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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风寒     民国土商txt下载     民国土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7 报号

    287 报号

    初次落草,即为匪首,千头万绪,纷涌而至。龙邵文并无为匪经验,杆匪的许多规矩、黑话,都需要从头学起,故而暂时离不开鄱阳湖,但烟土却不能随他同在,且不说烟土压了大笔的资金让他心焦,关键烟土并不是他一人所有,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何况土船每停留一日,就要发生运费、人工等不少费用,到时都需摊入成本,时间久了,怕会丧失价格优势。因此龙邵文让付伟堂、蔺华堂压船先行回上海,说自己处理完手边事,即刻返回。可蔺华堂说什么也不愿意走,一定要伺候在龙邵文左右,龙邵文觉得身边也不能没有一个亲信,就将他留了下来……

    临行前一天,龙邵文对汪莘函说:汪公子,我暂时回不去上海,你如果着急,我就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你拿着我的信去上海,可择良校就读。你如果不急,就等我处理完手边事情,咱们一块儿走!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吧!

    汪莘函没有丝毫犹豫,“我想先去上海。”

    龙邵文二话不说,笔走龙蛇般给汪莘函写了一封推荐信,很郑重地说:你拿着信去上海总工会,找一个叫林阅徵的,他见信之后,自然会把你的事情办好,至于你的学费及生活费,我在信中已经交代清楚,他自会对你予以资助。

    汪莘函见龙邵文飞快地就把信写好,装了信封,心想:没想这龟儿子倒是好文笔,似乎只一句话就可把事情交代清楚,这倒也不容易。他接了信,却有些将信将疑,“姓龙的只凭这聊聊数语,就能让老子择良校而就读?格老子的,怕是有吹牛之嫌……”途中他拆开了龙邵文的信件,想看看他到底写的什么,一看之下,不禁目瞪口呆,信上只歪七扭八地写了一句话:上学给他办,缺钱给他花!落款是一个张牙舞爪就欲翱翔九天的“龍”字……

    唐嫣知道后说:龙先生,你把汪莘函都送走了,怎么不把我也送走呢?

    龙邵文笑了笑,“汪莘函一走,可就没人再给咱们捣乱了,所以我是一定要把他送走的,至于你嘛……他“嘿嘿”干笑数声,眼乌珠贼兮兮地转了几转,“我这里还缺一个压寨夫人的名头,你要是走了,我又去哪里找?”

    唐嫣知道龙邵文不怀好意,脸一红,走开了……

    ……龙邵文入主席家帮后,很快就收编了韩子敬匪帮残部,将韩部匪众全部补充进了席家帮。宫庆春见状,也宣布解散宫家帮,与龙邵文部匪合一处。宫庆春建议说:现在三帮合并,再打席家帮的名号,恐不合时宜,也容易招致我宫家帮与前韩家帮的众弟兄不服,干脆弃席家帮的名称不用,重新在鄱阳湖组成龙家帮。此建议大合龙邵文心意,当即采纳。

    鄱阳湖各路小股湖匪闻讯,纷纷前来投奔,龙家帮势力顿时大增。此种情况下,匪帮的兄弟纷纷倡议:不如举行一个拉杆开山大会,用以向四方匪徒昭告龙家帮的成立,同时吸引志同道合者加入龙家帮,以壮大龙家帮的实力。

    龙邵文素喜热闹,欣然接受,随即令众匪加紧筹办……

    土匪相信“没有报号不发家”的道理,故而多数土匪都有报号,宫庆春的报号为“霸南天”,韩子敬的报号为“震赣边”,姜佩环的报号为“江湖春”,土匪有了报号,此后的名头才能越叫越响,所以他们都纷纷给自己起一个听起来朗朗上口,又特别有气势的报号。

    龙邵文身为匪首,又岂能不去凑这份热闹?他听别人报号响亮,不免心痒难搔,琢磨着也给自己来一个报号,可琢磨来琢磨去,都没能琢磨出一个既能代表身份,又朗朗上口,使人容易记住的报号。眼看开帮大会临近,他却依旧没想出一个呱呱叫、堂堂亮的报号,不禁大为犯愁,“***,到时宾客齐聚,老子却没有一个好听的报号撑门面,岂不是大大的塌台?”情急之下,他让唐嫣来帮他一起想,可唐嫣又哪有当匪徒的经验,所想出来的报号不是风花雪月,就是梅兰竹菊,什么“一枝春”、“夏里红”、“傲秋霜”,“迎冬俏”

    ……龙邵文听了更是气恼,“听着都像是女匪的报号,跟老子是一点边儿也不靠。”他说:这些报号,等你做了压寨夫人后,自己留着用吧!

    蔺华堂见他大为光火,建议说:不如从旧小说中找些灵感,不知龙先生是否读过《水浒英雄》?里面的好汉,几乎都有一个响亮名头,何妨借来一用。

    龙邵文眼睛一瞪,“***,这好主意,你怎地不早说,一定要等屎都憋到了屁股门,才想起上茅厕!快,快给老子去找,老子好快些从中扒一个响亮的名头……”

    当夜,他对着《水浒传》、《西游记》等小说苦思冥想,想从中找到一点儿感觉,当他看到齐天大圣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倒五行山下的时候,突然来了灵感,他拍案而起,喊进蔺华堂说:孙悟空可算是千古第一土匪头了,他上得天、入得地,无所不能;捣幽冥、闹天宫,胆大妄为。结交的各路神仙权贵、妖精怪兽不计其数,可以说是土匪里最厉害的角色!***!老子就报号“齐天大圣”,既风光又响亮,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土匪,还不太招摇!你感觉怎样?

    蔺华堂连竖大拇指,“很好听,很气派。”

    “好!就这么定了,老子就报号齐天大圣!”

    唐嫣听说龙邵文想出报号,自然替他高兴,她问:不知龙先生报号什么?

    龙邵文一本正经地说:齐天大圣。

    唐嫣听后捂嘴一笑,说,“嗯!很响亮。”心中却想,“叫齐天大圣还好,总比叫混世魔王要强的多。”

    报号既定,龙邵文旋即派出无数的匪众,持了自己报号为“齐天大圣”的名帖,前往全国各地的绿林之中,广撒英雄帖,邀请各路绿林豪杰前来鄱阳湖为龙家帮拉杆开山捧场。

288 扯旗拉杆(上)

    288 扯旗拉杆(上)

    龙家帮开山之日,长江沿线各路湖匪、山匪纷纷前来捧场。甚至连远在洞庭湖、太湖、巢湖的湖匪也不远千里送来贺礼匾额。山匪来贺的更是不计其数。从湘西的湘匪、到四川的棒子,以及各种独行大盗也纷纷来人或托人送来贺礼。唯一缺憾的是东北四省那数千股胡子却因路途太远,龙邵文没送请柬过去,故而他们无一到场。

    虽然在这兵匪不分的时代,没人会觉得当了土匪就可耻,可龙邵文还是把此事的传播程度,仅仅限制在匪帮当中,因此什么军阀政客、商贾大亨,他是一个也不请,道贺之人除了匪徒就是匪徒,再无旁人。不过军阀兼土匪的却是例外,像此时已任直鲁联军第五师师长的官匪孙殿英;肆行劫杀于陕甘宁绥,以夺人妻、孤人子,掠夺财物为己任的巨匪兼军阀:“西北群马”;以及号称绿林第一大学“嵩山学派”毕业的,自称为“陕甘总司令”的官匪刘镇华,及他的兄弟柴云升、张志公、憨玉琨等,也都接到了龙邵文的请柬。不过这些人多数因军务在身,再则为避嫌疑,本人均未曾亲自道贺,但都发来贺电,或派了副官、携了厚礼前来恭贺。

    其中孙殿英的贺电为:绿林新起,龙氏旺族,盛极一时,祥开百事,弟远在鲁豫,未能亲临躬与盛会,特遣人呈足金百两代为致贺,特电申意,恭颂荣禧,弟孙殿英叩……

    刘镇华的贺电内容为:贵帮开帮至典,未克趋贺。至为歉疚,肃电布达,聊申贺意,附送上好西北烟十担供兄品鉴。弟刘镇华拜……

    “西北群马”之马鸿逵的贺电则为:来书诵悉。开香设堂,古今通义。龙帮祭礼,尤为钦慰,惜西北江南道远未能亲贺,奉寄拙作楹联一副,籍表徽忱。与此顺颂邵文仁弟。马鸿逵手启。楹联上为:苏南黄浦滩,飞龙在天,好收秋色江声,宏观大起。下为:赣北石钟山,我辈英卓,定卜绿林栋梁,伟业弘扬。

    其余道贺之电文多如雪片,不一一附录……

    自古官、匪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亲兄弟,他们欺压的都是老实百姓,警察不通匪,也就不能叫做警察。黑势力、土匪,如果不与警察勾结,也就成不了气候。这种事情由古至今已成通例,也不分什么朝代……龙家帮地处湖口县,龙家帮开帮大典即便没有通知湖口县的任何官家,湖口县的警察局局长许士林还是亲自送来贺礼,并赠匾额“德垂千秋”一块,以期与土匪交为朋友,以后也好联手祸害地方……

    开帮前三天,龙邵文命人在石钟山顶、提前竖起的两根旗杆上、扯起了两面硕大无比的杏黄大旗,左面大旗上绣着四个红色大字:“齐天大圣”;右面大旗上也是四个大字:“替天行道。”这右一面大旗上的内容,是他从《水浒传》中得到的灵感。这两面大旗委实太大了,以至于向上挂的时候,每面大旗都动用了壮汉二十人,才勉强把大旗控制在手中,没有被山顶上的大风吹去。

    有道贺的人乍见大旗,不免头脑发蒙,以为来到了“花果山水帘洞”的洞天福地,还有的人却认为到了“水泊梁山”的聚义厅。

    对前来捧场的各路“英雄”,龙邵文无不执之以礼,热情款待,特将“浣香别墅”中的“听涛眺雨轩”与“芸芍斋”全部腾出来,用以接待各方宾客,又在其中摆放烟榻数十张,提供上好的云土,以供来宾喷云吐雾的享用。由于前来道贺的匪徒太多,“浣香别墅”实在是容纳不下,龙邵文为此又包下了湖口县城内的所有旅馆、饭店、娼楼、妓院、赌场、戏园,烟馆、土栈,用来接纳和招待贺客、来宾以及帮会中人,费用则全部由龙家帮承担。当时,东起太湖,西至洞庭,北往豫皖、南至滇黔,在通往九江、湖口的公路、土路、水路上,荷枪实弹的土匪、帮会的徒子徒孙,络绎不绝。其中十之**是去往石钟山为龙邵文拉杆开帮道贺的……

    开帮前两天,龙邵文又派兄弟下山强行请来戏班子,在山上搭台唱戏,逼迫戏班子抓紧排演色情戏。所排演戏文内容,都是土匪喜闻乐道的,什么“牛郎织女天河配”、“七仙女月下缠董永”、“张生巧戏崔莺莺”“猪八戒桂下睡嫦娥”等不一而足。

    开帮当天,龙邵文命人把各路匪徒送来的匾额叫人抬了,沿江抓了无数的吹鼓手、敲敲打打地从湖口县城一路抬到石钟山上苷园忠义堂。沿途引来百姓驻足围观者极多。抬匾的匪徒皆身穿龙邵文亲自设计的法式制服,头戴抢劫得来的钢盔,脚穿长筒马靴,抬头挺胸,端是精神无比。排在头一块的匾额,是号称“江湖上的狼、绿林中的虎”的湘西巨匪姚大榜送的“侠肝义胆”;紧接其后的是龙山县匪首瞿伯阶送的“忠义无双”;再接下来是洞庭湖湖匪头子段庭秀送的“名镇两湖”,以及太湖湖匪潘君书送的“盗亦有道”,再后面则不伦不类地跟了块陕西萝匠出身的巨匪唐鼎送的“孝思不匮”,此匾额意在提醒龙邵文:河深海深江湖深,均深不过父母恩,喝水不忘掘井人,即便做了匪首,也不要忘记对父母尽孝尽道……排在最后压阵的一块匾额最大,是附近县城乡绅百姓送的“造福一方”。此一匾额,是湖匪强行索取而来,自然代表不了百姓之心声。要是真允许百姓随意送匾而又不追究其责任的话,百姓倒是真想给他们送一块大匾,上书四个大字:“为祸一方。”

