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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弘毅知难     梦穿康熙换乾坤txt下载     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二章——全琉以限倭

    福临一句“一女嫁二夫”,可算是戳中了无论满汉所有人的要害!此时人人都恨不得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好让皇帝解气。

    弘毅突然明白福临为何气急败坏到如此程度!一女嫁二夫,那不就是当年努~尔哈赤起兵反明的“七大恨”之一嘛——“……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此恨四也!”此刻,努~尔哈赤这句话一定是在福临的耳畔回响!

    原来,福临将自己已经册封的琉球国,比作了当年的叶赫老女——东哥!绝妙的比喻!

    “你们整日介君君臣臣的迎奉朕,却不知道现在琉球拿着朕的回赐,又去巴结倭贼了!玄烨,你说是不是?”皇帝还在气头上,吼着质问。

    福临现在只能靠小儿子给自己提气了,他知道,玄烨虽然年幼,举手投足之间却不似那些随便掰扯出一个什么话题,就不计后果拿来卖弄的人。生气归生气,关键是看我的玄烨如何力挽狂澜了!

    “皇阿玛圣明!萨摩藩入侵琉球之后,中国回赐之物,琉球难以保全,十之**都被辗转送入了倭国幕府。而且倭贼欲壑难填,进而迫使琉球签署条约,规定琉球要每年要向萨摩藩输粮八千石。儿臣已说过,蕞尔琉球他自己都没有粮食,如何呈送这八千石粮食?只能是寅吃卯粮、频繁入贡天朝了。”

    “琉球可叹啊……”福临对琉球的遭遇深表同情。

    “非但如此,倭贼心比天高!据《国榷》记载。故明将亡之时的天聪三年,也就是崇祯二年(1629年),倭贼萨摩藩竟然在琉球建立了所谓‘在番奉行’制度,派遣萨摩藩家臣常驻琉球各地,直接掌管其政,琉球与亡国无异!”

    年轻的皇帝越听越来气,脸色越来越阴沉,时刻准备着另一场爆发!

    “更有甚者,崇德元年(1636年),倭贼趁着我太宗文皇帝(皇太极)收服朝鲜之时。居然恬不知耻要‘仿效’我朝征服故明属国的做法。竟将琉球中山王尚丰降格为所谓‘琉球国司尚丰公’,俨然成了他的儿国属臣一般!故明朝廷册封的郡王品级,在倭国成了公卿!”

    弘毅这一段假托谈迁之笔,显得颇为真切。并且添油加醋。映射福临刚刚册封“中山王”这件事情。以求“奇效”。其实,这完全是他凭借“主观臆断”,故意将两件历史中原本毫不搭界的事情强拉硬扯、拽到一起了!但效果却一定会很好!

    果然。福临勃然大怒,吼道:

    “什么仿效我朝?倭贼果真恬不知耻到了如此地步!明清代际,乃是我满洲顺应天意之举,说到底,是中国自己的事情!他倭国偏居海外,怎可妄自托大,趁着我兄弟倪墙,他却进来抢掠?前明既然领了琉球,大清同样不能丢了琉球!他小小倭国,说不准还惦记着想把中原也弄成他的藩属!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阿玛息怒。”弘毅抓住机会,要把后面一段关键所在说透。

    “自萨摩征伐之后,琉球王每次向故明派遣贡船以及贡船归国、册封使来港等大事,都要向萨摩藩禀报。萨摩藩对琉球也进行了疯狂掠夺:琉球的硫磺、蔗糖等物产统统被萨摩藩所控制;琉球朝贡贸易之丰厚利润被萨摩藩所攫取。更有甚者,天朝亦未曾在琉球属国征收人头之税,而倭贼行之,使琉球民人深陷苦海!”

    “唉!瞧瞧你们办的好事,朕是毫不知情啊……”福临长叹一声,无奈挥了挥手,示意大伙都从地上爬起来,大有大势已去的无奈。

    “不过,皇阿玛,萨摩藩征琉球后,琉球虽然被迫奉萨摩藩为主,尽管故明与琉球间之封贡日渐疏远,其国却仍坚持尊中国之封贡为其立国之本。”弘毅关键时刻还要给青年皇帝打打气,否则他容易自暴自弃、彻底撒手!

    “何以见得?”福临眼皮也懒得抬一下了——整个这件事,青年皇帝被一群只知道奉承巴结的臣子们弄得和傻子一样,实在是很没有面子。

    “琉球国王之舅父马宗毅,自我朝入关之后就北上朝贡,曾滞留闽中数载,终于得以面圣。若非诚意来投,何出此举?”

    这一句话,让福临慢慢抬起了头。

    “那是因为此刻的琉球,的确是危如累卵、备受煎熬,他们翘首以盼、只待天眷了!”

    福临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

    “再者,倭贼纵然行了灭国之实,时至今日却仍然不敢恬局其名。何也?惧我朝天威也!假若大清坐视不管,徒留中外笑柄。再者,琉球之地虽小,却恰恰事关我天朝兴亡!”

    此言一出,不光是福临,那些“低头耷拉甲”的满汉重臣们,齐齐向弘毅投来惊诧的目光——不至于吧,丢了琉球就是“丢人”而已,怎么上升到国家存亡、“丢天下”的角度了呢!

    “倭贼之所以觊觎琉球诸岛、不过区区五万余亩疆域,并非此地物产多寡、产出为何,而是看中其实乃海上要冲之所!”弘毅环顾众人,期待回应。

    “奴才明白了!”果然,有才的图海最先反应过来了。

    “皇上,奴才明白了贝勒爷所指要冲为何!一者,倭国占据琉球,南可登台湾,与荷兰红毛沆瀣一气;西可进闽海,仿故明之事而再行倭患。二者,又可像贝勒爷前面所说,如我在台湾一般,他却在琉球设海上基地,阻碍劫掠我大清商船,袭扰掣肘我大清水师。此乃坐一望二之诡计!”图海朗声说道,听得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大行海上贸易之事已经多半笃定,那么海外被倭人抢先设了基地。这个是大大的不利!

    “图海所言有理!那我们该当如何应对?”福临急忙转而问向弘毅。

    “倭贼想窃据琉球,妄图扼守我海上交通之枢纽,进而作为跳板,谋求他日侵犯我大清之前哨,实在是痴心妄想,却又不得不防!”弘毅先把图海的分析更深入了一步,取得了大家的默认之后,这才说道:

    “既然如此,贼欲‘坐一望二’,我何不‘一石三鸟’?”

    “一石三鸟?”福临顿觉提气——怎么样。小家伙早就成竹在胸!

    “正是!一者。不仅要让郑迥配享太庙,还要大行表彰琉球之忠心事大,就赞誉其为‘万国津梁’,并广布天下。咸使闻之。让不敢名正言顺的倭贼吃上一个哑巴亏!”

    “万国津梁?好!好一个万国津梁!”

    福临很满意这个词儿!可惜他不知道。这个词早在前明的天顺二年(1458年)。就被琉球人自己铸造在那口著名的“万国津梁钟”上了。

    “二者,仿照朝鲜例,光明正大派遣册封表彰使入琉球。一并委任其为大清水师琉球提调官,常驻琉球国都首里城,随行八旗大兵若干,也一并驻扎,以为寰护。所到之日,以兵威胁迫倭国之在琉官吏尽数归去,否则就是犯我天威。”

    “可行!”

    “三者,令闽中海澄王提调所辖水师,以护送表彰使之名,去往琉球沿海巡弋,以防倭国生事,二来嘛,海澄王之母也是倭人,熟人见面,不好翻脸吧……”

    “哈哈,朕倒是盼着倭贼不管不顾就和海澄王交起手来,好让郑森也知道谁是他真正的宗祖!哈哈……”福临似乎被弘毅所传染,少有的阴险起来。

    “皇阿玛圣明。有此三策,必然可以取得保全琉球而限制倭贼之奇效了!”弘毅点睛一句。

    “全琉而限倭?好,好计策!准行!”

    “皇阿玛,说到海澄王,儿臣以为,他日同安王重返台湾北部,不必痴等他和海澄王收复全岛,朝廷就应立即委派府道台各级官吏前往治民,并可引导部分良民前往拓殖。如此一来,久而久之,台北之地自然教化文明、心向中原,台南之红毛西人也就奈何不得了!”

    弘毅绕了一大圈“小琉球”的事情,最后还是回到了对东南枭雄——郑氏的防范、对大琉球——台湾的收复上。

    “有理!不能把台湾变成他郑氏一门的专领属地!等他拿回台湾全岛,朕可以大加封赏,这拱手相送却是不行的!要想寰护我大清领海、属海之周全完备,台湾、琉球皆占地利,北进南下殊为便利,绝不可舍弃!况且朕观瞧东南地貌,福建对岸便是大小琉球,两者归于一家,则互为犄角、互相呼应。两者分属两家,则你来我往、争斗难免。偏偏这条海峡还不宽不窄,若再宽一些,若中国与倭国,虽然隔膜,却相隔遥远,来日方长;若再窄一些,大军登船,倾巢而出,一举可下!偏偏是个尴尬距离,故而,台湾、琉球两处,我大清世世代代决不可弃之不顾!诸位爱卿万万谨记!”

    “臣等谨遵圣训!”所有人共同表示皇帝的训示记下了,尤以弘毅记得最用心——将来一旦在我的康熙朝出现“台湾无用论”的论调,我就拿着现成的“世祖皇帝圣训”来教训你们!整死你们!

    “好!以朝鲜例恩泽琉球,并表彰其‘万国津梁’,以及委派官吏随同同安王返回台北拓殖,两者皆准奏!”

    福临欣然应允,也历史性改变了原本“将海外孤岛台湾送给郑森等人安身立命”、“满足于琉球称臣纳贡而任其自生自灭”这两个可怕的初衷。

    弘毅心里这个高兴呀!不管台湾和琉球将来的命运会是怎眼,至少是现在已经取得了中央王朝的高度重视!今天和几个月以来的哼哼唧唧没有白费!这地缘政治的丰硕成果,即使是在顺治皇帝福临的嘴里说出来,功绩还不都是我曾弘毅的!

    当日借着努~尔哈赤还魂托梦,给福临上了关于领海主权的一课,青年皇帝看来是听进去了。今天开了海运贸易,他自然知道了“有海无防”的巨大危害!米国人所说的“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台湾”、“南下南中国海的桥头堡——琉球”,在福临口中就是北进南下的战略要冲!太给力了!

    特别是琉球,终于有了中央委派的驻跸大臣,迈出了归化皈依中原王朝的重要的第一步!希望自己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儿子,也就是重重重孙子光绪,别让日后的小日本占了咱的“本土”琉球!祖宗我“玄烨”可是尽力而为了哈!

    费尽周折之后,事情就这么简单,清初顺治朝仅有的两个正儿八经的属国,都被玄烨三言两语安插了武装力量,买入了改土归流的历史大势之中!

    既然捎带脚地安排了大小琉球的前途命运,我们还是回归正题,继续说说如何提防同安王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三防同安王

    开会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一次临时召集的御前会议,被别有用心的弘毅摆布的异常冗长,九九重阳节这天的整整一个下午外加半个晚上了,议题杂七杂八层出不穷。这其实也不是弘毅的本意。

    一开始,这次会议就是研究朝鲜行商私贩马匹这一件事,但随着探讨的深入,弘毅忽然间发觉,这样一个不如“御门听政”正式的“御前会议”,却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独特作用。

    但凡是来开会的,都是皇帝福临看得上、信得过、用得着的贴己人,如果借着这个机会,连同皇帝和重臣“一锅烩”,好好阐述一下自己日益成熟的政治观点,就可以在思想交锋、理论争鸣的过程中,给与会人员洗洗脑,至少是开开眼,让他们对弘毅那些闻所未闻的“标新立异”的理念有所接触。如此一来,让这些人去“以点带面”,必然可以慢慢影响一批人。

    这种有些“吹风会”性质的御前会议,弘毅以为在自己登基之前是需要的。如果不这么做,等到自己成为皇帝,再掰扯出来那些“新奇观点”,就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特别是对于一个“年少”的新皇帝,他一上台,首要的是稳定,而不是创新!如果你反其道而行之,登基之处就大刀阔斧搞类似于“头脑革命”的东东,假若没有一大批心领神会的拥趸,其结果必然是“被革命”!毕竟康熙朝还是清初,满洲保守力量、汉人僵化势力。甚至是西洋宗教派别,三方面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却还是停留在华夏文明五千年的沉疴之上。

    但顺治朝却有着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抵定中原的开国之朝!这时候的满清统治集团,不得不面临着汉人、西人种种先进文化的冲击,尚处于懵懂未开的全盘吸收阶段,自然形成了一种兼收并蓄的清新之风。西来传教士的重用就可为证。当然,对于那些冲击了他们固有传统习俗的东西,也会表现得十分顽固和凶猛,例如剃发易服、弓马骑射等等。基于这一点。只要弘毅把各种新奇观点“托古改制”或者“一语中的”。还是大有市场的。

    再有一点,就是顺治皇帝福临其人有自己独特的成长历程,也可以被弘毅所利用——福临年幼失宠,形同寄养在一群汉人的太监宫女手中。很容易接受汉文化的影响;摄政王专权。亲政之后就必然对绝对的权力充满着**。只要是弘毅的种种观点有助于巩固他的统治、提升他的威望,就比较容易被采纳;皇太后、皇帝母子不睦,就会对皇子储君争相拉拢。这又是弘毅的优势之一;和汤若望等西人交往甚密、耳濡目染,对西来文明有所了解,这样对后世的一些近现代西方理论就有了一定的理解基础……最最关键还有一处,福临的刚愎自用决定了弘毅只要能够说服皇帝,大政的推行就会有一定的保障!

    也许,今天这一次御前会议之后不久,我就会暂时离开这权利的中心了。既然如此,为何不一鼓作气,给这老老少少、十七位“与会代表”好好灌输一番呢——弘毅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

    “皇阿玛,儿臣适才所言‘一防其账目不清、中饱私囊’,辅之以基地的布设,若此法可行,大有裨益。”

    “嗯,可行!”福临很赞同。

    “谢皇阿玛!如此一来,台北、琉球两处水师基地,再加上朝鲜釜山一处靠泊补给之所,同安王船队往来海上的每个落脚点,都在朝廷政令通达之下,水师就会完全掌控在皇阿玛的手中。只要定期轮换水师提督,同安王只做商船总理和战时指挥使,哪怕他有朝一日果然有心违逆,也无力为之了!此为儿臣所言之第二防,防其坐大。”

    “儿子”弘毅贸然替皇帝安排了同安王的官衔和职能,却对顺利得到福临“老子”的首肯信心满怀!果然,皇帝也赞同这一安排。

    “商船总理,兼领水师战时指挥使?哈哈,一个总理一个指挥使,同安王的官衔可不小啊,这下他可以衣锦还乡了吧!”众人都跟着皇帝的调侃,一解刚才因为琉球的事情而紧张的心绪,气氛终于活络起来。

    “不过,妙就妙在一个‘战时’上!两军交战,同安王指挥全军,当仁不让,也可以让正儿八经的、朕的那位‘水师提督’好好观摩学艺!不过战事一毕,水师提督还是水师提督,同安王也只是商船总理!好!准奏!折库讷,记下来,择日下旨。”福临意犹未尽。

    “嗻!”学士折库讷兴致更高,音调都有些兴奋。

    “玄烨,你刚才说共有三防的。这第三防为何?这两防难道还不够吗?”

    福临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异常清醒明白。他清初记得二儿子玄烨适才说的对同安王郑芝龙要“四用三疑并三防”,貌似单单是三防中的“两防”就够用了,够兜底儿了!可越是这样,年轻的福临就对这第三防更加期盼!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安静下来,表现得和皇帝一样好奇。

    若是按照华夏五千年“君臣暗斗”的基本套路,有了这前述“两防”其实也就差不多了——

    一防郑芝龙账目不清、中饱私囊,设立户部三吏的“审计专员”制度,这是断了他大发横财的路数。海上作乱和陆上不同:流民失地,揭竿而起,不需要太多物资准备,一根杆子就可以是武器,仗着人多势众就能和官军死磕。但要做海贼,造船“事儿”大,招募水手并且待遇优厚“事儿”更大!只有这样才能形成一支颇有战斗力的水军!这可是一个好大的物资储备和人才招揽工程!而这个大工程,没有“巨资”是万万做不到的。当年郑芝龙黑了李旦的万两黄金。才拉起了自己的队伍。现在朝廷要把他的往来账目查个底儿调——财路还有,横财不再!

    二防其只手遮天、尾大不掉,设立水师基地和朝廷联络官,这是防止其插手水上武装力量!郑芝龙只全权管理海上贸易之事,护航职责自有水师提督。一旦起了水警,郑芝龙才能临时接过战斗指挥权。这样一来,如果他想在海战的时候活命,平日里就必须亲自训练大清的水师。好在朝廷要定期轮换这个水师提督,那郑芝龙这个平时总教练、战时总指挥就会很忙很累……其实弘毅还有一个想法,那些轮换下来的、较为成手的水师提督可有大用!毕竟。大清水师要早日成为大清海军。光有一个东南水师怎么够用[1]?

    如果再加上那个时候颇有心计、饱读诗书、谙习中文的各位“领导”的普遍计策,诸如质子入京、遍插眼线、分化党羽等等“传统项目”,对郑芝龙的防范可谓“天衣无缝”了吧。

    但是,弘毅却还有最后。也是最最要紧的一防!

    “皇阿玛。前述两防如若畅行。儿臣料想同安王就未必能兴风作浪了。不过,前提是他能始终将自己‘永不反朝’的誓言铭刻在心。”弘毅关键时刻要用这句誓言来巴结一下“再生爹”福临。

    “嗯,朕对此还是深信不疑的!”

    福临别的都不好说什么了。毕竟。差不多一年前的这个时候,顺治十一年九月,他半信半疑听从了才半年大小的屁孩玄烨的计谋,又是祭祀崇祯、祭奠亡明的,还和南下福建、鸟飞冲天的同安王郑芝龙在大清门外联袂上演了一出“十八相送”、“君臣手足”的大戏,特别是自己按照小家伙的授意,就是站在路边死盯着缓缓而去的队伍不走,并且派人去通传说了一句“王兄可返(造反)!”,郑芝龙果然哭拜于马下,歃血而誓,说“臣此去,永世不返,永镇台湾为我大清东南之门户!”不久,郑森果然乖乖归降!

    一晃一年过去了。这一年,因为有了东南郑氏的归顺,原本捉襟见肘的南方局势为之一转,南明永历小政权因为失去了郑森这个奥援,日子过得是越来越紧巴!全盘收复西南边陲也指日可待了。

    一年来,只听说郑氏一家在福建羁縻属下、安定地方,治理的也算井井有条,没听说有任何异动倾向。更何况同安王南入福建不久,他的另外两个儿子郑渡、郑萌也按约回到北京,继续做他们的侍卫。

    不仅如此,同安王还一并将其几个儿子都改了名:长子“海澄王”郑森(郑成功)作“郑世森”;次子郑渡作“郑世忠”;三子郑恩作“郑世恩”,留在福建身边;四子郑荫作“郑世荫”;五子郑袭作“郑世袭”,也留在了福建;六子郑默作“郑世默”,原本就在北京[2]。如此一来,郑氏满门一父六子,有三个儿子被留在北京“为质”,其余四人就在福建驻守,儿子的大体分布,北京福建一半儿一半儿。

    这些都是题外话了,福临表态对郑芝龙依旧信任百分百之后,就等着小玄烨给自己什么“惊喜”了。

    而这个大大的“惊喜”,或者说是“惊吓”,却是郑芝龙的老儿子——海澄王郑成功!

    [1] 关于水师尽快成长为海军的话题,少不了感谢白马王子只要处女 兄弟和我志同道合!

    [2] 郑芝龙六个正儿八经的儿子除了郑森之外,其余的确都成了“世”字辈,所改名字也见诸于《清史稿》。只有郑成功改没改、怎么改的不见经传。估计是正史里面父子二人闹翻了,郑芝龙给他改了,人家不接受的缘故。根据其余四个儿子的改名规律,弘毅主观臆断为“郑世森”,不知道正史里是否有此巧合?诸位有知道的,请不吝赐教!(未完待续。。)

    ps:  近期单位任务相对比较繁重,昨天一位近亲长辈又横遭大祸,估计这两天不是在单位加班筹备会议,就是在医院icu门外祈祷,所以一直没有静下心来码字,可能会偶尔断更,敬请原谅。

    十分抱歉!

