就得放了,却与粪帮结下了更大的怨仇。”

    邓荣廷无法,只好派人昼夜盯紧大门。可是抛粪便的事情仍时有发生,看门人稍有懈怠,门口便又被秽物充塞。邓荣廷为此烦恼不堪,这才有了约龙邵文吃讲茶一事。

    龙邵文听马鸿根讲完后哈哈大笑,他说,“邓荣廷已经跟老子服了软,这抛粪便的事情,就不要再干了吧!”他拿出五根金条,“你手下那帮没少为此辛劳的粪夫兄弟辛苦了,这个拿去吃个烟吧!”送走马鸿根,龙邵文呵呵一笑,唱起了小曲:粪车是我们的报晓鸡,天天早晨随着它起,前门叫卖菜,后门叫卖米,哭声震天是二房东的小弟弟,浪声翻天的是三层楼那两个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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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阴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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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得礼整日一榻横陈的喷云吐雾,体格日弱,心气低沉。(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原本看似雄壮威武的身体,也在鸦片烟的熏陶下,日渐消瘦,尤其两条腿,更像是麻杆一样,面对桃花、梨花、海棠三个尤物,也打不起任何精神。为此他时有感慨,“精神日渐萎顿,怕是阎王爷不日就要登门。”他几次都想抛弃了慈禧那只御用烟枪,每到临头,却终是不舍。

    桃花媚笑说:礼爷不是常说什么‘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幺爷也说,昼短苦夜长,行乐当及时。烟枪在手,烦恼忧虑全抛,思虑飘忽异界,仿若神仙,哪管阎王几时登门。

    范得礼说: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烟枪在手时固然可做神仙,放下烟枪,却是诸病缠身。人也没精神,真是百十不相干,只恋这口烟。

    梨花说: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就见了阎王,若是每天只吃那波斯、土耳其来的破烂货,什么“新山”、“红肉”、“金花”,是容易诸病缠身,可咱们又吃的什么?咱们吃的可都是印度大土公班,这种土不但无害,还养精提神,礼爷不必顾虑……她俯在范得礼身上,“礼爷,你摸摸呀!我身上是不是又光又滑!这可是每天二两公班大土滋养的啊!”

    老幺进来了,一脸的阴沉,他说,“礼爷,洛东普该死……”他给范得礼递上一张纸条,“礼爷,还记得么?那次龙邵文万顺堂拜山门,本来是有去无回,偏巧黄金荣领了巡捕去查了咱们的场子……”

    “那是万顺堂的耻辱,又怎么会忘记……”范得礼叹息着打开纸条看了,又是似曾相识的字体,“洛东普出卖礼爷,勾结黄金荣查赌台”这样的纸条他已经收第到三张了,他拉开抽屉,取出从前收到的那两张纸条对比着,字迹是一摸一样,他沉吟着问,“这已经是你给我的第三张纸条了,说吧,哪来的?时过境迁这么久,为什么又重提此事?”

    红旗老幺“噗通”一下跪倒在范得礼身前,“礼爷,老幺甘领责罚……”他怀着内疚说,“礼爷,这张纸条,同我给你的‘龙邵文万顺堂拜山’那张纸条是一起得到的,当时我顾念兄弟情分,生恐礼爷责罚洛东普,就替他把这件事隐瞒了,谁知洛东普狼子野心,又生背叛之心,他对万顺堂旗下赌台的生意漠不关心也就罢了,却把咱们的客人拉到了英租界的‘皇记’,论私交,我与洛东普兄弟情深,可从公而论,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这样的做法,是背叛山门……”

    范得礼的手在烟榻上重重一拍,说,“老幺,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他洛东普不识好歹,坏了规矩。”他挥着手,这件事你去办吧!小施惩戒即可,注意分寸!”

    老幺说:处置山堂中的兄弟,我可没那么大的权力,还是礼爷亲自宣布对洛东普的处置吧!一来给兄弟们提个提醒;二来还能正正规矩。让那些心生二心的人引以为戒……他从地上站起,俯身在烟榻旁,耳语说:现在堂中兄弟,对礼爷颇有非议,不如趁此机会,拿洛东普开刀立威!

    范得礼心中犹豫,“老幺这是想杀洛东普啊……”他不动声色地说,“立威?”他摆摆手,“我老啦!立威就不必了,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早晚还是要让给你们……”

    老幺突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从前的恭顺与谦卑在他脸上隐去,凌厉的眼神带着激动,他胀红的脸逼视着范得礼,像是一个冒死进谏昏君的忠臣,“礼爷,不能这样想啊!年轻人根本靠不住,万顺堂的兄弟们还指望着礼爷领路,这威不能不立……”他指着烟枪,“我早说过,烟土不能碰,它会耗尽人的心气,从前礼爷快意恩仇,眼里什么时候又容得下一粒沙子,现在是怎么了?对我万顺堂的内奸都心慈手软了,这可不是礼爷的做派……”他脸上带着愤恨,“我后悔不该给礼爷找这么一杆烟枪来,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它摔个粉碎。”

    “这还是从前的老幺么!”范得礼一激灵,眼前那从来微笑不断,再熟悉不过的老幺瞬间就消失了。他想,“他今天简直就像是一条狂吠的狗。”烟灯柔弱的光,映着范得礼脸上突然渗出的黄豆大的汗珠,也映着老幺那貌似忠厚的面容。范得礼突然开始心疑,他想,“这似乎像是一个计谋……”他熟读史书,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一个历史典故:烛影斧声。那是宋太宗赵光义毒杀宋太祖赵匡胤篡权夺位的一个故事,弟杀兄的原因,说白了,就是权力之争……

    他那深陷的青白双眼,突然像猿猴般警觉起来,“老幺想杀洛东普,一定也是权力之争,老幺是四大赌台的总管,洛东普是四大赌台的台柱子,二人私下里,一定有势同水火的利益之争……”他心思急转,“洛东普与老幺比起来,难堪大任,他不过是个技术一流的赌徒,更何况还勾结外辱。而老幺却是忠实的,是条可以绝对依仗的狗,这二者之间,如果一定要做出取舍……”他淡淡一笑,心中了然,“狗在主人面前突然狂吠,无非是想引起主人的注意,今后好更得宠。”他说,“老幺!你说的对,我是该立威了,就听你的,下去安排吧!”

    “礼爷的豪气终于回来了。”老幺欣喜地点着头,恭顺与谦卑重又跃然脸上,他说,“我这就招呼所有兄弟,择日开香堂,由礼爷亲自宣布对洛东普的处置结果。”

    老幺走了,范得礼有些不忍地看着烟枪,“老幺说的对,应该狠心同这害人的东西告别了。”他把烟枪高高举起,却又缓缓放下,他想,“人若能克己,又何必同烟枪斗气。”他小心地把这杆价值连城的烟枪收起……

    ……同孚里黄公馆,龙邵文拉着朱鼎发备了礼物探望黄金荣,去的时候,黄金荣正在桌上专心地同顾掌生,金廷荪,大鼻子阿塔玩“挖花”,龙邵文上前问了好,说,“我有事想对黄老板您单独说。”

    黄金荣别有深意地瞟他,“阿文,你是很久也不登我的门了啊!也不知道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阿哥,你这次登门,怕又是不怀好意,有事求我出面吧!”他笑着让朱鼎发上来替了他,自己则领着龙邵文进了烟榻间。

    黄金荣横陈于烟榻,招手示意龙邵文与他比邻而卧。他呲开块垒不平的大黄牙,带笑说,“我这里有窖藏的印度大土,要不要香一筒再说?”

    龙邵文摆手,“抽烟改日吧!我早想来探望您,不过听说您一有空,就去共舞台听戏,我也就没敢冒然打扰。”他见黄金荣取过烟膏,手指虽粗短,却敏捷地打了烟泡,捡起钎子,像是要香一口,顿觉自己手中空荡荡的难受,也从烟榻旁拾起一杆烟枪,在手中把弄了几下,笑了笑,又说,“共舞台的红角儿露兰春现在可是黄浦滩边的闻人,这么个美人总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可有不少人都惦记着呀!黄老板若是有心,还是应该抓紧把生米做成熟饭的好。”

    黄金荣若有所思,“阿文是话里有话啊!”他本已是要香一口的,却又把烟枪放下,从烟榻上坐起,看着龙邵文,“还有什么,尽管说吧!”

    龙邵文也赶紧坐起,隐晦地说,“如果是寻常人惦记上露兰春,黄老板自然能应付。就怕那些有势力、有背景、年少多金、风流倜傥的人惦记上了,黄老板怕是要惹麻烦……”他看着黄金荣又说,“黄老板这些年高高在上,树大招风,尽得阳光雨露,固然风光,却阻挡了不少小树苗的成长,这些小树苗可全盼着你这颗大树倒了,好承阳光的恩泽啊!”

    龙邵文的一席话,的确是捏到了黄金荣心尖上,他想,“是啊!早就应该把露兰春娶回家了,可惜,家有发妻林桂生,她虽人老珠黄,却是黄浦滩上的一霸,这么个不省油的灯,怕是要刁难老子往家娶小……”他颤动着脸上的麻坑,五根胡萝卜般粗细的手指在烟榻旁的扶手上轮番敲打着,“阿文这几年交友广泛了,天地宽广了,门路增多了,一定是听到什么不利于我的风声。”他突然间自信地笑了,“阿文多虑了……”

    龙邵文看在眼里,想,“是啊!在黄浦滩,又有谁敢同他黄金荣抢女人,那真是老虎头上拍苍蝇,活的不耐烦了。“

    黄金荣想,“阿文有一点是说对了,黄浦滩觊觎我龙头老大之地位的人、对我明里暗里下手的人、希望我这颗大树赶紧倒下的人,的确是不计其数,哼!那又怎样,想翻天不成?”他自信地把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腿上,想,“我黄金荣这棵大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也不是别人希望倒,就一下子能倒的……”他“唉!”地叹口气,语气有些寂寥,有些落寞,也有些感慨,他说,“我这大把年纪了,娶那么个小女人,总有些人不接受,总想着看我的笑话。”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黄老板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小心点好。”龙邵文言辞恳切。

    黄金荣点点头,想,“阿文说的没错,是要尽快拿主意了。”看着龙邵文告辞的背影,他感慨更深了,一种隐约的不安徒然自心头升起,他摇摇头,自嘲地笑笑,也不上挖花的牌桌了,直接就去找露兰春……

    “黄家公公好不要脸……”露兰春伤着心,“他居然开始逼婚了,他这是硬生生地要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她虽然早知道了黄金荣的心思,可黄金荣突然提出成亲,她还是难免一番哀愁,自怨自艾着,“漂亮女人,总是一样的宿命,红颜命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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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洛东普之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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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车上,朱鼎发与龙邵文闲聊,无意间说到了皇记赌台,朱鼎发说,“我听一个朋友讲,皇记似乎经营不善,总有赌客不断从那里赢钱。(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生秋阿哥的事情,就是咱们的事情。”龙邵文吩咐汽车夫,“去皇记。”

    朱鼎发说,“叶生秋没有对人讲这件事,我也只是听说,阿文,还是不要过去了吧!省得给叶生秋找麻烦,毕竟他经营的赌台出了这样的事,也塌台丢人啊!”