    匾额之后,就是仪仗,仪仗所用銮典,自然也是匪帮历年抢劫得来之物,龙邵文也不管能不能用,用得合适不合适,反正是一股脑的都让人抬了以壮门面。仪仗最前面,由八八六十四名高大的匪徒扮了金甲武士,手持古色古香的金瓜银锤、刀枪剑戟在前开路,后面跟着的是手持小旗子不停向前挥舞的匪徒,旗子上写着的字是一摸一样:恭祝龙家帮拉杆开山。这些手持小旗子的匪徒跟在宫廷銮驾般的仪仗之后,很有几分古今结合的味道。乍看上去,颇像是辛亥革命胜利后,革命群众在欢呼推翻满清旧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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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 扯旗拉杆(下)

    289 扯旗拉杆(下)

    仪仗之后就是湖匪的阵容展示。走在最前面的是穿黑拷绸短打的九九八十一名匪徒,匪徒高矮一致,衣襟中分不系扣子,里面也再不穿衣服,只露出胸前丛丛黑毛。头裹黄绸布,手中都拿着厚厚的金背砍山刀,把刀刃冲前,往肩膀上一靠,行动起来步履整齐。接着就是九九八十一名拿着长枪的匪徒,这些匪徒与前面持刀匪徒的装扮一样,只不过把手中刀换成了枪扛在肩上。再接下来的就是短枪队,短枪队人数最少,只有七七四十九人,穿着也与前面的匪徒不同,都是清一色的黑丝绸长衫马褂,头戴礼帽,眼架当时最流行的圆片小墨镜,腰里别着撸子。

    短枪队之后,身穿一身雪白丝绸长袍的龙邵文,哈哈大笑数声出场,笑声中自然是匪气十足……只见他带着刚任命的匪帮四大金刚,在众宾朋的簇拥之下,风光无限地登了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上了山,来到苷园的忠义堂前。

    此时的忠义堂早已收拾的平平整整,所有凹凸不平之处,全部用白石灰填平,上面撒上黄土,地上再无一处坑洼。忠义堂外挂一副黄底儿红字对联,上书:水源木本忠义堂,春露秋霜龙家帮。堂内红烛高烧,香烟缭绕,十八般兵器插在两边木架上,看起来威严无比;继而鞭炮齐鸣,钟鼓不绝,在七七四十九名短枪悍匪的护卫下,鄱阳湖龙家帮帮主“齐天大圣”龙邵文进入忠义堂,接受众匪徒们的拜见。此时他早已换下长袍,头戴紫金冠,内着八锁连环铠甲,外披赭黄龙袍,脚穿方头朝靴,整个一个面南背北,仿若升等龙殿的九五至尊的皇上。假如他的紫金冠上再多两根长辫,手中再持一根如意金箍棒,那就与齐天大圣真的没了两样。

    忠义堂中开帮大典之后,龙邵文就把前来道贺的群匪都请上了山顶的梅花厅大摆筵席款待。由于前来捧场的匪徒太多,梅花厅招待不了这许多来人,龙邵文便命群匪一起动手,要他们将梅花厅前的梅花树尽数铲去,好腾出地方来摆酒请客。群匪没一个是文雅爱梅之人,见龙帮主下了这荒唐命令,竟没一人出言劝阻,反而十分忠心地执行了这一乱命。或刀砍,或锹铲,或手拽,没多大的功夫,梅花厅前彭玉麟辛苦数年种下的、与梅花女的爱情见证梅花树,便被清除殆尽,再不剩一株。若彭玉麟泉下有知,又不知该怎样伤心难过。

    前来道贺的群匪粗鄙之徒居多,酒足饭饱后,有那素来不合的,便借着酒意寻衅闹事,拔枪滋事,一言不合,就抄桌子、抡凳子开打,只可惜了那些古旧的红木家具,在群匪的手中,都成了袭击对方的武器。只一顿饭的功夫,就把个典雅幽静的梅花厅搞得是乌烟瘴气,纷乱不堪。厅中家具尽数捣毁。幸亏龙邵文弹压的早,不然在这开帮的大喜日子,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来,把喜事办成丧事。

    开帮仪式前后共进行了七天,所到匪徒不下万余,期间不算吃喝用度,仅鸦片一项就消耗了三千多两,折合大洋万数之上,这在只进钱、不出钱的群匪当中,可算是大手笔了。当然龙邵文不会让这笔钱白白地就这么流走了。早在开帮之前,他叫手下湖匪打着赞助之名去四方县城找大户人家送条子去“开借”,额度视对方家财而定,或要鸦片,或要粮食,或要光洋,如果事主照数付出,龙邵文还给其出具收据,将其纳入自己的保护。如事主抗拒不借,则记下姓名住址,只等开帮大会结束后再找其算账。开帮大会期间,鄱阳湖众匪则谨遵龙邵文敕令:“斋戒”七日,不准打砸偷抢。

    此一开山大典,鄱阳湖“齐天大圣”的美名扬遍除东北四省、新疆、台湾之外的全国匪帮,匪徒中只要一提起“齐天大圣”之名,无不点头说:好大的气势,好大的排场、好大的场面,真是替咱们这些绿林中人长脸。

    经此开山大会,龙家帮在众匪帮中名气大振,声名鹊起。在匪帮中竖立了极高的权威和声望,所到之处,各路土匪无不给其面子,以至后来达到一言九鼎之境界。这其中原因不仅是龙邵文手面阔绰,出手大方之缘故,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鄱阳湖匪扼长江之咽喉,往来船只若是没有龙家帮点头答应,那是无论如何也通不过。众匪常年行劫,难免有时候会借其地盘干些不法勾当,因此这“齐天大圣”是说什么也不能得罪的。龙邵文当然也因此风风光光地过了一回土匪瘾。

    至此,“想风光、拉大杆”成了无业游民以及各地土著豪强纷纷追求的时尚。各地土匪纷纷效仿,在神州大地上四处“拉杆开帮”。以至于万里锦绣河山四处匪患不绝。

    所谓“拉大杆”就是拉拢无业游民加入杆匪,拉杆之人成为众匪之头儿……

    开山大会后,龙邵文让人捉来了那些在大会期间不予配合的地主老财,逼着他们说出家中钱财的下落,然后就派人前去抢劫,对那些十分配合的财主,龙邵文通常会网开一面,少罚一些钱财就放了人,对那些死不悔改的,龙邵文则毫不客气,通常都是把他们交给手底下的匪首,任他们随便处置。但有一条:若非罪大恶极,不许伤其性命。

    这天手下兄弟抓来了湖口县的小地主苟金生勒索钱财。龙邵文亲自审讯苟金山,要他交出所收藏的财物,却被苟金山直接拒绝,龙邵文顿时无招,不知道怎么下手才好。就把苟金山交给刚提拔起来湖匪小头目罗洪超处理。自己则在一旁观看、学习湖匪敲诈勒索的手段。

    罗洪超下令将苟金山的衣服全部剥光,在他身上涂满烂泥,置于太阳下暴晒。龙邵文大为不解,但也不好询问。午后,紧贴在苟金山皮肤上的烂泥水分被蒸发,泥巴收缩。龙邵文看了苟金山痛苦异常的表情,这才明白烂泥收缩时可把身上皮肤拽得生疼无比,严重时还可将皮肤从身上拽掉。不由得对湖匪刑讯逼供的这一套手段极感兴趣。

    他对苟金山说:老子劝你还是乖乖地把钱拿出来,请大家帮你分着花了吧!有命才能花钱,如果把命都丢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谁知苟金山极为强悍,虽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可依旧铁嘴钢牙,一字不说。龙邵文有点儿无计可施,只好看着罗洪超。罗洪超用点燃的蜡烛烧苟金山的腋窝。苟金山疼的死去活来,可兀自强抗。罗洪超又让人端上来一口烧红的铁锅,扒光苟金山的衣服,就要把他摁在铁锅上烙。

    龙邵文不忍再看,正要离开,苟金山突然说:龙帮主,我说,我全说。

    龙邵文“哈哈”笑了几声,骂道:***,你早说了,何必受这罪?受了半天罪不还得说?换做是老子,没等你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早就全招了,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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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 斧头党

    龙邵文在鄱阳石钟山开山之际,付伟堂押着四船烟土先行回到上海,至此,一条的烟土贩运线路就此开通船在码头才一停靠,自有“龙升脚力行”的数十名脚力,在脚夫头冯易简的指挥下上前卸货,将货物屯入公栈……

    众兄弟、门生闻讯,纷纷赶到码头来接,码头顿时车马拥堵,冠盖如云明白的人都知道是龙升大老板、烟土贩子龙邵文归沪,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上海又来了哪一位权贵

    付伟堂下船后,众兄弟不见龙邵文踪影,大为奇怪,纷纷向其询问付伟堂笑着说:阿文在鄱阳湖当了山大王,成了湖匪的帮主,杆匪的头目,此时他手中杂事缠身,正在筹办龙家帮的开帮大典,恐怕要过一段日子才能回来

    朱鼎发、吴文礼、章林虎等兄弟听说龙邵文落草为寇了,无不愕然叶生秋摇着头,“阿文怎地又去当了湖匪?这要是传了出去,会伤了他的颜面,他辛苦积攒下来的那些清誉,怕要毁于一旦”

    章林虎则赞道:我早知道阿文藏头露尾,最善于兴妖作怪,这下他当了山大王,自是为我等兄弟面上增光……

    付伟堂说,“阿文当了山大王,除了咱们这些兄弟外,旁人并不知情,伤不到颜面”他见老兄弟基本都到了,却独独缺了赵孟庭,就问朱鼎发,“孟庭呢?怎么不见他的人?

    朱鼎发说:赵孟庭这两天碰到了麻烦,正在处理

    付伟堂关心赵孟庭,忙问:他碰到了什么麻烦?

    “是斧头帮的麻烦……”

    ……早在龙邵文离上海赴川之后不久,黄浦滩就疯传斧头帮四处作恶杀人的消息受龙邵文之托接管了斧头帮的赵孟庭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在斧头帮上上下下展开排查,约束帮众,禁止他们再出去为恶谁知恶性案件还是不断发生,数月间,先后有三位黄浦滩名人遭到了斧头帮的绑架与暗杀,至于平时小的敲诈勒索、绑票暗杀之事,是时不时地就传入赵孟庭的耳中时人也不管这些事情是不是斧头帮干的,反正一概统统地扣在了斧头帮的头上,使斧头帮名声丧尽,恶评如潮人们谈起斧头帮,无不闻虎色变,颤若筛糠,唯恐斧头帮的强盗就在身边隐藏,手中举着血淋淋的利斧,随时都会朝着自己砍来一样

    恶**件初发时,赵孟庭还真的认为是斧头帮的兄弟背着自己去干这些不法勾当,能遮掩的就赶紧去遮掩,尽量把事件的知情人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同时他又修订了为严厉的帮规,也因此处罚了一些为非作歹,不听命令的帮众即便这样,案件还是不断发生,似乎不但没有终止的可能,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嫌……这下引起了赵孟庭的警觉,他派手下最可靠的兄弟吴永生到案件发生最频的爱多亚路去打探消息,吴永生带回来的消息却让赵孟庭大吃一惊,吴永生说,“这些案子不是咱们斧头帮兄弟干的,都是一个叫于金宝的人干的”

    赵孟庭不解:他做下的案子,又怎会赖到咱们斧头帮的身上?”

    吴永胜说:于金宝组织了一个以他为首的“斧头党”,经常在爱多亚路的宝裕里、宝兴里、宝成里、中华里及相邻的几条街路活动他们的作案工具,与咱们的一摸一样,都是短柄斧头,他们拦路抢劫的时候,被抢者如果反抗或呼救,就立即被他们杀害百姓对此恨之入骨,可是又没办法

    “触他娘租界捕房不知道这种情况啊他们都是吃闲饭呀”

    “捕房自然了解内情却拿他们没办法”

    赵孟庭稍加思索,马上明白了租界捕房拿他们没办法的原因:爱多亚路地处公共租界与法租界交汇处,可以说是黄浦滩最宽敞、最热闹的一条马路马路两侧分归公共租界与法租界管理歹徒在公共租界犯了案子,就跑到法租界躲着,要是在法租界犯了案子,就跑到公共租界躲着,这样两面租界的巡捕房,都拿他没办法,抓他们不着

    吴永生接着说:于金宝的斧头党,与咱们的斧头帮只一字之差,外人往往分不清楚,凡是一有案子发生,万夫所指斧头帮,究其原因,不排除咱们斧头帮名声太响所致

    赵孟庭“哼”一声,“放下斧头党祸害无辜民众不说,仅凭他们打着咱们斧头帮的旗号,到处为恶,给咱们的斧头帮身上泼脏水这一条,就非得把这个斧头党灭了不可”

    吴永生说:赵先生,您想怎么干?我这就去安排

    赵孟庭沉吟片刻,他说:只于金宝一人,怕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掀起如此恶浪,他的背后,恐怕还有什么靠山?