第一百九十四章——预判海澄王

    闻听皇帝对同安王郑芝龙满怀信心,弘毅毫不意外。

    其实对于郑芝龙,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他会有朝一日公然再度背叛清廷!别的不说,郑芝龙做海贼,算是首叛;到泉州归降又驾船而去,这是再叛;降明又归清,此乃三叛。若是再叛了清廷,连个“贰臣”都算不上,结果只能是“里外不是人、满汉不讨好”!再次背叛的成本太大,而且还看不到有何利好让他如此抉择,作为一个大海商、大商人,他是绝不不会去做这种风险投资的。

    “儿臣只有一处担忧,却不是同安王,而是海澄王郑世森!”弘毅判断是时候说一说郑成功了!

    “何出此言?”福临心中一凛,却故作镇定。

    对于郑森此人,青年皇帝是再熟悉不过了。

    自打顺治三年(1646年)郑芝龙降清,郑森劝止其父未果遂至孔庙哭庙、焚儒服后,就打着“背父救国”的旗号,率部出海,在金厦一带继续抗清。顺治四年至七年间,郑森率领他老爹留给自己的海上劲旅、原班人马,连破福建同安、海澄、漳浦、泉州及闽南沿海一带地方,进据金门、厦门。郑森更是把厦门改名为“思明州[1]”,成为抗清的政治中心和基地。

    直到顺治十一年期间,郑、清双方交手数次,除了战场之上,主要还是在招降与归顺的问题上打嘴仗。特别是顺治九年之后,福临和郑森在如何归降的问题上。曾经达成了广泛而深入的“部分一致”——

    顺治九年、十年,福临曾经数次下旨,说明郑森不降的具体原因无非是多尔衮掣肘、上情下达不利等等,先后封其为海澄公、靖海将军,对其颁印敕谕、赐服赏银。郑森也和朝廷数次书面来往,深入谈判。到了顺治十一年四月,双方除了在“保留发型衣冠”、“行使地方管辖权”、“收取洋船课税”这三个问题上始终谈不拢之外,诸如驻防“泉漳惠潮”四府、兵饷拨给、管民文官、原辖武官、防剿海寇、稽察洋船等等,清廷都是准许了郑森的要求。

    为何前述三个问题谈不拢?

    剃发易服不用说了,这是满洲同志的心结。

    行使地方管辖权。郑森想自己说了算。清廷还要委派“州府道台”各级官吏来管理地方政务,这是仿照清初三大异姓藩王、除了吴三桂之外的普遍做法——你可以提领地方,但却不能只手遮天。所以福临再三强调:“地方官评民事、词讼钱粮等项,俱系有司职掌。自有督抚管理。尔【郑森】不得干预”。

    至于收取洋船课税一项。却最为有趣——郑森总结老爹郑芝龙的经验,认为通过对农耕经济抽税的法子,是很难养活自己的庞大水师的。而且不利于收拢人心,那就必须从红毛身上抽取重利。而清廷也不是傻帽,西人身上油水多多,岂可拱手相让、让你郑森用以壮大发展?于是,福临明确要求“收取洋船课税,仍交布政使司解京”。

    三个难点虽然棘手,但双方却始终保持联络,你来我往,各自争取自己利益的最大化。但到了顺治十一年七月,情势却急转直下,这从当时福临的一道旨意中可以发现——

    “己丑(七月初二),谕海澄公、靖海将军郑成功曰:自古识时俊杰遇推诚待人之主,披肝效顺,矢忠勿二,方能建立事功,身名俱泰。未有猜疑观望可称识时知命者。朕承皇天眷佑,奄有万方,海陬一隅,何难偏师戡定?但闽峤苍生皆吾赤子,不忍勤兵。又念尔父郑芝龙投诚最早,忠顺可嘉,故推恩延赏,封尔公爵,给与敕印。俾尔驻劄【扎】泉、漳、惠、潮四府,拨给游营兵饷,养尔部下弁兵。朕之推诚待尔可谓至矣!尔自当薙发倾心,义不再计。”

    “今据尔疏奏,虽受敕印,尚未薙发,冀望委畀全闽。又谬称用兵屯劄舟山,就近支给温、台、宁、绍等处钱粮。词语多乖,要求无厌!乃复以未彻【撤】四府防兵为辞。尔尚未归诚,岂有先彻防兵之理?尔若怀疑犹豫、原无归诚实心,当明白陈说。顺逆两端,一言可决!今如遵照所领敕印、薙发归顺则已,如不归顺,尔其熟思审图,毋贻后悔!”

    由此可见,双方矛盾的焦点就在于两条:剃发是否、泉漳惠潮四府是否由郑森之军独自驻扎。

    幸亏弘毅横空穿越,在当年九月力挽狂澜,采取了“进一退一”的办法:剃发易服听清廷的;不单是泉漳惠潮四府,就连福建全省的驻军权,也都全部给了郑森!一虚一实,孰重孰轻,郑森自有考量。再加上福临的告祭亡明、承认其正朔地位,郑芝龙苦苦相劝,以及可以手刃害母仇人,种种利好,郑森终于成为大清的海澄王!

    如果不是弘毅,正史里面到了当年的十一月份,清廷就开始敕令福建地方各督抚镇整顿军营,固守边界,准备和郑森一决高下了。到了十二月,原本就会让世子济度做定远大将军,统兵南下,真刀真枪开始干架!尽管历史上郑成功分头北进南下,打得颇有成效,甚至在顺治十六年一度围困了南京,吓坏了小青年福临,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未能改变历史。

    既然如此,在弘毅看来,还不如解救万民于长年累月的战火之中,让满汉早些融合,早几年收复台湾全岛,腾出时间来和洋鬼子大干一场,开拓中华又一个三百年的不世伟业!

    “皇阿玛,海澄王与同安王大有不同。同安王出身小吏之家,想的是广取重利、光宗耀祖。海澄王生在倭国,幼时多被欺侮。尤其对中原正朔情有独钟。与其父相比,此人不重名利,看重的却是所谓正朔一脉!”

    弘毅点睛之笔,是一句天大的实话!这着实让所有人心惊肉跳。

    “你是说,他始终不肯承认我大清的奉天承运?”福临最恨别人拿他当蛮夷,眼光中一下子充满杀机!

    岂止是他?就连着大殿之内安坐的几位汉臣,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以为你满清入主中原是正朔一脉的?——弘毅如此想,却万万不能如此说。

    “皇阿玛,这倒也未必。故明天数已尽,大清如日东升。此乃天意。无人敢逆天而为!”小玄烨这句话可算是把几个如坐针毡的汉臣解脱了出来,纷纷交口称赞、信誓旦旦。

    “儿臣担心的,却是海澄王骨子里对‘汉家独大’的追思与不舍!”对民族英雄郑成功俺可不能赶尽杀绝,但是放在后世“中华民族大家庭”的观念里。来解读一下收复台湾之前的郑森。还是可以的吧?

    “唉。看来他还是不解朕的用心良苦。满汉一家,不但是满洲不解,就连汉人也是辜负了朕呀!”福临缓和了情绪。却变得哀怨起来。

    “臣等岂敢辜负圣意?臣等万死不敢!”刘昌带头表忠心,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含糊其辞。

    “诸位爱卿起来吧,朕失状了。”福临强打精神,安慰几位汉臣。

    “玄烨,既然如此,你的第三防,可是用在同安王之子、海澄王郑世森的身上?”福临聪明的猜测道。

    “皇阿玛圣明!”弘毅深深一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样子。

    不能让郑成功跳出来坏了我的好事!尽管你是民族英雄,但你只不过是把原本就属于我们中国的台湾岛拿回来而已,而我要做的,却绝非一个台湾岛能够比拟的大事!对不住了,国姓爷!

    【申明一下:对郑成功的民族英雄地位,弘毅绝不敢诋毁和动摇,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至于小说里面的观点,乃是一家之言,而且还是放在十七世纪国际关系史观里面做的文学加工而已,请各位书友多多包涵!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郑芝龙、郑森两父子的海商贸易网能够被清廷所接受并善用,弘毅以为,到乾隆时期,大清和英国基本上就可以统治世界了……再换句话说,南明隆武朝如果不采纳黄道周的专守陆上政策,而是听从了郑芝龙的海上进取政策,早一点夺取台湾,以为西进基地,说不定顺治朝大清就要退回白山黑水去了,假如是那样,就看看福临怎么和罗刹死磕了(不在北京,福临就得不了天花,得不了天花,福临就应该多干几年皇帝……)如此一来,说不定现在的中国版图,可能会向北抵达北冰洋附近……】

    [1] 明初,厦门称“中左所”。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为抗御倭寇侵犯,在厦门筑成厦门城,厦门之称从此始。城建成后,朝廷在此设置守卫千户所。移永宁卫中、左所于厦门岛,配战船20艘,士兵1204名,时厦门地方行政仍归属同安县。清顺治三年(1646年),清兵进逼福建,忠于明王朝的郑成功占据厦门、金门作为“复明”根据地。顺治十二年二月,郑成功改中左所为思明州,寓思念明朝之意。州署设知州及吏、户、礼、兵、刑、工等六官,广纳明遗官员,分理军政各事。作为南明朝廷国家级政区的一个组成部分。永历十七(公元1663年)一月改思明州为思明县。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清军攻取厦门、金门,废思明县,厦门岛重新归属同安县。1935年国民政府在厦门置市时,为市区组成部分,1946年为中心区区公所。1950年人民政府改厦门市区为“思明区”,以纪念民族英雄郑成功。“文化大革命”期间,思明区改名向阳区,直到1979年10月1日改回原名称。(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大防厦漳泉

    曾弘毅大谈如何防备郑芝龙的反复和威胁,而且还在第二“防”中肆意“跑题”,“顺便”归拢了皇帝、大臣对于台湾和琉球这两处重要性的统一认识。即使如此,作为御前会议主持人的福临却敏锐的从“儿子”论及郑成功的蛛丝马迹中分析得出:这第三防是冲着他的海澄王来的!

    既然“英明神武”的青年皇帝都“猜”出来小玄烨的第三“防”是要用在郑森的头上,弘毅就赶紧开门见山吧!

    “皇阿玛,儿臣的三防,乃是防其盘踞闽中,以为根基。”

    “盘踞闽中?既然封其为王,总要有他父子二人提领的地界吧?不让他们在福建,又要去哪里呢?况且朕也早就下旨,准其驻扎福建,例照三藩。”福临想不出好的办法来。

    “皇阿玛,儿臣恳请皇上,三藩之例在这福建,一定要多行变通。”弘毅这是却又一次显得不依不饶起来,急忙起身离坐,跪下恳求。

    “玄烨莫急,起来详说为何定要变通。”福临这次没有惺惺作态、佯装不悦,而是和颜悦色,等着玄烨答疑解惑。

    “皇阿玛,福建一省,原本荒芜,为何到了唐宋就开始兴盛,特别是到了前明更是盛极一时、及至今日?此中原委需要明白。”

    “哦?你不是说衣冠南渡之后,其地多有民人拓殖,又兼有出海行商之人,故而繁华起来吗?”福临有些摸不着头绪。只能顺着儿子的思路前行。

    “皇上,琉球中转贸易而谋利,毕竟也离着福建不远。”戴明说开动脑筋,果然发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急忙出来给福临献言献策。

    “对!道默言之有理。文化之后人才济济,东出外海得天独厚,福建有了这人和与地利两条,繁华一时也是自然!”福临冲着戴明说点了点头,算是又亲近了几分。

    “皇阿玛圣明。但为何前明之时,福建沿海先禁海再开海。却总是绕着这个福建一地来回往复呢?难道诸如江南、山东一带。不是人才荟萃、出海便利吗?哪有为何偏偏就是福建一隅?”弘毅深入一步。

    “这……诸位爱卿,朕一时还真是被二阿哥问住了。呵呵,你们有谁知道其中原委的,说来听听。”福临向几位汉臣求援。

    几位汉臣此时就像被点名的小学生一般。齐齐低着头沉思不语。不是他们才疏学浅、无以为答。而是各个都动了心思。在缜密思考小玄烨此问题背后的深意——没办法,这个小家伙每次发问,背后似乎都要习惯性暗藏一个大大的伏笔。必须小心谨慎才好!

    若论有明一代哪个省谁出的进士最多,首推浙江,共有3697人。之后,“第一集团”前六名的有:江西,排第二,3114人;江苏第三,2977人;福建可以排在第四,2374人;紧随其后的就是“孔孟之乡”山东,合计1763人;河南排第六,1729人。若是按照清初顺治朝的行政区划,浙江和江苏都是“江南”,那更是遥遥领先于全国进士地域分布的“第一集团”。但前六名之内,江西、河南不靠海,做不了例证,弘毅只能选择江南和山东了。

    若论沿海良港,其实明代江苏有宁波港[1],山东有登州港[2],都曾盛极一时,可惜都限于倭患,最终无奈被弃。这一点,在场的汉臣们不可能不清楚。

    “呵呵,玄烨,你这一问不仅考住了皇阿玛,就连朕的肱骨之臣都被你问懵了,哈哈!”福临倒是受用于汉臣的沉思不语,还以为大伙是在给他留着面子。

    “皇上,微臣可否试着作答?”就在弘毅做好准备自说自话的时候,有一个一直被忽视的人脱颖而出!

    “哦,卫周祚啊!呵呵,好吧,你也是在前明做过官的,是那个……”福临对这个工部汉尚书一直不太在意,简直快把他当成是专业技术干部了,所有也不太上心,随口说道。

    “户部员外郎、户部郎中。”卫周祚干巴巴说出两个词。

    “什么?”福临对这种没有敬语的回答方式虽然不恼怒,却有些意外。

    “臣回皇上的话,微臣在前明做过户部员外郎和郎中。”这一次,技术干部回过味来,套用了固定应答模式,前面加了“帽子”。

    “哦……”福临反而无语了。

    “臣奏请皇上恩准,解答皇二子之问。”卫周祚貌似是个认死理的主儿。

    “好吧,讲。”福临淡淡应允。

    “嗻!有明一朝,海禁由来已久,却并非皇二子所言禁而复开。”当头一句,就给弘毅弄得下不来台了。

    “玄烨求教!”你个卫周祚,我哪里得罪你了?看看你说的对不对吧!

    “以下臣之见,前明所谓靖海之策,乃是时紧时松,毫无章法!”

    弘毅这个气呀!时松时紧?那不还是禁而复开嘛!

    “臣以为,前明洪武时,始行海禁并逐渐强化。永乐时却似松实紧,貌似郑和下西洋为海禁大开,实则不然。永乐帝即位诏书中明载:缘海军民人等,近年以来往往私自下番,交通外国。今后不许。所司一遵洪武事例禁治。永乐二年(1404年)正月又下令禁民间海船,原有海船者悉改为平头船。所在有司防其出入。将原来的海船改为平头船,这是釜底抽薪之法,平头船无法在远洋中航行,如是就断绝了国内军民私自下海之路,唯令朝贡海船畅通无阻。”

    卫周祚尽展技术干部本色,从海船装备的角度阐述自己的观点,这反而引起了弘毅的好感!

    “之后的宣德至正德年间。明廷尽管仍多次下达海禁之令,然而收效甚微,民人私自出海贸易却逐渐兴盛起来。直至嘉靖年间,倭寇之患愈演愈烈,甚至登峰造极。嘉靖二年在宁波发生的‘日本争贡’事件引发明廷忧虑,于是屡下禁海令,使得这时海禁之严远超以往。虽如此,民人走私与倭患混杂,最终一纸禁令只能是形同虚设。”

    弘毅暗想:这位卫周祚的眼光的确深邃,看出了问题的实质——民人走私与倭患混杂!

    “于是。前明隆庆元年。福建巡抚上书要求开禁并得到准行。究其原因,一者,倭患民祸之果。倭寇实则多数是沿海民人,而其头目也多为沿海富豪。就连朝廷命官也多认为造成倭患的原因。是海禁造成的后果。所谓‘海上居民。近来海禁太严。渔樵不通,生理日蹙,转而为盗。’福建巡抚谭纶也说:‘闽人滨海而居。非往来海中则不得食。自通番禁严,而附近海洋渔贩,一切不通,故民贫而盗愈起。’朝廷上下如此认识,开海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者,白银通行之需。明朝自开国以来,虽禁用金银、铜钱却形同虚设。永历年间白银需求之大,实在是非开海禁不足以填补亏缺。三者,府库亏空之险。嘉靖之后,帝王生活奢侈、官吏贪污成风,各级国库名存实亡。开海设关收税已是解决如此危机的一大良策了。而福建沿海多港口,民人多出海,故而海禁反复,尤在福建。错漏之处,请皇二子斧正!”

    卫周祚言简意赅,将整个大明朝的禁海开海始末及其原因说了个清清楚楚!

    “玄烨钦佩之至!”不但是弘毅,就连皇帝也对这个一直不声不响的闷葫芦技术干部刮目相看了。

    “不过,玄烨还有一处思量,就是这福建得天独厚的地利,才能让故明朝廷放心大胆的在这里放开海禁。”弘毅感觉卫周祚的解答还不是十分贴合自己的主旨,于是亲自上阵。

    “哦?卫爱卿坐下歇息,听听玄烨所论。”直呼其名变成了爱卿,足见态度的转变。

    “嗻!”不知道谢恩的卫周祚,也就老老实实坐下歇息了——好一位实诚人!

    “明朝以来,南洋诸国对中原物产尤为喜好,纷纷来朝贸易。但朝廷回赐之物,数量样式不可能尽如其愿。因此,民间私自贸易就蓬勃兴旺起来。但民间私贸虽能富民,却不可强国。假若南洋诸国都从民间走私之中赚的好处,又有谁会千里迢迢来他大明称臣纳贡呢?因此明廷长期严格执行着限制民间海上贸易的海禁政策,除了少数洋商可以行勘合贸易外,民人出海结为禁止。诚如卫大人所说,即使到了后来不得不重开海禁,明廷对于选在那里开海还是费了一番脑筋的。” 弘毅不像卫周祚还有些顾虑,对于前明种种,他说起来毫无忌惮。

    “哦?难道就是福建?”好学又聪明的皇帝学会抢答了!

    “皇阿玛圣明!恰是福建,全在闽南!闽南厦门漳州泉州三地相距颇近,都处在晋江、九龙江之下游,地貌平坦舒缓,海岸绵长曲折,又多有港湾岛屿,自宋以来一直是南方极重的商港之地。最最紧要的却是厦漳泉地区面阔大海,背倚群山,出海则畅通无阻,入陆则关隘重重!”玄烨最后一句话,可谓一语中的、发人深省!

    大伙都不说话,默默回味的功夫,弘毅继续说道:

    “适才卫大人言及,庆隆年间福建巡抚谭纶在其《条陈善后未尽事宜以备远略以图治安疏》中曾言:‘闽人滨海而居,非往来海中则不得食。’后来在万历年问曾任福建巡抚的陈子贞也曾说:‘闽省土窄人稠,五谷稀少。故边海之民,皆以船为家,以海为田……。’一旦严格执行海禁政策,民人生计萧条,情困计穷,势必啸集。实际上,嘉靖倭乱中,福建人亦为多。”

    “福建一省,丘陵、山地遍布,多山少田,民人生活赖于外地供应,厦漳泉三地可谓偏僻之所。其实故明之所以在此地开海禁,正如后来福建巡抚许孚远所承认的,在于‘于通之之中,寓禁之之法。’在远离内陆、重山相隔的闽南厦漳泉开放民人海外贸易,便可以行之有效地对其他方实施严格的海禁了。”

    “故而,儿臣这第三防,就是大防于闽南厦漳泉三地!”

    大防厦漳泉,其实是要断了郑氏雄起的老根!