    “赌台总向外掏钱,早晚要输得关门,不帮着找出原因,那才塌台丢人……”龙邵文不由分说,连声催促汽车夫快速赶往皇记。

    叶生秋见龙邵文登门问赌台输钱的事,表情有些诧异,本想遮掩,却终于难为情地实话实说,“赌台来了一个赌客,已经快一个月了,几乎天天都在麻将桌上赢钱,虽每次百八十块大洋赢的不多,但天下又哪有这样好手气的赌客……”他不甘心地挠着脑袋,“我怀疑他捣鬼,可连续盯了他好多天,却没发现破绽,他照样是天天赢钱,本想把他赶走,又怕传出去坏了赌台名声。不赶他走吧!却又累了其他的赌客,为难啊!”

    龙邵文说:赌台开门,就不能赶走赢钱的客人,他这是看准你皇记没有高手坐阵,故而才胆大妄为天天来此赢钱,让洛东普来看看吧!他那双眼睛毒的很,一定能查出他的破绽。

    叶生秋说:我派人去请了洛东普,却一连三天没见他的人,说是去了江北,还没回来。

    龙邵文“哦!”了一声,“我亲自去请严鹤龄,他也是浸淫赌台多年的赌棍,应该也是有些办法的。”

    黄昏才过,皇记赌客开始登门。又一会儿,叶生秋指着门口,“触那,又来了呀!”

    龙邵文顺着叶生秋手指的地方看,来人个子不高,一袭青布大褂,黑色礼帽的帽沿快遮住了眉毛。他与寻常赌客并无不同,进门后换了筹码,慢悠悠地来到单双赌台,随意押了几手,小输后,又去旁的赌台闲逛,也不下手,等麻将桌上坐了三个人的时候,他就去了麻将桌……

    龙邵文见他上了桌,朝严鹤龄点点头。严鹤龄拿了张报纸,坐在离麻将桌不远的地方假意翻看,眼睛却须臾不离麻将桌上的赌客。龙邵文本也好奇地想看看他到底用什么手法,但怕惊了他,坏了严鹤龄的事儿,就忍着没过去。四圈后,赌客起身算账,用筹码换了大票走了,却又赢了七十多块。

    严鹤龄郁闷的了不得,皱眉说:此人打牌极为规矩,该抓牌时抓牌,该出牌时出牌,不轮他抓打牌时,双手都是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没有一丝小动作……

    龙邵文双眼妒忌的冒光,“***,果真这样,那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他赌运超好。我若有他这样的赌运,当年何止于输的小鸟盖瓦。”

    严鹤龄一拍腿,“原来如此。”他眉头突然舒展,若有所思,“我在这行混了几十年,从未见过这般赌命超好的,也相信世上也绝没有这样的人。”他说,“寻常人上了牌桌,手总是随心而动,或摆弄身前的牌,或觉得身上的瘙痒,而无意识地伸手去挠,从未见过有人刻意把自己的双手放在腿上……”

    龙邵文说:是呀!他为什么这么做?如此规矩的模样,倒像是故意做戏给旁人看。肯定是有问题,不过是咱们没看出来而已……他看着严鹤龄说:想来你已经发现了破绽。

    严鹤龄笑而不语,低头琢磨半天,说:现在还吃不准,这人在皇记尝到了甜头,想必明天还要登门,到时再来找他的破绽。

    ……万顺堂开香堂那天,范得礼公布了洛东普勾结外辱,出卖万顺堂的罪行,他说,“万顺堂绝容不下叛徒!”听洛东普喊冤,又见堂中多数兄弟脸露不屑,范得礼有些犹豫,想,“古人言,有事但近君子说,是非休听小人言,老幺力主拿洛东普开刀立威,怕是全为一己私欲,我可别误听了小人之言……”他眼中密满着蛛网般的红血丝,沉吟着拿不定主意。又说,“先散了吧!对洛东普的处置,明日再议。”

    梨花已经打好了烟泡,摁在慈禧老太太那支御用的烟枪之上,烟枪美轮美奂,令范得礼不忍拒绝……“再香最后一口,从今后绝不再碰烟土。”他矛盾着接过烟枪,却滋溜溜一口接着一口,说什么也不忍放下。二两公班大土转眼间就化作了青烟,他横陈烟榻,抚摸着皮肤丝滑,猫般蜷缩在身边的梨花,惬意地说,“诗仙李白说的好,人生得意须尽欢啊!”梨花知趣地助兴,“莫使烟枪空对月……”

    老幺迈着豹子般雄健的步伐,不合时宜地进来,上前进言,“礼爷,万顺堂别的不缺,就缺一批对礼爷忠诚的下属,洛东普不死,难以服众。”

    范得礼瞧着老幺块垒分明的胸部及肩部,妒忌的双眼冒火的同时,也感到一种令他紧张的逼迫,不由违心地说:那就把洛东普种了荷花,你去办吧!

    老幺说:礼爷,找个可靠的人执行吧!我与洛东普私交深厚,怕到时下不了手,反而徇私放了他。

    范得礼点点头,“你安排办吧!”老幺躬身走后,范得礼徒觉眼皮子开始跳动,他不由得有些心惊,开始坐立不安,“这怕是凶兆……”他为自己刚才的决定感到后悔,自语说,“眼皮子总跳,怕是这件事办的多有不妥……”海棠一边给他捶腿,一边笑着接口说,“只有女人才总是这样无中生有地疑神疑鬼,男人决定了的事情,应该义无反顾。”

    范得礼一脚踢开海棠,“古今成大事者,如汉武帝刘彻,魏王曹操,明太祖朱元璋等,无不疑神疑鬼,怎么,他们就是女人吗?”他赶忙派人去喊老幺,他决定收回成命,暂缓对洛东普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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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洛东普之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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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皇记赢钱的赌客又登门了,严鹤龄终于看出了他的破绽,他说,“赢钱的赌客的确是没有作弊,作弊的是跟他配合的同伙,我们的注意力始终都被他吸引,却让他的同伙钻了空子……”他详细解释,“他的同伙就坐在他的上家,利用摸牌之际,飞快地把他需要的牌帖放在牌搭之上,他只要信手抓牌,就可拿到自己所需要的牌,而在旁人看来,只当是他赌运超好。(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看来可以抓赌了。”龙邵文低声大骂。

    “赢钱的赌客似乎有些来头……”严鹤龄心中顾虑,却没对龙邵文说,只摇着头,“还需要再观察一天,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看明白,赢钱赌客双手除了摸牌、打牌,始终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固然他这种不合常理的做法欲盖弥彰,让我想到了一定是有人同他配合,但我却没看出,他是用什么方法告诉他的同伙他需要的牌张。”

    叶生秋恨恨说,“那就把他们的手再留上一天,明日此刻,说什么也要剁掉。”

    第二天傍晚,皇记严阵以待,只等赢钱的赌客登门。叶生秋说,“不管严鹤龄看没看出他作弊的手法,今天一定要剁了他们的手……”谁知他们等了整整一晚,赢钱的赌客却没再登皇记的门。龙邵文一直兴奋地等着抓赌,却等了这么一个结果,自是心情奇劣,他没好气地说,“生秋阿哥,皇记一定有这几名赌客的内应,想来是走漏了风声。”

    叶生秋胀红着脸,“触那,我一定严查,非抓了这吃里爬外的东西不可。”

    严鹤龄犹豫了一下,似乎有话要对龙邵文说,最终却没开口……

    第二天,俞文征带给龙邵文一个令他悲痛万分的噩耗:洛东普死了,尸体在江中被发现时,已经被泡的没了人的模样,巡捕房把尸体捞上来后贴出认尸告示,详细描述了死者身上容易辨认的特征。(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洛东普的老婆邵红珠去认了尸,一下就认出来那是他的丈夫,因为洛东普长年泡在赌台,右手骨节粗大,特征明显。

    “洛东普这是被人种了荷花……”龙邵文又急又气,他与洛东普自幼相识,感情深厚,乍闻洛东普遇难,情感上简直无法接受。他说,“你一定要帮我打听,到底是谁害了洛东普,***,我要替他报仇。”

    叶生秋闯了进来,一脸的气急败坏,“阿文!洛东普被人害了,一定要给他报仇呀!”

    龙邵文面色凝重,“生秋阿哥,你不用着急,我已经让文征出去打探了,不管是谁,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你回去等我消息吧!”他匆匆向外走去,“我现在要去趟洛东普家,去祭奠东普兄弟的亡灵。”

    叶生秋悲戚着,“我随你同去,东普不但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他现在人没了,我好歹也得去送他一程。”

    洛东普的赌技师承青帮六指赌王。六指赌王原是太平天国的一位小头目,当年李秀成统兵两度进犯上海,虽被击退。但太平天国不少溃兵却在上海扎根,后经繁衍发展,逐渐与当地帮会势力融为一体,并成为帮会力量的中坚,六指赌王便是其中一员。这些人滞留上海后,为求生存,从事各式各样的敛财勾当;而其中最重要的两门,就是“赌”与“土”,六指赌王赌技虽精,却是洪秀全拜上帝教忠实信徒,从不利用手中技艺去干些出千、坑人的欺诈勾当。他晚年时,瞧洛东普为人敦厚诚实,便收其为徒,将自己一身赌技倾囊相授,但特意叮嘱,不可利用赌术去坑害世人。洛东普谨尊师命,从在万顺堂抱台脚始,便再没利用手中赌术骗过一文不义之财。但万顺堂生意兴隆,洛东普每年都能分得一笔不小的香财,故而他虽无大的银钱进项,家中生活也算殷实。

    龙邵文与叶生秋在灵堂送别洛东普后,龙邵文对洛东普的遗孀邵红珠说,“东普虽不在了,但他还有兄弟,往后每月,我都会派人送来安家的生活费。”他问,“嫂子,东普什么时候从江北回来的?”

    邵红珠看着龙邵文,一脸的默然,悲痛似已经将她折磨得痴傻,痛到尽头时,反而趋于平淡,她说,“东普整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儿?他的事情从来不对我讲,我也不问。”

    “东普出事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邵红珠看了龙邵文一眼,眼圈一红,想了好半天才摇头,“没有。”

    “东普出事后,范得礼来看过没有?”