    吴永生想了一会儿,摇头说:这个倒没听说

    赵孟庭沉思了良久,才说:好端端地就突然冒出一个斧头党来,而且时间不早不晚,偏偏在龙先生去了四川以后他们才出来折腾,我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说法永生,你再去给我打听一下,看看这个于金宝平常都同什么人来往

    ……两天后,吴永生回来说:打听清楚了,于金宝除了带人抢劫之外,经常往丽都花园舞厅跑

    “丽都花园舞厅?”赵孟庭也曾听说最近黄浦滩开了一家丽都花园舞厅,老板是杜月笙手下四大金刚之一的高鑫宝高鑫宝是球童出身,懂英语,早年一直跟着杜月笙混码头、抢烟土后来出来单干,早已经混出了模样赵孟庭心想:于金宝常去丽都干什么?他与高鑫宝有什么关系他问:于金宝除了经常去丽都舞厅外,还去过什么地方?

    “去过季云卿那里一次”

    季云卿是青帮大字辈曹幼珊的开山门弟子,属于“通“字辈,年岁同黄金荣相仿,二人曾结拜过兄弟,在黄浦滩边很有一些势力,公共租界捕房督察长陆连奎就是他徒弟之一此人不但与黄金荣交好,与张啸林、杜月笙也过往甚从

    赵孟庭点头说,“看来于金宝多少有些背景,他不但与高鑫宝勾结,还同季云卿有些过往贸然动他,怕有人替他出头,到时候闹得僵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他琢磨一下,又说,“这样,你给我准备一张拜帖,我去拜会一下高鑫宝把于金宝做的事情提前给他透露一下,看他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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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 捣乱的驼子

    291捣乱的驼子

    吴永生摇头,“赵先生,于金宝的斧头党冒充咱们斧头帮到处戕害人命,何曾又同我们打过招呼,依我看,不如直接出手绑了他,往江里一沉,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惊动任何人到时候别人就算知道是咱们干的,没有证据,也奈何咱们不得”

    赵孟庭做事一向沉稳,但这次却动了真怒,他盘算吴永生的话,觉得没错,他琢磨,“对付这样的小人,又何必大动干戈惊动四方,直接下手除去,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他说,“就照你说的做不过此事一定要保密,事先一点风也不能透出去,一定要做的干净利索,鸡犬不惊,完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赵先生请放心,我亲自带人去办这件事儿”

    赵孟庭有些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定要摸清楚情况后再动手,动手之前先通知我,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也好提前准备”

    吴永生点头说:好我一定小心

    ……高鑫宝使劲地嘬了一口烟枪,瘦干的脖子上青筋毕现……自从跟杜月笙搞烟土发财后,他势力逐渐增大,除照定例,从三鑫公司支一份薪水外,还经营着自己的生意丽都花园舞厅,就是他近开业的生意之一他现在生活的极为惬意,早晨睡到自然醒,早餐过后,香上一筒,然后去三鑫点个名,出来后,就去照看自己的生意,余下的时间,几乎都泡在丽都花园舞厅……

    素有“东方不夜城”美誉的上海十里洋场,整夜灯红酒绿,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夜夜笙歌,欲拒还迎舞女们的功劳此时的黄浦滩,除了洋人开设的舞厅外,华人开设的舞厅还不算太多,只“黑猫舞厅”、“月光舞厅”等等寥寥数家高鑫宝脑子灵活,瞅准这是一行赚钱的生意,及时开办了丽都花园舞厅,想从其中分得一杯羹

    丽都舞厅在麦特赫司脱路中段三百零六号,原属上海地皮大王程家的豪宅,高鑫宝将之盘下后,在其中大兴土木,将豪宅中原有的亭台楼阁改建为大小舞厅各一间和其他待客室若干间,还在其中辟了洗浴池,除了经营陪舞这一主营项目之外,还提供酒饭鸦片,按摩洗浴等其他服务项目舞厅初开,就成了黄埔滩边轰动一时的型消费场所丽都花园舞厅白天基本不营业,只有到了晚上才开门纳客高鑫宝为从洋人的舞厅里多拉一些客人过来,特意开出优厚条件,请了一些大牌舞女来丽都坐阵,目的就是为了提高丽都的知名度

    吴永生盯了于金宝两天,发现他在丽都不开门的时候也经常过来,吴永生分析:于金宝来这里一定不是消费或者是找相熟的舞女,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找高鑫宝

    在随后的几天里,吴永生又发现,于金宝每次抢劫或勒索之前,总要来丽都走一遭,为此吴永生断定,丽都的老板高鑫宝才是斧头党的幕后老板他发现这一情况后,没太敢轻举妄动,而是把这一情况向赵孟庭做了说明

    此事并不在赵孟庭的意料之外,他之所以让吴永生在动手绑架于金宝之前通知他,就是怀疑高鑫宝参与了此事高鑫宝的后台是杜月笙,为此赵孟庭不能不有所顾忌他知道龙邵文与杜月笙的关系,虽然说不上有多好,却绝对不差也知道二人时而互相利用,时而又相互拆台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莽撞,而破坏了龙邵文与杜月笙之间那种互相依存又互相倾轧的微妙关系赵孟庭并不惧怕高鑫宝,他只是担心一旦与高鑫宝大动干戈,会伤了龙邵文与杜月笙之间的脸面因此必须要想一个办法:既能除去斧头党,又不能给高鑫宝留下与自己翻脸动手的借口……

    赵孟庭思索良久,觉得只有叶生秋出面,才能打破他们之间的平衡,也只有叶生秋才能压的住高鑫宝,才能让他吃了亏也不敢四处声张赵孟庭随即去找了叶生秋,把自己的想法对叶生秋说了,叶生秋说:你只管让吴永生去动于金宝,余下的事情我来给你处理,保管让高鑫宝乖乖地吃个哑巴亏

    有了叶生秋的承诺,赵孟庭再无顾忌,他吩咐吴永生,“尽快摸清于金宝行踪后告诉我,我亲自去会会他,咱们这一次不但要灭了斧头党,还要洗清斧头党几个月来泼到咱们身上的脏水”

    ……这夜华灯初上,丽都花园舞厅准时开门营业,侍者把黄浦滩所有舞厅门口都要立着的一块“穿制服者谢绝入内”的木牌子摆在了舞厅门口门口还站着一些身材曼妙,穿着暴露的舞女,舞女遇到衣冠楚楚前来舞厅消费的华人,就用勾魂般地眼神打着招呼,拉拢他们购买舞厅的门票以求提成,若是遇到洋人,嘴里则喊着蹩脚英语,直接招揽生意

    一个身穿码头工装的驼背男子走到舞厅门口,一扬手中门票,就要向里走舞厅侍者伸手拦了他,似乎连话也懒得跟他说,只用手指了指门口放着的牌子

    驼背男子把嘴一疵,露出满口的黄牙,他笑着说:我不认字

    侍者白眼一翻,走到木牌前,用手指敲响木牌,说:穿制服者与驼背谢绝入内旁边几个兜客的舞女听了,都高兴地笑出声来,此时舞厅还没有上人,舞女们正觉得无聊,能看到侍者消遣这个驼背人,多少能给她们枯燥无趣的生活添加一些乐趣而侍者也为能引来舞女发笑,而得意起来

    驼背男人止住了笑,露出一脸的愤恨,他推开侍者,把木牌一脚踢翻,伸脚上去,“喀嚓”一声,把木牌踩成两半,再吐一口浓痰上去……侍者一看竟敢有人上门捣乱,忙跑进舞厅,招呼看场子的“抬脚大班”说:门口有个驼背男人在捣乱,踩断了放在舞厅门口的木牌

    介于高鑫宝的名气,舞厅极少敢有人前来捣乱,看场子的抬脚大班们正闲极无聊,都觉得整日拿着高宝鑫给的薪水,却不能为他出上一丝力气,很是不好意思此刻听说门口有人捣乱,顿如见了血的苍蝇般兴奋起来,好不容易盼来了麻烦,他们都想好好表现表现,让高老板看看,他们并不是白吃闲饭他们个个瞪大着眼睛,纷纷冲出门外,在高鑫宝的司机吴四宝的指挥下,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围着驼背男人就是一顿暴打,只恐下手晚了,不能在高鑫宝面前表示自己的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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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 剿杀斧头党(上)

    292 剿杀斧头党(上)

    吴四宝,江苏南通人,曾拜绰号为“烂脚柄根”的无锡人荣炳根为老头子。他生的魁伟强壮,体重最少在一百八十斤之上,性格好勇斗狠、粗卤野蛮,丝毫不像是江淮人,倒像是燕赵间的产物。投高鑫宝之前,他白天晚上的在街上闲逛,爱管闲事,打架滋事就是他的职业,由于他身材魁梧,遇到场面从不吃亏,还曾几次三番把前来干涉的租界巡捕抛到河里去,后来捕房反而与他结出了交情。以致他十六岁,就领得了租界的护照,及佩枪执照,混出名头为“马立司小四宝”。在沪西,只要提起马立司小四宝,人人皆知。

    可好勇斗狠终不能当饭吃,他手下虽带有一些兄弟,但苦于囊中羞涩而分崩离析,他也不得不屈身与高鑫宝门下,干打架的老本行讨口饭吃。吴四宝人虽粗鲁,又斗大字识不了几个,却知道怎样对老板恭顺,只要能博得老板的欢心,他毫不考虑,毫不迟疑去执行。别人不肯做或不敢做的事,他奋勇当先,做得彻底干净,他虽是高鑫宝的司机,却俨然以高鑫宝手下一号人物自居,只对高鑫宝一人还算恭敬,在别人面前却嚣张跋扈,高鑫宝对他所为素有耳闻,知道他是中山狼一类人物,对他也不是特别看重,只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让他开着车,也好对他有所约束。

    ……挨了打的驼背男人并不还手,只拼命地用手护着自己的头,任凭身上挨着抬脚大班们的拳脚。

    个别抬脚大班打了几拳后,觉得这么多人围攻一个驼背残疾人胜之不武,怕让路人看见笑话,就主动撤手,站到边上去看热闹。而其余人却依旧不依不饶的,似乎非要把眼前这个驼背男人打死了才肯罢休。

    眼见驼背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鼻子里似乎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这时才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住手吧!可别是打死了。一干抬脚大班们这才纷纷停手。

    吴四宝见打到了这般地步,只把双眉拧得像是聚拢着一群蚂蚁,他说:把他架起来,扔到旁边的巷子里,省得他死在咱们门口,晦气了生意不说,还会惹高老板生气。几名抬脚大班听了,走到驼背男人身前,用力地把他拽起,想把他拖走……

    ……丽都花园舞厅门口大打出手的时候,位于马霍路的一处赌档内此时刚刚上人,这是一处比较小的赌档,里面只有小赌台一张,麻将桌四张,赌档老板郑新福是个三十多岁的胖胖的男人,一张脸上常年绽放着同一样的笑容。这处赌档他刚接手不久,赌档的原主人是“烂脚柄根”荣炳根,因为荣炳根的鸦片瘾极大,没心思经营赌档,故而以极低的价钱,把赌档转给了郑新福。郑新福接手赌档后,重又进行了装修,此时他的赌档重新开业才不过三天。

    就在郑新福为不断上门的赌客感到欣喜时,赌档的门被“咣当”一脚踹开,六七个面相凶恶的汉子冲了进来,为首一人持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斧比划着说:是谁让你开业的?