    [1] 宁波港,明代以前称作“明州港”,盛极于宋元时期。入明后,洪武十四年(1381年),为了避“明”国号讳,改明州府为宁波府。因明州属下有“定海县”,取“海定则波宁”之意,仍以原明州府治鄞县县治为宁波府治。宁波之名,从此开始。

    [2] 登州港,其实就是蓬莱港。蓬莱港古称登州港,是中国古代北方重要的对外贸易口岸和军事要塞。唐代时同中国南方的泉州港、扬州港和明州港齐名,并称中国四大港口,或称之为“四大通商口岸”。【关于这四大通商口岸,貌似网上还没有形成一致意见,有的说是广州、扬州、登州、明州,有的说是广州、交州(今越南境内)、登州、明州,等等。甚至山东还有说是广州、胶州、登州、明州的,不一而足。但明州和登州应该是榜上有名毋庸置疑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五口设海关

    “原来如此!好个大防厦漳泉!”福临豁然开朗起来,大加赞赏。放开海商,自然会带来官民双方的富足,民间富足,却是一把双刃剑——税收充足与富可敌国的矛盾。特别是富可敌国的人,一位异姓汉王!好在前明君臣为今日的大清早就做了卓有成效的“探索”!

    “玄烨详说。”福临很想听听“大防厦漳泉”的具体措施。

    “嗻!儿臣以为,大防厦漳泉,可取外松而内紧之策。放开几处海港让同安王自由往来,又要加以限制,让他自由不得。”

    这句模凌两可、互相矛盾的话说出来,自然把大伙都弄得一头雾水了。弘毅不慌不忙,按照自己的节奏铺排开。

    “开何处海港?玄烨以为,可自北而南开五口通商,分别是山东胶澳、江南上海、福建厦门、广东澳门,以及琉球首里。”弘毅比照着正史里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开始设立的四处“海关”,有根据当下形势的判断,做了自己的调整。

    原本康熙朝先后开设的四处海关,分别是“设立粤海关于广州之澳门【含广州】、闽海关于福建之漳州【含厦门】、浙海关于浙江之宁波、江南关于江南云台山在镇江城西门外【即上海】”。而弘毅的版本,却用山东胶澳,也就是现在的青岛胶州湾取代了浙江宁波,增加了琉球。

    “五口通商?如何通商?又为何是这五处?”皇帝问得很透彻。

    “回皇阿玛的话,开口通商是让同安王安心。知道大清真正是在大用于他。此为‘外松’。而‘内紧’,就是不许他在此四处港口贸易,只是装载运输当地衙门采办之物。”弘毅回答的很笼统。

    “至于为何是这五处,请容玄烨一一道来。”

    “山东胶澳附近,有腹大口窄海湾一处,名胶澳湾,湾阔水深,可为良港。此处通商,海上与朝鲜釜山、倭国长崎近便,路上距京师不远不近。其北有登州港。又可驻扎水师以为照应,可防备大队商船大举入天津而震慑帝都。况且此处港口,古已有之,尤以明代倭患之前为盛。”

    弘毅说起自己家乡来。那毫不含糊。连假托什么范承谟师傅、谈迁老先生之口都省略了。虽然是假公济私造福家乡人民。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战略需要。

    元明两朝,帝都多在北京,使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分离。导致当时的军粮和民食完全仰仗南方各省。特别是明代,每年需要从海上运粮七十余万石去接济辽东军士,因此海运的安危,关系到国计民生。虽然有大运河联系南北,但舟行缓慢,船身既小,载货有限,很难满足京师的需求。在运河淤积,干旱枯水季节,运河不能通航的情况下,海运成为必然的重要选择之一,故而胶州湾海口为南北海船航行的必经之路。其海口外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是航海者最适宜的避风港。

    元朝时,运粮的海船大都自长江或淮河出口,经胶州湾海口、成山头,到天津大沽口上岸,最繁盛时,每年运粮360万石,而且南洋各藩国的贡品也循此道进京。为避免成山头之险[1]和缩短到达京师的距离,元世祖至元十七年(1280年),开凿胶莱运河,1282年竣工,沟通了黄渤二海,漕运航线188公里。明代中叶后,倭人入侵,明朝开始实行禁海政策,加强了胶州湾港口的军事功能,胶州湾地区和国际间的商业贸易衰落,但仍然保持着近海短程贸易。

    “嗯,胶澳独得地利之便。”福临点头,算是基本通过。

    “江南上海,虽为一县,但在前明弘治年间(1488年-1505年),其人物之盛、财赋之多,盖可当江北数郡,蔚然为东南名邑。其地处江海交汇之口,背靠江南富庶之地,又恰在我大清南北沿海之中分,海船帆樯足以达闽、广、沈、辽之远,远及西洋、暹罗之舟,岁亦间至。于此处开口,可分摊福建厦门之重。”弘毅这次可是据实禀报。

    “哦?南北居中、分担闽中,好!”福临很在意这一条!

    “福建厦门,乃是郑氏根基,开口通商也是自然。只是为何是厦漳泉中的厦门,此乃海澄王占据金厦之后,却将漳州、泉州原有之月港、安平港废弃不用,乃至捣毁的缘故,现在看来,真是自断其臂。”

    明末,厦漳泉地区其实是厦门的厦门港、漳州的月港与泉州的安平港并重的。迄至明末清初,福建沿海的城市大多受到战争破坏,但厦门岛却一直在郑成功的长期控制之下,清军很难来到这里,得以避免了战火。所以,厦门城成为沿海居民避难的地方,数以万计的人口拥入厦门,使厦门从一个市镇成长为一个重要的城市。

    漳州府却是郑成功与清军争夺的重要据点,曾被郑氏军队围攻,死亡人数据说有十几万。在延续多年的拉锯战中,漳州府的月港很快将重要位置让渡给了厦门港。

    泉州府的安平港,命运与月港不同。郑成功的祖母长期定居安平镇,他的叔叔郑鸿逵也在安平养老,所以,郑成功是不会对安平镇用兵的。在日本方面的史料中,直到清代初年,仍有安平发来的商船。但至顺治十二年(1655年),郑成功与清朝的谈判正式破裂,清军大举来攻。为了集中力量,郑成功将安平的人口全都迁到厦门,并将安平镇夷为平地,以免被清军利用。此后,安平镇不再是重要的外贸港口,降为厦门联结内陆的中转港口。安平港、月港的毁弃及泉州城、漳州城、同安城的人口锐减,却都成为厦门成长的动力。在以上诸港市没落的背景下。厦门迅速兴起,并在清代初年成为福建主要对外贸易港口,同时也是中国主要对外贸易港口之一。

    “嗯,厦门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福临这句点评也算是初步同意。

    “皇阿玛,至于广东澳门,早就是西人贸易之所了,朝廷何不顺水推舟,也好让汤老玛法在同乡面前更好说话?”弘毅突然嬉皮笑脸将矛头指向了汤若望,却让福临心头一动——让郑芝龙时率领着船队常去震慑震慑那帮红毛,何乐而不为?

    “老臣惭愧!”说是惭愧。汤若望可对小皇子的照顾感恩戴德!

    “皇阿玛。再者说,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也会乐观其成的。”弘毅意味深长看着皇帝。

    “嗯,澳门须得严控,平南王责无旁贷!”说是责无旁贷。 其实是让其他三个“异姓王”都能通过“穿一条裤子”的尚可喜来分得一杯羹。不要对同安王太过眼热。

    “琉球首里。不言自明。”说到最后,弘毅言简意赅到了极致。

    “哈哈,朝廷置员于此地。开设基地、驱除倭寇,的确不言自明!”福临心领神会。

    “既然皇阿玛和诸位大人对此五处海港开口通商不存异议,玄烨就详细说说如何操作才能达到‘内紧’的目的!”

    弘毅莞尔一笑,众人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何对内紧外松的策略一笔带过——后面才是详细阐述!

    “同安王畅行海上之后,朝廷需要明定——五口外销货物,同安王可开出清单,由五口官府置办备齐。大清船队需从官办货场采办,装船外销。舶来之物,无论取自北方之朝鲜、日本,还是来自南阳诸地,靠泊不算,最终只能返回厦门港。”

    “这是为何?”福临带头发问。

    “集中采办外销之物,同安王就不能自行采买,以致囤货居奇、哄抬物价,好断了他的奸商念头。”好在前面弘毅费了好大口舌来论证郑芝龙的种种本性,这个理由很容易就被众人接受了。

    “海运货物抵达厦门,依据户部三吏账簿之数,官府清查无误后,不可就地贸易,而是重回海上!由朝廷另选他人,另组近海船队,南运广州、琉球一部,北运上海、胶州一部,以方便就近的南北贸易。”

    “这是为何?”福临认真问道。

    “货物不上岸,就变不成白花花的银子,也就无法让郑氏父子中饱私囊了。等到广州、胶澳等四处货物贸易完结,则照账册所记,按官府六、郑氏三、水手一的分成,完数调拨银两给同安王就是了。只是那些水手的一份,却要厦门府台官吏依照名册发放,不必经过同安王之手。”

    “好好!妙极!”福临大肆点头,重臣却心有余悸——好你个小玄烨,这可真是太狠了!

    狠在何处?弘毅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让郑芝龙辛辛苦苦运回来的“蕃货”连厦门都进不了,变不了现,可以说只能等着朝廷发工资了,而且还全是记账工资!

    弘毅的盘算远不止于此——郑芝龙是现在大清海上贸易的导师级人物,就必须避免垄断。在远洋贸易的同时,再扶持几个近海贸易的小“公司”,大伙都跟着沾沾光,也好都耳濡目染学一学,人才还必须多多益善不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其实弘毅还有几处原因不好明说——

    其一,“隆庆开海”的主要措施是“月港开放”。由于从一开始就以“于通之之中,寓禁之之法”为原则,不允许漳泉二府以外地区商民对海外贸易的参与,以月港地区的“开放”来成就全国绝大部分沿海地区的“海禁”,它只能导致走私贸易的兴起。

    其二,月港的开放十分有限,对本国海商非但未能提供任何方便的贸易条件,相反却制定了许多苛刻的限制,从而使中国海商在国际贸易中最终因没有国家实力为后台,不敌西方殖民势力的竞争和剿掠而无法扩张贸易规模。政府武装护送商船才是解决之道!

    其三,明朝政府把对外贸易口岸限定在地处偏僻、远离内陆商品货源地,并且有重山相隔的闽南,其本身就是为了使月港开放对内地的影响降到最小,这也就大大降低了对全国经济发展的意义。

    其四,月港排斥外地商民参与开海贸易的活动,从而在全国商民中造成了一种不公平的海外贸易环境,也没能达到消除海盗源头的目的,反而因此激起走私贸易的泛滥,明末中国沿海又兴起一个“中国海盗的黄金时代”,走私贸易的大规模泛滥,就是明证。

    所以,让广州、上海和胶澳、琉球都来个“利益均沾”,也是对以上种种的“防患于未然”!

    “皇阿玛,内紧之处还不止于此!儿臣请您下旨明定:福建例,一如四川平西王吴三桂、广东平南王尚可喜、广西靖南王耿继茂这三藩——其应用粮饷,可会同所在总督、巡抚料理支给,凡军机事务悉听其王调度。至于官评、民事、词讼、钱粮,仍归地方官各循职掌料理。[2]文武各官有事见王,俱照王礼谒见。”

    “哈哈,玄烨这是把朕在顺治八年颁给吴三桂的谕旨,还有顺治十一年颁给尚可喜、耿继茂的谕旨,捏合在一处了呀!好,准行!那你刚才说三藩之例在福建需要变通,这变通在何处?”

    福临记性不比弘毅差,清楚记得自己亲政之后的每一道的旨意,更记得弘毅刚才强调的所谓“变通”!

    “皇阿玛圣明之治!儿臣变通之处,是在福建各处关隘往来与厦漳泉三地的,皆需有我满蒙汉八旗把守,严行勘查,不可令额外军需物资往来通行,尤其是同安王自海外运回的各色物品。此时为了杜绝其案发横财、资助海澄王军资!”

    “准奏!通商五口尚需设立关防,将玄烨所说,逐条落到实处!海港关防……这五处海港关防,就分别叫做鲁海关、江海关、闵海关、粤海关吧!琉球和台湾这大小琉球,合作一处,叫做台海关!五处海关均设海关道,户部速速办理!”

    弘毅闻听福临通盘接受,喜上眉梢——

    福建虽然作为“五口通商”之一,但却名不副实呀!一来不能坐地贸易,而来不能货物集散,三来还有重兵盘查!这样下来,作为你海澄王郑世森的大本营,其作用和地位就下降太多了。

    郑氏父子,你要如何应对我还真是不知道。但假若是我,一定会尽早发兵去台湾滴!

    [1] 成山头所在为渤海与黄海交汇之处,故而山高浪急,暗礁密布,故而有“成山头之限”一说。

    [2] 其时吴三桂尚未入云贵,故而权力还没有做了云南王的时候那么大,地方政务还是要依从朝廷委派的地方官的。多好的时机呀,诸位!(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臣子做何想

    小贝勒爷弘毅和盘托出自己对郑芝龙、郑成功父子二人的“如意算盘”,“皇帝爸爸”福临也全盘采纳、一体应允,一班文武群臣都看到了今天这拖沓的御前会议“胜利闭幕”的曙光,有些按耐不住大功告成的喜悦,也就对其中或许有、或许没有的些许不足与纰漏选择了得过且过、视而不见了。毕竟,深更半夜还在这大内,终归是有风险的!

    唯有一位,随着小玄烨的激昂说辞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眉头紧锁半响,终于轻轻摇了摇头。

    刚下完旨意、要六部抓紧办理儿子两策妙计的福临,还是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细微的与众不同,放缓了兴奋的语调,诚恳的问道:

    “图海,你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

    这一下倒好,眼瞅着就可以散会、回家脱去这厚重朝服享清闲了,却被图海搅了好事!满臣纷纷对之侧目,分明有些不满的意思——你管他“三防同安王”也罢、“五口设海关”也好,说到底还不是咱们大清的皇子在收拾汉人的异姓王?过一些也行,狠一些也中,你图海这时候有什么难言之隐,比我们回去搂着如花似玉的汉女媵妾还要紧要?

    “回皇上的话,奴才并非难言之隐,而是好奇:此中紧要,贝勒爷自然清楚明白,为何却隐而不说?是不是小爷自有妙招在后,故而奴才不敢造次进言。”

    图海急忙迈前一步,先看了看今天刚刚结交的天降祥瑞的小玄烨。这才据实禀报。

    “此中紧要?隐而不说?”福临被自己十分器重的满洲能臣这么一提点,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得要领,却急忙收拢了散会的心思。

    “玄烨,你可是如图海所言,有所隐瞒?或是时候不到?”皇帝很负责地提出了问题。

    “皇阿玛,儿臣……”弘毅心思飞转,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找出一个已经被图海发觉的漏洞!而这个漏洞,一定是紧要非常的,否则图海不可能贸然发问!可问题出在哪里呢?漏洞又是什么呢?

    “玄烨,你既然会议御前。就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时候也不早了。你尚年幼,诸位爱卿中又多有年长体弱的,都要早一点回去歇息才是。毕竟,朕虽然盛年。可总还是要时刻考虑臣子的感受的……”

    福临还以为玄烨的支吾不语是在故意“卖关子”。故而好言劝解。

    “臣子的感受……”弘毅闻听皇帝这句开导自己的肺腑之言。猛然醒悟!原来漏洞出在这里!

    “皇阿玛!图海大人敏于君事,果然处处为君上着想,也一语中的!儿臣正要说这同安王得知朝廷排布之后。会作何反应!玄烨钦佩之致!”弘毅朗声作答,回身就给图海一礼。

    可不是吗?你们父子君臣在这位育宫里把郑芝龙的老底掰扯了个粉碎,然后自以为是得安排了个严丝合缝,可你们都没有想到,人家郑氏满门会有如何感受,会做如何感想!

    幸亏福临无意之中说的那句安慰几位稍显不耐的满人汉臣的话,一下子警醒了整个晚上都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的曾弘毅。作为明末清初海商阶层的代表人物,郑芝龙怎么可能就不会发觉这些个做法对自己的种种猜忌和限制?又怎么可能还会言听计从、任人摆布?

    “呵呵,同安王会作何感想,朕也正有此一问!图海问得好!来,玄烨,说说你的预判吧。诸位爱卿也再忍耐忍耐,善始善终,政令所出,切不可虎头蛇尾!”年轻的福临其实和弘毅一样,刚才只是沉浸在美好的畅想之中,忽略了事主的必然反映。但既然说到此处了,皇帝的威仪还是要保全的,并且换做了对臣下殚精竭虑操劳国事的期许。

    “奴才(臣等)遵旨!皇上辛苦!”老臣觉罗巴哈纳只能领着众人表态。

    “皇阿玛,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儿臣绝不算智者,自然难免疏漏。儿臣想先听听图海大人和众位大人的高论,玄烨也好拾遗补缺。”

    弘毅突然改变了策略,想让大伙围绕这个问题都来参与参与。

    后世现代社会有一种“会议学”论断,认为一个高效的会议,参与人数最多不过二十人为好。今天的御前会议,连皇帝算在内,再加上吴良辅这个“列席”名额,不过十九人,还算达标,也保证了目前为止所有议题都是有讨论、有结论的。

    但“会议学”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心理学论断,那就是一个会议报告持续四十分钟以后,参会者就会精力下降,不自觉的走神跑题,影响会议效果。“三防同安王”这个“分议题”进行到现在,基本上就等于是弘毅一个人的报告会,时间也差不多进行了两刻钟的样子,是该听报告的人们进入“疲劳期”的时候了。

    既然弘毅刚才疏忽了郑芝龙父子对自己这些釜底抽薪之策的反应,还不如让图海和大家伙都说一说他们的理解和判断,说不定里面就有他还没有想到的关键所在。这样一来,正好可以让一只无所事事的众人都参与进来,用热烈讨论抵消冗长会议的困乏。

    “好,玄烨就是要谦虚谨慎,多向各位大臣讨教学问,这样才能利于长远!图海,你先说说看。”福临倒是很欣赏小儿子此刻表现出来的这份谦虚和谦让。

    “奴才遵旨。其实贝勒爷早就心中有数,奴才抛砖引玉而已。”图海略作谦让,继而当仁不让的说起来了。

    “奴才以为,自朝堂之上来看,小爷的四用、三疑并三防,尤其是大防厦漳泉,的确犀利!”图海开宗明义。上来先对小玄烨一晚上的嘴皮子功劳大加肯定,这是放着有人出来“反攻倒算”。

    “但前面小爷也说过,同安王无论是出身海贼,还是纵横海上,亦或折冲西人、以硬碰硬,都说明他绝非凡品,而是堪为大用的。既然如此,今日御前会议之事,即使不传到他的耳中,恐怕朝廷颁旨之日。也是他恍然大悟之时!”

    图海这一句更是明白无误——你小玄烨前面分析的透彻。我们听得明白,那人家郑芝龙就绝非傻子一枚,岂有不分析朝廷旨意深层含义的道理?

    “请教图大人,同安王会作何判断?”弘毅在御阶之上大点其头。十分钦佩的样子。不失时机进入正题。

    “奴才以为。同安王必然上疏请辞。”图海心中早有判断。

    “请辞?难道他不想出海行商?”福临一下子有些沉不住气了!如果大行海商的主角不上场,今晚自己岂不是白白忙活?

    “奴才以为,他不是不想鱼入大海、鸟飞高空。而是知道自己领了这个差事,只能是出力不讨好。故而请辞。”

    图海的这一判断,弘毅是十分欣赏的。

    “出力不讨好?朕封他父子二王、世袭罔替,让他驻扎福建一省,来日给他台湾全岛,这还不是好处?他还要如何讨好?”福临有些懊恼,却又无计可施。

    “郑芝龙恬不知耻!皇上,干脆就让奴才领了八旗大兵,直接去福建缴了他的兵权,再让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瞧见皇帝犯难坐蜡,兵部侍郎觉罗科尔昆突然“发力”。

    “哈哈,科尔昆果然威武!你自打髫龀[tiáo chèn]之龄就跟随太祖武皇帝,弱冠之年就威震军中,朕知道你的勇猛。不过这再次用兵东南,却是万万不可。福建百姓,需要休养生息;郑氏二王,朕也与他们有约在先。”福临笑着宽慰关键时刻跳出来给自己提气的觉罗近支,却没有意气用事。

    “奴才谢主子褒奖!”年不过三十许的觉罗科尔昆悻悻而退,却似乎有些糊涂,不自觉“低声”问身边记录会议内容的折库讷道:

    “条陈之龄是啥意思?”

    尽管是“低声”,但孔武之人的音频历来较高,还是在这夜晚的位育宫传得分明,众人都忍俊不止了!