    “他本人没过来,只打发人给送了五十块银元。”

    “触那!好好想想呀!洛东普出事前,难道真没对你说过什么?这很重要,我要为东普兄弟报仇,有的事情必须知道……”叶生秋着了急,口气略带强硬。

    邵红珠嘤嘤地抽泣起来,说,“生秋爷,我真是什么都不记得,关于东普的事情,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再问我,我也说不出什么。”

    “用心再想想,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告诉我,东普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说什么也要替他报仇。”叶生秋大声说。

    邵红珠突然放声大哭,她看着叶生秋,“生秋爷,我知道你是东普的好兄弟,想找出凶手替东普报仇,我的心情同你一样,可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管谁问我,我也是这句话……”

    叶生秋“唔!”了一声,不再追问。

    龙邵文皱下眉,想:洛东普死的不明不白,看来生秋阿哥今天问她的这番话,不知有多少人都问过了,再问下去,她也说不出什么……他叹口气,给邵红珠放下三百元,拉了叶生秋,告辞回去了。

    掌灯的时候,俞文征打探回来,却是一无所获,他说,“东普为人宽厚,没什么仇家,在赌台的时候,他虽也出手揭穿过几个耍诈的混混,但也只限于将他们赶走,没听说他跟谁结了这么大的仇怨,非置他于死地不可……”俞文征喝了口水,又说,“但奇怪的是,万顺堂上下对洛东普的死都讳莫如深,除了闭口不提洛东普外,居然也没人嚷嚷着替他报仇。”

    “这倒是有些不合常理了……”龙邵文陷入沉思,“难道洛东普的死与万顺堂有关?”但想来太过牵连,洛东普是赌国顶尖高手,万顺堂若想吃牢赌台这碗饭,就得把洛东普供如神仙。

    此后接连好多天,没有关于洛东普的一点消息传入龙邵文的耳中。而在皇记使诈赢钱的几名赌客,自那天开始,也没在皇记露过面。叶生秋说他曾派人去别的赌台寻找他们,可他们却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再也难觅行踪。没了他们的捣乱,叶生秋心无旁骛地经营赌台,在他精心打理下,皇记的生意一天好似一天,很有些蒸蒸日上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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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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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啸林蛮有眼光嘛!露兰春果真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卢小嘉的手都快拍的疼了,他拼命为露兰春喝彩。全文字无广告打从张啸林对他提起露兰春后,他就泡在“共舞台”而不能自拔。《毛诗》有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绝色呀!绝色!”他日日魂牵梦绕,深陷其中而欲罢不能,“搞到手!一定要搞到手,这么个美人,放眼黄埔滩头,舍我其谁……”

    露兰春又登台了,卢小嘉一边站起来笑着拍手,一边吩咐随从,只管把鲜花,赏金向她堆去,他内心狂喊,“美人,不管花多少钱,我也要得到你……”他虽也知道露兰春是黄金荣的笼中黄鹂,张啸林也曾提醒过他不要惹这个麻烦,可他根本不在乎,一个身材矮短,满脸麻皮的垂垂老朽,又怎么会是年少多金、门庭显赫、风流倜傥、财势绝伦的卢小嘉的对手?再则又说,固然黄浦滩人人都怕黄金荣,可他卢小嘉不怕。他想,“黄金荣凭什么就一定要把最好的女人揽入自己怀中!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她的生活应该是丰富多彩的,她生命的天空应该是无限宽广的,而决不能属于一个麻皮胖子……”

    身段窈窕的露兰春每次一登台,媚眼频频,似是有意无意的总朝卢小嘉的包厢瞄来,明显就是对他生了不浅的情意,这更让他心痒难瘙,血脉贲张,“美人顾盼兮,妾有情来郎有意。我与她,真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天生的一对床上鸳鸯……”

    又过几天,卢小嘉觉得差不多了,提笔给露兰春写了一封信,信中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叙说了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打发人给后台的露兰春送去,说想约她出来吃顿饭见个面。

    露兰春本是水性之人,在台上的演出风格就是如此,在戏院听戏的所有男人,都觉得露兰春似乎是在看自己,对自己有了情意,这也是露兰春场场戏都火的原因之一。她拿到信,看是浙江督办卢永祥的公子约她,当即就吃了一惊,她想,“别说上海了,整个浙江都是卢永祥的天下,就连黄浦滩头的霸主黄麻皮都要看卢永祥的脸色行事。这样的人可得罪不起啊……”她本想当即同意赴约,却想起黄金荣对她看得十分紧,怕是没有这个机会,心中不免犹豫起来……

    戏场老板来催,“兰春,该你登台了……”露兰春把信塞进衣兜,哀婉着想,“先不忙回复,只等唱完这出再拿主意……”谁曾想她唱完戏刚入后台化妆间,黄金荣已经坐在了那里,他疵着黄牙说,“兰春啊!快回吧!外面世道乱,回的晚了,怕有登徒子打你的主意……”露兰春心下不忿,“我的生命将要被你霸占,还有谁会打我的主意?”她无奈地卸了妆,出门上了黄金荣的车……

    “你勾引了本公子,却又放了本公子的白鸽……”卢小嘉没等到露兰春的回复,无比气恼,心底大骂,“给脸不要脸的臭戏子,如此不识抬举,竟敢不把我这堂堂浙江省督办的公子放在眼里,你既然敢给本公子软钉子吃,那咱们就走着瞧……

    ……几日后,露兰春登台,出演拿手绝活《镇潭州》,那天共舞台座无虚席。随着锣鼓的节奏,两排喽喽兵出场后,露兰春扮的杨再兴从“将门”亮相,在摆了几个迷倒众生的造型后,她就白了几句:统领貔貅镇九龙,将军八面逞威风。腰悬三尺青锋剑,要夺宋室锦江山……唱白既毕,露兰春手掐冠上的翎子,双手雁翅般分开,将头一侧,双手轻轻向外一弹,头微微一低,准备快速地甩几个圆翎……恰逢这几日黄金荣逼婚,她整日忧心如焚,本不想嫁,却又知无可推脱,故而这天登台的状态十分不好,这个翎子就没甩圆。

    卢晓嘉精通音律,长于戏文,本就憋着劲儿的找茬儿,她的这一微小失误,可让卢晓嘉逮住了机会,他怪声连连,“啊!哇!三流的说白,末流的唱功,不入流的身法,学艺的时候没陪你师傅睡吧!他没有对你倾囊相授吧!翎子都甩不圆,还想在梨园里混呀!下去吧!连个堂子里的妓女都不如啊!哈哈……”

    露兰春听有人挑了毛病,知道不能与之纠缠,脸上微微一笑,却并不惊慌,接着白道:俺,杨再兴,乃山后磁州郡人士。我祖上世代忠良,忠心报国。俺只为朝中奸佞专权,馋臣当道,是俺不愿为官,就在这九龙山,自立为王。今特带领人马,攻取潭州……众儿郎,兴兵前往……她一边唱白,一边耍着手中的花枪,唱到“众儿郎,兴兵前往”几个字时,她把手中花枪轻轻抛出,脚尖略抬,已踢在花枪之上,花枪飞起丈许,露兰春伸手一摆,也不看花枪,她自然心中有数,这花枪肯定会落到手中。在她心中,接到花枪后,将会面临排山倒海的掌声,她喜欢这种掌声,只有在这瞬间,她才会抛弃一切忧虑,享受着只属于她的尊荣……

    卢小嘉不止一遍看过露兰春演的《镇潭州》,知道唱白后,她将要卖弄绝活,他当即舌抵上腭、气沉丹田,屏息凝神,只等花枪落地那关键时分……花枪高高飞在半空,炫耀地翻着跟头。卢小嘉的心“怦怦”跳着,诅咒着,“看你接不住花枪,该怎么收场……”

    戏院一片寂静,酝酿着如雷般的掌声,花枪已经落下,见露兰春脸上露出从容自信的微笑,卢小嘉憋了半天的丹田气急速外吐,突然发出“呜啊!”的一声怪叫……

    这突入其来的野兽动静,把台上的露兰春吓了一跳,刹那间,花枪从她手中滑过,她再想抓它时,它却已跌落在地上。露兰春轻“哼”一声,幸而她平日训练有素,多年的苦功在关键时刻帮她救了场,只见她脚尖轻轻一勾,花枪便又飞在半空,她伸手一抄,只把头一低,花枪轮圆,在头上水泼不进地舞了起来……

    这一动作,满场人看的是清清楚楚,开始花枪未接到手,谁都知道是受了卢小嘉那一声怪叫的影响,更何况她补救的及时漂亮,如雷般的掌声瞬时爆响起来。满场只有卢小嘉觉得机会来了,他“啊呜!啊呜!”地拼命的发出怪腔,喝倒彩,他身边的几位随从一看卢小嘉喝倒彩,也跟着起哄,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黄金荣每日都去共舞台捧露兰春的场,正眯缝着眼睛陶醉其中,听到有人喝露兰春的倒彩,想让他的“小乖乖”出丑塌台,震怒的满脸的麻子都要扑簌簌落地,他当时就怒了,“触他娘!给老子把捣乱的人抓来……”他那些虎狼门人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徒,听得黄老板发话,个个凶神恶煞般扑向卢小嘉,如老鹰捉小鸡似地把他扭送到黄金荣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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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耳光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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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黄金荣擒了自己,卢小嘉凛然不惧,“妈的,敢抓我,瞎了你的狗眼。”他想,“没等我自报家门,你黄麻皮就非得乖乖地把我放了不可。到时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给我赔礼道歉,看你的脸还往哪里搁!”谁知黄金荣根本连正眼都不瞧他,像是从鼻孔里喷出几个字,“给我打……”

    闻听黄金荣放话,一个门人立功心切,狼虎般扑至卢小嘉身前,二话不说,伸出五指,摊平了,抡圆了,“啪啪!”率先抽了卢小嘉两极耳光。此时黄金荣突然认出了卢小嘉,心想,“触那!坏事了啊!”但打也打了,此时再去相认,只会更加尴尬,说不定卢小嘉还要让他当面赔罪。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黄金荣可塌不起这个台,真要闹到那步,这一世的英明,怕要付诸于流水,他当即只装做不认识卢小嘉,拉着脸对门人说:“打完了赶紧让他走路。”

    “受气呀!这一巴掌把我在黄浦滩头的威风全给打光了啊!”卢小嘉火冒三丈,他握紧双拳,身体前倾,“我跟你拼了……”他才向前扑了一下,又赶忙收敛住身体,踉跄的站住,“不行,光棍不吃眼前亏,这里是法租界,即便我老子拥兵十万,到了法租界边上,一样受制于洋人,妈的,进不去啊……”他眼睛瞪得像两只猫眼,又黄又红的,恶狠狠地逼视着黄金荣,半天才抛出一句挽回面子的狠话,“黄麻皮,我跟你没完,走着瞧吧!”