    郑新福头脑一阵发蒙,知道惹上了麻烦,好在他已提前摸清了开赌档的规矩,知道来人必定是收保护费的帮派人物,忙从身上摸出五块大洋,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小店才开张三天,很多规矩还不太懂,这点钱您先拿着,请兄弟们去买包香烟吃。”

    来人挥手间,打掉了郑新福递过来的大洋,咧嘴骂道:你当斧头帮是群四处乞讨的叫花子?想拿这么点儿钱就把老子们打发了?

    一听来人是恶名昭著的斧头帮,郑新福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赔罪说:是我不懂规矩,是我不懂规矩。只是我才花钱把这里盘了下来,实在是手头拮据,几位爷!你们容我两天,到时我一定不会再让您说我不懂规矩。”

    来人骂道:少跟老子来这套,缓你两天?两天后你跑了?让老子去哪里找你?这两天我斧头帮这么多兄弟的吃喝用度谁来给出?说话间,他手中利斧一挥,已将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一名赌客砍翻在地,“触你娘,快拿钱来,不然你就趁早关门吧!老子倒想看看,以后还有谁敢登你的门。”

    郑新福正要说什么,只听门口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于金宝,你敲诈勒索我不管,你带人收保护费我也不管,可你不该打着我斧头帮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行凶作恶,朝我斧头帮的身上泼脏水,这我可就不能不管了……”

    自打王亚樵创立斧头帮以来,斧头帮在上海名声势力都极大,在于金宝带人冒充斧头帮四处为恶之前,人们对斧头帮并无恶感,反而觉得斧头帮很替穷人解恨出气。原因是斧头帮从不滋扰地方,他们所暗杀的对象,都是一些口碑不好的奸商恶棍或是军阀政客,可斧头帮的这一清誉,如今却被于金宝冒充的斧头帮破坏殆尽。

    于金宝闻言扭头,见门口被一群人给堵了,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健硕魁梧,气度不凡,正是斧头帮的代帮主赵孟庭……赵孟庭是龙邵文的左膀右臂,此时也已隐然成为黄浦滩的大亨,于金宝当然认识,他忙陪笑说:是赵爷呀!我可没有打着你斧头帮的旗号!我带的队伍叫做斧头党,跟你的斧头帮可不是一码事。我自做我的生意,可没有得罪您呐!

    赵孟庭脸沉的像是一块生铁,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对赌档里面的赌客、伙计抱拳说:于金宝的斧头党冒充我斧头帮四处作恶,我今天就当着你们的面把他带走,还望各位今后能与街坊四邻解释清楚,还斧头帮一个清白。他吩咐手下,“给我把这个斧头党的凶徒押走。”

    于金宝手中利斧一挥,叫嚣喊着,“谁敢碰老子,老子就和他拼了。”

    赵孟庭眼皮都不抬,淡淡地说:你知道我斧头帮是靠什么扬名黄浦滩、纵横十里洋场的,你真想逼我走那一步吗?

    于金宝拿斧子的手开始哆嗦,他听懂了赵孟庭的话,黄浦滩黑帮无人不知,斧头帮是靠搞暗杀而扬名,不论任何人,只要被斧头帮盯上,早晚要曝尸街头。他持利斧的手逐渐低垂下来,颤巍巍地跪在赵孟庭身前求饶:赵爷,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只要您放我一马,我愿意带领手下兄弟加入斧头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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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 剿杀斧头党(中)

    293 剿杀斧头党(中)

    赵孟庭冷笑了一声,“我斧头帮都是重义气的好汉子,可没你这样的软骨头,多说无益,起来跟我走吧……”

    ……高鑫宝正忙着接收一批白俄舞女来丽都工作,在黄浦滩,谁都知道白俄女豪迈奔放,善于勾引客人,为了挣钱,她们可以彻夜不休息的工作。只要有了白俄女,舞厅的生意一定会再上一个台阶。就在他安排人手为这些白俄舞女登记造册的时候,他的司机兼保镖吴四宝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高鑫宝只把那瘦的像是带鱼头般的尖脸一拉,浓浓的长眉向上一挑,眼神精光暴露,“赵孟庭什么时候成了黄老板的嫡传弟子?居然干起来捉贼的勾当。于金宝是老子的兄弟,岂能由他赵孟庭处置。哼!你去备车,老子要当面问问赵孟庭,他凭什么把老子的兄弟往捕房里送!”他想了想又说:吴四宝!你另外再派一名兄弟,拿着我的名帖,去贝当路捕房跑一趟,把于金宝捞出来吧!

    吴四宝“唔”地答应一声,拍着高鑫宝的马屁说:赵孟庭名气不小,却没什么脑子,他如果把于金宝送到英租界捕房,或许咱们捞人还要费些周折,可他自以为一踢两开,只当法租界捕房是他家开的一样,自作聪明地把人送到贝当路捕房,哈哈!他哪知道贝当路捕房里全是高先生的兄弟,就连探长金九龄都要看高先生的脸色过日子呢!

    高鑫宝听吴四宝说完,脸色有所舒展,暗自想:是啊!赵孟庭确实没脑子,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混到了今天,嗯!估计是仗了龙邵文的势……他呵呵一笑,说:去备车吧!老子这就去找赵孟庭。

    丽都花园舞厅已经逐渐上人了,舞厅外的扩音器里,反复播着时下最流行的歌曲,诱惑着各色路人……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已骗自已……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男的女的在做戏,是男人我都喜欢、不管穷富和高低,是男人我都抛奔、不怕你再有魔力……

    高鑫宝在舞厅楼上又坐了一会儿,估计吴四宝已经备好了车,这才不着急不着忙地下了楼,朝舞厅门外走去。他才一出门,就见舞厅的抬脚大班们在殴打一个人,他怒道:老子说过,不要在舞厅门口打架滋事,这要是传了出去,哪还有客人敢登咱们的门?触那,赶紧住手。

    一名打手谄笑着过来说:高先生,打的是个驼子,这赤佬不知好歹,我们刚才本已把他扔到旁边的小巷子里去了,谁知他又挣扎着爬回咱们舞厅门口,任我们怎么劝他,他就是不走,这才惹恼了兄弟们……

    高鑫宝一脸的不高兴,“行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个身有残疾的驼子,不要再打了,若是他死在舞厅门前,老子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他一边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一边摸出两块大洋,头也不回地向后抛在地上,“给他拿上两块大洋,让他去瞧病吧!”

    吴四宝早在车前等他,见他过来,恭敬地拉开车门,高鑫宝一低头,钻进了车里。吴四宝关上车门,小跑着绕去司机的座位。就在这时,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驼子,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下子冲到高鑫宝的车前,伸手拉开车门,对着高鑫宝说:高先生,你的人快把我打死了,你不管吗?”

    高鑫宝厌恶地瞧一眼这个满身血污,肮脏不堪的驼子,正想伸脚把他踹开,突然间似乎想起什么,对驼子和颜悦色地说:怎么会不管,我让人给你拿上了几块钱,你先去瞧病吧!

    驼子呲开嘴,露出大黄牙,口中喷着白沫,“高先生,他们快把我打死了,几块钱怕是不够吧!”

    高鑫宝心中一动,脑中想起杜月笙跟他说的一件事……叶生秋最近招揽了一批残疾人,派一个叫做驼子老七的人领着,四处敲诈勒索,不管是谁,只要得罪了这个驼子,那是什么生意也别想再做,驼子会整天带着一群缺胳膊少腿的人上门静坐滋事,到时候打也不是,抓也不是,有时闹的狠了,会引来报馆记者,媒体一般都同情这些残疾人,如果不问是非地在报纸上大肆渲染,被敲诈之人往往十分被动……想起这件事,高鑫宝不无担心地想尽快解决掉麻烦,他说:给你拿上一百,这下总该够了吧!

    已经坐上司机座位的吴四宝,以及站在舞厅门口的抬脚大班们此时都已经围了过来,听到了高鑫宝要给驼子拿一百块钱这句话,都想:挨顿打就能拿一百,高先生不会是嫌钱烫手吧!他们正要伸手去拽开驼子,却见高鑫宝摆摆手,瞧意思好像还想跟驼子再说会儿话,就都站在一旁没敢动手。

    驼子摇头说:高先生,我今天本是来给你捧场了,没想到却无缘无故地挨了两顿打,唉!这也说不得了……

    高鑫宝从车上走下来,客气地说,“打人是他们的不对,只是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也同意出钱给你看病赔偿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咱们可以谈嘛!只要我高鑫宝能满足你的,那是绝无二话。”

    一名抬脚大班见高鑫宝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似乎还带着一丝哀求,不禁来了气,他带着讨好的意思,上前朝着驼子的后背就给了一个飞脚,骂道,“还不快滚!敢跟高先生讨价还价,老子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高鑫宝回手就甩了这抬脚大班一记耳光,骂道,“谁让你动的手?快给老子滚一边去。”他低头俯视着驼子,“你也看到了,打你的人我也惩罚了,说吧!还想怎么样?”

    驼子又露出了他那满口黄牙,指着吴四宝,“我说了高先生可别生气,他是今天打我的首恶,我想要他的一只手、一只脚,高先生要是觉得我开的条件太高,就干脆把丽都关了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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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 剿杀斧头党(下)

    294 剿杀斧头党(下)

    高鑫宝忍不住怒气上涌,“驼子老七,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你要是敢敲诈到老子的头上,哼!你去打听打听,我高鑫宝……可不是那么好……好随便让人欺负的。”他本想说几句硬气话,可实在是有点儿心虚,说出来的话不但不硬气,反倒是有点儿服软的意思。

    驼子一笑,“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用老树皮一样污黑粗糙的手抹掉了嘴角的血迹,掉身就走。高鑫宝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没完,当下也没心思再去找赵孟庭算账,转身上了楼。吴四宝也赶忙快步跟在高鑫宝身后上了楼。他小心翼翼地问:高先生,这个驼子是什么来头?”

    高鑫宝不满地瞪一眼吴四宝,“都是你给老子惹得麻烦,这下招惹了鬼见愁,触那,怕是有的事情做了。”

    吴四宝到听“鬼见愁”三字,立刻就不说话了。“鬼见愁”叶生秋在上海,就是一个恐怖恶魔的代名词,谁要得罪了他,无异于自寻死路。最让人害怕的还不是死本身,那不可预测的死法,才最震慑人心。

    过了一会儿,吴四宝一脸的凶狠,咬牙说,“我带几个兄弟去把那个驼子杀了,想来他也没有走远。”

    高鑫宝欣赏地看了吴四宝一眼,“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件事本身就是叶生秋在背后指使!那你还会不会有这种想法?”他咬着嘴唇,“不知道你是喜欢被扒了皮,还是喜欢被抽了筋,或是扒皮加抽筋!”

    吴四宝打了个冷颤,问:高先生,外面都传说叶生秋养了一支吗啡兵,每次出去打架之前,他都让专人给这些打手们注射吗啡,据说他们扎了吗啡之后,极其强悍,战斗力突飞猛进,打起架来,个个不要命地向前冲,真有这样的事?

    高宝鑫叹气说:坊间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但吗啡货少价高,叶生秋可没有那么大的财力给手下扎吗啡,但在动手之前,他次次都给这些手下发十两波斯红土倒是不假。

    吴四宝听了瞪大眼睛,“十两波斯红土?那也非常了不得,街面上的市价,十两波斯红土要大洋三十块,咱们舞厅的头牌舞女,一个月累死累活的,也不过才挣到二十块,他***,这个‘鬼见愁’叶生秋真是财力雄厚。”

    “所以人们都说,叶生秋是个疯子,别人挣钱,都是钱生钱的用来扩大生意,叶生秋挣钱,却专门研究着干一些黑色恐怖的事情,连杜先生对他都是敬而远之,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咱们又何必招惹他!”高鑫宝看着吴四宝,脸上似笑非笑地,“现在咱们得罪了这个驼子,杀又杀不得,劝又劝不走,你说该怎么办?”