    “哈哈,科尔昆,朕是说你七八岁就在太祖皇帝驾前效力了!”福临只得亲自做个解说。

    “哦!奴才不懂这些汉话,太绕口,一个意思好几个说项。奴才就知道为我爱新觉罗家的主子甘做鹰犬,凭谁敢不服我大清,奴才就统兵灭了再说!”科尔昆声如洪钟,誓死效忠。

    “好!天下未平,有你做巴图鲁的那一天!”福临很是欣赏科尔昆的直率,尽管没有文采,但打仗足够用了。

    这位觉罗科尔昆,的确是勇武、直率之人。他爷爷早年归顺了努~尔哈赤,父亲官至牛录额真。他自己很小就做了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的侍卫。也许是受了耿直个性的阿巴泰的影响,这位小家伙自小就是个直脾气,敢做敢说、爱憎分明,又擅长攻伐,颇有战策。

    顺治九年,科尔昆跟着亲王尼堪远征衡州,明将李定国列象阵迎战。科尔昆出主意说:“大象不怕弓矢,只是长鼻子很脆弱。我就射这儿!”说完两箭齐出,一举贯穿头象的象鼻!于是头象败退,象阵溃乱。这本来是大功一件,可惜下面发生的事情却很让科尔昆不爽:尼堪轻骑疾进,遇伏战没!主帅阵亡,这可是大败,偏将就这么回去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科尔昆三次冲入敌阵,终于找回了尼堪遗骸。虽然后来终归还是打到了宝庆地界,而且在山顶扎营的数万孙可望的兵马,而且科尔昆按照贝勒屯齐的意思,上疏朝廷奏报战事的时候,故意对尼堪的阵亡隐而不报,但还是东窗事发。多尔衮就此事下议政王、贝勒、大臣会勘,科尔昆竟然说自己不知道上疏里面都说了什么!郑亲王济尔哈朗大声呵斥科尔昆无礼,倔脾气科尔昆就更大声的“说”道:“我打小侍奉太祖,后来又事太宗,转战二十多年。今奏事不明,死得其分,咎由自取。你们凭什么对我加以污蔑侮辱?”后来多尔衮还是“察其无罪,命宽之,但夺世职”。

    “科尔昆孔武,大清之福。不过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荒废了皇上收服东南郑氏的一片良苦用心。”图海也是笑着出来化解,要把这个小插曲拉回正题。

    “奴才以为,皇上仁至义尽,同安王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他的夙愿,却不是偏居福建一隅,而是闽粤两省!至于台湾,或许本就不在他的期许。”图海再次语出惊人!

    这下子,就连弘毅也是长大了嘴巴,半晌无语!(未完待续。。)

    ps:  抱歉了,亏欠的一定会补上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闽粤一总督

    图海断言郑芝龙绝非满足于偏安东南一隅,而是图谋主政闽粤两省,更有甚者不会图谋台湾之地!这对于做了半天美梦的弘毅来说,不啻为晴天霹雳!

    “皇上,奴才并非信口胡说,而是确有实据。”图海注意到玄烨的惊诧,却不变直接奔着小贝勒而去,只好请出皇帝尊位。

    “确有实据?说来听听。”福临点头应允。

    “嗻。当年同安王来归,顺天应时为公义,谋取私利则为私欲。两者相合,两全其美。”图海说的针砭入理,满人纷纷点头认可,一群汉人“贰臣”却面色潮红,有些抬不起头来。

    “人岂无私欲?正如适才玄烨所言闽中风土人情,就连他都明白这个道理:海商类同安王者,亡命汪洋,无非是求得一个富贵。依朕看来,几若太祖武皇帝被逼无奈、起兵抗明一般,其中自有一个天大的道理——存命而求活!人之私欲,最根本的无非如此。关键是要奉礼兴义、教化万民,不能因私废公、以私害公。诚如朱子所论:‘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是故才要存天理而灭人欲。处静,朕说的对否?”

    聪明好学、心思聪颖的青年皇帝发现了汉臣的不适,用自己的理解给出了一番道理,以求化解尴尬,甚至不惜置自己的后宫诸多佳丽于不顾!

    “皇上实乃一代英主,定然开拓万世基业!老臣受教了!”被点名“宣慰”的礼部汉尚书胡世安自然是感怀深切。急忙道谢。

    “皇上圣明!奴才谨遵圣谕。”图海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耿直言论拨动了在场那些汉人的敏感神经,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也跟着奉承一句。

    “不必俗套。图海,你接着说吧。”

    “嗻。同安王归顺之前确有私欲,却阴差阳错,未能如愿。那就是做闽粤总督!”

    “闽粤总督?图大人慎言。即使是在前明,终其一朝,也只有宣大【河南山东】、两广、陕甘、蓟辽总督常设,何来什么闽粤总督?我朝福建、广东二省分属浙闽总督和广东总督,前者总督闽浙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后者也不过兼辖广西。更是没有什么闽粤总督啊!”刚刚受了皇帝“感动大礼”的刺激,胡世安带头出来反驳。

    “胡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图海所说也绝非虚言。”图海很礼貌的首肯了胡世安的论断,却坚持自己的说法。在成功唤起众人的期待后,这才展开来说:

    “同安王自海贼而降明之后的十七年内。先后在福建与广东两处任职。在广东的数年里。他应该十分清楚。现如今的广东已经是仅次于福建的第二个通海大省了,也应该逐渐明白,福建背山面海的地势不利。在广东却是陆海通途的地利之便。假以时日,广东一省之外海贸易,必然远胜于福建闽南!”

    这个论断弘毅的确没有想到,第一次听闻却觉得有些在理!若论海运,广东地利之便在于南下南洋西洋、东出大小琉球、北上辽鲁江浙闽,四出之地,利于经营;而福建独得对台往来、琉球转运和朝日贸易。两相比较,各有千秋。再加上内陆运输条件的不同,如果用后世的国际贸易眼光判断,广东发展潜力似乎注定是要超过福建的。

    但如果要尽早经营台湾、稳固琉球、制衡日本,福建的独一无二的地理优势却无可替代!

    只可惜明清代际的人们,甚至包括“大海商”郑芝龙,普遍不会对福建之于台湾、琉球的重要性有超脱于时代的深刻认识。毕竟,那时候台湾岛全境荒芜、民人无多,而且还被荷兰人控制着南部台湾一小部分,影响力波及全台。甚至明末一部分福建地方官员都把台湾周边的大小离岛默认做了荷兰人的属地,而非中华国土!【例如前文所述及的“大员”】

    不过现在还没有必要横插一杠子跳出来普及“台湾及其附属岛屿自古就是中国固有领土”的宏大观点,先听听图海分析郑芝龙是正题!

    果然,图海关于福建海运优势不比广东的论调,并没有引起众人多大兴趣。大家普遍以为,郑芝龙有如此想法,完全是因为觊觎闽粤两省而已!

    “况且,我朝入关前,在广东潮州一带,海贼刘香等还在于同安王分庭抗礼,不时袭扰同安王当时的海上船队。对此,同安王一直耿耿于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想任闽粤总督,其实就是了为扫除海上异己、一统通洋势力而已。”

    图海说出这第二个理由,就比较符合众人眼中“狗咬狗”贼性不改的固定思维模式,故而终于取得了大多数人的点头附议。

    其实这也是实情,明清代际之时,郑芝龙虽然势大,可偏偏就在广东沿海,一直活动着对抗郑氏家族的海洋势力,其中,就以这个刘香为主要代表。

    刘香,又名刘香佬,广东香港附近的南丫岛人,曾经是郑芝龙组织的“十八芝”之一。后来因为拒绝跟随郑芝龙降明,与昔日拜把兄弟于明崇祯二年(1629年)决裂。刘香也算是个人物了,与郑芝龙代表的明朝、荷兰买办代表相对抗,他选择为佛朗机(西班牙、葡萄牙)做买办代表,两人终于势不两立。明崇祯八年(1635年),刘香与郑芝虎在广东海上战斗时以渔网网住芝虎,在郑芝龙面前丢至海里,片刻后刘香也举枪自尽,成为最后一位被郑芝龙收服的海上异己,为自1625年在台湾结义、曾经叱吒世界大航海时代风云的十八芝,谱上些许伤感的休止符。

    “故明之时。同安王曾任广东总兵,得以染指粤省。但尤为可笑的是,同安王任了南明隆武伪政的平国公后,还是受到广东官员的抵制。南方遗民曾有书曰:‘闽饷不足,芝龙遣给事中梁应奇入粤督饷。应奇往,参迟误者数十人。命提问,亦莫应。潮州知府杨球遂止越界。’可见同安王窃据广东之谋,已成司马昭之心了!”

    图海的评论,引起了一阵轻微的嘲笑和不屑气氛。

    “但同安王尚不死心,无一刻不在谋求占据广东。南明隆武曾‘诏收北京仕清黄熙胤、黄志遴、黄文焕、张鸣骏、邓孕槐、吴之奇、陈北琦等家属。平虏侯郑芝龙劝止之。’同安王的理由无非是想通过其家属再次招降其人。但实则是借此与我大清拉上关系而已。其后,皇上亦命黄熙胤招抚福建。据内国史院存档之《黄熙允题为招抚郑芝龙情形事本》载,黄熙胤曾上疏朝廷,曰:‘臣系福建人。来闽招抚。然因道路不通。故使苏忠贵自小路前往。据苏忠贵回禀:我于三月抵达福建,见到郑芝龙,见其有诚意归附。对我言称。唐王性情暴戾,广东苏观生曾派兵迎我,我未前往。又言,我二人至粤可为总镇,我取粤后,即可归附。等情禀报前后。六月,臣随大军渡江,据此禀报贝勒。贝勒唤来苏忠贵,面询此情,次日,便赏银五十两,并着其手持敕书赍送郑芝龙。’”

    图海引用的清廷“文本资料”中,明确记载了郑芝龙所谓“至粤可为总镇,我取粤后,即可归附”的言论,这是不容置疑的论据。无论满汉闻之都是心悦诚服。只有弘毅,却特别注意到后面有关“贝勒”“面询此情”,“并着其手持敕书赍送郑芝龙”这几处内容。

    “同安王曾对苏忠贵说的,的确是心里话:‘我取粤后,即可归附。’由此足见,同安王降我大清之大义不论,若论其私心,便是想通过我朝而领有广东。其得意算盘无非是‘两广素属部下,若招两广以自效,闽广总督可得,犹南面王也。’”图海总结了主要观点,而且取得了理想的效果,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奴才只怕三防之下,同安王非但不能了其夙愿,反而是处处受制,他岂会心甘情愿任我摆布?再者,他又为何放着闽粤两省不理,却要远走台湾,去和荷兰红毛硬碰硬呢?奴才愚钝,请贝勒爷解惑。”图海明智地将皮球踢给了小贝勒爷。

    图海很清楚,让郑氏父子“永镇台湾”虽然是皇帝福临的谕旨和承诺,背后却是去年小家伙开口论政之后的首策之一,而且现在看效果也不错,至少是把福建的郑森给招降纳叛了。但是否真的能成为现实,图海没有把握。

    福临也被图海一番深入浅出的分析所打动,尽管不至于全盘否定小儿子的计划,却也心有疑惑,于是赶紧追问:

    “玄烨,你如何应答图海之问?”

    图海的这番分析实在是精妙,从闽粤两省海上贸易的前景预判、行业垄断到郑芝龙的心思想法,说得恰如其分,这反而让弘毅的认识盲区和论断偏颇顿时烟消云散了。

    略作考虑,弘毅果断开口,却是声援图海:

    “皇阿玛,图大人言之有理。”

    “也就是说,同安王现在也还在惦记着广东?想着做他那个闻所未闻的‘闽粤总督’?”福临精准的引申了弘毅的判断。

    “皇阿玛圣明!如今看来,朝廷一旦颁旨给同安王,八成他会推诿一二,理由不过是年老体乏、不便行海之类的托辞。”

    “那朕要如何?准是一定不准的,但他托辞不出,朕也总不能威压于他,毕竟,前明词人刘效祖都说,‘强扭瓜到底难甜’ 。”

    汉化颇深的皇帝一句“菩萨蛮”,让汉臣们都心有灵犀一般咧开了嘴,会心一笑。

    “皇阿玛,那就给他一个大大的甜瓜,让他欢喜欢喜可好?”

    弘毅还真是不怕事情大了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今已非昔比

    皇帝陛下卖弄一下颇为深厚的辞藻功底,小贝勒爷却顺势来了一个看似“胡搅蛮缠”的“将计就计”——既然强扭的瓜不甜,咱就真给他一个大甜瓜?

    “哦?怎样的大甜瓜?”福临笑着发问,臣子们却没这么轻松了,都竖着耳朵等下文。

    “同安王倾心闽粤两省,无非是想一统大清东南沿海的海上贸易而已。但如今之事,料他也不会觊觎集两省政务于他一人之身了。否则,同安王实属不识时务!”弘毅咧着的嘴巴根本就不打算闭上。

    “为何如此说?”福临是真心觉得图海说的有道理,而小儿子的判断未免武断。

    “皇阿玛,儿臣尽管以为图海大人所言不差,却有关键一处没有论及,故而作此更正。”弘毅不慌不忙。

    “何处关键?速速说来。”

    皇帝是真心很着急好吧,您快点行不?

    “我大清天朝的‘同安王’,毕竟已经不是南明伪政之时的‘平国公’了。仅此一点,郑芝龙或许会心怀憧憬,却最终不得不依从朝廷、听命天子。”

    弘毅背起了手,优哉游哉。

    “哦……”

    福临虽然不太明白,不过有了儿子的这番承诺,他还是放宽了心境。

    “南明苟延残喘于闽中之时,郑芝龙所辖水师庞大,手下战将若干,财力家资富可敌国,正可谓显赫一时。但当他归顺朝廷之后,除了多数属员顺应天意一并归降之外。那些不识时务的忤逆之人又有许多离他而去,纷纷依附了郑森,图谋所谓‘反清复明’。幸亏我皇阿玛雄才大略,果断放同安王南下与郑世森团聚,实在是一步高招!众位大人试想便知:今日闽中之郑氏党羽,面对郑芝龙、郑世森这父子二人、新旧二主,难道还会是铁板一块?难道还能只听命于海澄王一人?那些郑氏海贼的老人们可真要好好掂量一番了。”

    弘毅时隔一年,终于有机会说出当时自己凭借着一岁多幼儿的“低配置”脑容量,绞尽脑汁想出的毒辣计策。若不是今天图海引出了这个话题,如此阴险的事情。弘毅原本是准备三缄其口、绝口不提的。

    “原来如此!”

    福临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却没来得及思索儿子当年的“阴险毒辣”。

    “如此一来,郑氏父子‘一城二王’,他们是不是也要互相之间有个权衡较量?说不定现如今他们自家早就不得安生了,只是朝廷还未曾得知罢了。如若我朝开海通商之令一到。无论同安王是否推诿虚托。但他一定是想一展身手的。毕竟一山难容二虎,有了顺治三年的验看,当年的老部下有谁靠得住。有谁貌合神离,他如今最是清楚。若借助朝廷之力,同安王便可率贴心旧部放洋远行,海澄王又能领死忠新卒镇守闽南,郑氏满门不仅如鱼得水、海阔天空,而且还会化解矛盾、重修旧好,收了心往一处、劲往一地的大便宜。”

    这番分析不比图海的肤浅,而且更贴合朝堂之上阴雨冷风的“风格”,自然也是合情合理、水到渠成的。

    “至于说同安王不会再把做闽粤总督真放在心上计较,玄烨以为,一者,他已经贵为郡王爵,今非昔比,没有再屈尊降价去就任一个闽粤总督的道理。朝廷可仿照四川平西王吴三桂、广东平南王尚可喜、广西靖南王耿继茂这三藩,就让他领一个‘同知闽粤两省’的虚衔好了。”

    “二者,这个虚衔……”弘毅是连着说的,却不料有人在关键时刻出来反驳:

    “贝勒爷三思啊!此事不妥。” 最擅长纠错纠偏的胡世安再一次出来善意提醒小家伙了。

    “这广东既然已有平南王尚可喜,却怎么给同安王郑芝龙同知?福建已有巡抚佟国器,还有驻留浙江衢州、兼管的浙闽总督屯泰,闽南早就是他郑氏早已长期盘踞的地盘,这‘同知’一事又有何义?”

    “胡大人高论!玄烨钦佩!”

    弘毅急忙接了这个话题——感谢你啊,老同志!要的就是你这中规中矩的分析。

    “老臣愚钝,还请贝勒爷解惑。”胡世安果然一脸严肃,来追寻答案了。

    “玄烨其实就是奉了皇阿玛的‘圣谕’,把这个‘同知闽粤两省’的虚衔当做一个‘大甜瓜’,准备送给同安王聊以自慰罢了。还真被胡大人一语道破,那就是中看不中吃、好听不好用的虚礼罢了!”

    弘毅笑得十分开心,一脸的钦佩万分,就和真事儿一样。

    “圣谕?老臣……”

    闻听“圣谕”二字,胡世安立即有些痴呆。福临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小家伙还真拿鸡毛当令箭,朕一句词文他也能说成圣谕!

    “诚如胡大人所言,广东自有平南王尚可喜把持军务,政务还有府道台各级官吏分揽。同安王若真想‘同知’则个,恐怕尚可喜会第一个出来掣肘吧?”

    “哦……”众人幡然醒悟。满人凡是聪明的,都以为咱的小贝勒爷这是在借力打力、挑拨离间,用“汉人王”来打击“汉人王”;五位汉臣都是心中暗凛,也以为小家伙出招毒辣!

    “至于福建,皇阿玛已经准许同安王、海澄王参照其他三王例,也是只管军务,不涉地方。既然如此,同知不同知的,我想佟国器和屯泰自然会有分寸。”

    “哦……”大臣们此时都像傻了一样,其实心底在默默下定决心——将来千万不能落在这个小贝勒爷手心里,人小鬼大,心眼太多,得罪不起!

    其实弘毅如果知道大家现在对他的一番腹诽,一定会好冤枉!他还真是没想到自己这个策略,会有那么“毒辣阴暗”的“副产品”。不过他的真实想法,却恰恰与大家“以为”的背道而驰——让四家汉人“异姓王”早一些建立起某种联系,可好?

    “哈哈,甜瓜是不小。不过,这个中看不中吃的甜瓜,岂能遂了同安王的心意,他岂不还是老大的不愿意?”认真负责的皇帝福临再次问到了点子上。

    “皇阿玛,虚衔要给,好处也要给一点才行。不让他吃这个大甜瓜,却让他闻闻香气总是要的。”

    “玄烨何意?”

    “适才儿臣思虑的确不周。如今之计,可将五口设关通商一事稍作微调。就是广东澳门【近广州】一处的海外贸易,仿效福建厦门例,让同安王可以入船行商。如此一来,只不过是将适才所定的厦门一处,变成澳门和厦门两处罢了。至于同安王率领的大清海船,他想要停泊这两处中的哪一处,全凭同安王就是了。”

    “改一处为两处?那你不怕防不住厦漳泉了?”福临眼角一扬,急忙追问。他知道这个大甜瓜的香气其实真的很重,不怕郑芝龙不心甘情愿、“将计就计”。怕只怕自己这边反而吃了亏。

    “儿臣不怕。”御前会议的后半段以来,弘毅少有如此自信。

    “同安王若鼠目寸光、固守厦漳泉,则坐视广东之广州、澳门海商兴起而坐大,得益者恰是朝廷;他若大兴广州贸易,则厦漳泉必然落没不似从前,到头来也只能是自断臂膀了。”

    弘毅抬起头,盯着皇帝。他心里的最后一句,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厦漳泉失宠,郑氏必然寻求东出基地,那就必然是台湾!

    “好!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鸟、四面埋伏了!哈哈!这个甜瓜之计,可行!”福临大喜过望,果断拍板。

    “至于台湾,不行海而守陆上,则其地位不显。一旦大兴海路,不用朝廷催促,郑氏父子自己也一定会朝思暮想把荷兰红毛赶下汪洋、他们自己取而代之的!图海大人所虑有理,却少失偏颇了。”

    弘毅这才提及台湾,尽管现如今的顺治朝,大伙都不太重视,但说一说还是必要必须的。

    “刚才玄烨说过,同安、海澄父子二王虽然身处一城,却应该早已貌合神离。非但是他二人,同安王一回去,原本闽中诸将也必然面临着择木而息的局面。大行海商政令一出,两王自然反响不同。同安王应该会要借机出海,重新延揽自己的旧部。海澄王如此一来就会实力受损,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他要壮大自己,闽中还不够。毕竟皇阿玛给他们父子的封地在台湾。”

    “台湾此处十分紧要,西向守护闽浙沿海,北向连接琉球倭国,南向通达南洋诸国,而东向,更有一片广袤海洋,以及无限大陆!实在是兵家必争之地,圣主必取之所!”