    黄金荣门人中有那不认识卢小嘉的,见他到这时候还敢口出狂言,骂道,“触你娘!黄老板让你滚,那是轻饶了你!你若是再敢发狠,要你的命……”门人扑上去,在他屁股上又给了一脚,卢小嘉怕再吃亏,慌张地跑了……

    ……范得礼得知了洛东普的死讯,久久不能释怀,“老幺下手太快了,他就像当初杀掉绿荷一样除掉了洛东普,根本不给老子仔细考虑的时间……”他翻出那张写有“洛东普出卖礼爷,勾结黄金荣查赌台”的字条,叹口气,在字条的后面写了一句话:悬崖勒马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他想,“倘若多一次选择,我一定会放过洛东普。”

    冷三盯着太阳说,“亮到极致,便是黑!风光到了尽头,便是险峰,范得礼同万顺堂在黄浦滩头风光了这么多年,也该挪挪屁股了。”

    老幺说,“还有一批忠于万顺堂的老家伙,他们会成为绊脚石。”

    冷三把眼神从太阳上挪到老幺脸上,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摸着黑,深沉地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应该多读读史了,浩瀚史海,太多这样的范例,商纣本应是一代明君,却因宠妲己亡了国;几十年前,大清皇帝被太平军打得抱头鼠窜,就采纳曾国藩的建议,用若干绝色美人,去换太平军的战马,此计一举双得,不但削弱了太平军的战力,也就此软化了太平军那些强兵猛将的骨头。”

    “我没上过私塾,认字不全,所知道的历史,还都是听礼爷讲的。你的意思是,我去给那帮老家伙送去一些漂亮的娘们?”

    “老幺,老大常说,要举一反三,你除了会不停地给别人送漂亮娘们,就不能动动你的脑子?”冷三的眼睛逐渐看清了老幺的面孔,他想,“太阳真毒啊!与太阳对峙眼神,老子不是对手!”他说,“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什么啊!为的就是去从大明皇帝手中抢陈圆圆……”

    老幺喜道,“我明白了,要想让那帮老家伙对礼爷心存不满,就要把他们最钟爱的女人搞到手,送给礼爷,让那帮老家伙去学吴三桂,造范得礼的反……”他挠着头,“这步棋固然妙,但实施有困难啊!怎么样才能把那帮老家伙钟爱的女人搞到手啊!”

    冷三眼前恢复了光明,眼睛白的却像是一个盲人,他淡淡说:力排南山三壮士,齐相杀之费二桃,去看看晏子二桃杀三士的典故吧!”

    老幺说:我不大识字,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有话直说……

    ……卢小嘉吃了大亏,气恼不过,出了共舞台,直接去了淞沪护军衙门,他找到了护军使何丰林,“我让人打了!快给我调兵,随我去抓人……”他捂着半边脸,又把屁股撅起来,宝石蓝的丝绸长衫上,有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何丰林怒火顿燃,心想,“顶头上司的公子在自己的地界被人打了,这要传了出去,官也没法子当了,要是不替他报仇,他爹怕是会给老子小鞋穿……”他用重拳擂着桌子,“这还了得,在我的地盘塌我台啊!”他喊着,“行凶者何人?敢捋咱们的虎须,太无法无天了!”卢晓嘉呲牙咧嘴,暴跳如雷,“是黄金荣黄麻皮……”何丰林一下子口吃了,“是他?这个……这个太不像话了,公子,还是从长计议吧!”

    黄金荣是三鑫的大老板。这件事太让何丰林为难了,他想,“黄老板,你打谁不好,偏偏打了我们卢大帅的衙内,真不该啊!让我不好做人呀!”他犹豫了,彷徨着举棋不定,又想,“卢公子这仇不好报,三鑫贩运鸦片,淞沪护军衙门就是其烟土贩运的保护伞,抓了黄金荣,以后生意也就没法儿再合作了……”他眼神在卢晓嘉身上游离着,像是说,“公子,你是真不知道?咱们跟黄金荣穿的可是一条裤子,当初三鑫公司为了打开烟土贩运通道,通过张啸林跑通了咱们这层关系,不管是你爹卢永祥,还是淞沪护军衙门,军费可全靠三鑫给筹措……”何丰林脸上阴一阵、晴一阵,又想,“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兄弟阋于墙。黄老板、卢公子,你们都给我出难题了呀!”

    “快点调兵啊……”卢晓嘉催促着,“黄麻皮不是号称在黄浦滩振臂一呼、万人响应么?咱们这次就去灭掉他的威风。”

    “卢公子,黄金荣住在租界,咱们不好去租界抓人……”何丰林使出了缓兵之计,想先稳住卢小嘉后再找人商量办法,心里却琢磨,“黄金荣绝不能轻易抓,否则淞沪护军衙门可就麻烦不断了。”

    “我不管,不管你使出什么手段,反正你必须要把黄金荣给我抓起来,我跟他没完。”显然卢小嘉这口怒气暂时消不下去。

    “好!这口气是一定要帮你出的,但抓黄金荣不是小事,他身边保镖不少,又在租界,我要先谋划一下才好对他下手。”

    卢小嘉气呼呼的甩下一句,“你尽快着点儿替我办,三天之内我一定要见到人。”说完摔门而去。

    何丰林见卢小嘉走了,忙派卫兵去接张啸林过来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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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跌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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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荣打完卢小嘉,也觉得惹了大祸,再没心思看戏,连露兰春也顾不得管了,直接就坐车回了黄宅。一进门就打发人去喊杜月笙过来商量。

    杜月笙听黄金荣说完,知道黄老板惹了祸,他一边劝慰黄老板,一边飞快地在脑子中盘算对策。过了一会儿,他说,“让张啸林去找何丰林解释一下,军界的关系,一直是张啸林在负责,他应该能说上话,先探探口风,看怎样才能让卢小嘉消了这口气。”

    黄金荣跺着脚,“我也知道有何丰林这条门路可走,算起来,我同他还是姻亲,林桂生的妹子,就是何家老太太的干女儿,我就怕何丰林担当不起这件事呀!”

    “老板,没让何丰林担当,就是去找他探探风,最好能居中调停。”

    黄金荣一挥手,“赶紧去办!”见杜月笙快出了门,他又喊住杜月笙,“你让阿虎同何丰林讲,这纯粹是一场误会,我当时没认出那个捣乱的家伙是卢衙内,不然怎么着也不会让人动手打他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毕竟同卢永祥有生意合作……”

    ……张啸林听杜月笙讲完来龙去脉,开口就骂:妈个x的,黄金荣他是闲的,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却为了一个戏子争风吃醋地惹出麻烦,一旦就此开罪了卢永祥,就算脸面不要了,难道生意也不要了?这事情,老子管不了。

    杜月笙温声温气,“啸林哥,管不了也得管啊!谁不知道咱们三鑫是黄、张、杜一体,黄老板塌了台,咱们面子上都不好看。所以请你跑一趟沪军衙门,同何丰林把事情说清楚,请他在中间代为斡旋。”

    张啸林横眉立目,豹眼圆睁,几乎都快把鼻尖对准了杜月笙的脸,他喊着说,“妈个x的,他黄麻皮塌台跟老子有鸟的关系,月笙,你也别管。”

    杜月笙皱着眉向后让了让,“啸林哥,你这样的态度,让我怎么去跟黄老板解释呀!没有黄老板,能有三鑫,没有三鑫,能有我们今天的这个局面?”他意味深长地劝着,“家和万事兴啊!黄老板当初固然不太同意你入股三鑫,但为了能把生意做大,不也没反对嘛!现在你总不能看着黄老板惹上麻烦,而坐视不理吧!咱们那时去书场听《镜花缘》,说书先生讲的多好:马有垂缰之义,狗有湿草之恩。啸林哥,多想想黄老板的好,再则说,就算是为了三鑫的生意不出纰漏,也是合则两利,不合两败啊!”

    张啸林气呼呼地沉默半晌,“妈个x的”又骂了一句,语气中饱含幸灾乐祸,他说,“月笙,不是我不帮忙,俗话说,上山擒虎易,开口求人难,卢衙内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他挨了打,怎能轻易善罢甘休?这口气,他是一定要出的,我即便找了何丰林也没用,何丰林再大,也大不过卢永祥吧!他担当不起呀!照我看,黄老板这台呀!是塌定了。”

    杜月笙说,“卢小嘉的心情应该同黄老板差不多吧!只要面子上圆的过去,莫非他真想大动刀兵,伤了双方的和气?”

    “你是不了解卢小嘉……”张啸林正要说服杜月笙休管闲事,何丰林派来接张啸林的副官已经到了。(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张啸林骂骂咧咧,“妈个x的,看见了吧!这件事,就算我想躲个清闲,怕也没那么容易,你信不信,何丰林请我过去,也是因为这个事体……”他抬脚便向门外走,杜月笙跟到门外,“啸林哥,见了何将军,一定要把我刚才的意思带到啊!”

    张啸林也不回头,不耐烦着扔了一句,“妈个x的,这事不好办,行了,我相机行事吧!”

    淞沪护军衙署所在地龙华,居于法租界之南,以何丰林的名字命名的丰林桥之侧,原是前清江南制造局龙华分局,后经改建而成护军衙署,此地面积极大,房屋极多。何丰林在他那宽大轩敞的办公间接待了张啸林,二人早就相熟,也没有更多客套,何丰林直入主题,“黄老板打了卢公子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妈个x的,不是省油的灯。”张啸林接过何丰林递来的茶杯,随口甩出一句脏话,喝了口水……

    何丰林知道张啸林出口必带妈,已成习惯,也不知道他是骂黄金荣呢,还是在骂卢小嘉,更或许是看茶杯不顺眼,想同茶杯的母亲发生一段莫名的**关系……总之他肯定不是在骂自己,当下也不在意,直接说,“卢公子的意思是让我把黄金荣给抓了。我准备派几个便衣潜入法租界,带回黄金荣。”他这样说,意思再明白不过,“我可提前通知你张啸林了,你最好回去让黄老板避避风头,这几天不要出门了。我便衣不能不派,不派就无法跟卢小嘉交代,至于派了便衣抓不抓的到人,那是在法租界,我何丰林说了不算。也没那么大的权力。我这边先拖着,你们再回去赶紧跑卢小嘉的门路,等过上几天,卢小嘉消了气,再出来摆酒和解,替他圆圆面子……”

    谁知张啸林却发起了牢骚,“这不是让咱们为难嘛!我早就提醒过卢公子,告诉他黄金荣是黄浦滩边实至名归的老大,他跟谁抢女人都行,跟黄老板抢女人就不行,唉!卢公子不听劝呀!看看,受气了吧!”

    何丰林听了张啸林的一通牢骚,觉得他好像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说,“依你,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妈个x的,我还能有什么主意!”张啸林看着何丰林,别有深意,“不想办法让卢公子解气,怕你也为难啊!卢大帅那里,你能过关么?就算卢大帅放你过关,你得罪了卢公子,怕是心里也就此装上了石头吧!”

    何丰林带着委屈点点头,心里感叹,“家奴难当啊……”他说,“自从卢公子来了上海后,凡遇到重要的事情,还真如你说的,我是必须要向他请示汇报!这次我如不能替卢公子出气,怕是他的气,就要落在我头上。既然你也建议让卢公子消消气,那就回去找黄老板商量一下,看看卢公子这气,该是怎么个出法。”

    “也不用同他商量,为了咱们的生意,我就替黄老板拿个主意!你就按计划,派便衣潜入租界,请黄老板来这里住上几天,让卢公子也抽黄老板两巴掌出出气。”

    何丰林笑笑,却不说话,心想,“不出声既是同意,又是不同意,妈个x的,至于老子同意不同意,你自己猜去吧!”