    吴四宝是个聪明人,马上明白了高鑫宝是想把他交给驼子处置,他随即笑笑,一脸的慷慨激昂,“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驼子针对的是我,我明天跟他走就是了,绝不会让高先生为难。”

    高宝鑫点点头,“你先跟他去,我回头找杜先生出面,保你出来,叶生秋一定会卖杜先生的面子。”他拍了拍吴四宝的肩膀,“好兄弟,你放心吧!死不了人。”

    吴四宝神色如故,哈哈笑道:有高先生替我撑腰,没什么不放心的。

    高鑫宝眼神中露出赞许,“好兄弟,那就先委屈你了,今天晚上,你哪儿也别去了,就在丽都找个房间住上一晚,我在门口安排两名兄弟保护你。明天早晨你也不用接我了,我让阿俊送我。”

    吴四宝知道高鑫宝已将自己软禁,心头顿生恨意,“老子为你鞍前马后地效力,只为了一个驼子,你就把老子给卖了,有朝一日老子若是发达,一定要你的命。”当下他神色如故,依旧一脸的恭顺客气,关心地说:高先生,您出门也要小心,可别被叶生秋的人给盯上。

    高鑫宝感激地点点头,拍拍吴四宝的肩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吴四宝的脸上写满了忠字……忠厚老实,忠诚不渝,忠臣义士,忠肝义胆……高鑫宝满意地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颇含珍重不舍之意,转身出门而去。

    第二天一早,高鑫宝挣扎着从床上爬起,用二两福寿膏代替早饭,匆匆香完一筒,也不去三鑫报道,直接来到丽都,他拿定主意,把吴四宝亲自交到叶生秋的手中。他心中颇为得意: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叶生秋见老子做事儿落门落坎,能与老子交了朋友也不一定,假如真与叶生秋存下一些交情,以后在这黄浦滩边办事儿,可就要方便了许多。”谁知他到了丽都,吴四宝却人踪不见,忙喊人来问,得到的回答却是:昨天夜里您刚一走,吴四宝就跟着走了,再也没回来呀!

    高鑫宝不由焦急万分,深悔昨天夜里轻信了吴四宝那个狗东西……

    昨天高鑫宝前脚一走,吴四宝就偷偷溜出丽都,本想回家拿几个钱,再找个地方躲几天,等事情平息,他再露面。谁知到家一看,老婆正和别的男人睡一起,吴四宝块头虽大,又凶残有力,却不能冲过去动手,原因自然是担心这塌台的事情走漏了风声,此后也再没脸见江湖兄弟。他只好咬牙跺脚,一人跑到小饭馆喝闷酒。正喝的郁闷之时,被从前跟着他的兄弟看到,问他原因,他酒后嘴上不把门,讲了妻子不贞之事。这兄弟倒有几分义气,听后二话不说,持了一柄利斧赶去他家,当场就将奸夫淫妇劈死……见闹出人命,又得罪了万顺堂,吴四宝干脆也不在上海待了,回家接了七岁的女儿,又把上海家里的东西交托阿嫂保管。跑到北方避风头。此后,他在北方共躲了六年,先去山东督军张宗昌那里投军,后来国民革命军北伐,他又辗转去了广西,加入了白崇禧的桂系部队,当了一名小兵,随着白崇禧的桂系部队参加了北伐战争,打到北京,他干的一直都是机器脚踏车队队长,这期间他四处拜把子,结交兄弟、朋友,为其后来在上海占有一席之地打下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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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 脸色

    295 脸色

    北伐战争结束后,吴四宝又在桂系部队中混了几年,倒也立了一些功劳,他认为自己军功卓著,而白崇禧却没有给他相应的待遇,又认为白崇禧任人唯亲,只提拔桂系的嫡系,故而一怒之下不辞而别,当了逃兵。这之后他又回到上海,投在了青帮头子季云卿的门下,成了季云卿的得力门生。日本人占领上海后,吴四宝觉得机会已到,在同参兄弟,同是季云卿门生的李士群拉拢下,改投到令人闻之色变的魔窟七十六号,做了一名忠实的汉奸。由于他有过当兵的经历,曾在死人堆里数次逃生,因此把人命看的很是轻贱,杀人的时候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再加上他当兵多年练就的一手好枪法,很快就在七十六号所有的大小流氓汉奸中异军突起,成了七十六号的中流砥柱。这是后话,先放下不提……

    吴四宝这一逃,高鑫宝觉得没法子跟驼子交代,犹豫半天,心疼地封好十根金条,决定亲自去找叶生秋解释,就在他正要出门的时候,去捕房疏通关节的兄弟进来报告:于金宝才从贝当路捕房被放出来,哪知还没走过两条街,就被人杀死在马路中央。

    高鑫宝一惊,“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名兄弟惊恐地摇摇头,“不知道!”

    “尸体现在什么地方?”

    “捕房去人看过了,通知家属去辨认收尸,现在尸体依旧横陈路边。”

    高鑫宝呆立片刻,本想亲自去给于金宝收了尸,可一琢磨,觉得自己手边的麻烦若不赶紧解决掉了,搞不好也会走了于金宝的老路。他也没心思再管于金宝,只吩咐人去给于金宝收了尸,自己则叫心腹阿俊备了车,直奔万顺堂去见叶生秋。

    万顺堂山门外,高鑫宝递上名帖。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叶生秋竟然亲自出来迎了高鑫宝,并客气地把高鑫宝请进万顺堂,给他让了座,泡了茶,殷勤而尊重地态度让高鑫宝难免有点受宠若惊。

    高鑫宝把心放下,喝了口茶后,委婉地把来意说明。

    叶生秋听后骂道:这个驼子,成日里背着我尽在外面干一些得罪兄弟朋友的事情,高老板放心,有我叶生秋在,定然不会让他们胡作非为。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回头我按照家法处置这个驼子。

    高鑫宝当然不相信叶生秋会处置驼子老七,但他既然这样说,驼子就一定不会再去找自己的麻烦了。他拿出金条,打开摆在桌上,推给叶生秋,“叶堂主,事情的起因由我下面的兄弟引起,他们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动手打人,叶堂主就不要责罚老七了,这几根条子您拿着,替我给老七这帮兄弟们摆酒压惊。”

    叶生秋看了一眼金条,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高老板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做明显就生分了咱们之间的感情。”

    “桥归桥,路归路,朋友归朋友,我做事向来落门落坎,一码归一码,叶堂主请不要推辞。”

    叶生秋点点头,“既然高老板这样说,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以后但凡有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叶生秋一定不敢推辞。”

    高鑫宝想了一下,带笑说,“正好有件事情想烦劳叶堂主给查一下,我有个兄弟于金宝,上午的时候,不明不白地就被人杀了,叶堂主人脉广结,消息灵通,还请帮我打听一下,看看是什么人干的。”

    叶生秋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一点都不客气地拒绝了高鑫宝,“高老板,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办,唯独这件事情嘛!我劝你就不要追究了,于金宝假扮斧头帮四处招摇,这种人死就死了,你管他干什么!”他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口气,“哦!对了,除了这件事,高老板还有什么其他事情没有?”

    高鑫宝见叶生秋端茶送客,心底大骂,“我x你***叶生秋,刚才还拍着胸脯说什么有事找你一定不会推辞,这前脚说出去的话,后脚就不认帐了,甚至连客气都不客气一下,老子不过是让你帮着查一下真凶,又不是让你去帮老子杀人,妈的,老子如果真遇上什么事儿,哪还能指望你肯帮我。”他压着心中的不快,站起来告辞,“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叶堂主了”

    “嗯!不送了。”叶生秋连屁股都不挪一下,淡淡地吩咐下人,“送客!”

    高鑫宝闻言更怒,“刚才老子来的时候,你叶生秋亲自迎到门口,现在老子要走,你他娘的却连屁股都不抬一下,就让人送客。哦!原来你刚才迎的不是老子,是老子手中的金条。我x你***叶生秋……”

    回去的路上,高鑫宝越想越气,他一面暗骂叶生秋,一面琢磨于金宝到底是被谁所杀,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赵孟庭最有可能,却苦于没有证据,没办法找赵孟庭算账。心想:吴四宝昨天说赵孟庭没有脑子,妈的,老子才没有脑子,赵孟庭明知贝当路捕房都是我的兄弟,他却把于金宝送到那里,那跟直接把人交给老子有什么区别。哼!赵孟庭这手玩儿的漂亮,他明面上把于金宝交给捕房,给人造成一种事情已经了结的假象,他一定算准了老子会去捞人,于是背地里偷偷埋伏下杀手,害了于金宝,如此一来,就把他从这件事情里面是择的是干干净净,老子要是去问他,他一定会说:于金宝死了?这跟我可没关系,我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把他交到了捕房,至于捕房怎么处理于金宝,是捕房自己的事情,我赵孟庭可就管不着了……他还会光鲜地说,“这要换做别人,早就被我一刀剁了,之所以这样,还是看在你高鑫宝的面子上……”

    高鑫宝忍不住大骂:***,龙升这帮家伙,个个都像是龙邵文一样,滑的像个泥鳅,坏的像条狼,恶事做尽,却不留一点把柄,这刀切豆腐的手法,他们可算是练得炉火纯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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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 “幽灵”

    296 “幽灵”

    ……汪莘函抵达上海当rì,直接去了上海劳工总会去找林阅徵。

    为了配合“五卅”惨案后上海各界发起的反帝斗争,在征得龙邵文的同意后,林阅徵控制的上海劳工总会已经秘密地并入了**领导下的上海总工会,并在上海总工会的领导下,进行了三个月的罢工斗争。由于此前奉系张作霖已经派了他手下大将邢士廉就任上海戒严司令,其上任后的第三天,就下令解散上海总工会,拘捕工会干部,通缉总工会领导人,实行白sè恐怖。**和总工会为了保存力量和巩固已有的胜利,决定停止总同盟罢工。

    汪莘函来的这天,罢工才刚刚结束没几天,略带疲倦的林阅徵看了信,问汪莘函:不知汪公子想去哪所学校就读?

    汪莘函一直想去复旦,于是不假思索地说:复旦吧!

    林阅徵点点头,“可以,不知你想学什么科目,我提前给您安排。”

    汪莘函想一下,“我想学丹青。”

    林阅徵说:复旦只设文、理、商三科及预科,不开设绘画课程,你想学绘画,不如去上海美专,美专的校长刘海粟先生同我很熟,我可以介绍你过去。

    汪莘函故作犹豫,“我听说过上海美专,知道那是一所私立学校,我……这个……私立学校的学费,一定很高吧!”

    林阅徵笑了,“现在哪还有公立学校!龙先生已经交代过了,学费你不用考虑,你只需决定你的何去何从。”

    “妈的,姓龙的还真是有钱。”汪莘函心中一喜,脸上却挂着顺从,“那我听林先生的建议,就去上海美专吧!”

    林阅徵点点头,伸手拿起电话,飞快地拨了号,接通了上海美专,用汪莘函听不懂的上海话与对方沟通,不大一会儿,他放下电话说:汪公子,已经全部帮您联系好了,我马上就安排人送您过去。至于住宿,我建议您住在学校宿舍,因为学校在晚上也会开课,住在宿舍会方便一些。如果你想住在外面,也有现成的住处,美专附近不远,有一处龙先生的产业,长期无人居住,你可以暂时住进去,里面的生活必须品及家俱一应俱全……他又递给汪莘函一张支票,“这是你的学费以及这个月的生活费,以后每个月初,你到我这里支取就好。”

    汪莘函见林阅徵谈吐文雅,结交广泛,办事利落,只片刻功夫,就把自己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心中惊讶于龙邵文手底下怎么有这样的高人,他有些崇拜地说:如果没有林先生帮忙,我初到上海,又囊中羞涩,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怕是只有露宿街头,真是很感谢您,我还是住在学校宿舍吧!那样会方便一些。

    林阅徵笑笑说:你不必谢我,这些都是龙先生叮嘱的,我只是照他的话去做。

    汪莘函直到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龙邵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简直是无所不能,他问道:不知龙先生具体干的是什么工作?