    说到这里,弘毅特别留意瞧看福临和汤若望两人——福临显然是被“圣主”一词振奋了,而汤若望果然是被玄烨所说的东边大洋、大陆所震慑!毕竟,真正接纳利玛窦的世界地图的清朝人,实在是少而又少,可以说没有几个。但显然,这位小皇子生而知之!

    弘毅看着两人的神情,满意地总结道:

    “于同安王,他要大行海商,就必然会与荷兰红毛多有摩擦,长此以往,多有不便。所以,玄烨预判,郑氏父子二人过不了多久,就会齐心协力对付窃据我大清台湾岛的荷兰人了。若是朝廷加以助力,必然能够势如破竹,远播大清国威于四海!”

    众位啊,台湾的地位,米国人都说是太平洋上不沉的航空母舰!——哦,对了,现在这时候还木有米国,更木有航母!但素,有了我21世纪的海洋权益观和地缘政治说,那就够用一阵子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平闽赖芝龙

    弘毅详尽周全解释了图海对“三防同安王”的种种疑惑,还借机给一班大人们阐释了为何要进取台湾的必要性,又用“圣主”一词提振了福临的精气神,再用太平洋和美洲大陆“新知识”震慑了汤若望,这样子就是总结性讲话的意思了。

    的确,夜已经深了,他也开始想念奶嬷嬷孙氏的那两团温柔乡了……

    “好,折库讷,适才二阿哥所言朕皆恩准,你可会同所涉部院尽速安排。当务之急,就是给同安王下旨,官职头衔就按适才会议所定办理。关键是让他抓紧开造一应海船战船,早日出海行商!大清官船行商领海属海,全赖同安王一己之力从中统领!明白告诉同安王,就说:朕对王兄,万世不疑!他来去自由,纵横海上,朕,一万个放心!”福临也知道该散会了!

    “嗻!”

    “哦,对了,还要专拟旨意一道,送达海澄王郑世森。就说……就说朕恩准他永镇台湾,世袭罔替,万世不变!还希望他早日进取台湾全境,包括周边那些大大小小的离岛礁石之类,总归是一丁点也不要留给红毛就是!明白告诉他,朕的大清,对他的水军战力颇为器重。于汪洋之上驱除红毛夷人,舍我海澄王其谁?”福临突然想明白了似地,急忙补充,言辞凿凿。

    表面听上去,皇帝这是在按照玄烨所说台湾重要性有所行动,可往深里去想。给父子二人分别下旨,而且大加赞赏、寄予厚望,是不是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呢?

    准备散会了……

    “他郑芝龙一家有什么了不起,一个汉王这么受待见,做了王爷还要什么‘统治’两省,忒扰人了!……皇上真是厚爱他们了……至于如此吗?当年八旗大兵入闽,还不是势如破竹……”

    还是“声如洪钟”的“低声”议论,却被所有准备散会回家的人们听得一清二楚——果然是觉罗科尔昆在自言自语!

    弘毅这个好笑啊。满人入关之初,如此直率很是自然。但管不住自己调门高低的,今儿还是首次显眼!怪不得下午开会以来。这位年轻的兵部侍郎、觉罗大人很少做声呢。原来一做声就有如此震撼效果呀……

    “科尔昆,不得无礼。主子的定论,你怎么还敢有如此多的抱怨?还不赶紧请罪!”图海急忙出面训斥一句。毕竟是指名道姓说皇帝了,臣子奴才毫无反应也万万不行。

    “呵呵……”福临不以为意。毕竟是心里话脱口而出。不是什么大事儿。于是笑眯眯不作理会。准备散会了事。

    “科尔昆有什么错?图海你是文臣,就知道巴结主子。阵仗上面的事情你又不懂。我说的哪里错了?主子偏爱郑芝龙就偏爱了,无甚大事。但,但就像你们会写字的人说的那样,什么厚此薄……薄……对了!薄彼!厚此薄彼,我们八旗将士可不乐意!”科尔昆终究按耐不住,高声争辩。

    “你……”被归类到文臣的图海,的确斯文。所谓秀才遇到兵,对满洲“秀才”一样管用——有理说不清了。

    “哦?科尔昆,你说朕厚此薄彼,难道是军中已有怨言,认为朕偏袒郑氏二王?朕不怪罪于你,不过你要细细说来……再者,要做巴图鲁也好,统兵作战也罢,将来你可不能一直是个前锋官,而是要统帅三军的。所以必须多学一些兵书战策,汉文难学,满文你要先谙习才行!”福临语重心长,而且故意用汉语布置任务,借机提醒自己心爱的这员战将好好进步。

    “嗻!奴才就听主子的话,也只和主子说实话,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暗习’就‘暗习’,反正不让别人知道我在学写字、看兵书就是了!奴才遵旨!”科尔昆倒是实打实的听话,也用汉语回应。

    “哈哈……”众人知道了科尔昆的“暗习”之后,笑作一团,也没人愿意出来费力不讨好的解释一二。

    毁了,会议看来要转入另外一个分议题了——弘毅也“暗习”心语道。【写到此处,弘毅这个坏笑啊,各位,会期很漫长啊哦啊哦啊哦啊哦啊哦啊哦……】

    “科尔昆,你既然遵旨,就要说说主子如何偏袒汉人了?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就是抗旨不尊!”

    这次轮到图海发难了。只见他笑吟吟盯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觉罗爷,很有些挑衅的意味。

    弘毅不得不打起精神,看看今晚的新增剧目——满臣相互倾轧!

    “说就说!”科尔昆似乎憋闷了好久了,终于轮到自己上场,岂有不一展勇武的道理?

    “主子,请您放心,满蒙八旗军中绝对没有敢背后议论您的奴才。就是有,我第一个不饶他!但叫奴才说,主子‘满汉一体’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好,谁叫咱满蒙人少不是?只要是一心拥戴咱们皇上的,我们还敬佩他是个识时务的人物!”

    谁说孔武之人如科尔昆就没有智谋?这上来先是肯定皇帝,就体现了大智慧。果然,福临乐呵呵点头赞许。

    “不过,奴才们私下都说,满汉一体不打紧,紧要之处却是首崇满洲!因为只要首崇满洲,让八旗子弟知道大清就是咱们自己的天下,那即使三四个汉王一起反了,大清铁骑照样可以刀砍西瓜,杀得他们鬼哭狼嚎!”

    科尔昆话锋一转,血腥味四起!此言一出,不光汉臣们心有余悸,就连几位满臣也是紧张不已。果然,福临乐不起来了,脸色颇显尴尬。

    “就拿今晚议来议去的朝鲜、郑芝龙这些事情来说吧,大道理奴才不懂。不过奴才去过朝鲜,他们怎么能扛得住咱大清的几万精兵?真要是又不服了,咱就学太宗皇帝,第三次给他来个连锅端!那倒好了,一入朝鲜,咱们成了兄弟之国;二入朝鲜,就是君臣之国了;要真来个三入朝鲜,他就成了咱盛京的属地算了!”

    一番毫无义礼可言的说辞,虽然刺耳,可在弘毅耳中却是颇有道理!

    “再说郑芝龙。当年他号称南明小朝廷的什么平国公。手下也算兵多将广。可不一样被博洛贝勒收拾的服服帖帖?怕他父子何用?就让他老老实实伺候咱们主子,不服?不服我就第一个提兵南下,再给他囫囵收拾了……”

    “放肆!”福临终于忍不住了,高声制止了科尔昆的“远大抱负”。

    “主子……”科尔昆有些没想到。十分委屈的抬头看着皇帝。

    “你这些没边儿没沿儿的浑话也就是今日说一遍!若是再提。朕定不饶你!”

    福临没有真想拿办科尔昆的意思。他知道,虽然是出自科尔昆之口,可在满蒙八旗兵将心中。又有多少人不这么认为呢?

    “皇上圣明!”图海此时却很突兀得跟了上来。

    “皇上,科尔昆不知者不怪,皇上仁慈宽厚!”说完这一局,图海倒头便拜。

    “朕……”福临好生奇怪:什么不知这不怪?我哪里宽厚仁慈了?

    “图海,主子训斥我是应该的,我再也不说那些话就是!可你为何说我不知不怪的?我哪里不知道了?怎么奇怪了?”科尔昆算是和图海较上劲了!

    福临明智的没有插话,默许双方争辩一二。

    “科尔昆,你说什么当年定亲王博洛轻松拿下闽中,这你就是不知道了。其实,大清迅速平定福建,同安王功不可没!若是没有他,荡平福建岂是那么容易?”图海似乎早有准备,一边起身,一边说的不容置疑。

    “哦?是吗?朕那时年幼,有些记不得了。你倒是说说,同安王如何功不可没了?”福临这时候急忙拦着科尔昆,免得影响自己“涨姿势”。

    “皇上,若以奴才看来,同安王不但功不可没,而且可谓平闽首功!”

    图海似乎是被科尔昆那句“文臣只知道巴结皇帝”的话深深刺激了,一幅“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竟有此事?你快说来听听!”

    福临加重了语气,并且有意看了看汉人那边,也注意到他们眼中闪烁出的那种纠结的神情——一是因为汉人郑芝龙背明降清的无奈,一是因为科尔昆轻视汉人的愤懑,一是图海力挺还是汉人的郑芝龙平闽首功的些许安慰……

    “嗻!”

    图海作为心腹之人,怎么能够不知道皇帝的用心?对于福临一直在小心呵护的“满汉和睦”的气氛,又怎么能让半路杀出来的科尔昆给平白搅浑了呢?

    “同安王之功,首在与博洛贝勒里应外合。诚如前面所说,他有私欲在先,但功不可没。”

    图海说完就停了一停,看看大家的反应。不过这个事实很显然,大伙都默认了,没人反驳,或者发问。于是图海继续往下说道:

    “顺治三年二月,上命故和硕定亲王博洛为征南大将军,率师往征福建、浙江。八月,全浙底定。博洛随即分兵两路,由衢州、广信进师福建。仅仅三月,也就是同年十一月,福建悉平。”

    “为何平浙江用时半年,平福建却仅仅三月?关键所在,就是博洛善用了同安王者一己私欲,以广东为饵,对其承诺:‘且两粵未平,今铸闽粤总督印以相待。吾所以欲将军来见者,欲商地方人才故也。’有了同安王与端重亲王博洛的里应外合,扫平全闽才易如反掌!”

    图海此言一出,众人皆哗!许诺郑芝龙“闽粤总督”,并且“铸印以待”?这可是事关诚信的大事呀!可为何不见经传,闻所未闻呢?最关键的是,这位事主和硕定亲王博洛早在顺治九年三月就薨了。就连南下评定浙闽两省的副将图赖,也在俘获南明唐王后不久病死在了浙江金华。也就是说,死无对证!

    就连弘毅这个原本的清史“小白”,对此事也是毫无印象,急忙自信听辨——

    图海到底想要说什么呢?这是一个关键!(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首功被隐没

    ps:  今明两天【周六、周日】果然继续加班,只好半夜手动发布这一章,而不是自动发布,好让白马兄弟有100经验值可以拿来分配滴……

    皇帝的近臣、刑部满尚书图海看似是在和兵部侍郎科尔昆怄气一般,说出了一件人人皆知的往事——当年的多罗贝勒博洛[1]和隆武平国公郑芝龙里应外合,这才顺利拿下了南明的福建。但紧跟着这个客观史实,却是一个震惊四座的“轶事”——博洛曾明确许诺郑芝龙闽粤总督,并铸印以待!

    这件“传闻”一旦坐实,且不说亲政的福临需不需要承担兑现的政治责任,单论满朝臣子、特别是满蒙大臣对郑氏父子“习惯性”轻视的心理优势将荡然无存——当年你博洛许以人家郑芝龙高官厚禄,人家进了你的大帐,却被裹挟到了北京,成了一个小小的“一等精奇尼哈番”,还遭受了多尔衮好多年的“监视居住”待遇,这岂不是典型的过河拆桥?若早知如此,当年郑芝龙铁了心和你大清死干到底,说不定又会多一个史可法!至少平定福建绝对不会仅仅用时三个月!

    但图海说这件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往事,难道就只是为了在科尔昆面前出口恶气?或者只是为了给自己钦慕依旧的汉人涨点威风?弘毅可不这么认为。

    他和图海相识不过一天,却被此人的睿智和干练所吸引。就凭这极佳的第一印象,弘毅就能断定。图海绝非意气用事的粗陋之人,更不是毫无深意的浅显之人。既让能在皇帝面前掰扯起一段让当权者不爽的陈年旧事,其背后一定会有一个深远的目的。

    “图海切勿胡言乱语,定亲王若有此承诺,定然会事前就奏报朝廷允许。即使事发突然,事后也应见诸疏奏。但,我等却闻所未闻。”

    兵部尚书噶达浑果断出来纠正“谣言”了。作为主管兵事的大臣,他不能坐视满蒙历来对汉人高傲的态度和凌人的气势受到清廷对降将“言而无信”、“卸磨杀驴”这种论调的威胁,也正好趁机给自己的兵部侍郎、觉罗科尔昆挽回一点掩面。

    何况噶达浑说的也是实情。郑芝龙降清前后,有相当一段时间是在大清官方文书中找寻不到的。即使后来被裹挟在风口浪尖上。其名号见诸于清廷文告。也有一个时间的推演和身份的变化过程。但关于什么“铸印以待闽粤总督”的描述,的确“闻所未闻”。

    大清公文第一次提及郑芝龙,是在顺治二年六月。当时清廷刚刚平定南京,故而颁赦河南、江北、江南等处。要求各地速速来降。其中。有一条涉及了郑芝龙。原文是说:“故明文武大臣,如世守云南总兵官、征剿蜀寇督兵官,及吴禁总兵左良玉、闽广总兵郑芝龙等。若能归顺投诚厚加爵位照旧委任。”

    这之后,清军顺利平定浙江福建,却“恰巧”在征南大将军博洛的任何上报文书中都没有只言片语说到被图海大加推崇其“里应外合”之功的的郑芝龙。

    南明的“闽广总兵”郑芝龙再一次被提及,最早也要到了顺治四年六月,朝廷册封阿巴泰之子、多罗贝勒博洛为“多罗郡王”的册文中了。册文说:“(博洛)继入福建,诛伪唐王朱聿钊等伪亲王、郡王七人,世子一人,将军二人,总督一人,伯一人,巡抚一人。共败敌兵二十四次。收降伪国公郑芝龙等大小官二百九十一员,马步兵十一万三千人,八府一州五十八县地方悉皆平定,以及江西四县之地。故进封为多罗郡王,赐之册印。”也就是说,福建平定了小半年之后,郑芝龙才以“伪国公”的身份再次进入众人的政治视野。

    直到顺治四年十月,清廷终于嘉奖了一次郑芝龙,是因为他“招抚(福建)白沙至甲子等处”,但当时还是用了他南明的封号——投诚“平国公”。转过年来的顺治五年八月,郑芝龙才第一次有了大清的封爵——和投诚的唐通、左梦庚、董学礼、许定国、子尔安等人,一起被封为一等精奇尼哈番,隶属汉军正黄旗,却与“闽粤总督”相去甚远。

    所以,不是专门研究内国史院各类文书的翰林,仅凭朝廷庭报一类的信息渠道,自然而然对郑芝龙被征伐福建总指挥的博洛委以闽粤总督的重任这件事毫不知情。而这一点,恰好是翰林出身的图海的独特优势。

    “噶大人言之有理。此处疑问,图海思索良久,绝非一朝一夕之力。下官参阅南明伪政期间士儒所著的诸多史书笔记,然后仔细对照当年定亲王博洛的上疏,却每每对一事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当年的郑芝龙在隆武伪政独掌大权,却为何归降我朝?官居国公的郑芝龙归降之后,又为何不闻定亲王博洛奏报朝廷,而是平闽之后悄然裹挟其北上回京?”

    图海双目随着这两个“深邃”的问题逐渐眯成了一条缝,让弘毅看着都跟着一起陷入了沉思——是啊,招降“伪平国公”,这可是大功一件,博洛应该不会藏着掖着的,却为何隐而不报呢?除非……

    下边图海突然圆睁双目,十分笃定说道:

    “皇上,奴才思前想后,却只找到一个答案,那就是不把郑芝龙归降的消息报告朝廷,那是会有比这个功劳打过许多的更大的功劳!那就绝非‘军功’莫属!”

    弘毅差一点兴奋地击掌——他和图海不谋而合!的确如此,行军打仗,招降个把大臣只能算是“文功”,再怎么夸张也不如整刀真枪拿下多少座城池、看下多少个人头这种“武功”来的过瘾,也更容易得到朝廷封赏!

    “如何?你是说和说定亲王博洛故意隐瞒招降同安王的功劳。而是为了博取军功?”福临估计也想到了!

    “皇上圣明!不仅如此,奴才推断,同安王五百亲卫归降博洛之前,定然是襄助大清八旗所向披靡,功劳颇大。如若据实禀报朝廷,恐怕闽粤总督不在话下。但如此一来,定亲王的功劳就会大打折扣,当时的多罗贝勒也不会顺利成为北还京师之后的多罗郡王了!”

    图海还没打算就此打住,接着说道:

    “故而,奴才以为。当年的征南大将军博洛。隐瞒了同安王的平闽首功!”

    这下图海的观点更是激进了!不但平闽之功仰仗郑芝龙,就连着头功一件也算在了一个汉人身上!瞬间,所有人的瞌睡虫都被抖得一干二净。也无论老少满汉,大家一时间议论纷纷。深夜的位育宫里纷纷扰扰起来。

    听到这里。弘毅终于对图海之所以有如此表现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这位仁兄是要彻底推翻八旗大兵平闽的绝世战功。而要极力推崇郑芝龙当年所起到的南天一柱的作用!

    可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打压五人科尔昆的气势?为了一人私争而否定满人整体利益,必定得不偿失!提升汉人位置?可这是拿着打压满人地位的代价在蛮干,一定事与愿违!

    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有两点——其一,汉化颇深的满洲学士图海已经有了超脱于时代之上的客观公正的思想;其二,借助提升郑芝龙的地位来附议自己大用郑芝龙的观点,主动地投怀送抱给自己!据现在的情势分析,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平闽首功?图海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平闽之役,我八旗子弟经历了多少血战?先是仙霞岭、分水关两战,而后建宁府、延平府、汀州城大战,直到攻占福州城,哪一出少了浴血拼杀?仅凭一个郑芝龙的里应外合,就能兵不血刃攻占福建?” 果然,元老级满洲大将吴拜“挺身而出”,当先对着图海开炮。

    “图海!难道平闽正副将军、定亲王博洛和昭勋公图赖都已亡故,就没人反驳你的狂悖之论了吗?别忘了,当年图赖帐下的杜尔德如今可是以护军统领之职位列议政大臣的!皇上,可命杜尔德立即入宫,当面对质,就知道图海是否在信口胡说!”吴拜越说越气,甚至忘了现在紫禁城早已宵禁,任凭谁也难以说来就来的。

    “吴拜稍安。”福临可不想再为了一次观点对峙就大半夜继续等上半个时辰,所以没有采纳召集杜尔德的建议。

    “图海,你既然敢如此定论,或许有些实据,一一说来,否则可是诋毁亲王、动摇军心之重罪!”

    对于自己的心爱近臣,福临情感上还是希望图还能够全身而退的。

    “皇上,奴才非但有实据,而且可以明白告诉吴老大人,仙霞岭、分水关,建宁府、延平府、汀州城乃至福州城,您所说的这平闽诸战,大抵都是定亲王夸大其词、以图军功的谎报!”

    图海一不做二不休,简直要给清军入闽的官方历史来个大翻盘!

    “图海,你!你简直是得了失心疯!”

    吴拜痛心疾首,情难自已,晃晃悠悠两三圈,才在旁人的帮助下勉强站稳。

    看那情形,弘毅恨不得当场替他大喊一句“满奸”,却是嘻嘻呵呵,看着热闹,十分过瘾。

    图海啊图海,我的刑部尚书大人,你到底要干啥?