    ……出了护军衙门,张啸林没有原路返回,叫汽车夫直奔卢小嘉在英租界的住所去煽风点火……

    “怎么!挨打了吧!受气了吧!这下不惦记露兰春那个戏子了吧!我当初怎么劝你的?你不听,现在却吃了亏……”他手一摆,故作轻松息事宁人之态,“照我老张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黄老板也知道错了,他同意给你摆酒压惊,到时双方把酒言欢,这些不快,自然烟消云散……”他又故作严肃地说,“黄老板在黄浦滩上呼风唤雨,只手遮天,他能如此屈尊摆酒同你讲和,也是看了你父亲的面子,换做是旁人,哼!”

    卢小嘉一张刀削似的白脸气的变成了青色,他冷笑着,“照你的意思,他打我还算是轻的了?换做是旁人,他又想怎么样?”

    张啸林“呵呵!”一笑,“卢公子,这件事本身就分不清谁对谁错,就算是闹到卢大帅那里,怕也是棘手的很,你不是不知道吧!你浙江皖系那么大的开销,都是谁给的呀!我替黄老板传个明白话,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卢公子,算了吧!我刚从何将军那里出来,他也是这个意思……”

    卢小嘉青脸变成红脸,只把桌子一拍,“好啊!原来不管是你还是何丰林,都和黄金荣一个鼻孔出气,我现在就去问问何丰林,他到底照不照我的意思做,如果他不肯替我抓黄金荣,我可就去找别人了。”说完,他也不理张啸林,直接去了淞沪护军衙门,逼着何丰林下手擒拿黄金荣,替他出气……

    ……黄金荣坐卧不安地等着消息,彷徨间,想起了龙邵文,“触那,阿文就此事提醒过我,我却没在意。”他突然觉得芒刺在脊,有些问题是非要问问龙邵文不可的,他忙唤人去打电话,叫龙邵文即刻前来相见。

    卢、黄之争,虽未见诸于报端,但早就流言满天飞,茶楼酒肆,饭馆浴池,人人交头接耳,争相传递“黄卢火并”的消息,龙邵文这些兄弟自然也曾听说,并引发热议。朱鼎发说,“这两个巴掌抽的好,抽的解气。”

    俞文征说,“卢公子平日气焰何等之高,当众受辱,岂肯善干罢休,这下可有了热闹可瞧。”

    龙邵文却说,“我看黄老板八成失心疯了!打卢小嘉这个麻烦可惹得不小,只怕是中了张啸林的圈套,黄浦滩怕是又要多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他又说,“我不希望黄老板走背运,瞧大公司的那几个人,杜月笙阴狠毒辣,心机深沉,只会锦上添花,从不雪中送炭;张啸林有奶便是娘,翻脸不认人,最爱落井下石;黄老板虽爱财,至少为人比其余两位厚道,也同咱们的交情更深,这几年,咱们但凡碰个灾、落个难,也全靠黄老板出面摆事……”

    电话响了,是黄公馆打来的,龙邵文闻听黄金荣叫他急速相见,知道定与卢小嘉事件有关,就匆匆去了。

    黄金荣把龙邵文领到大烟间,吩咐保镖,“除了杜月笙外,谁都不见。”二人关起门,上了烟榻,黄金荣表情严肃,他问,“你是不是早知道卢小嘉要去捧露兰春的场子?所以就来提醒了我?”

    龙邵文见黄金荣这次是真的急了眼,不敢怠慢,正色道:我听到一些风声,故而有所猜测。

    黄金荣再问:“你那天说,有些小树苗一直都希望我这棵大树倒了,可有所指?”他见龙邵文似有顾忌,就补充一句,“今天咱们之间的对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这个门,谁要提这个茬,你龙邵文尽可以不认账。”

    龙邵文暗笑着想,“黄金荣不愧是捕房探目出身,搞刑讯问话很有一套……”他恭敬着点点头,却说,“黄老板,您对我提携有恩,我一直记在心里!您问我的话,恕我不能对您直说,我若是说出是谁,难免在黄老板心中留下阴影,将来生出祸端,怕有人要编排我龙邵文的不是。”

    黄金荣说:难得你能这么想,其实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

    龙邵文说:阿文只希望黄老板心中有数……他犹豫一下,又说,“黄老板在共舞台打卢小嘉的事情,坊间多有传言,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卢小嘉定然心存报复,所以阿文建议,您这几日最好不要外出露面,等事情稍有平息,再出门活动吧,

    黄金荣脸上隐现出一股桀骜不驯之气,“怎么?卢小嘉还想从法国人的地盘抓走我?”

    龙邵文说:不得不防,俗语说,“民不与官斗”。黄老板固然门徒众多,可人家毕竟手握枪把子!稍微避避锋芒也没什么坏处。”

    黄金荣“嗯!”一声,“我这几天本就因生病出不了门,却不是怕他卢小嘉……”

    ……扇完阴风,点完鬼火,张啸林去见杜月笙,他说,“我把你的话如实说了,却丝毫不起作用,何丰林同卢小嘉的意思一样,想请黄老板去龙华的监狱住上几天,到时请一个头面人物出场说和,圆了卢小嘉的面子,这件事就算揭过。”

    杜月笙大惊,“这如何使得!黄老板若是落在卢小嘉手中,岂不是大大塌台?”

    “妈个x的,怎么就不行?”张啸林瞪大着眼睛,“黄老板这些年好高的眼界,好大的气派,像他这样锋芒毕露,吃点亏,长点记性也不是坏事。更何况何丰林说了,也不准备拿他怎么样,只不过是应付一下卢小嘉,让他出出气罢了。”

    “是啊!黄老板吃点亏,长点记性,也许真不是坏事……”杜月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黄金荣本已打定主意在家装病,坚决不出门的避风头。谁知那晚星斗漫天,明月入室,照得满堂皆亮,共舞台的露兰春开始撩拨着他的心,他犹豫片刻,豪爽之心又徒然而生,“触他娘,这是在法租界,我身边又有无数门徒保护,凭什么就得憋屈在家里?我就出去了,难道还真有人把我绑了不成?”他叫人备车,说是去共舞台听戏,马祥生闻讯赶来,本想劝上几句,可看黄老板豪情万丈的一心去会美人,不好阻拦,只好备车,叮嘱黄老板一路小心。

    车至郑家木桥附近,道旁突然钻出几个黑衣蒙面人,一下子就把黄金荣的车劫住了,在他的保镖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就把黄金荣塞到另外一辆车里飞驰而去。黄金荣的豪情瞬间就化作乌有,他后悔没听龙邵文的话,以致落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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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辕门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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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荣是黄浦滩第一闻人,他的被劫,即刻成了当天的重要新闻。全文字无广告龙邵文苦笑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至理名言……黄老板注定要跌霸呀!如果我估计不错,下一步杜月笙就要取而代之了……”他又说,“我好歹出身黄门,受过黄老板恩惠,如何也要在营救黄老板这件事上出一点力。”他沉吟片刻,让人传出消息:黄老板不出事则已,如果出事,我黄浦滩数万青帮兄弟就是血洗了十里洋场,也一定要杀了卢小嘉替黄老板报仇……

    黄金荣被劫塌台,黄门弟子利益攸关,自是想方设法进行营救……杜月笙终生钻营名声,怎能放过如此人前露脸的机会。而张啸林的本意也只是想让黄金荣大大的塌一次台,挫一挫他的锐气,并没有想把他至于死地的意思,更何况他知道黄金荣牵扯多方利益,又有洋人在背后撑腰,绝对死不了。反正使其塌台的目的达到,他也就积极与几方斡旋,商量解救黄金荣的办法。

    对淞沪护军使何丰林来说,黄金荣就是淞沪驻军钱袋子,他出事,钱袋子不保,虽然杜月笙、张啸林也可取代黄金荣,但租界这一层关系,还非得黄金荣出面周旋不可,更何况现在外面已经传出了数万青帮兄弟准备为黄老板报仇的消息……所以这几个人的利益基本达成一致:把黄金荣关上几天,折了他的颜面,替卢小嘉出口气,找个有面子的人出面讲和,顺势把黄金荣放出来。这个有面子的人选,杜月笙已经想好,那就是青帮在上海的最高班辈,大字辈的张仁奎……

    张仁奎,号镜湖,山东人,此时任直系军阀江苏第七十六混成旅旅长、兼通海镇守使,晋授陆军上将,隶属江苏督军齐燮元部,驻防南通,在江淮一带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他慷慨仗义,从来不忌讳自己的帮会身份,一些军政要员、工商界人士甚至地痞流氓,无不找门路求人引见,拜他为师。由于张仁奎在江淮地区徒子徒孙实在太多,他也不再以“镇守使”发号施令,干脆以青帮“太爷”的名号处理政事——因为无论警署、官衙、商会,领头人物无不是张的弟子,虽然张仁奎的势力范围在江淮地区,但张仁奎也经常在上海居住,因此在上海青帮中的影响力也极大,他若肯出面说合,这面子无论如何够大。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却有一个人不答应,卢小嘉说,“行呀!张仁奎出面讲和,放了黄麻皮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告诉黄麻皮,总得留下点什么吧!淞沪护军衙门又不是法租界的巡捕房,岂能由他自由出入……”

    张啸林鼓掌点头首肯,“嗯!妈个x的,卢公子的条件并不过分,自古绑票就是为了勒赎,干脆这样,让黄老板出些银子吧!”

    “你看本少爷缺他几个臭钱么?”卢小嘉慢悠悠地说,“黄金荣既然有眼不识泰山,那留着眼睛也没用了,你去告诉他,想从这里离开,就把双眼挖了吧!”