    林阅徵神sè不变,只眼神中露出一丝诧异,随即恢复了平静,他说:我不便回答,你留着这个问题,以后去问龙先生吧!他随即让人备了车,送汪莘函去了上海美专。

    美专校方人员早已等了他。见他到来,领着他安排了宿舍后,又让他参加了一场入学考试……所谓入学考试,就是学校对这些报名的学生进行的一次摸底考试,只有了解了他们的绘画基础,才好针对他们的程度因材施教。汪莘函有些绘画基础,但只限于国画方面,而对素描、sè彩等西洋绘画却是一窍不通。尤其对西洋画所提出的光影概念,更是全无丝毫理解。

    在学科的选择上,汪莘函犹豫了良久,虽然他喜欢国画,也觉得国画是他的强项,但他知道在西方列强为主导的国际社会上,国画永无出头之rì,最终他忍痛割爱,适应cháo流,选择了颇为流行的西洋油画。他被分到了西洋画的初级班,进行基础学科的学习,从画素描静物,掌握物体结构、光影构成开始学起……

    由于林阅徵的特殊关照,汪莘函住进了学校里为数极少的双人间,房间中除他之外,还住着一个叫做李士群的青年男子,李士群的年龄与汪莘函相仿,二十岁左右,四方脸,中等身材,体格健硕匀称,平时不太爱说话,喜欢看一些介绍新思想的书籍。他与汪莘函学的是同一个学科,也是西洋画技法,但是他已经修完了基础课程,进入到西洋画的中级班进行学习。

    李士群行踪诡秘,他极少待在宿舍,每天课后都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有时候直到半夜才回。汪莘函虽与他同住一个宿舍,却因见面极少,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到十句。汪莘函认为这样也好,李士群既然不在,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把宿舍当做烟馆,在其中大抽特抽也没人打扰。他此时虽身无分文,一切开销用度全靠从林阅徵处支取,但好在随身携带的鸦片不少,够他支应一阵子……

    上海美专男女同校,在当时的学校中属凤毛麟角。汪莘函瞧见这个空子,本想重cāo就业,勾引几个有钱的女同学,一来搞几个钱花;二来抚慰一下自己寂寞的心灵及无聊的课余生活。可不久之后他就失望了,上海女人似乎同chóng qìng女人不太一样,个个jīng明无匹,一个铜板也要掰做两半来花,更别说赔钱陪身子地同他娱乐。他尝试了一圈之后,沮丧地发现,居然没人对他感兴趣,他从前用来勾引女人的那些诗文、丹青等长处,在此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他的短处,身边善于此道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且文采、风流只在他之上。以至于他在很多公开场合,根本就不敢再拿出来炫耀。他转而又想勾引那些有钱人家的官太太或是富商人家的小妾,只是以他目前在上海的处境,却连这些女人的面都见不到,勾引更无从谈起,无奈之下,只好暂时作罢!两地落差如此之大,让汪莘函郁闷难耐,整rì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膀子,缩着脖子,低垂着脑袋,沮丧地琢磨着能通过一种什么方式,来改变目前所处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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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 “幽灵”(下)

    297 “幽灵”(下)

    这天他下课回来,在宿舍过足了鸦片烟瘾后,穷极无聊,看李士群床头放着不少书籍,左右无事,便在其中随意翻看。他见一本书名为《**宣言》的书尤显破旧,此书红皮黑字,上面画了两个大胡子洋人头像,似已被李士群翻看了不止数十遍,他不禁好奇,信手捡起……书已经被翻看的发了黏,极不好翻开,汪莘函习惯xìng地伸指去沾着唾液,转念间,却伸小指在鼻孔中抹了一下,把书翻开。

    “一个幽灵,**的幽灵,在欧洲大陆徘徊……”汪莘函看了大感兴趣,“妈的,幽灵是洋人的鬼,怪不得李士群一遍遍看的这么来兴趣。原来他喜欢鬼怪之类的书籍,还专门喜欢洋人的鬼,这个媚外的东西……”可在随后的翻看中,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这本书讲的却不是洋人的鬼,而是讲的“阶级”,阶级这种提法,无疑令汪莘函耳目一新,他对照书中的说法,盘算自己所属的阶级:可无论他怎样盘算,自己都只能算作是无产阶级。他心底暗骂,“妈的,像老子这样的没钱人,原来就是书中说的无产阶级,像龙邵文那个王八蛋,就是资产阶级。”汪莘函突然就来了兴趣,他十分想知道,书中有没有给他这样的无产阶级指一条发财的道路。书不厚,他很快就粗粗浏览一遍,看完之后不禁有些失望,书中倒是给他这样的无产阶级指明了方向,那就是通过暴力去争取改变目前的处境。汪莘函自诩是读书人,而暴力是他最不屑干的事情,他想:这是一本教人造反的书,有失读书人的文雅,妈的,不看也罢……

    李士群这天回来的不是很晚,他回来后,只在自己的床头扫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的书被别人动过了。他看着汪莘函,“汪同学,你是不是动了我的书?”

    汪莘函极为诧异:老子看完之后,明明又摆回了原处,他怎么就知道了?他“嗯!”了一声,丝毫也不在意地打了个哈乞,说:看了,就是那本《宣言》吧!

    李士群突然兴奋起来,脸因瞬间的激动而充了血,眼圈泛着红,他凑近汪莘函问:看完后你有什么想法?

    汪莘函只是草草地浏览了一遍,当然谈不出什么看法,应付着说:我只看出我是书中说的无产阶级。”说完,又自嘲地补了一句:我也想当资产阶级,却是没有门路。

    “一切资产阶级都是我们的敌人,你想当资产阶级的想法非常可耻。” 李士群突然莫名地愤怒起来。

    汪莘函见李士群顷刻间就换了一张嘴脸,不禁有点害怕,忙说:我看你有点累了,早点休息吧!资产阶级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得了的,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我没这个福气,只好当无产阶级了,这也是迫不得已。

    李士群一改平rì里沉默寡言的样子,他龇牙列目,声sè俱厉地盯着汪莘函,“你是不是资产阶级家庭出身?”

    “我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家里可没有多少钱。应该不算是资产阶级吧!” 汪莘函随意应付。

    “哦!知识分子出身的家庭,应当受到尊重啊!”李士群的脸sè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他压低声音,神秘地问:那你想不想推翻压在我们头上的资产阶级?

    汪莘函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听李士群这么一问,顿时想起龙邵文,只狠狠咬着牙,“想!做梦都想,妈的,资产阶级最是可恨,他抢了老子的未婚妻。”

    “一切资产阶级都是寄生虫,他们寄生在我们身上,嘬食我们的jīng血,啖食我们的骨肉,来养肥他们,他们还不停在我们身上绑缚链锁,妄图控制我们的灵魂,我们必须坚定不移地同他们斗争……”李士群握着青筋暴起的拳头,看着汪莘函,“我可以介绍你加入一个组织,组织里面的同志,全部都是像我们这样的无产阶级,只要加入了这个组织,我们就可以依靠组织的力量,推翻整个资产阶级,让普天下劳苦大众翻身做主。自然,你也可以抢回被资产阶级抢走的未婚妻。”

    汪莘函一下子从床上翻身而起,感兴趣地问:什么组织?他之所以这么感兴趣,是因为他在与龙邵文相处的rì子里,亲眼目睹了龙邵文在各大帮派,包括土匪窝里,都能横竖踢飞腿的嚣张气焰,他知道龙邵文之所以如此,其背后就是有一个强大的帮派组织在为他撑腰,对此他十分的羡慕。他知道,要想达到龙邵文那样的高度,仅凭自身的努力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必须要有所依托,有所依靠,因此李士群一说让他加入组织,他顿时来了兴趣。

    李士群低声说:**青年团,一个为普天下无产阶级做主的进步组织。

    汪莘函也不问“**青年团”到底是干什么的,只连连点头说:好!我加入。

    李士群又说:你如果在“**青年团”里面干的好,通过了组织的考验,下一步就可以加入我们**了。说起**,李士群的脸上显现出了无限的憧憬,语音也变得柔和起来,“那是一个能为我们做主的先进政党,是值得我们依托终身的组织。”

    汪莘函刚刚看完《**宣言》,大概知道**是专为推翻资产阶级应运而生的一个党派,而推翻像龙邵文这样压在他头上的资产阶级,正是他朝思暮想而又无法达到的目的,他想:有了**替老子撑腰,说不定老子也有能力同姓龙的王八蛋斗上一斗。他兴奋地说:我一定会通过组织对我的考验的,你说吧!要怎么考验我?

    李士群脸上的激动更甚刚才,“你利用你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教育你身边一切可以教育的人,让他们明确意识到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天生就是敌人。让他们团结起来,共同反抗资产阶级带给咱们的压迫。你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算是通过了组织的考验,下一步我就可以介绍你加入我们。”他越说越兴奋,口中白沫横生,而汪莘函也因此接触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jīng神也极为亢奋,似乎只要一加入这个组织,马上就能达到自己的个人目的,打到像龙邵文这样的资产阶级,抢回自己失去的女人……听到兴奋处,汪莘函打了个哈乞,他知道自己的烟瘾快上来了,伸手摸过烟枪,装好烟泡,大方地把烟枪递给李士群,“来!吃几口提提神,好有jīng神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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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 感慨

    298 感慨

    李士群义正言辞地摆手拒绝,他说:鸦片是封建社会极端腐朽没落的产物,我们的组织有纪律,不允许碰这些东西,你最好也把它戒了。

    汪莘函烟瘾上来,那里肯听他的,他见李士群不接烟枪,也乐得省下,当着他的面,点着烟枪就开始喷云吐雾,鸦片特有的香气,瞬间弥漫到了整间屋子里……

    李士群见汪莘函手持烟枪,自顾自地陶醉在鸦片烟带来的快活里,像是根本不把他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异常生气地说:就你这个样子,也别加入我们的组织了。

    汪莘函抽了几口大烟,过了那股难受劲儿,见李士群还在生气,就劝慰他说:李同学,这福寿膏可是好东西呢!你尝一口试试?这可是上好的云土,不尝尝真的是可惜了。他脸上带着得意,“你知道现在市面上,云土多少钱一两?”

    “多少钱也是害人的东西。”李士群恼怒地说。

    “呵呵!就你说的害人的东西,每两要二十多块!就这价钱,还不一定能买到真货。”他又把烟枪递给李士群,诱惑着他,“来吧!你又不总吸,尝上一口也没关系,再说了,你若是不亲自尝尝,又怎会知道鸦片究竟腐朽没落到什么程度?”

    “二十多块?”李士群有点惊讶!“可真是个价钱啊!”屋中弥漫着的鸦片香味,不由得让他砰然心动。他鼻翼微微抽搐几下,重重地打了一个哈乞。

    见李士群似乎是动了心,汪莘函趁热打铁地把烟枪塞到他手中,眼神中充满殷切,“试一下,嘬一口,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嘬完后你一下就会jīng神起来,脑子也会觉得比平时灵活了许多,真的,我不诓你。”

    李士群看着汪莘函,像是在犹豫,“那就嘬一口?”

    “一定要嘬一口!就算你要批判它,也要先嘬过才有发言权不是?”汪莘函点点头,用鼓励地眼神看着李士群。李士群在他的注视下,颤巍巍地把烟枪放在嘴边,轻轻地含了烟嘴,学着汪莘函的样子,“啪嗒”嘬了一口,然后在汪莘函“随着呼吸,让它进入你的身体”的教导声中,他把鸦片烟吸进了肺中……瞬间,他只觉头脑中一阵晕眩,身子轻飘飘的没了知觉。稍一会儿,整个身子又仿若浸泡在了温水之中,四肢百骸无一处不觉舒畅。

    “再来一口”汪莘函瞳孔中散发着诱惑的微笑,“再来一口,你就彻底找到了当神仙的感觉。”

    李士群咬着牙,本想拒绝,可鬼使神差般地又把烟枪递到了口边,“啪嗒!”又是一口。“妙啊!”他暗叹一口,突然觉得这些年白活了,世间如此美妙的东西,居然才刚刚发现。此时此刻,他的什么革命斗志,什么为了实现**而奋斗终身的信仰,都随着那腾腾升起的青烟飘到了九霄云外。他快活地低吟: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汪莘函抚掌,“君子所见略同,当初诗仙李太白一定就是吸了福寿膏,才做出了这么美妙的诗句,试想若没有福寿膏,他又怎会见到神仙,又怎会对仙界生活感受得如此之深?神仙以彩虹为衣,飘风为马,猛虎鼓瑟,飞鸾驾车,天上的神仙密如麻般多,这若不是亲眼所见,又岂能想象的到?李白吸过鸦片是有证据的,为此他生过感慨,他在诗中写道: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就是烟瘾过后的惆怅,没有鸦片烟的陪伴,他独守空床,只能怀抱枕头,发出‘失之烟霞’般空虚无奈的叹息。”

    “没错啊!”李士群从鸦片造就的梦幻中慢慢清醒,他叹口气,“与神仙为伍,真是魂悸魄动,怪不得那么多的人对它流连忘返,成rì在这青烟飘摇中乐此不疲,我今天算是有了切身的体会。”

    汪莘函笑着说:只要你喜欢就好,我这里带有不少福寿膏,你随时都可以向我讨要。

    李士群摇摇头,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地说:你再认真读一下《宣言》,再从思想上准备一下,明天下课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能不能加入我们的组织,只是这个人一句话的事情。”

    汪莘函忙不迭地点头,“行、行,我一定认真地再拜读一遍。”

    李士群“嗯!”一声,随意与汪莘函闲聊着,“汪同学,听你口音是四川那边的,你是怎么来的上海?”