    [1]博洛(1613年-1652年),满洲爱新觉罗氏,清初将领。清太祖努尔哈赤孙,饶余敏郡王阿巴泰第三子。清崇德元年(崇祯九年,1636年),封固山贝子。崇德二年(1637年),授与议政之职。崇德三年(1638年),授为理藩院承政。顺治元年(1644年),跟从满清大军入关,破李自成军队,进封贝勒。顺治三年(南明.隆武二年,1646年)被命为征南大将军,率师平定浙闽。顺治四年(1647年),师还,进封端重郡王。顺治六年(1649年)正月,偕硕塞援救代州,攻克其城郭。同年三月,姜瓖部将马得胜以五千士兵自北山逼近清军,博洛率领千余骑接战,与巴牙喇纛章京鳌拜等奋力迎击,大破叛军,斩馘过半,姜瓖遂闭城不敢出。睿亲王多尔衮由京师至军中建议招抚,承制进为和硕亲王,命为定西大将军。顺治九年(1652年)三月病逝,朝廷予以谥号为“定”。(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入闽战功考

    图海一句关于清军入闽所谓大战“大抵都是定亲王夸大其词、以图军功的谎报”的定论,直击多年以来清军业已形成的“天下独尊”的习惯认识,怎么能让在场的各位满洲大臣一时间就轻易信服?

    但图海却好似心中笃定,见到吴拜被自己气得晃晃悠悠,急忙十分热情地上前搀扶,却被老吴拜十分干脆利落的抖落袍袖,不再理睬。

    “吴老大人切勿动怒,晚辈说的却是实情。当年皇上尚在冲龄,朝政也被睿亲王多尔衮把持。今日也是到了大白真相的时候了。至于之后如何,是顺其自然还是拨乱反正,自有主子圣裁,我等做奴才的,却是需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图海就干脆站在吴拜的身边,好言好语劝解起来。话虽然冲着吴拜,道理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嗯,图海言之有理!朕对当年的许多政务,至今还不是十分明了,今日诸位爱卿就和朕一起听听图海的说辞,也算是拾遗补缺。至于后事如何,朕自然是要和诸位好好商议再做决定的。”

    闻听说到多尔衮把持朝政,福临一下子坚定了让图海和盘托出的决心。毕竟,博洛所作所为,是不是有多尔衮在背后指示,可能永远无法从死人嘴里的到答案了。但,真相却是要弄清楚的。

    “奴才遵旨。”吴拜无奈之下,只好服从皇帝的意思。众人也只能忍住到了嘴边的对图海的种种诘难。

    “奴才谢过主子!”图海心中激动,也是用自己往日绝少采用的“奴才”、“主子”的称谓感谢福临。

    “说吧。”福临满怀期待的看着图海。准许他畅所欲言。

    “皇上,吴大人刚才提到了八旗入闽历次战役,那奴才就逐一分析一二,其结果自然是皇上您来决断。”

    “好!”

    “嗻!奴才通览朝廷和南明伪政当时之文书,梳理之利才得以如此确定。那就先说仙霞岭之战吧。”图海从容淡定,细细道来——

    仙霞岭是闽浙边境第一大关,也是从浙江到福建的必经之地,凡往来闽浙暨之京师者,以其路捷而近,莫不争趋焉。这里的山道陡峭。只能过一人一马。自古以来,入闽者多苦浦城山路。 因此,在这里设关置兵,足以挡住外来雄兵。

    仙霞岭的地位如此险要。自然成为隆武帝的防御重点。早在隆武称帝之际。便派郑鸿逵率部驻守仙霞岭。进攻徽州的清军,曾被打得大败。此后,郑鸿逵与隆武帝的战略发生矛盾。隆武帝要求郑鸿逵大举进攻,郑鸿逵认为:防守尚可,进攻是自寻死路。二人的矛盾最终不可调和,隆武二年三月二十五日,郑鸿逵因隆武帝不肯采纳其意见,弃军而走,剃发为僧,所谓“关门守御俱驰,而有输款清朝者矣”。造成隆武二年(顺治三年)三、四月间,仙霞岭无人把守。

    隆武帝失去郑鸿逵后,不得已依重郑芝龙。同时,为了牵制郑芝龙,隆武帝还派出了文官作为监军,“以乡绅张调鼎同道臣赵秉枢扼守永定关、谢绍芳同府臣周维新扼守大安关、黄大鹏同台臣郑为虹扼守仙霞关;务要调和兵民,侦御奸寇,与守关兵将有功同赏、有罪同罚,违者三尺不宥。”六月份,却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巡关御史郑为虹叱责平夷标下将官陈俊、邹太争夺船只,芝龙密诉于上。上曰:‘干戈宁谧,全藉文武和衷。为虹叱责,亦是代卿约束,卿幸勿芥蒂。应以王臣、王事视为一体,等于同舟,尤所殷望’。”六月十六曰,“平夷侯郑芝龙调曾德回守仙霞关,上从之”。由此可知,迄至六月份,郑芝龙尚直接管辖仙霞岭的守军。

    隆武二年五六月间,郑芝龙因陈谦一事与隆武帝的矛盾激化,而其个人也于六月中下旬被派到福州去监督本年度的科举考试。郑芝龙离开闽北后,防守仙霞岭的闽军实力薄弱,《隆武纪略》一书记载:“芝龙仅留兵二千人,分守松关、崇安及政和、松溪、寿宁等处。”上述四县一关皆位于福建边境,总共二千人的部队分守四个县,实际上根本没有力量。郑芝龙退往安海之后,七月份,他进一步将他所能调动的郑家军全部撤回沿海,使得仙霞关完全空虚。这显然是郑芝龙策应清军的一个布置。

    在这一背景下,八月十三日,清军过仙霞岭时,仙霞岭已是“守者无一兵”,“清骑遂从容过岭”。福建方面记载,清军八月十三日过仙霞岭,十七日占浦城县,前后用了五天时间。由此可知清军基本是在行进间顺利占领浦城县,没有受阻。所谓清军在仙霞岭大战黄鸣骏根本是不可能的。

    “皇上,这一事实证明,图赖等人所谓大战仙霞岭、攻克浦城等等战功完全是子虚乌有。”图海详尽的史料论证,听得所有人触目惊心,却无力反驳。

    “嗯!”福临信服的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我们再来看看分水岭之战及后续战事。”图海旗开得胜,大受鼓舞,一口气说了下去。

    分水关是福建与江西边界的一道大关。位于闽北崇安县与江西铅山县之间。明代的旅路指南记载了从崇安到铅山的山路:“四十里至大安驿,有望郎回山,其石似妇人手牵子立在山头,常有云雾,人常不见。若见,大吉利,对过吉门关但七站陆路,若取小轿,与弟子男子俱仔细,或至五六十里,便走此七站。……此一站俱山路。二十里至分水关巡检司。在岭头。有为闽中首地,回字。过江地界四十里车盘驿,一里至于规岭。下有子规铺,五十里至鹅湖驿,铅山县管。”由此可见,分水关山路要走数日,也是一道险关,若明军认真防守,清军很难突破。

    清军采取的策略是:分兵略福建,攻分水关,破明唐王将施福,入崇安。斩所置巡抚杨文英等。下兴化、漳州、泉州。” 施福是郑芝龙家将之一,他的部队是郑芝龙所部的中坚。他主要在崇安县分水关外的铅山河口镇驻扎,并在这一带作战,以掩护分水关。假若施福一直在铅山驻守。清军从分水关入闽。一定要先打败施福所部。然而。隆武二年,陈谦被隆武帝杀害之后,郑芝龙即离开延平府。“芝龙既回安海,守关将施福声言缺饷,亦撤回安海。仙霞岭二百里间,空无一兵,惟所遣守关主事及内臣数员侦探敌信以上闻耳。”

    由此可见,施福已在清军入闽以前,遵郑芝龙之命从仙霞关(或是分水关)撤兵。他不可能在分水关与清军大战。施福撤兵之后,南明兵部主事唐倜在建宁府城招兵数百人前往铅山防守。八月十三日,清兵一部打到铅山,唐倜在此战殁。

    总之,清军进入分水关也没有大战,仅是在江西的铅山县受到唐倜招募的义勇抵抗,而唐倜所部仅数百人,不可能产生较大的作用。因此,清军从分水关入闽,也没有大战,更不可能与施福所部大战。

    至于清军占领建宁府过程,更是不战而获。

    建宁府城就是今天的福建建瓯,历史上曾名建州,是闽北重镇。无论是从仙霞岭进入福建,还是从分水关进入福建,首先遇到的大城即为建宁府城。因此,自古以来,建宁府城都是入闽军队首先要攻占的要塞。元末明初,红巾军入闽,经过四次惨烈的战斗才攻占建宁府城。隆武帝来到闽北后,多数时间住在建宁府城,它因而成为清军攻袭的重要目标之一。但在隆武二年八月清军入闽时,建宁府城并无大战。清廷建宁府第一任知府是程益,他是顺治三年以原官投诚而被任用的。程益后来主持编修了《建宁府志》,其中记载:“八月十九日,大清兵破建阳,二十一日至建宁府,本府杨太爷率程三府、高四府、叶二府、李建安、王瓯宁出城降清。大清征南大将军贝勒博洛督军入城。”可见,清军于隆武二年八月二十一日占领建宁府城,当地明朝官员集体投降,到城外迎接清军,清军是不战而获建宁府城。

    所谓的延平府城之战,却是这个样子:

    延平府城即为南平,此地距建宁府城仅一百多里,因此,清军的前锋占建宁府城之后,略作休息,便直奔南平。据《南平县志》的王士和传,士和于七月二十六日被隆武任命为延平知府,八月二十二日,清军兵临延平府城下,“时百僚已争先拥卫去,独公留守,欲背城借水,而诸军皆亡。已而登陴力守,士民复逃窜殆尽。”于是,清军不战而下延平府,王士和自杀身亡。郑芝龙在降清时,曾经自吹“复回延平之卒”,可见,守延平之军逃走,至少有一部分是郑芝龙的“功劳”。

    关于汀州城之战:

    八月二十二日,清军袭占南平,隆武帝在此前的二十一日离开南平,二十四日到顺昌,得知清军袭占南平消息后,抛弃部众向汀州奔去。“从者止何吾驺、郭维经、朱继祚、黄鸣骏数人。”他所率福州卫所兵组成的御营,不战而溃。清军前锋随后追踪而来。隆武帝在半路遇到汀州派来接他的周之蕃部闽军,才松了一口气,于八月二十七日抵达汀州。他在这里停顿一天,于八月二十九日晨出发。但跟踪而来的清军已来到城下,他们冒充明军哄开城门,轻骑突进,杀死前来查询的周之蕃,擒获隆武帝、诸王及其家眷。清军得手后,押着俘虏返回南平。而后从崇安入闽的李成栋所部清军,为跟踪隆武帝,从邵武南下,稍迟数日进入汀州城。汀州之战的情况不过如此而已。

    说到这里,图海着重强调道:

    “我朝史料之中,此处如此记载:‘明唐王自延平走汀州,复遣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杜尔德等帅师追击,克其城。执唐王及其宗室诸王送福州。明将姜正希以二万人夜袭汀州,已登陴,我军出御,击杀过半’。折库讷,我说的对否?”

    “图尚书所言无差!”

    学士折库讷急忙放下手中疾书不断的毛笔,起身恭敬认同。

    “谢!如此一来,汀州城之战纪略不同,其关键差别在于:当时有没有二万明军夜袭汀州城?如果有这一事,那么,袭占汀州的清军不仅俘获隆武帝及诸王。而且还大败明军二万余人。是大功一件。但在事实上,所谓‘明将姜正希’却是一个子虚乌有先生。在南明史册及汀州方志中,根本找不到这一个人的影子!而且,此时的明军。大部集中于赣州城下与我大兵决战。不可能在汀州有一支二万人的队伍而不使用。所谓姜正希率部二万人反攻汀州。只是我军将领为了夸张自己的战功而编造的谎话!”

    众人呆若木鸡,一语不敢发!

    “再看福州城之攻防!”图海不为所动,继续摆出猛料!

    福州是福建省会。位于闽江下游,弘光二年七月,唐王称帝于此,改元隆武,并将福州改名为天兴府。隆武元年十二月,隆武帝离福州而至闽北,郑芝龙被留于此地任留后,主持征税及造枪炮之类的工作。隆武二年八月二十二日,清军占领南平后,原可顺流而下,攻袭福州。不过,因隆武帝向汀州逃去,清军进攻方向转向西部,福州因而有了喘息数天的时间。

    郑芝龙在福州一直待到九月十四日才撤往安海。当时,他降清的秘事尚未被南明小朝廷所知晓,他的手下也尚在福州布置防务。于是,郑芝龙列大炮于洪塘,福州城守尚显巩固。但郑芝龙之意不过是抢时间将福州的军火运往安海,等到他一切安排妥当,也就是他的兵船尽泊南台几天之后,等到搬运完城中旧日北库所蓄火药兵器,一把火将北库烧了个干干净净!当时“巨炮震发,势如山崩。”

    清军却是在郑芝龙撤退后的九月十八日才进入福州城的。清军进入福州,得到永福县黄氏大家族的接应。永福县乡绅黄文焕父子起兵接应清兵,逐县官,“伐山开道,亲至延平。朝贝勒。”由于黄文焕父子的引导,“大清兵别由山径竟达省城,遂克之”。

    “皇上,诸位大人,由此可见,清军进入福州也是不战而胜!”图海一口气说完余下的所有原本的大战始末,礼节性顿了一顿,等着有人反驳。可结果却是出奇的安静。既然如此,图海只有做一个总结性论述了。

    “据此,图海断言:顺治三年我大清兵入闽中,几乎没有打大的战役。各地隆武官员或逃或降,少数自杀。我军根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这与当年郑芝龙的里应外合有绝大关系。不过,大兵既得闽中,诸位将帅便遇到了一个如何报功的问题。假使如实上报入闽情况,各位将领很难得到重大奖赏。为了得到大功,于是在博洛和图赖的授意之下,各级将校统一口径,夸张了南明伪政的抵抗,从而使攻占福建成为大功一件。我朝文书中有关八旗大兵苦战而得闽中的记载,其来源大概在此。”

    还是没有人说话。

    “正因为要博得大大的军功,我军将领要夸张自己的功劳,他们就一定要抹杀郑芝龙迎降之功。否则,主子知道郑芝龙撤关兵为大清扫清障碍的真相,给博洛等人的功劳就少了。因此,不论郑芝龙如何为清军效力,他已经注定没有好的封赏,只能是被掳掠北上而已!”

    包括福临在内,所有人只能默不作声。

    图海的论述史料详尽,分析得当,几乎难以反驳。应该讲,历史已经被真实地还原。但,福临却如何表态?恢复历史的原本面目?不可!斯人已作古,博洛还是自己的长辈亲王!即使不顾死人的面子,现在宇内未靖,公布了真相就是给大清八旗抹杀战功,就等于自断臂膀!一群稍稍安服的前明遗民,更不会错过这样一个千古良机!

    充耳不闻?图海将真相在一群汉臣面前公之于众,不做表示就不能服众……

    横竖一个左右为难!

    看着皇帝沉思不语,一直在纳闷图海真实意图的弘毅灵机一动,急忙说道:

    “皇阿玛,图海大人所言句句属实的话,可见同安王入闽首功算是坐定了。但为何这许多年,却不见他有任何自辨?有首功而不贪恋,足可见其忠心事主之志!”

    “嗯!有理!”福临看到了平稳化解尴尬的曙光。

    “既然如此,皇阿玛何不依照适才圣裁,请折库讷在诏书之中在三言两语明确其平闽之功,不必着重笔墨,却要情真意切。本来就是让他同知闽粤两省了,再提及当年入闽功劳,如此一来,同安王自然之道皇阿玛已经明白了他当年的不二伟业,心中岂有不感恩戴德之理?儿臣据此推测,大清大行海商之策,他也会更加拥戴了!”

    弘毅尽量揣摩图海的真实意图,给出一番建议。

    “贝勒爷真知灼见,奴才叩请皇上对同安王郑芝龙当年之功加以宣慰!”

    图海突然轨道,拜求圣恩!

    弘毅恍然大悟!原来图海不惜得罪一群满洲武将,却是为了力挺自己重用同安王的策略!这代价看似好大呀,而且绕了好大一个圈圈!

    不过,也就是这样,才能让弘毅明白,图海真的是做了他自己的心腹之人!

    好吧,图海,不知道原本的历史中你是如何,但,在我即将开辟的康熙盛世之中,我,康熙皇帝,会记住你的功劳和用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还原同安王

    其实对于图海的“突兀”表现,目前为止,至少有两个人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一位是弘毅,自不必说;还有一位,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福临了。

    若不是玄烨反应快,给了一个平缓的台阶,福临还真不知道拿图海这个自己的亲信近臣如何是好。但就是因为儿子的“正确”反应,却也同时给了福临一个突然而至的警示——自己幼年即位,少年亲政,主政的日子还长着呢,可作为自己近臣的图海,却如此劳力费心的开始攀附年仅两岁的皇二子,其中的隐忧可想而知。

    福临酷爱读史,自然明白一国不可二主的浅显道理,更清楚知道历史中那些血粼粼的父子猜忌、骨肉相残的血的教训!越是玄烨如此卓越,就越是问题和麻烦!图海已经“心怀二志”了,自己该当如何?也不能说图海做得不对,玄烨的确堪为神奇,说不定将来自己的最后一道圣旨就是给他的!但,所谓‘树大招风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太早表露心机就会有不测风云!看来,将来有机会,就可以好好整饬一下和图海一样动了心思的大臣们。办法嘛,史书上都有现成的!那就是‘父弃而子用’!找个机会给你废了,要是真心忠君,自然耐得住寂寞;要是果有奇才,新君即位,自然任用如常!

    “好!玄烨、图海所言甚合朕意,折库讷。你可记下了?”福临打定主意,开口说话。

    “奴才记下了。”折库讷作为“会议秘书”那绝对尽职尽责。

    “谢皇上!奴才还以为,同安王郑芝龙当年与我大清里应外合,调度其所辖兵丁,巧妙部署,看似重兵把守,实则门户大开,这才让博洛亲王得以大举入闽。从中可以看出,同安王作为海商,其成就昭然可见。作为战将。他也颇具能力。确需我朝圣主善加任用,才能人尽其才。但其在隆武伪政高官得坐却不得人心,足见其政略谋才实属平平。既然如此,皇上可以放心大用之……”

    图海似乎是受到了鼓励。想着进一步为弘毅的大策添砖加瓦、雪中送炭!未曾料到的是。福临打断了他的说辞。

    “图海。你虽然说的在理,却失之鲁莽。大清军功,历来赏罚分明。你不要忘了。即使是睿亲王执政,皇帝却还是朕的!那些封赏,也是朕知道了的!你唐突发作,是要置朕于何地?”

    福临更“唐突”的发作了一下,语气很平和,态度却很坚定。

    “奴才……奴才知罪!”

    图海落了个心惊肉跳,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好好褒奖一番,没成想是这个结论!于是也不用起身了,直接跪在那里认错。

    “嗯!罚扣你一年薪俸,好好反思!首崇满洲,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而是落在处处件件,大清的兵威,万世不疑!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奴才领旨谢恩!”

    一旁的弘毅,眼瞅着新近“辅佐”自己的图海被明明白白训斥一番,却自以为弄“明白”了原委:福临这是赏罚分明——同意了自己和图海的要求,却打压了图海的气势,是为了照顾满洲贵族势力的面子!

    于是,小贝勒爷实在是不太在意,反而有些心猿意马。因为,图海实事求是的历史考据,让他想起了许多。

    平闽之功首在郑芝龙,或者说清军得以迅速入闽,最大的“汉奸”就是郑芝龙!这与郑芝龙决议投靠满清之后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分不开!