    这下所有人都犯愁了,何丰林更是想,“黄金荣的眼睛绝对不能挖,挖了黄金荣的眼睛,不但钱袋子没了,黄浦滩数万名青帮徒众恐怕都要群起闹事。可不挖,卢公子又不答应,这可怎生是好。”

    张啸林有的是主意,他笑了笑,“妈个x的,看来只有一个人能管教的了这个卢衙内了。”他对何丰林说,“你直接去找卢大帅说明此中利害关系,只要卢大帅发话放人,卢小嘉就不敢恣意妄为。”

    此时各地军阀尽皆染指烟土生意,但碍于影响,通常不便直接参与烟土的走私或贩运,只通过参与分肥或是向土商征缴高额税费用以补充军饷的不足。卢永祥的皖系军阀由于控制了中国最大的烟土进口商埠上海,从中得到的利益更是巨大。以致其军饷开支的三成,均来自黄、杜、张的三鑫公司。当何丰林硬着头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后,卢永祥心想,“宝贝儿子呀!你这是想让老子这十数万大军挨饿呀!这还了得?”他佯作大怒,唤来卢小嘉,“小王八羔子,竟然背着老子干下了这样的事情,你马上放人,并向黄老板赔罪。”

    “卢衙内是小王八羔子,你就是老王八。”何丰林心底笑笑,嘴上说,“抓人容易放人难,黄金荣是法租界探长,又是帮派大亨,向来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若是不声不响的放回去,怕他面子上过不去。万一与咱们搞些矛盾出来,以后的烟土生意,怕他从中作梗呀!更者说,就这样放他回去,如何向黄金荣的法国主子交代?法国人到时问咱们抓黄金荣的理由,咱们该如何说辞……”

    “倒是忘了法国人这层关系了……”卢永祥摸了摸八字胡,脑筋急转,心中已有了主意……北宋时期,辽国萧太后南下入侵,大摆天门阵,六朗杨延昭之子杨宗保奉令去穆家寨借降龙木,被穆桂英所擒,穆桂英因爱慕宗保的人品武艺,私自招亲。杨宗保回营后,杨延昭大怒,将亲生儿子宗保绑在辕门欲将其斩首。穆桂英为救自己所爱之人,投降大宋,并献上降龙木,大破天门阵,立功救下杨宗保。这一出戏文,就叫做《辕门斩子》……他计较已定,却不明说,反问何丰林,“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何丰林说:找个说辞,就说小嘉违抗了大帅的军令,抓黄金荣这件事全是他一己所为,与大帅无赦,大帅得知后大大震怒,一定要严惩小嘉,非此计方可让黄金荣有了台阶下。

    “英雄所见略同啊!”卢永祥心中首肯,他竖起大拇指,“丰林老弟,你不亏是我向来依仗之肱骨,这高招,我怎就想不出来。”他传令,“卢小嘉擅自调动军队捉拿黄金荣,你替我设下法场,我卢永祥要亲自处置这个逆子。另外你再帮我约见黄金荣,我要亲自与他会面赔罪。”

    “大帅这是关心则乱……”何丰林谦逊一句,知道卢永祥要在人前演戏,当即返回布置……

    张啸林得知卢永祥要亲自向黄金荣赔罪,跳了起来,“他这样毫发无损的回来,已是卢大帅格外开恩,还要斩子赔罪,岂不是更让他得意洋洋?”他说,“月笙,我同何丰林去讲,就说黄老板也不忙向外放。”他跺着脚,“多关他几天也没什么不好,关的时间越长,他的锋芒也就越少,到时候放出来,估计他再难恢复从前的霸气”。

    杜月笙笑笑,“长存君子道,须有称心时,凡事不可太过啊!卢大帅既然要放黄老板,我们就风光地把他接回来吧!”

    黄金荣被放当天,卢永祥匆匆赶到上海,他说,“法场已经摆好,我要当着黄老板的面,亲自斩了这个逆子,为黄老板出气……”黄金荣日日流连于戏院,又怎能不知《辕门斩子》这一出戏文,他虽知卢永祥是在演戏,却不能不上去劝阻,“大帅啊!小嘉年幼,又是晚辈,你这样对他,我于心何忍,干脆把我也绑上法场,让我这把老骨头去陪他吧!”

    卢永祥怒气未消,四下团团转,“为军之帅,就要号令严明,想孙武为明号令,宁可得罪吴王夫差,也非要斩了他的那两个爱姬不可,黄老板,斩了小嘉,我也心疼,他毕竟是我的亲生骨肉,可是不斩他,我又如何服众,又如何带出一支无往不利的虎狼之师,黄老板,我号令既出,你不必再劝了……”

    “触你娘,你还给老子蹬鼻子上脸了……”黄金荣被关了几天,也是余怒未消,本不想再劝,就坐看戏的下文,但知道即便他不劝,也总要有别人来劝,总之卢小嘉那个小王八是一定不会被斩的,到时反倒做了恶人,于是双拳一抱,作揖连连,“大帅啊!你这是想让我金荣从此背负上一个肚量小的名头啊!我……我……唉!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唉!黄老板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我再违背,便是对黄老板你的不尊重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传下令,“当众责打了卢小嘉二十皮鞭以示惩戒……”卢永祥神色威严,“谁要再敢求情,别怪我卢永祥不讲情面。”这也算是替黄金荣在黄浦滩多少挽回了一些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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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两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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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荣虽从龙华护军署被放出来,却丢了面子,心底忿忿,“为了一个小戏子,阴沟里里翻了船,触他娘,可恨呀!”他问露兰春,“说吧!什么时候嫁入我黄门……”他这回是铁了心要逼婚。

    露兰春知道黄金荣已经为了她跌了霸、塌了台,若敢说是不嫁,黄金荣肯定能把自己吃的连骨头都剩不下,露兰春百转愁肠了,“那可是比自己大三十多岁的一个麻皮糟胖老男人,人生匆匆几十年,今后该如何面对?实在是不甘心……”她说:要嫁也行,你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嫁过去那天,我就要拿钥匙当家;第二,龙凤花轿迎娶。

    黄金荣被将了军,心想,“这第一个条件倒是好办,虽然现在林桂生当家,可林桂生并不爱财,让她把钥匙交给露兰春不难办到,这第二个条件实在让人为难啊!当初迎娶林桂生的时候都没用龙凤花轿,现在露兰春提出这个条件,又让林桂生的颜面往哪儿放?”他犹豫着说,“第一个条件就这么定了,第二个恐怕办不到。”

    露兰春暗自窃喜,“好啊!办不到好啊!不是我露兰春不嫁,是你黄麻皮的诚意不够……”她怒瞪着杏核眼,倒竖着柳叶眉,“黄爷,第二个条件若是办不到,兰春宁死不过门。”

    “兰春乖乖呀!你这第二个条件换一个吧!只要不用龙凤花轿迎娶,其他的条件随你开,这个条件让我为难啊!当初我迎娶林桂生的时候都没用过龙凤花轿,你这样做,不是让桂生塌台嘛!”黄金荣带着诚意,带着微笑,暗示露兰春,“我本可以强行霸占了你,是为了今后同你过日子,才这样好说好商量嘛!”

    露兰春更得意了,小眼睛瞪的更圆了,薄薄得嘴唇也开始不留情了,“林桂生的出身可是尽人皆知,她进你黄府的时候可不是黄花大闺女吧……”他扭了一下杨柳纤腰,五指卡在腰间,“她能和我露兰春比吗?我露兰春到这会儿依旧是处女之身……”她得理不让人地又说,“你要我进黄府,就得明媒正娶,这龙凤花轿是非有不可!”

    “真是年轻貌美、曲线毕露……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言当是不需……”黄金荣身上的每一寸血管,都圆润饱满起来,脸上的麻坑也因兴奋而变成暗红。(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小乖乖,真是迷人的小乖乖,触他娘,连生气都这么诱惑人……”他激动地看着娇艳欲滴的露兰春,咽着口水,“真是清纯得让人难以割舍,比起铅华尽去、人老珠黄的林桂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为了她,老子豁出去了。”他嘴里迸出几个字,“好呀!你准备过门吧!我答应你了。”

    “好命苦……”露兰春哀哀怨怨起来,“这是一个什么男人,想我露兰春七岁登台,十二成名,红遍沪上,多少狂蜂浪蝶都被我拒绝了,为什么却落到这样一个结局,老天啊!你睁睁眼吧!”她背转了身子,心中残留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嘴唇都被碎玉般的牙齿咬出了痕迹,“林桂生,你要顶的住才行……”她回过头,笑了,笑得如灿烂的阳光,可以融化掉天空中任何一丝阴霾,“黄家公公!你对兰春的好,兰春知道了,但愿你不是嘴上的英雄,行动的懦夫,兰春还等着坐龙凤花轿呢!你知道,那可是每个女人的心中的梦。”

    黄金荣紧咬着那早已被大烟腐蚀的黄黢黢的一口糟牙,心想,“是啊!这可是两个让人知难而退的条件。黄公馆那个家是林桂生一手操持起来的,是林桂生大半辈子的心血,如今小乖乖还没进门,就想要夺钥匙掌权,林桂生又岂能答应?”他的每一个麻坑都带着笑意,又想,“小乖乖,老子是什么人?岂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哼!激将法对老子没用,洋人都被老子摆弄的团团转,何况是你这么一个惹人爱怜的小乖乖,触那,老子有的是办法应付。”

    “拍胸脯的英雄已经当了,开工没有回头箭,为了能天天搂着迷人的小乖乖睡觉,什么也顾不得啦!”黄金荣已经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十圈了,“真是个难题,到底该如何去向跟林桂生开口说……”他停下脚步,喊来马祥生,“去!去叫月笙……”他笑着想,“月笙,还是你来替我解决难题吧!”

    苦恼转到了杜月笙身上,他也十分为难……“桂生姐对我不错,有提携之恩。黄老板!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只是杜月笙是坐在黄门的台阶上,吃着黄老板锅里的饭才有的今天,人最忌讳的就是忘恩负义,接下这个活计,为难归为难,则怨归则怨,黄老板交代的事情还得去办。他硬着头皮找到了林桂生……

    “他黄金荣真是想翻天了……”林桂生怒了,她有发怒的道理,黄浦滩边谁不知道黄金荣怕老婆出了名……想当初黄金荣还是一个混在租界的小包打听的时候,林桂生就已经是黄浦滩边名声赫赫的“桂生姐”了,黄金荣能有今天这般地位,跟林桂生的扶持是离不开的。她心中千般怨恨,露兰春,你个戏子,你个下贱的戏子,你是摸准了黄金荣的脉了,你这是在逼他行不义之举呀!还有你黄金荣,还要不要脸?露兰春是你门生张师的养女,从前叫你黄家公公,以后则改称你做金荣,你有脸面对?好意思答应?”林桂生对着镜子,伸出手指,想摁平眼角的皱纹,她叹息着想,“年轻真是无敌,纵有万贯家财,也抵不过年轻貌美,真是女人的悲哀……”她劝慰自己,“钥匙交就交吧!黄公馆里整日一大摊子的事情,我早就不想管了,现在肯有人接手,也省得我从此后再操心。”

    “什么!还有第二个条件。”林桂生彻底激怒了,“露兰春欺人太甚,就算我是娼门出身,可你也不过是一个戏子,就排名来看,七娼八戏九书生,论出身我们不相上下,你所擅胜场者,就是没被男人睡过,可我是黄金荣的第一任夫人,论资排辈我为大,他要娶你我不拦,可你却要坐什么龙凤花轿,明明就是讥讽我不是黄金荣明媒正娶的,讥讽我当初嫁给黄金荣不是处女之身……”林桂生黯然了,“他黄金荣居然能答应露兰春这样的条件,看来我们夫妻是走到头了!”她对杜月笙说:你去告诉黄金荣,叫他给我拿上五万块钱安置费,我走人。

    “桂生姐心里可真苦……”杜月笙不忍了,他说:桂生姐,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你再好好想想,别这么快就做了决定。

    林桂生心意已决地摇摇头,“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黄金荣如获大赦,心想,“五万块?这么便宜?不行,可别是个圈套,须得抓紧办了……”又想,“好一个宽宏大量的林桂生!我黄金荣谢谢你把我放生了……”他告诉马祥生,“去!快去,拿一张茶楼的地契去押五万块钱给林桂生,毕竟她主动提出来要银子,不容易啊!”