    汪莘函恨恨着说:上了我那未婚妻的当,她与一个姓龙的上海人勾搭成jiān,怕我找他们的麻烦,姓龙的就把我诱来了上海,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架着我的旗号,好同我那未婚妻朝夕相处……

    “哦?姓龙的,你可知道他的全名?将来有机会,我替你出气。”

    “叫做龙邵文吧!格老子地,这个龙邵文似乎很有些办法,瞧他的样子不但很有钱,而且不论走到哪儿都很吃的开!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的钱,估计都是从女人身上搞来的。”汪莘函不无妒忌地又说,“这个王八蛋搞女人倒很有一手,我那未婚妻,就是禁不住他的诱惑,跟着他跑了。”

    李士群本来在床上懒洋洋地躺着,听到“龙邵文”三字,猛然间就坐了起来,把汪莘函倒给吓了一跳。赶忙问:你怎么了?

    李士群看着汪莘函,有点羡慕,又有点妒忌,“你认识龙邵文?可不是诓我吧!

    汪莘函眉头一皱,一副不屑,“认识他有什么了不起,我跟你说,我不但认识他,还一路跟他从四川回来的呢!只不过路过鄱阳湖的时候,他借口有事,派船把我先送到上海,他说他随后再回来,哼!我知道他的用意,他就是怕我再同我那未婚妻见面。”说到此处,汪莘函气不过,又骂道:“格老子地,别看老子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他给老子出的,可是老子不领他的情,这是老子出让了未婚妻给他,他理应补偿给老子的。”

    李士群带着嘲讽说:你大度到把未婚妻都让给了他,他不过才给你解决了学费和生活费,你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找他,再向他多讨些钱来,他那么有钱,总不会对你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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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 “鲁黑水”

    汪莘函不理李士群的嘲讽,只问: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有钱?

    “你不是从四川就跟了他么?会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哼!他行踪诡秘,结交的都是不三不四的帮派中人,许多事情都是背着我的,他身边的人也都不肯告诉我他的身份。i”

    李士群“哦!”了一声说:这就对了,他干的那些事情怎么会告诉你?

    汪莘函听了李士群的话更觉的心痒难搔,追问:你倒是说呀!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李士群看了汪莘函一眼,指了指烟枪,“他是黄浦滩边最大的烟土贩子,你认识他,以后福寿膏可就不愁没有的吃了。”

    汪莘函“啊!”地一声,回忆说:怪不得他从四川拉了整整四船货回海,一路都鬼祟的很,我还一直猜他拉的是什么东西呢!现在想来,肯定是烟土了,我们四川烟土便宜,拉到海,那得赚多少钱?

    李士群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龙邵文不但是黄埔滩边最大的烟土贩子,还是青洪帮的大佬,你来海的时间短,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哼!你这个未婚妻可让的美了,大赚了,你傍了这么一人手眼通天的人物,还琢磨着加青年团干什么?只要龙邵文的一句话,你在这黄浦滩边飞黄腾达又是什么难事了?

    汪莘函用力地敲了敲桌子,不满地说:我的想法和你们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坚决推翻像龙邵文这样的大资本家,大流氓。我一定要跟他划清界限。

    李士群奇怪地看着他说:在你同他划清界限之前,你能不能介绍我跟他认识?

    汪莘函皱眉问:你认识他干什么?”

    “这个……是这样啊!有时候组织也会需要我同他这样的人适当接触,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在海开展工作,你想啊!要是把这样的人物也拉入到我们的阵营当中,对我们的发展壮大是有好处的。”

    “你要拉他加入组织?”汪莘函不满地摆手,“有他没我。”

    “汪同学,我们不过是想利用他,我们同他的阶级立场从根本就是对立的,所以请你放心,我们是不会发自内心地相信他们这些人的……”李士群笑了一声,“你不会是没这层关系替我引荐!”

    “你不用激我!”汪莘函冷笑一声,“等他回海,我借口去拜谢他,你跟我一起去!我介绍他给你认识。”他跟又澄清,“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蹬他的门。”

    李士群高兴起来,“好好!那就一言为定,我知道你心中有委屈,今后我补偿给你!”

    ……第二天中午,汪莘函一下课就跑回宿舍等着李士群,直到午后,李士群才满面红光地回来了,回来后也不说话,拿被子把头一蒙,呼呼睡起觉来。汪莘函很不理解,但也不敢把他叫醒。李士群这一觉睡的极长,直到下午才醒过来,却赖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只把头也蒙着。直到汪莘函问他:“今天不是还去见什么人吗?也不知道算不算数。”他才从被窝里露出头来,光着身,双手抓着被角说:当然算数。他突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汪同学,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你能不能借我十元钱,我有急用。

    汪莘函摊开双手,摇着头,“你是知道的,我的学费都是别人资助的,哪还有钱。”他犹豫一下又说:你果真急用,我想办法出去卖些福寿膏,筹措给你,但也不是今天的事了。

    “不用那么麻烦,没有十元,五元也行?嗯!或是三元也可以。”李士群见汪莘函依旧摇头,脸又红了一下,似乎非常不好意思地开了口,“那就借一条内裤给我。”

    汪莘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问:什么?你借什么?

    “内裤啊!”李士群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低了很多,脸也比刚才更红了许多,“我刚才向你借钱,就是想去买条内裤。”

    “一条内裤也用不着十元钱啊!”汪莘函狐疑地拿了自己的一条内裤扔给李士群。李士群伸手接了,摸索着在被窝里穿,把自己换下来的内裤攥成一团塞在被褥底下,起来穿好衣服说:走!我这就带你去见组织的领导人。

    李士群带着汪莘函出门要了包车,来到了霞飞路渔阳里,这是一条极为幽静的弄堂,弄堂里有三十多幢石库门样的房子,李士群叩响了最后一幢房子的黑漆大门。不大工夫,有人过来开了门,李士群领了汪莘函进去了。

    穿过天井,进了房中客堂,客堂里摆着一大两小几个沙发,客堂的墙壁挂着几幅画,有任伯年的《桃花大鸡图》,石涛的一幅山水立轴,还有朱耷的《孤禽图》,以及黄公望的《快雪时晴图》,另外还有几幅字画……汪莘函一向喜欢画,见是几幅名作,兴致勃勃地凑前看了,却发现字画都是仿作,署名都为“鲁黑水”。他正琢磨鲁黑水是何等人,就听身后一个cāo山东口音的人说,“士群,这就是你跟我提起的同学兼舍汪莘函?”

    “汪同学……”李士群喊汪莘函,“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赵宗可先生。”李士群指着刚从楼走来的一个高瘦的、戴着圆框眼睛的年轻人说。

    “赵先生好!”汪莘函极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嗯!呵呵!你好,不要再叫我赵先生了,叫我张容!我也才三十,只比你们虚长几岁,先生可不敢当。”这位自称叫张容的年轻人说客气地说。

    “赵先生,您又改名了?”李士群问。

    “是革命斗争的需要呀!我从今天起就叫张容了,你们也就跟着改过来!”

    “是!张先生。”李士群恭敬地说。

    张容把脸扭向汪莘函,“汪同学,我听士群说你有很高的绘画水平,你看看墙的这几幅字画怎么样?”

    “很不错啊!”汪莘函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他指着仿黄公望的《快雪时晴图》,由衷地赞:笔法苍劲雄奇,线条简练娴熟,几乎让人辨不出是仿作……不知这鲁黑水又是什么人,可从没听说过。

    “孤陋寡闻了不是?北有齐白石,南有鲁黑水,鲁黑水就是张先生,这些都是张先生的习作,张先生不但在法、字画有很高的造诣,更对古董、古玩有很深的研究,还是个了不起的学者呢!”李士群大拍张容马屁。

    “哦!”汪莘函心底暗笑,“齐白石!鲁黑水。齐对鲁,白对黑,石对水,对仗倒也工整。”他恭敬地说:鲁黑水先生作品的造诣,更在齐白石之,尤其这几幅字,苍虬有力,劲透纸背,怕是白石先生也没有这样的功夫。

300 揭发(上)

    300 揭发(上)

    ————九一八,勿忘国耻————

    张容那厚厚的镜片背后shè出一丝难抑兴奋的光彩,他一摆手,豪不在乎地说:这都是玩物丧志,以后不要再提了,对了,你们学校里最近革命的气氛怎么样?学生们对我们领导的这次罢工是怎样评价的?

    “评价很高!”李士群说,“学生们都说,只有先进的政党才能领导着无产阶级干出这等轰轰烈烈的大事,他们都嚷嚷着想加入青年团,汪同学就是这样一位思想上想争取进步的年轻人,他十分渴望加入我们的后备组织。他巧妙地把话题一转,把汪莘函想加入**青年团的想法给提了出来。

    张容得意地笑了笑,瘦干脸上的褶皱毕现,仿若刀刻,“思想进步也要经受住组织的考验才行,我们对新加入的成员总是有很严格的考验。我们不同于国民党,他们为了追求党员数量,是什么人都能入党,都肯收留,汪同学,你对这次大罢工有什么看法?”

    李士群赶紧给汪莘函介绍,“张先生是上海总工会的干事,也是这次‘五卅惨案’后大罢工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汪莘函是在大罢工后才来到的上海,对这件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听张容问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中却突然闪出林阅徵,好像林阅徵也是这次大罢工的领导人之一,他赶紧回答,“我与林阅徵先生十分熟悉,我十分支持这次罢工,对这次罢工结果十分满意。”

    张容的脸一下就拉下来,刀痕随即被晦气抚平,“林阅徵?他是资产阶级的代言人,是妄图混进我们无产阶级革命队伍内的阶级特务。”他转头对李士群说:“这次罢工的领导人李立三、**,还有瞿秋白、蔡和森几人,都有严重的资产阶级倾向,哼!正是他们相信了林阅徵这样的阶级特务,才在罢工的最后时刻,向虞洽卿等资产阶级买办的代言人妥协了,没有把罢工坚持到底。你以后跟他们接触可要小心点,别被他们的资产阶级思想给毒害了。我一直都在怀疑,这次罢工的另外一位领导人刘华,就是被他们出卖给英国人的,不然刘华怎么就被捕了!他李立三却没事儿?

    汪莘函不知趣儿地问了一句:您怎么没有把罢工坚持到底呢?

    张容镜片后面shè出一丝幽光,他显得十分生气,“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干事,我的意见怎能左右的了他们这些领导人的决定?但是你记住,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都以革命领导人自居,但是历史最终会证明他们已经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他说完后觉得不过瘾,又狠狠地补了一句:不信你就走着瞧……

    果真在四十年之后(略)

    李士群见汪莘函口上毫无遮拦,狠狠瞪他一眼,忙转话题说:张先生,还有一件事情要向你汇报!”

    “说吧!”张容手一挥,怒气似乎依旧未消。

    “我们学校最近请了人体模特,开了人体写生课。”

    “什么?”张容两根手指搭在眼镜上,向上扶了扶眼镜,显得兴趣十足,“前几个月,我就听说你们美专画室出现过女模特,不是已经被禁止了么?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李士群点点头,“是啊!就在今天上午,我们还上了一节人体写生课!”

    “快说说,女模特是不是什么都没穿?一丝不挂地让你们画?”瓶底般厚的眼镜片,也遮不住张容眼睛中shè出的**光彩,他脸上散出红晕,透着亢奋。

    “是一丝不挂,全身脱的光光的。”李士群回答的很轻松,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太当回事儿。

    “你们可有的画了!学生们是不是都很兴奋啊!有没有女同学也在场一起画呢?她们看了都是什么反应啊!”张容双手在胸前交互握着,又捏了捏,带点嫉妒又带点羡慕,“看来这中国三大文妖,你们刘海粟刘校长应该排名第一啊!”

    汪莘函好奇地问:张先生,什么是中国三大文妖?