    郑芝龙降清的关键部署在于:下令他手下的大将放弃各个关口,给清军入闽让开大路。其中最为要害的是撤退仙霞岭与分水关守兵。而清军恰是从这两个关口入闽,这也证实了郑芝龙与博洛的关系。如其在顺治四年四月给皇帝福临的奏书、《闽省降员郑芝龙题本[1]》中所说,“臣闻皇上入主中原,挥戈南下,夙怀归顺之心。惟山川阻隔,又得知大兵已到,臣即先撤各地驻兵,又晓谕各府、州积贮草秣,以迎大军。”

    在《隆武纪略》中也有类似记载:“芝龙先与虏约:以退兵为信,如虏兵临仙霞,则退浦城,临浦城则退建宁,临建宁,则退延平,临延平则退水口,临水口则退福城,临福城则退入海。”郑芝龙到福州投降博洛时,曾有一降表:“既抽各关之兵,复回延平之卒;开省城以待大兵,登海舟而回南土;遍谕兴泉漳邑,疾备兵粮马刍云。”

    由此可见:郑芝龙确实为清军入闽敞开了大门,他非但不守关口,还将各地的兵卒调回安海,使清军不战而得福建大部分城市。他对清军入闽是有“贡献”的。

    不仅如此,郑芝龙对清朝的功劳还表现为:他将一支抗清军队的主力交给清朝。

    由于郑芝龙早在清军入闽之际即将军队撤回沿海,他的主力基本保留下来。佚名的《隆武遗事》曾说:“芝龙保安平,军容赫。战舰齐备,炮声不绝。震天地。” 钱澄之的《所知录卷上?隆武纪事》也说:“芝龙退屯安海,楼船尚五六百艘。”

    而且,除了他的直辖部队之外,其子郑成功的余部也在安海。郑成功一直在光泽县杉关前线驻守,部下有一万人以上。隆武二年八月清军入闽,直奔建宁府城与延平府城,郑成功后路被抄,不得已向福州退却。其时延平已经被清军占领,郑成功所部多为招募于沙县的“山贼”,郑成功要将他们带回沿海是很困难的。这些人中的多数,应是溃散于闽北。郑成功与清军在南平有过一些小接触,终于冲破清军的封锁,回到沿海。不过。他的军队应是在撤退中大部损失,因此,他回到安海后,便没有军权了。尽管这样,郑成功在部队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因此,他敢于向郑芝龙力谏。此外,郑芝龙之弟郑鸿逵在历史上曾拥戴隆武帝,后来虽与隆武帝分手,但其心中是支持隆武帝的。由于这一原因。他支持郑成功向郑芝龙力谏。最后又纵郑成功入海,并支持他举兵抗清。他们的存在,是郑芝龙降清的一大阻力。

    事实上,郑芝龙降清在内部遭到极大的反对。除了众所周知的郑成功、郑鸿逵之外。“安南侯杨耿、来夷侯周崔芝。安洋将军辛一根等皆不从。弟芝豹、子成功尤极谏。”“初芝龙走回安海,各营战舡尚有五六百艘。降议既定,其幼弟芝豹诤喧声闻于外。成功见不能挽。乃纠诸将中同志者另走金门所,团结水寨于乌洋上。”【见于《隆武纪略》】其时,周崔芝等人还以自杀等手段反对郑芝龙降清。曾樱、张肯堂等明朝旧臣避居海岛,他们在芝龙部队中也有相当的影响。

    因此,在这种背景下,郑芝龙能够完成降清部署,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他能做到这一点的原因在于:他将军队抓在手中。而其降清主张,应得到手下主要将领的拥护,例如施福[2]、施琅等人的态度一直倾向清朝。因此,尽管有拥明派的反对,郑芝龙还是决定降清。其后,以施福所部为主的郑芝龙部主力,还跟随李成栋等人攻打广东。

    正如图海所言,施福所部明军,实为郑芝龙军队的骨干。这一支军队降清后,剩下的郑氏军队多为游兵散勇,大多不能打战。郑成功在海岛上树起反清旗帜之后的几年内,屡战屡败,一两年内不见起色,其主要原因在于失去这支主力部队,新招募的游兵散勇形不成战斗力。直到顺治五年,施福、施琅所部叛离清廷、回归郑成功之后,郑成功所部才成长为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

    而现在的顺治朝,施福、施琅早就在顺治八年重新投降了清朝,而且被重用。

    【此处可参阅《公共章节》之《附31——论郑成功与施琅发生冲突的原因》。对于施琅,弘毅始终认为他大义不足,却志向明确。因为,郑成功和他之间的矛盾,其实是一种基于大势的不同判断而作出的政治斗争。我想替施琅说句我以为的“心里话”——谁能把海上实力保存好,我就给谁买命。首降清廷,是因为郑芝龙“可能”会继续大海商的运势;叛清而回投郑成功,是因为郑芝龙失势,其子郑成功成为当时唯一的海商“代表”;再叛郑成功而复降清,是因为郑成功走上了武装割据的道路,中央政权又采取高压政策,两边都不能大行海商,还不如顺势而为。】

    由此可见,郑芝龙降清给南明造成极大的损害,给清军带来极大的好处,所谓“平闽首功”当之无愧。

    但在弘毅的理解中,郑芝龙真正的“头功”却不是献出福建,而是献出了一股在历史上弥足珍贵,却可惜被清廷愚蠢抹杀的“海洋势力”!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 《郑成功满文档案史料选译》第一页有顺治四年四月《闽省降员郑芝龙题本》,说明是时郑芝龙尚未授职。顺治五年八月授一等精奇尼哈番,事见《清世祖实录》卷四十。直到顺治九年八月,郑芝龙给清廷的奏本自署官衔还是“厢黄旗正钦尼哈番”(即镶黄旗精奇尼哈番),见《明清史料》丁编,第一本,第六十三页。谢国桢《南明史略》云,郑芝龙被骗到北京后清廷“只封他为同安侯,叫他住在北京”(第一四二页)。清廷封郑芝龙为同安侯在顺治十年五月,目的是为了招抚郑成功,上距郑芝龙降清已过六年有余。

    [2] 施福,又名施天福,字昆玉, 中国福建晋江龙湖衙口村人,祖籍河南固始县。郑芝龙部将,施琅的族叔。施福不仅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志向远大,十八岁时投笔从戎参加了郑芝龙的部队,由于作战勇敢,又有谋略,深得郑芝龙的赏识和信任,很快就被提升为中军都司、帅府将中军之职,成为郑氏心腹。针对当时海盗猖獗、群雄并起、各地武装势力不服从官府号令等情况,施福提出“有向化者,说降之;崛强者,破灭之”的建议,得到了郑芝龙的赞同并依其计行事。这样,郑芝龙接收了前来投降的地方武装,剿灭了不愿归顺的强盗,彻底扫清了海上航行的障碍,垄断了海上贸易。可以说,郑氏集团能取得这些胜利,施福功不可没。施琅初次投军,因施福正随郑芝龙与前来骚扰的荷兰海军在海上作战,未及关照。施琅再投,经施福力荐,郑芝龙任命施琅为施福的副手。施福对这位二十三岁的侄子青眼有加,把中军的指挥权交付,让其充分发挥军事才能。对于郑芝龙的提拔之恩,以及叔叔施福的重用和信任,施琅心存感激。后来施琅、施福降清,也在一起并肩战斗。叔侄二人顺治五年至顺治八年第二次投靠郑成功期间,合作很愉快。顺治八年,施琅与郑成功闹翻,就是在施福的帮助下得以返回大陆,投降清廷。(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海势需再起

    弘毅没有足够重视并深入思考福临对图海“别有用心”的一番训诫,却自顾自在那里分析郑芝龙对南明隆武政权土崩瓦解和大清平定福建的决定性作用,特别是想到自己最最看重的中国历史上曾经真实发生的第一次海商势力染指中~央政~权、尽管是苟延残喘的中~央政~权,更是信马由缰、思路大开——

    从宏观历史角度看,明清代际之时郑芝龙、郑成功所代表的,其实是一支东南沿海的海洋势力。中国主要是一个大陆国家,在历史上,中国的海洋势力很少扮演过重大角色。但在晚明之际,东南海洋势力崛起于海上,已经形成相当大的势力。

    这一股势力的特点在于重视海洋更胜于陆地,当明清之际,这股海洋势力徘徊于明清两个朝代的两大势力之间。不论他们向哪一边靠拢,都会造成较大的影响。早先,在郑鸿逵、郑彩与郑成功的影响下,他们选择了拥明抗清的道路。但他们与隆武帝的合作因受到文官集团的抗拒,最终以郑鸿逵退隐、郑彩受贬而大受打击。郑芝龙则代表海商内部降清派的势力,他们从一开始就反对过多地卷入明清之争,这是郑芝龙冷对唐王称帝行动的原因。

    郑芝龙一生采取的策略是与朝廷合作,向海洋发展。从降明到降清,其实是他这一路线的实现。他认为与清朝对抗是没有出路的,只有与其合作才能保持权利。并向海洋发展。在当时的东亚之海上,郑芝龙的发展越来越受到荷兰人的压力,二者隔海对峙,迟早要再次一决雌雄。从这一角度去看郑芝龙降清,我们可以理解为:他想依靠清朝的势力向海洋发展。但是,这一派在道义上是失败的,因而只能成为一股潜流。早期,他们是跟着郑鸿逵,走与隆武帝合作之路。在与隆武帝合作失利后,郑芝龙利用军队中对隆武帝不满的情绪。将其引向降清的道路。他压倒了内部反清的势力。并使其中大部分人相信:只有降清才有出路。在这一形势下,他最终完成了降清的部署。

    郑芝龙自海盗降明后的十七年内,先后在福建与广东任职。在广东的数年里,他深深感受到这个省份的发展潜力远胜福建。而且。广东在明清之际是仅次于福建的第二个海洋大省。在该省的潮州一带。一直活动着对抗郑氏家族的海洋势力。郑芝龙的梦想是任闽粤总督。一统中国的海洋势力。可是,尽管他任过广东省总兵,但在他主持隆武政权财政时。还是受到广东方面的抵制,“闽饷不足,芝龙遣给事中梁应奇入粤督饷。应奇往,参迟误者数十人。命提问。亦莫应。潮州知府杨球遂止越界。”郑芝龙无一刻不在谋求占据广东,他曾对清朝的间谍苏忠贵说过心里话:“广东苏观生曾派兵迎我,我未前往。又言,我二人至粤可为总镇,我取粤后,即可归附。”

    郑芝龙降清的目的之一,便是想通过清朝而领有广东。《隆武遗事》记载他的得意算盘:“两广素属部下,若招两广以自效,闽广总督可得,犹南面王也。”若图海所言不差,博洛就利用其弱点,也以广东作为诱饵:“且两粵未平,今铸闽粤总督印以相待。吾所以欲将军来见者,欲商地方人才故也。”多么直白,多么露骨,若是胡世安那样的义礼之臣,哪怕早有降意,也一定会推诿一番。但海商出身的郑芝龙,偏偏愿意为了这个大大的利益铤而走险!

    然而,郑芝龙吞下鱼饵之后,却被博洛逼送北京。郑芝龙非但没有得到闽粤总督,甚至没有给予任何实职,仅授其为精骑呢哈番。

    博洛挟郑芝龙北上进京,恰恰是清廷最愚蠢的决策之一。

    清廷进入中原以后,对降人一向是控制其首领,使用其部下。所以,如顺治十一年刚死的左梦庚、顺治二年就因清廷以其反复无常被杀的刘泽清等明朝大将,降清之后都被其挟至北京,而其部下诸将却纷纷得到重用,如“嘉定三屠”、“除灭二帝”以及“扫平两广”,最终却“反清归明”、“坠马溺亡”的“争议人物”李成栋,还有顺治十一年因叙前功,被赐一品顶带并出镇泉州的马得功等人。

    就大范围来说,实行这一政策是对的,但对郑芝龙部用这一策略则为失策。盖因郑氏集团内部有拥清与反清两派,除了郑芝龙真心降清外,郑鸿逵、郑芝豹与郑芝龙长子郑成功等人都是拥明派。郑芝龙的许多部下原来的意向并不明朗,但见清廷哄骗郑芝龙入京软禁,知道降清不过如此待遇,一齐心冷,以后都成为拥明抗清派。如果当时博洛不是食言而肥,而是真用郑芝龙,郑芝龙为其平定闽粤,可以说是指日可待。清廷的错误使东南战事延续数十年,这是其所料不及的。

    正史里的顺治十年五月初十日,福临曾就此事说:“兹尔郑芝龙当大兵南下,未抵闽中,即遣人来顺,移檄撤兵,父子兄弟,归心本朝,厥功懋矣。墨勒根王【多尔衮】不体朕心,仅从薄叙,猜疑不释,防范过严,在闽眷属又不得安插恩养,以致阖门惶惧,不能自安。”这说出了郑氏集团当时真实的心态,也说明郑芝龙与清军里应外合,福临是知道的。对于其它的只字未提,又说明知道当时,博洛当年的大嘴许愿还是不为朝廷所知的!

    就郑芝龙而言,他个人的悲剧也不仅仅是个人的,它也是中国海洋势力的悲剧。

    如果仅从个人立场来看郑芝龙降清,我们可以说他是一个叛徒。但从各阶层的动向来看郑芝龙,我们应当承认:郑芝龙是当时已经崛起的中国海洋势力的“杰出”代表。

    郑芝龙由海商而海盜。由海盗而成为明朝水师将领,再由明朝大臣而降清,他的举动其实反映了中国海商的政治动向。中国海商作为一个新兴的阶层,他们对明朝有过斗争与妥协。在荷兰殖民者的压力下,这一批人最终选择了向明朝妥协而与荷兰人抗争的道路。在明末十几年内,这一策略是成功的。郑芝龙背靠大陆,控制了台湾海峡的航线,从而与台湾的荷兰人对抗。

    清初,郑芝龙降清,其实也是想承袭历史上有效的策略。与没有海上利益的清朝协调。力争得其支持,从而可以全力对抗荷兰人,在东亚海上争霸。倘若他的联清策略得以实行,他在海上对付西方殖民主义者的竞争。会有更多的有利之处。因此。他向清廷靠拢。不是个人的好恶,而是深谋远虑的行为,就海商的长远利益而言。他的策略也许更有利于海商的发展。

    但是,在清廷进入中原之初,他们还无法理解海商的立场与诚意。他们仅仅是将郑芝龙当作割据地方的一个豪强,采取釜底抽薪的方式诱捕郑芝龙。如果郑芝龙只是一支陆上武装,清廷这一策略是会成功的。但郑芝龙从根本上来说是中国海洋势力的代表者,他们拥有朝廷难以控制的海上武装,而清朝对这一股势力还不了解:中国海商在明末已是一个强大的阶层,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推出自己的代表,一个郑芝龙从政治舞台上消失,他们会推出几个郑芝龙来代表他们。所以,清廷诱捕郑芝龙,只是使抗清派在海商中得势而已。此后郑彩、郑联、郑成功等人都相继走上历史舞台,并采取与清朝对抗的策略。

    对海洋势力来说,郑芝龙降清失败,表明清朝并未理解和接纳东南的海上力量。他们只有走与明朝联合的道路才能获得发展,郑成功正是这一策略的实践者。在郑成功驰骋东南沿海的近二十年内,中国海商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武装,从而达到了将荷兰人驱逐而称霸东亚海洋的目的。可是,海上势力的发展,从根本上离不开大陆的支持。因为,他们贸易的商品大都来自陆上各城市的生产。为了控制这些商品,他们就得到大陆作战,与陆地上的清军作战,便有了失败的可能,并使获得商品的代价上升,这是违背资本运行规律的。所以,明清中国海洋势力的最终出路,是与朝廷取得一致,从而获得廉价的商品来源。

    真实的历史中,在经过数十年的战争之后,清朝廷也逐渐理解了东南的海洋势力。在康熙皇帝亲政后,清廷对海洋势力采取了以招抚为主、打击为辅的策略;自从三藩之乱后,清朝也逐步调整了海洋政策,从最严厉的海禁走向允许对外贸易,并在招降台湾之后开放口岸,使外贸合法化。在这一背景下,东南的海洋势力与清廷最终相互协调。历史在走了一段弯路之后,终于回到它发展的固有的轨道上。

    但,在弘毅眼中,那时候还是太晚了。在自己参与的顺治朝期间,就要给这股海上势力一个大大的东山再起的机会,让他们可以提前、而且更加顺利的壮大起来……

    “玄烨……”

    弘毅正在海阔天空,却闻听福临在呼唤自己的“官方姓名”!

    “儿臣在!”仓促之间,弘毅赶忙应答。

    “……”

    福临有些奇怪,自己刚才不过是说“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玄烨所论,朕以为可以准行……”但小儿子却半路说了一个“儿臣在”!

    哦,这小子走神了!看来刚才自己对图海的一番做派已经引起了他的重视,这很好!老爸我是在为你着想呀,你还小,不能引火上身!明白就好!

    于是,福临笑着说道:

    “今日你参与会议,所论之策多有良言,皇阿玛之心甚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儿臣谢过皇阿玛,再无其他。”

    弘毅走神走的很心虚,所以言简意赅。但这在福临眼中,却是明智之举!

    “诸位还有何话?”

    “奴才(臣等)全凭圣裁!”

    福临十分满意最后无论满汉、各位大臣的肯定性表态,开始梳理这次御前会议的主要成果了。

    “着礼部草拟谕旨。择日派遣得力大臣赍敕前去朝鲜责问事端。”福临

    “奴才领旨!”礼部尚书恩格德、胡世安跪接圣谕。

    “着刑部即刻查明朝鲜使臣与马贩马有德等人的劣迹罪行,按律严惩不贷!”

    “奴才领旨!”刑部尚书图海、刘昌也跪了下来。

    “着户部、工部、兵部三部下辖职司,即日会同火器营,将军需各物品详细开列,草拟《军需条例》,待朕钦定。”

    “奴才领旨!”户部尚书觉罗郎球、戴明说,工部尚书郭科、卫周祚,兵部尚书噶达浑、李际期纷纷下跪领旨。

    “诚如众位所言,此事千头万绪、颇费周章,需要几位能臣牵头抓总。汤玛法。你可愿意勉力为之?”

    “老臣定然全力以赴、不负圣望!”汤若望赶紧接旨。

    “好!朕就再给你几位干员助力!觉罗科尔昆、学士折库讷,你们襄助汤玛法,务必竭尽所能!”

    “奴才领旨!” 科尔昆和折库讷接受任务。

    “好!众位爱卿都是朕依仗之臣,今日会议。也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心甚悦。你们都可回去尽速准备去了。吴良辅好生通传各门,尽速放行、不得纠缠。哦,对了。噶达浑、明安达礼、汤玛法……还有玄烨,你们再留一留,朕还有几句话要说。”

    福临结束了御前会议,却经过深思熟虑又留下四人。

    “奴才(臣等)告退。”

    其他众人如释重负,急忙行了跪安之礼,纷纷退出殿外,匆匆而去……

    对于其中的某些人,现在可还没到睡觉的时候!

    【第五卷——九九重阳节,终。】

    【卷后语】终于写完了这冗长而枯燥的一卷。弘毅长舒一口气,看着拙作可怜的点击量,解脱的笑了。

    网文有它的生存形态,就像我开始码字之初,很多网友好心提醒说:“你把一个《引子》生生给写成了《较长的引子》,知不知道很多书友发现你五六章进不了正题,连看都不看了。”弘毅当时无语,满腹委屈,因为这长长的引子里面,自己构思了一个月,安排了好多所谓“伏笔”……

    后来,码字多了,不得不承认这种处理是失误的,其实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手法,却不必认这个死理。毕竟,网文是快餐文学,大家都是图着一个乐子:你写得越来越提气,读者才会越来越买账。所以,再推倒重写过程中,引子真的变得简洁明快起来。甚至有没有《引子》,都不重要了。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网文,适应了大众的需要,直到写及这一卷——一个冗长的会议。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还是没变,还是那么认死理。

    一个会议,全是一群人在“嘚啵嘚”,好没意思。但弘毅却很执着,因为,这次冗长的回忆,代表了后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主角的思想脉络,也掺杂着许多对历史和现实的思考,从而欲罢不能。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也许总会有那么两三个、三五个耐着性子通读下来的读者会懂我。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下面的章节会比较提气,节奏也会明显加快!而如此冗长的会议,在梦穿康熙的历史中,最多再出现两次吧……⊙﹏⊙b汗!

    最后,将此卷谨献给我最最亲爱的小女——久久。【呵呵,大伙知道为何这一卷叫做《久久重阳节》了吗?】

    看着小女一天天长大,当老爸的我总想着要给女儿你留下一些什么。有人留下的是用之不竭的财富,可惜老爸不幸入错了行,当了一名如今十分悲催、堪比下九流不如的公务员。不是有人说想发财就不要当公务员吗?老爸我在这一点上还算合格。幸亏你四五岁的时候就立志不当公务员,因为你说当公务员上班干活不敢请假脱岗,下班加班也不敢请假回家,工资没有某某幼儿园同学的老爸高……好吧,老爸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十万分孙的正确!