    杜月笙心怀不满,“桂生姐,黄老板不仗义,他家财万贯,戏院茶楼赌台开了好几处,还有若干地产,只给你区区五万块,有点说不过去呀!你放话,我再帮桂生姐讨些过来。”

    “算了吧!夫妻一场不容易,黄金荣虽名声在外,产业一大推,能拿出来的现金却没外人想的那么多……”林桂生阻止了。

    “哦!”杜月笙会意了,“林桂生这些年掌管黄公馆钥匙,仅私房钱就存入了一大笔,区区五万块,不如换个做事落门落坎的光棍名声!好一个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桂生姐呀!”

    拿到钱后,林桂生搬出黄公馆,杜月笙已经在西摩路给林桂生寻下一处新宅,装修一新。也不管黄金荣高兴不高兴,把林桂生接了过去。他这是报恩,也是落门落坎的行事,谁知道了又不竖大拇指呢?

    障碍没了,黄金荣早就迫不及待了,他红光满面地想,“哼!小乖乖,触死你,这下你没借口了吧!”他用一抬龙凤花轿迎娶了露兰春……

    当夜洞房,露兰春恶心的要命,红烛下的黄家公公不但脸上是麻坑,身上也全都是麻皮,她悲哀地想:这个人要当我的丈夫了,想想这一辈子,可太长了,又如何能熬的过……她看着黄金荣说:金荣,我想吐。

    “忍一忍,一会儿吐!”

    “忍不住了,我现在就想吐……”

    “嗯!吐吧!晚上的宾客太不像话了,为难你喝了那么多的酒……”黄金荣拉过露兰春,“乖乖吐我身上吧!”

    露兰春闭上了眼睛,“啊!好一个风流倜傥的浊世佳公子……”她强扭着自己念头,尽量在心头美化着眼前的这个麻皮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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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烟枪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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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荣自娶了露兰春后,整日除了强行与之嬉戏于床间,再就是与大烟为伍,除此之外,心灰意懒的什么事情都不想干。(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经他被抓跌霸之后,杜月笙的名气更大了,俨然已经有了黄浦滩青帮第一帮主的势头,他整日忙于应酬,从前一天一次来给黄金荣请安的规矩也破了,往往数日不来……马祥生对龙邵文说,“黄老板长期忧心忡忡,顾虑重重,一天天消沉,昨天还跟我念叨你了,阿文,有空去看看黄老板吧!”

    龙邵文说:“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黄老板再重新抖起精神。”

    马祥生是个聪明人,也不多问,只说,“咱们现在就去见黄老板,有什么好办法你直接跟他讲。”

    黄金荣正在大烟间酣卧,听说龙邵文来了,强打着精神坐起来,他指着一筒烟土,“陪我香一口啊!上好的大土……”他递过烟枪给龙邵文,说,“从前中国并无鸦片种植,是英国人首开先河,从印度循海途贩运鸦片入中国,这印度烟土分两种,由印度政府自种的称‘小土’,英国官方种的叫‘大土’,或称‘公班’、‘刺班’,现在国际上都提倡禁烟,英国人虽是鸦片的祖宗,但碍于声誉,也不敢公开再种植大土,所以这市面上的大土,全都是陈年存货,异常难得,尝尝吧!”

    龙邵文从不主动吸食鸦片,见黄金荣让他尝,知道推让就是不给面子,接过黄金荣递过的烟枪,吸了一口,赞美着,“土是陈土,兑烟膏的也是老手,比我那林则徐的味道还要正啊!同新土的暴躁、火气大相比,这老土确实烟醇、味厚,好!是真好啊!”

    “哈哈!”黄金荣一扫脸上的阴霾,得意地笑了几声,“这可是我藏了多年的陈年老土,寻常人是绝对尝不到的……”他幽幽神往,似乎在回忆往日的辉煌,“这还是法国人刚把我从苏州请到上海那年,一个洋人送我的。那年,我才三十三啊!”他笑着打断自己的回忆,“你尝着好,走的时候给你包些回去。”

    “那就先提前谢过黄老板。”

    黄金荣眯着眼睛,香完一筒烟,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虽东一句、西一句的有些夹杂不清,但龙邵文还是理出他话中的意思:先是暗指杜、张二人嚣张,用“少年休笑白头翁,花开能有几时红”,来暗示风水轮流转,劝诫龙邵文不要同他们一样,又用“衣服破时宾客少,识人多处是非多”暗示自己塌台跌霸后,风光不如从前,却妒忌杜月笙门前车水马龙,讥讽他多生是非……

    龙邵文听在耳中,知道黄金荣心中已经不平,只能劝慰说,“您正好乐得清闲,反正你是三鑫大股东,只管伸手拿钱就是了。全文字无广告”

    黄金荣无奈地自嘲,“月过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万事和,早年的雄心壮志已泯灭,也只能这样了吧!只是坐在这里等拿钱,就相当于等人施舍,授人以柄啊!”

    龙邵文笑了笑,无意中说,“黄老板端劳法国人的饭碗,界内烟商、土馆那么多,随便一划拉,可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又何必一定要等人施舍!”

    黄金荣听到“银子”二字,干笑几声,别有深意地看一眼龙邵文,“能来银子的生意早被月笙、啸林做了,三鑫已经控制了所有烟馆的供货生意,还能有什么钱好赚!”

    “黄老板,有一桩生意,一定还没人做。”

    黄金荣来了精神,“哦!是哪桩?”

    “烟税啊!”

    黄金荣刚提起的精神,一下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无精打采地说,“烟税是由三鑫贴印花,最后同洋人结算,这样的方法,还是你龙升开的先例,三鑫模仿在后!”

    龙邵文摇摇头,“不是印花税,是戒烟费、营业费等。”

    黄金荣对龙邵文的提议虽不感兴趣,但还是耐心地对他解释,“烟馆的税费一直是由巡捕房负责催缴的,这中间并没有什么花头,三鑫那里卡着进货数量,故而戒烟费也是按照烟馆的进货量的大小缴税,烟膏销量大,戒烟费缴得就多,销量小,缴的就少。有三鑫把关,烟馆逃不了戒烟费这一块……”他不愿龙邵文在此一问题上纠缠更多,又说,“不但戒烟费没花头可搞,其余如营业费、执照费、销费税、红灯捐等等,也没花头可搞。”

    龙邵文笑着说,“在大英地界,明面上虽是我龙升在销售印花,可背地里潮州帮却活动频繁,他们串通烟馆老板,低价倾销烟膏……”他拿出一个打好的烟泡问黄金荣,“黄老板,只从这烟泡之上,你能看出这烟膏是你三鑫的还是龙升的?”

    黄金荣摇摇头,“自然看不出。”

    “这就有了问题,烟馆老板低价购进烟膏,却全部打成烟泡,明面上摆放着贴过印花的正品,可暗中卖什么,咱们也不知道。这样的烟馆比比皆是,就算清查的力度再大,也很难找到他们的证据,更何况缉私人员早被潮州帮及烟馆老板收买,他们固然能查出什么,也不会向上去捅,而去选择收钱私了。”龙邵文问黄金荣,“黄老板,在法租界,这部分黑烟膏的各种税费,你能收得到?”

    黄金荣摇摇头,“这部分应该是数量极少。”

    龙邵文说,“少?至少一半对一半吧!这么大的花头,肯冒风险的人多不胜数啊!”

    黄金荣似乎有些明白,他笑着说,“你跟我说这些,一定是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说说吧!”

    “其实办法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当初威信社有个‘通’字辈的徐德武,黄老板想必熟悉。他对烟馆征收保护费的办法,就是按照烟枪的数量征收,有个名目,叫做烟枪捐。”

    “徐德武是我的门生,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是有烟枪捐这么一个说法……”黄金荣一下就从榻上跳起,“好主意,如果对烟馆也实行烟枪捐,不管他们卖的是不是黑烟膏,税费是一分也逃不了……”他心中飞快地估量着,“法租界共有烟枪两万多支,如果照烟枪捐的办法,就算每支枪每天收一块银元,只戒烟费一项的入账,就比从前多收十倍都不止,除去应该上缴洋鬼子的,这其中自是大有花头可做……”

    照理说发现了这样的好生意,黄金荣本应会同杜月笙、张啸林一同商议,由三鑫来做,可黄金荣始终怀疑这次塌台同张啸林有关,说不定杜月笙也有参与,既然这两人一门心思的想砍倒自己这棵大树,那也不能怪自己这棵大树不提携幼苗。他想了想说,“阿文!你龙升在法租界设家分号,专负责烟枪捐,我领着法国人的差事,没法抛头露面。”

    龙邵文也不客套,直接答应,“我正有此意。”

    黄金荣说,“主意既是你想到的,那你心里一定有数,这烟枪捐该怎么收?”

    龙邵文伸出一只手掌,“每只烟枪每天五块银元。”

    黄金荣大吃一惊,“阿文,这么个搞法,烟馆老板会造反的。”

    “黄老板,你还怕他们造反?你负责缉私多年,对烟土这行的利润,可谓是心中有数,烟馆所售烟膏,掺了各种东西后,一两的毛利,至少达到十块银元,你想想,一只烟枪从早到晚不停地有人在吸,要烧掉多少烟膏?除去空闲等客时间,就照每枪每天只烧五两膏计算,保守收入,也在五十银元之上,咱们只收他五块银元,不过才占其毛利的十分之一。”龙邵文一脸的坚毅,“黄老板,刚开始征收,自然会引起烟馆老板的抗议,但只要坚持下去,他们怕是只有点头的份,如此暴利,我不信他们有谁真的不想干了,他们不想干,无非是再迁入大英地界或是华界,到那时,只怕更由不得他们。”

    黄金荣老谋深算地说:温水煮蛙蛙不疼呀!开始的时候,每枪每天收上三块大洋,对那些烟商来讲,已经疼得要命了,等他们疼痛过去了,伤口快好了,也逐渐适应疼痛了,咱们再把他们的伤疤揭开,继续涨价,将来怕是五块也打不住,到时他们疼的习惯了,也就麻木的没了反应……

    龙邵文点头,不做任何据理力争,只说,“黄老板既然拍了板,就这么干。洋人的关结黄老板疏通,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办!”

    黄金荣突然觉得全身舒畅起来,塌台后的沮丧一扫而光,他想,“同阿文合作,简直是如沐春风,他最让人满意的地方,就是从不跟我争执,一切全由我说了算……”他却不知龙邵文心中的数字也是三块大洋,他之所以说五块之多,就是给黄金荣一个最后拍板的机会。

    最后就是黄金荣最关心的问题,他斜着眼睛看龙邵文,“收入如何拆账?”