    张容清了清嗓子,“第一个是到处传播男女媾和知识的张竞生,这人最是无耻,还为此写了一本书出来。书名叫做《xìng史》,内容yín秽得很,打个比喻,《xìng史》中的文字,完全就是文字版的chūn宫图,书中都是**裸的描述,yín秽啊yín秽……”他梗着脖子,摇着头“这是我见过世界上最不要脸的书,简直是在教人如何**。”

    汪莘函暗想:你一定是看过了,不然又怎么会知道内容yín秽?

    张容似乎是看出来汪莘函的想法,瞥他一眼说:……我看过,不过我是用批判的眼光看的,你们年轻人看就不合适了,害人啊……嗯!三大文妖的第二个,是唱靡靡之音“毛毛雨”的黎锦晖,他的歌流毒极广,想必你们也被强行听过,他的歌充斥着资产阶级的情调,也是害人不浅啊!第三个就是你们美专校长刘海粟了,他大肆提倡一丝不挂,在三大文妖当中,就属他的流氓作风最严重,其余两位不过是教人如何意yín,只有他,打着艺术的旗号,宣扬扒光、脱光,下一步是不是还会……咳咳!用实实在在地视觉冲击,毒害着年轻人的思想,去教年轻人如何不知廉耻地作jiān犯科,嗯!他对年轻人的毒害也是最深的……”

    李士群小心着问:对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组织上有没有什么指示?”

    张容两道短眉轻轻向上一挑,“我们无产阶级提倡妇女解放,可你们美专还在压迫妇女,让他们脱光了衣服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严肃对待……”说到这里,他看了汪莘函一眼,止住不说,李士群会意,转身对汪莘函说:汪同学,你先回去,我与张先生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商量。

    汪莘函知道张容不信任自己,也知道他是想把自己支走后单独同李士群交代什么,当下告辞走了。他独自回到宿舍,越想越是不忿,拍桌子骂道:格老子地,你们无产阶级穷的连条内裤都借,还摆什么架子?想到内裤,他心中一动,伸手去李士群的被褥底下去摸,想知道李士群为什么连内裤这等**物都要朝自己借……触手间,他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他飞快地缩回手,又轻轻地伸手过去,用两指捏出了李士群的内裤,对着阳光一看,心下顿时明了……妈的,李士群这个无产阶级,早晨上了一节人体写生课,只把他上的chūn心萌动,秋水泛滥,中午回来睡了一觉,就把自己最后的一点私有财产都给泄掉了,换做是资产阶级,就不至于这样,资产阶级有的是钱搞女人,搞女人的同时,也附带着播种收获,肯定不会像他这样的无产阶级,随便糟蹋自己的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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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揭发(下)

    301 揭发(下)

    汪莘函依旧还没生完生气,李士群一脸笑吟吟地进来了,对他说:汪同学,张先生原则同意你加入我们的组织。

    汪莘函斜他一眼,鼻子里重重地憋出了类似屁的声音,他没好气地说:什么叫原则同意?他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不强求。

    “汪同学!”李士群靠近他,伸出小指,在他眼前一晃,“你才受了一点儿委屈,就牢sāo不止,将来面对组织交给你的艰巨任物,你还能坦然地去面对吗?实话告诉你,原则同意的潜台词,就是还需要对你进行一下考验。”

    汪莘函往床上一横,也不看李士群,只淡淡地问:要怎么考验?

    李士群神秘地笑一声,“美专搞出人体模特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汪莘函瞥一眼李士群,“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去检举?”

    李士群点点头,“组织考验你的时刻到了。”

    汪莘函问:“你想让我怎么检举?”

    李士群一脸的庄重肃穆,“你以一个有良知学生的身份,去江苏省教育会告他的状,要求江苏省教育会禁止模特儿写生!然后再给各大媒体寄去一封匿名信,要求媒体刊登此事,彻底揭露刘海粟压迫妇女的流氓嘴脸。”

    汪莘函缓缓从床上坐起,摸出一个打好的烟泡,装在烟枪上,复又躺下,点着香了几口,见李士群在旁眼馋,也不把烟枪递给他,只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张先生的意思?

    李士群嗓子中“咕嘟”一声,大声说:汪同学,这不是我们个人的意思,这是组织上的意思。

    汪莘函不满地说:我又没去上什么人体写生课,你是知情人,我觉得这件事儿由你牵头来干比较妥当。

    李士群脸孔一板,“汪同学,我是以组织的名义来找你谈话,你最好认真对待,这是组织对你的一次考验,当然,你如果不愿意接受这次考验,组织会考虑重新选派其他人手来完成这项工作的。你考虑一下吧!”

    汪莘函涎着脸,笑嘻嘻地问:我要是同意去干,有什么好处?

    李士群的方脸快拉成了马脸,“汪同学,有一点我必须郑重地告诉你,干革命不是做买卖,不可以讨价还价,不要把你的这种小资产阶级作风带到革命的工作中来。”

    汪莘函想了想自己目前的处境,似乎除了依赖李士群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了,他坐起来,把烟枪递给李士群,“来!嘬一口”他见李士群贪婪地吸了几口鸦片,笑着说:我又没说不干,但总要想好怎么干吧!

    几口烟下去,李士群长长地舒口气,听汪莘函同意干,换做了笑脸,“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无产阶级应有的态度。”他翻身躺下,就着汪莘函的口水,又大嘬鸦片……

    第二天上午,李士群也不让汪莘函上课,领着他去了江苏省教育会,反映了刘海粟有伤风化这个问题。接着又给各大媒体寄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揭发信,信中详细描写了上人体写生课前后的种种细节,为求内容真实,信中还附了模特身体特征的描写……某女模特,大腿内侧有一黑痣,左**内陷,腋下有一红斑,疑为胎记,腹大而多褶,似产子不久云云……

    汪莘函看信后问李士群,“这信是你写的?”

    李士群似乎是说漏了嘴,“不,是张先生写的。”

    汪莘函暗想,“张容又没去上过课,这些细节他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连模特大腿的内侧有颗痣他都知道,好像他曾经分开模特的大腿看过一样,格老子地,他不去给小报写sè情小文章真是可惜了。嗯!这张容不简单,他知道没人会扒下模特的裤子去验证其大腿内侧是否有一黑痣,故而大可天马行空般的信口开河。”

    寄完信之后,李士群对汪莘函的行为十分满意,他说: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替我保密,这也是张先生吩咐的。

    汪莘函见李士群如此郑重其事,知道所见之人非同小可,就问:我们要见的这个人不会是张先生的上司吧!

    李士群摇头,“不是,是季先生。”

    汪莘函问:季先生是什么人?见他为什么要保密?

    李士群说:黄浦滩有几大闻人你知道吧!

    汪莘函摇摇头,“你知道我来上海时间不长的。”

    李士群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说:想要在上海顺利地开展党的工作,有些人你必须要熟记于胸,首先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长黄金荣,接下来就是三鑫公司的杜月笙、龙升公司的龙邵文、还有张啸林、叶生秋、季云卿等,一时间,我也给你介绍不了这许多,以后我机会,我再与你仔细说,咱们一会儿要见的这个季先生,就是季云卿了。见汪莘函点头,李士群又说:别看黄金荣排在第一位,但无论是杜月笙还是龙邵文,他们的实力其实早就超过了黄金荣,只不过他们都特别卖黄金荣的面子,所以黄金荣还坐在黄浦滩帮会第一大哥的位子上。但谁都知道,他其实已经有名无实了。

    汪莘函问:杜月笙和龙邵文哪个实力更大一点儿?”

    李士群想想说:这倒不好回答,没人把二人做比较,论名气,杜月笙要大的多,可要是论势力,似乎又是龙邵文占上风,这可真不好说了,杜月笙长袖善舞,控制了媒体,因此媒体替他吹嘘的较多,而龙邵文八面玲珑,素有水晶狐狸之称,不喜欢强出头,因此媒体极少提他的名字。但他们两个都不可怕……”李士群脸上显出一丝惊慌,接着说:黄浦滩边最可怕的人,是万顺堂堂主叶生秋,你将来如果遇到,一定要小心应付。

    汪莘函笑着说:真想让他们几个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谁更厉害。

    李士群听后笑了,“有你这想法的人大有人在,不过估计这种可能xìng很小,这些人相互倾轧,又相互勾结,不到利益攸关,绝不会相互动手玩命,只从青帮流行的一句话:刀切豆腐两面光,你就可以看出,你的想法太过于天真。”

    汪莘函“哦!”一声:你为什么要带我去见季云卿?

    李士群犹豫一下,“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张宗昌部队撤退的时候,在上海附近留下了一个旅的人马,旅长叫个毕庶澄,毕庶澄是季云卿的门生,我想通过季先生引见,去结识毕庶澄。这对咱们将来在上海开展工作是大有好处的。”

    两个人边说边聊,到了季云卿的大宅子外,李士群对门人报了姓名,门人给他们开了门,把他们请到偏厅中等待,又过片刻,有人来来通知说:季先生请李先生客堂说话。

    李士群指着自己:只我一人?他见来人点头,就站起身,对汪莘函说:季先生只见我一人,你坐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出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李士群一脸喜sè地出来了,对汪莘函说:走吧!

    汪莘函问:这么快?事情办完了?

    李士群说:办完了,张先生早就打过招呼,我来不过是再最后确定一下。

    汪莘函本来想问李士群办的是什么事,但估计问他也不会说,只在自己心中想:张容这个家伙跟个流氓差不多,干什么事情都是鬼鬼祟祟的,一点儿都不光明正大,他让李士群来找季云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哼!李士群说是让季云卿帮着引见什么毕庶澄,我看都是骗人的鬼话!

    汪莘函、李士群他们寄出去的信见报后,社会反应强烈,各界知名人士纷纷在报纸上刊登回复文章,其中替刘海粟说好话者寥寥无几,多数人都要求当局对此有伤风化的事件进行严惩。上海总商会会长兼“正俗社”董事长朱葆三更是在报纸上发表了给刘海粟的公开信,信上只有骂刘海粟的四个字:禽兽不如。

    美专**模特事件见报后的当天下午,刘海粟设在美专的画室中,突然冲进来流氓若干,说是要在画室中找什么**模特,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流氓见两手空空,就一起动手,把画室砸了个稀巴烂,临走时还叫嚣,谁要是不服气,就去找季爷说话。

    浙江军务督理孙传芳得知此事,为自己的治下出了这样的丑事也是暴跳如雷,当即下达了通缉刘海粟的密令,又令人与租界交涉,要求租界当局封闭地处法租界的美专,缉拿刘海粟。

    张容得知这一消息,嘴角绽出笑容,他拿出一幅明朝仇英的画作“秋原猎骑图轴”看了半天,突然双手一分,将画卷撕成两半,扔在瓷质的废纸筒里,又划了根火柴扔在上面,看着画卷逐渐化作的青烟,张容自语说:好你个刘海粟,竟然敢拿假货骗我,也太小瞧我的眼力,哼!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事后,张容召来李士群说:汪同学经受住了组织的考验,组织上同意他参加青年团。你呢!今天开始就正式成为我党的党员了,李士群同志,祝贺你!

    李士群激动地说:张先生,谢谢你,谢谢你。我的工作终于能得到组织上的认可!

    张容用手托了下眼镜,笑着说:不用谢我,要感谢,就感谢组织,感谢党对你的信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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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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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介绍:
清末民初,黑白行业风起云涌,其中最赚钱的就是“特业”,龙邵文出身市井小贼,为跻身特殊行业,他加入青帮,以青帮为基础,结识各类帮派中人。他钻营革命,以参加过上海起义为契机,结识了国民政府各色高官。为打通长江“特业”通道,他与洪门“白极公”联手,窃据了名满绿林“龙家帮”的第一交椅。成为了脚踩“官匪”两方,“青红”两帮的民国第一人。期间他假公济私远赴东北开设“龙行东省”公司、“远东劳务输入公司”,赴西北收剿群匪,赴新疆设龙升“特业”分号“龙行两疆”,赴苏联推销麻醉剂,止痛针……凡是赚钱的行业,就少不了他的资本,他的资本最终渗透到银行、纺织、面粉、钢铁、机械、制药、皮革、印刷、酿酒、采煤、五金、火柴、运输等三十七种行业,打造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黑金帝国……民国土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土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土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