    龙邵文来之前就想好了,当下说:这件事全靠黄老板周旋,黄老板自该独享一股,其余的就按照烟土利润的分配常规分配。黄老板觉得怎么样?

    这种分配方式让黄金荣觉得大有便宜可占,更何况依例上缴给租界的那一部分,当然也是由自己支配,给多少自由掌握,剩下的就进口袋。他当下答应,“就这么定了吧!”

    由于龙邵文早已成竹在胸,烟枪捐推进极快。法国人千里做官只为财,听黄金荣介绍了烟枪捐的种种好处,知道荷包又将因此而饱胀,故而一口答应。随即将此一精神发成文传达到界内各家烟馆。各家烟馆一算账,新税法比从前缴纳的税费多了何止十倍,纠集起来群起抵制,只可惜他们并非铁板一块,在龙邵文和黄金荣的分化瓦解、软硬兼施下,迫使他们最后都乖乖地缴纳了烟枪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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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情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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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邵文的生意做到了横跨华、英、法三界,妒忌眼红之人极多。全文字无广告因为顾菲儿的关系,马米顿时刻把关注的眼神放在了龙邵文的身上。

    恋爱中的人,对情敌的关注,往往比对情人的关注更多。此时便是这样,龙邵文的每一呼吸,每一举动,只要传到马米顿耳中,都会把他的神经牵动一下,有时还会把他的疮口揭起,让他恨不得拿着武器去找龙邵文拼命。每到这时,他就幻想自己生在了十八世纪的欧洲,那时的欧洲人是最文明的,可以公然去给自己的情敌下战书要求决斗,而不必担心在决斗时,遭到大批流氓的围攻……只可惜这里是新世纪的上海,马米顿绝不敢冒风险去给龙邵文下决斗的战书,他只怕战书一下,自己还没等上了决斗场,就已经遭到了流氓的暗算。他是全世界最希望龙邵文倒霉的,他几乎天天向上帝打小报告,希望上帝来惩罚龙邵文这个猪猡,可上帝似乎异常偏袒龙邵文这个异教徒,他非但没有倒霉,生意却越做越大,以至于马米顿都嫉妒的眼红。

    马米顿做的是香烟生意,向来对做鸦片烟生意的龙邵文不耻,他却不想,香烟与鸦片烟就像是一母所生的孪生兄弟,只有脾性不同,并无高下之分,都是害人之物。只不过香烟的毒性,比鸦片毒性略轻罢了。但正因香烟有合法的外衣,在利润赚取上,却又比鸦片更具迷惑性与持久力。香烟同鸦片一样,最初都是上流社会的时髦之物,后逐步才推广于民间。论历史的悠久程度,香烟不如鸦片在中国扎根更深。鸦片在明万历年间就已流入中国,而香烟则在清道光年间,才首度被宫廷洋务派官吏群起争逐。马米顿就以此为借口,来原谅自己的香烟卖不过龙邵文的鸦片……

    顾菲儿虽转变了对马米顿的态度,但态度依旧那么含糊,从来不与他谈论嫁娶。马米顿知道,她还惦念着龙邵文。他心痛的要命,可仔细品味这种痛,却又像是喝了一坛子醋般的酸痛,这种酸痛由心间反射到胃,再由胃反哺到嘴,以致他每一张嘴,都带着一种酸酸的味道。(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比如顾菲儿说,“我父亲说,最近英美烟的销售势头似乎不好。”

    马米顿则会说,“是呀!比起大烟来,香烟的销售自然相形见绌。”

    顾菲儿又说,“我讨厌大烟。”

    马米顿又会说,“是卖大烟的人伤了你的心,故而讨厌大烟吧!我怎么觉得,你对大烟有一种天生的亲近呢!”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浓浓醋意,总把顾菲儿酸到无语,每到这时,她就会想,“我本来发誓去把他忘掉,来接受你,可你却不停地强迫我去想。”

    ……不管是富商巨贾,官员政客,还是帮会大佬,演艺名流,都同寻常人一样,有着七情六欲,有着中国第一帮主美誉的黄金荣,也同马米顿一样,苦恼地深陷于情中。

    黄金荣得了个美女日日在枕边伺候,艳福无边,自然难免炫耀,可炫耀之余,也有烦恼,自打露兰春进门,拿了黄公馆的钥匙,掌了大权以后,黄公馆更无一日消停。露兰春恃宠而骄,对门人佣人一概不能以礼相待,就连马祥生这些黄金荣身边的老人,她也是说拉脸子就拉脸子,极不得人心。

    新婚第二天,黄金荣为讨好露兰春,叫厨房间领班,执上海水果界的富商“水果阿荣”亲自下厨,烧了一桌精美的菜肴请露兰春吃。“水果阿荣”亲自将一盅肥嫩的母鸡汤端到桌上……新娘子辛苦了呀……说完后他笑眯眯地站到一边,满以为冷若冰霜的新娘子会赏他一个笑容说,“阿荣哥辛苦了呀!”谁知露兰春只用筷子把满桌的菜肴随便地翻弄了几下,也不吃,只说,“原以为黄府里炊金馔玉,原来每天吃的却是猪食……”说罢拂袖而去。

    见阿荣难堪了,黄金荣尴尬着解嘲说:市面上若是能吃上一餐阿荣烧的饭,那是多么的有面子,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黄老板呀!都是我饭菜烧不好……”阿荣陪着礼。

    黄金荣一摆手,“这算怎么个事啊!我心中有数,跟你没关系。”

    阿荣心中也异常烦恼,“这个女人,太不给人面子了,就像是周幽王身边的褒姒,难缠的很,褒姒喜欢听撕破绸缎的声音,周幽王就叫人不停地撕绸给她听,她喜欢看烽火点燃时诸侯们拼命赶来救驾的场面,周幽王就不停地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周幽王被褒姒搞的亡国了,黄老板在走幽王的老路啊!早晚也得被这个女人搞塌台了,桂生姐呀!还是你在的时候好啊!”

    黄公馆阖府上下没有不怀念林桂生的。所有人都开始疏远了露兰春,露兰春无所谓,又不是丢她的人,她想,“就这样搞下去,黄麻皮你快休了我呀!省得一到晚上就想吐,就强迫自己想那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

    杜月笙听说黄府乱成一片,只苦笑着摇头。张啸林则“妈个x的,好呀!好呀!”地笑个不停,他们若非有事找黄金荣商议,很少再蹬黄门,“是啊!露兰春那张腊月寒冬的酷脸,谁他***爱看啊!”

    黄府折腾的没什么意思了呀!露兰春缠着黄金荣,“金荣,我要再去共舞台演戏,我想念舞台,舞台也想念我……”

    黄金荣不乐意了,“黄府不缺钱!不许你抛头露面,女人出去挣钱,这是让我塌台。”

    露兰春想着翩翩佳公子,小猫似地趴在黄金荣的麻皮上,忍着恶心亲了一口,“答应嘛!答应嘛!”

    黄金荣陶醉了,他把玩儿着露兰春那三寸金莲,有点动摇了……寻常女人缠过的小脚,不是酷似鸡爪,就类似猪蹄,又或似握拳。可她这三寸金莲,却贵在天生,自然伸展,纤纤如瓷,“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狐狸精。”他禁不住缠磨,他说,“去吧!真拿你没办法。”

    “露兰春这女人,让人觉得不踏实。”初始几天,黄金荣整日的接送露兰春,后来他也没了兴致,就让汽车夫、保镖跟着接送。露兰春反正已经是他锅里的肉,盘中的菜,一个破身掉价的戏子,任是谁也抢不走了。在黄浦滩,就连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公子卢小嘉,都因为惦记露兰春挨了黄金荣的两个巴掌,谁还敢胆边生毛,老虎头上拍苍蝇,比卢小嘉的胆子更大?黄金荣千算万算,却忘算了四个字:色胆包天……在这黄浦滩上,比卢小嘉敢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男人有的是……

    ……范得礼也深陷于情中,对他这样一个耄耄老者,身体的需求总是让位于心理的需求。可他最宠爱的梨花,却与自己的老兄弟寿得山勾搭上了。最让范得礼觉得难堪的是,梨花竟然从寿得山身上获得了生理的满足。范得礼不要求自己同老幺那些年轻人去比身体的强壮,但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居然比不过一个同龄人。

    老幺说,“寿得山敢动礼爷的女人,杀了吧!”

    范得礼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老幺,像是在说,“你不也动过我的女人么?”他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要不得啊!世上男人的想法若是同你一样,只怕都会深陷于互相的情杀之中,最后将无一幸免!”他摆摆手,“她们跟着我,本就是有所图,既然是各取所需,就没必要为此伤了兄弟情义。”他有些落寞地说,“让梨花走吧!让她今后跟了寿得山吧!”

    寿得山得到了梨花,却记恨着范得礼的宽容。贼的最大满足,莫过于偷而得手,当贼有天突然费劲地打开一间房门,去偷自己心爱的东西时,主人却突然出现,不屑地让贼把要偷的东西赶紧带走,这对于贼来说,是何等的屈辱,原来自己惦记了恒久的东西,于别人不过是一件想赶紧扫地出门的垃圾。于是贼的身份被辱没了,被人瞧成是乞丐了,迫不得已地接受着别人的施舍。

    寿得山从之前对范得礼的惧怕转而成了怀恨,不仅因为范得礼把他当做了乞丐而滥加施舍,更因他内心对范得礼生了愧疚,这种愧疚将使他的人格在范得礼面前永远低着一头。消除愧疚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被愧疚人的死去。寿得山对自己这种恩将仇报的想法更加愧疚,最终他却释怀,并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因为我曾经对不起你,所以更要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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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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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762/ 第一时间欣赏民国土商最新章节! 作者:松风寒所写的《民国土商》为转载作品,民国土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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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介绍:
清末民初,黑白行业风起云涌,其中最赚钱的就是“特业”,龙邵文出身市井小贼,为跻身特殊行业,他加入青帮,以青帮为基础,结识各类帮派中人。他钻营革命,以参加过上海起义为契机,结识了国民政府各色高官。为打通长江“特业”通道,他与洪门“白极公”联手,窃据了名满绿林“龙家帮”的第一交椅。成为了脚踩“官匪”两方,“青红”两帮的民国第一人。期间他假公济私远赴东北开设“龙行东省”公司、“远东劳务输入公司”,赴西北收剿群匪,赴新疆设龙升“特业”分号“龙行两疆”,赴苏联推销麻醉剂,止痛针……凡是赚钱的行业,就少不了他的资本,他的资本最终渗透到银行、纺织、面粉、钢铁、机械、制药、皮革、印刷、酿酒、采煤、五金、火柴、运输等三十七种行业,打造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黑金帝国……民国土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土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土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