    那当爸爸百年之后,还能给你留下点什么呢?只有精神财富了——写到这里,老爸自己都脸红了,发个**微博都谨小慎微、生怕成为众矢之的我,又会有什么精神遗产留给你去品评、去骄傲呢?就连这部网文估计也不会让你觉得爸爸会变得高大伟岸,首先我就不同意!因为,这通篇就两个字:“穿越”!换句话说,满嘴跑火车,没句真话!

    但老爸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把文中独一无二、索然无味的这一卷,郑重其事的“谨献”给你,我的爱女久久!

    因为这一章的写作过程中,爸爸每天忍受着大部分读者置若罔闻的冷待,还有少部分粪青的攻击谩骂,究其原因,就是爸爸沉寂在自己的思路中,写得执着,傻得透彻。

    其实,做人就应该和老爸写这一卷时的状态一样吧——坚持自己,不为所动!过程必定艰辛,结果也未必如意,但,我们都应该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爸爸在这一卷里想要的,就是抓住十七世纪中叶的那一次机会,让活在老爸头脑里那个虚幻世界的所有中国人在几十年之后笑傲全球!如果是这样的话,等到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你就是堂堂正正的,甭管白的黑的红的、但凡是外国人,见了你都心生尊敬、给你点头哈腰的“中国人”!

    亲爱的久久,学校里的小朋友和你可以做朋友,也可以不做朋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现在还不懂,不要紧,老爸换个说法:你有一个最好最好的朋友,现在还没有找到,她会永远对你不离不弃,尽管会否定你、打击你,甚至伤害你,但她会一直在那里陪着你。她是谁呢?其实就是你内心真实的自己。发现她吧,好好和她相处,亲密无间也好,明争暗斗也罢,她最真实。

    亲爱的久久,做你自己,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要怕这个过程有多艰难困苦,就做你自己吧……

    对了,爸爸会陪着你找到你自己,并深深爱着你,和你的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大清不眠夜

    一场冗长的御前会议,终于告一段落。

    被恩准“散会”的满汉众人,在吴良辅的引领下急匆匆出位育宫,过后右门,再出隆宗门,算是离开了内庭后~宫的紧要所在。

    “诸位大人,老奴就送到这里了。诸位大人辛苦,可要早些回去歇息。朝政操劳,休息好了才好为主子分忧……”

    一晚上在皇帝身后“站桩”的老太监却毫无倦色,反而十分殷勤的嘱咐着各位大臣。

    “呵呵,老吴啊,你也辛苦。赶紧回去吧,主子不是还留下了几位密议不是?”说话的是“老人家”吴拜,也尽显客套。众人纷纷跟着抱拳,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告辞。

    看着十多位大人在隆宗门执事兵丁的护卫下,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吴良辅这才转过身来,紧跟着一声——

    “哼!”

    “吴爷,您老辛苦了,何必对他们如此客套?您可是主子面前的红人儿,他们应该给您宣慰几句才是呢!孝敬一些都是应该的……”说话的,是吴良辅前边半步之内提着灯笼的一个小太监。

    “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咱家犯得着给他们客气?还不是提醒他们都老老实实回家睡觉,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就好了!”吴良辅很是受用小太监的阿谀,却点到为止。

    “啊?他们敢不听您的吩咐?他们……”小太监得到了顶头上司的鼓励,忍不住回过头来想继续奉承几句。

    “止声!看路!”吴良辅压低了声音一声呵斥。面色铁青。

    “嗻!”吓得小太监急忙回过头去,猫低了身形好生带路。

    “唉!”

    吴良辅只给了另外一个语气助词,却在心中暗语:我好生提醒你们,可你们又会有几个老老实实真的回去就钻被窝的?

    *

    几位连夜开会的大人们,在漆黑一片的宫城内鱼贯而行,三五人旁边,就是一个提着宫灯的侍卫。一行人谁也没有任何话语,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刷啦刷啦”的脚步声,好像连这漆黑的夜。都快睡着了。

    不一会儿。终于来到西华门下。

    “咚!——咚!咚!”一慢两快的敲击。

    众人早已习惯了安静的四周,突然闻听打更之声,纷纷不自觉回头望去。原来恰巧一小队打更人从旁边经过,一边走一边捏着嗓子喊道:

    “三更时分【11点钟】。子夜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诸位大人。西华门已到。慢走!不送!”

    领头护送的一名军校将牌牒与守门之人勘验完毕,干净利索的一个军礼,不再言语。

    “好了。谢过军门!”胡世安带头寒暄。算是可以开声说话了。

    “诸位大人,老夫就此别过!困了,实在是困了,都赶紧回去早些歇息吧……”吴拜也是抬手行礼,草草了事。

    “别过别过!早些歇息……”众人纷纷拱手,一边出了西华门。早有门外守候多时的大小官家、仆役差遣,纷纷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目,打起精神迎了上来,接着各找各主,低声呼唤身后的轿夫。

    “主子,我们回府?”说话的这个,是兵部侍郎科尔昆的官家。

    “上去再说!诸位大人,慢走……”

    科尔昆一边远远给纷纷入轿的各位官长抱拳,一边头也不回低声训示。好不容易等着满汉众人都慢慢远去,这才一回身极其利索的钻进自己的小轿。

    “回什么府!去鳌公府上!”科尔昆低声说道。

    “嗻!”

    “你差事做的不错,进宵夜的时候,那个小宫女碗下压着纸条,鳌公果然等着。呵呵,那个纸条吃起来味道也不错,你是如何办得好这差事的?”

    “主子,那小小一个纸条,买五六个使唤丫头都够了。御膳房的管事嬷嬷,奴才可是给了一百两银子,嘱托她用鲍鱼汁做成的纸条写字,不能让主子吃噎着了!而且我只告诉她就写一个词儿——八卤,这不还和吃食有些关系,免得她起疑。她还真以为您袖管里藏了八种卤汁呢……”

    “噤声!我知道了。你仔细瞧着,路上遇到别的官轿,给我早早避开!”

    “嗻!”

    “呵呵,八卤,八卤,巴图鲁,亏你想得出来……”

    轿子之外,却再也不闻回话……

    *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十日,子夜时分,内大臣、三等候吴拜府邸门口。

    “主子,有贵客。”一俟吴拜轿子落地,门口等候多时的官家急忙上前低声禀报。

    “贵客?”吴拜身子一震,急忙问道。

    “慈宫……”管家的回话少了一个字,却嘴巴努向了北边。

    “哦,快去密室。”吴拜急忙动身就走。

    “主子,贵客已在那里等候。”

    “好!”吴拜却突然停下身来,回头仔细望了望一片漆黑的街巷劲头,确认没有异常之后,这才急匆匆进了府门。

    *

    “公公,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看着官家在屋外将房门紧闭,并且轻声呵斥一众下人远离之后,吴拜这才冲着客位之人抱歉施礼。没有茶水,更没有什么点心充饥,只有一盏孤灯,恍惚轻抚着来人的身形。

    “吴大人客套,咱家久等怕什么?还不是老太太心焦,然奴才过来等着大人您?”客位之人大半身躯落在灯影之内,忽明忽暗。

    “奴才吴拜,全凭老太太指挥!”

    闻听来人这句话,吴拜突然起身离坐。干脆利索跪拜在桌下。

    “吴大人快快请起,家主说了,只叙闲话,不论朝政。有贵岂敢造次!”

    客人终于从灯影之内起身,恭恭敬敬搀扶起吴拜。吴拜起身之时,才得以看清来人面目,果然是他——慈宁宫首领太监,尚有贵!

    “吴公公,吴拜知无不言,全凭您的吩咐。”

    重新落座。半响。尚有贵才开口:

    “皇上这御前会议,一下午外加半夜的,主子身体可吃得消?”

    “主子安稳。”

    “小贝勒爷身体可消受得起?”

    “贝勒爷也还康健,请老太太放心!”

    “咱家听闻说。主子对小爷动怒了?”

    “确有其事。不过却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那就无事了……”

    尚有贵问完三句话。就不再言语,却坐着不动,全无告辞的意思。

    “尚公公……”

    吴拜欲言又止。

    “吴大人。老太太说了,只闲谈而已。”

    “是是!奴才就是和您闲谈呢!这次御前会议,可是定了好多事情,奴才这年纪大了,好多事情还真是拿捏不准,准备自己梳理梳理。大半夜的,你正好在这儿陪着我坐坐,我就是自言自语罢了……”

    吴拜抚着胡须,站起身来,真的全当尚有贵不存在一般,自言自语、絮絮叨叨起来……

    *

    与此同时,户部汉尚书戴明说府上,戴大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焦急万分。就在他大约转了五六百圈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官家的声音:

    “大人……”

    “先进来,都什么时候了!”戴明说低声喝斥。

    “是!”应声而入的,果然是他的心腹官家戴福山。

    “说,如何了?”

    “大人,小的派了十几路本家少年做探子,按照你路上的吩咐,就远远盯着那几顶官轿……”

    “捡紧要的说!”

    “是,胡世安、李际期、卫周祚大人都是直接回府的,途中没做停留。”

    “刘昌……”

    “他却去了胡世安的府上。”

    “哼!好一个狡猾的老狐狸!”戴明说狠狠扣了一下手中的茶碗,恶狠狠说道。

    “其他几位大人呢?”

    “觉罗郎球、巴哈纳大人、吴拜、恩格德、郭科也是回府去了。”

    “图海他呢?”

    “图海去了安郡王岳乐的府上。”

    “呵呵,他也只能去那里了。”

    “科尔昆去了鳌拜那里……”

    “果如我所料!他以为自己碗下面的‘吃食’就他自己知道呀,哈哈!”戴明说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激动。

    “大人,这些办差的下人……”戴福山谨慎问道。

    “银子准备好了?”

    “是!”

    “每人一百两,连夜分头散去投店。明日一早各自出城,全回沧州老家。告诉他们,口风严实的,过两年我就把他们召回来。口风不紧的……”戴明说目光一凛。

    “小的有数!”戴福山赶紧低头领命。

    “福山,明日一早你再办完那最后一件差事,也拿着余下的五百两先回老家。一来看护一下那十几个小子,别让他们出去乱说。二来嘛,这几年你也辛苦,回去享享清福,最晚一年,你就回来!”戴明说变戏法似地满脸关切神情。

    “老爷……”戴福山似乎有些不舍。

    “你先去吧,明天办好差事就不必回府了,直接出京!”戴明说一回身,冷冷说道。

    “是!”

    “唉,我知道你的忠心……”

    戴明说没有回头,在戴福山关门的一刹那间,却恰当的低语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这个距离之内听得清楚。

    “老爷,小的万死也不足以报答您!我……走了!”门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戴明说这才回过身来,冷笑了两声……

    *

    紫禁城,乾东五所之二所,东偏殿。

    “孙姐姐,小爷这会子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梁功焦急的在孙氏面前来来回回,一会儿拍着脑门。一会儿摆弄着手里的帽子,坐卧不安。

    “你不是才去打听了吗?皇上留下小爷密议了。再说,也不光有小爷一个人!”孙氏说的轻巧,却还是让手中的缝衣针再一次戳了手指,急忙含在嘴中。

    “姐姐你当心!”梁功眼疾手快,急忙趋前关切。

    “不碍事,小爷一定没事!”孙氏顾不得再含着手指,急忙说道。

    “嗯,连我都看得出来,皇上不会真生小爷的气!”梁功自己给自己打气!

    “我就怕小爷这么晚了。会不会饿着了……”孙氏下意识用手抚了抚自己已经胀满高耸的**。才发现有所不妥,一下子红了脸。

    梁功也反应过来,急忙装作没事一般退后两步,老远站好了。但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低语:

    “梁爷……”

    “进来说话!”梁功似乎找到了化解尴尬的妙招。也是原本就在这儿急切等待此人。急忙招呼。

    “嗻!”应声而入的,果然是王三喜。

    “三喜,如何了?”不等三喜说话。梁功当前发问。

    “梁爷,我悄悄问过御膳房的小老乡了,那丫头说,管事的嬷嬷的确动了手脚!好像是在觉罗科尔昆的碗底下塞了个纸条。”三喜气喘吁吁,却没有半句废话。

    “怎么样,我就说吧!但凡给留夜的大臣进宵夜,那几个老婆子没有不吃白食的道理!一小包盐沫就是几十两银子呢!小爷我在慈宁宫当差的时候,这套路数就和尚有贵学来了……”梁功原本欢喜鼓舞,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梁爷,三喜听说慈宁宫的人也去问过……”王三喜有些紧张的说。

    “嗯,爷早想到了!你小子可以啊,有出息,后面好好当差,少不了你的!”梁功十分欣慰的看着三喜。

    “谢梁爷!谢师傅!”三喜大喜过望,倒头便拜。

    “起来吧……对了,御膳房那里,你问过她们纸条上写了什么没有?”梁功突然警觉。

    “奴才问了,那小丫头才进宫,满语不识几个,只知道老嬷嬷在那里打趣,说觉罗大人悄悄带了八种卤汁,生怕吃不好宫中的宵夜。”王三喜和盘托出,也是笑得不行。

    “没了?”

    “没了。”

    “嗯!你再去西华门打听一下几位大人都怎么走的。路上遇到查夜的,就说你是东二所的,不会有事!”

    “嗻!”三喜欢欢喜喜出门去了。

    “八种卤汁?他怎么带得进去?”梁功自言自语,毫无头绪。

    “满语写的八种卤汁?这反而让人生疑!谁会带八种卤汁进宫,想带也带不进来!”孙氏一旁帮着分析。

    “嗯,就是……八种卤汁,满语……汉话……八种卤……八卤汁……”梁功碎碎叨叨着。

    “八卤?什么意思呀这是……”孙氏也跟着着急。

    “汉话……八卤……八卤?莫非是?”梁功突然停住了脚步!

    “是什么?”孙氏看到了希望,急切发问。

    “是不是巴图鲁的汉话?”梁功压低了声音。

    “哦……听着像……”孙氏也恍然大悟。

    “科尔昆和鳌拜有过往!这事儿要记得告诉小爷!”

    “嗯!”孙氏急忙点头应承。

    “姐姐,你先歇歇,我再去位育宫那边瞧瞧。”梁功看也不看孙氏,说完就抬脚也出了门。

    孙氏终于放松下来,急忙揭开自己的中衣,拿过一只碗,看着雪白的奶水急急冲到碗里,这才舒缓一口气。挤了没几下,却又舍不得似地停了下来,痴痴望着自己的**,自言自语道:

    “还要留着一些给小爷宵夜……不能全挤出来了……唉,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小爷安寝了呀……”

    *

    位育宫。

    弘毅有些羡慕的看着大臣们鱼贯而出,恨不得也随着他们赶紧回自己的东二所。

    倒不是思念孙氏的一双尤物了,而是有许多紧要需要早作思量、早有准备才行。

    毕竟,九九重阳节的今晚,乃至大清的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未完待续。。)

    ps:  新卷开启,却因为工作不得不断更一个星期,我这就是作死!各位海涵了吧……呜呜……

第二百零六章——家宴人未齐

    ps:  俺终于半夜补发一章,转入正常模式!

    顺治十二年九月初九日夜,京师紫禁城位育宫“御前会议”拖沓召开的同时,远在四千多里之外的福建漳州同安往府邸,一场小规模的“家庭会议”也在进行。

    “父王,母亲,儿臣可否……”

    一身清廷郡王装扮的郑世森(郑成功)满脸抑郁,面前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几乎未动,就连平日最爱的日本清酒也一口没喝,起身行礼道。

    “森儿,说了多少遍了,今日是家宴,什么父王儿臣的,听着别扭!再说了,你和为父一样,不都是大清的王爷吗?”

    郑芝龙佯作不悦,却用拇指、食指和中指稳稳端着名贵的水晶高脚杯,有模有样的晃动着杯中的血红葡萄酒,又凑在鼻子下问了一问,这才及时打断了同为“和硕亲王[1]”级别的儿子的话语,温柔的“训斥”道。

    “是,儿子知错。只是父亲、母亲,儿子想去后花园给生母……翁氏祭告一番。”

    郑世森当着父亲的第三任老婆,却是正室大妻的颜氏,有些拘谨的说道。郑芝龙此时共有一妻两妾,分别是颜氏、黄氏和陈氏,都是从京师跟着回到福建的。若按照先后顺序,却应该是在澳门时就纳了的小妾陈氏、旅居日本时期的田川氏、和颜思齐结交之时明媒正娶的颜氏,以及返回福建任总兵时收的妾黄氏。但郑芝龙的四个女人,现在按照地位排序。却成了如此“序列”。

    他的亡妻,也就是郑成功的生母——田川松子,或者说“翁氏”,因为是日本倭人,只能排在最后。而贵为海澄王的郑成功,此时也只能按照礼数,称呼嫡母颜氏为“母亲”,叫自己的生母只能是“生母翁氏”。

    “老爷,森儿孝顺,就让她去祭拜一下我那苦命的妹妹吧!”知书达礼的正妻颜氏看到郑森落寞。急忙帮着说好话。并且情真意切得落下几滴眼泪来。如此一来,饭桌旁的黄氏、陈氏也急忙跟着附和。她们都清楚,在座的三个女人都是郑芝龙的患难妻妾,可论起真感情。自己恐怕都不如和夫君“自由恋爱”、诞下长子的田川氏。

    “嗯。森儿。你生母翁氏命苦,父亲对不住她。你替我好好祷告一番吧……”有了妻妾的附议,郑芝龙乐得顺势而为。

    “儿子谢过父亲!”郑世森深深一揖。起身就准备去往后院。

    “森儿,等一下!”

    颜氏却急忙起身,叫住庶出的大儿子。她一起身,刚从北京奉恩旨返闽探家的御前侍卫郑世忠也急忙起身。

    “森儿,母亲昨日刚刚祭拜了你娘、我的好妹妹。今日我不便撇下你父亲独坐这里,你就替我敬杯酒吧……渡儿,你也陪你大哥一起去给你姨娘上香。”

    颜氏说着,端起一杯水酒,递到正是森面前。

    “儿子谢过母亲!”郑世森毕恭毕敬,施礼之后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看着母子二人温良互动,还有一旁的次子郑渡神情端庄,嫣然家和万事兴的意思,郑芝龙很是满意,却端足了架子纠正道:

    “什么渡儿,叫他世忠!渡儿的名字我已经上奏朝廷,改作郑世忠了,你不知道?”

    “哦,是我疏漏了,老爷勿怪!”颜氏急忙回身半福,当做认错。

    “就是,娘,父亲说的对。”一旁颜氏的亲生儿子、原本叫做“郑渡”的郑世忠急忙附和父亲,也给老子抱拳施礼。

    “嗯,你们几个都去陪着你大哥去祭拜一下吧,翁氏虽是侧室,却对我郑家忠贞不二!”

    郑芝龙一面命令身旁的其他两个儿子郑世恩、郑世袭,一面别有深意的望着长子郑世森,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高脚杯。

    “父亲!森儿替生母拜谢父亲和母亲大人!”郑世森果然轰然而跪,叩头连连,眼中早已含了泪水。

    郑成功对他的母亲,怀有深厚而悲凉的感情。

    郑成功生母田川松子,其生父【郑成功的亲姥爷】是日本九州岛肥前国平户藩士[2]田川七左卫门之女。她的生父死后,母亲带着松子改嫁给平户川内浦街上一位中国铁匠翁翊皇[3],成为翁的继女。

    当年郑芝龙只身空手来到日本、落拓异邦,处于穷困之际,却以幸遇田川氏为转机。田川氏是个乐于助人而有眼力的日本女人,她看出穷窘的郑芝龙是个有为的青年,终于以身相许,明天启三年(1623年),田川氏与郑芝龙结为连理。当时,我国“闽、越、三吴之人住干倭岛者,不知几千百家。与倭婚媾,长子孙,名曰‘唐市’”。但在“几千百家”中日婚媾的家庭中,没有一家能象郑芝龙与田川氏结合所导致的那么大的影响。

    婚后,田川氏热爱丈夫,其父亦待郑芝龙如子。郑芝龙由此结束了落魄生涯,成为他起家发迹的起点。婚后郑芝龙由长崎移居平户,置两幢房子,一幢让妻儿居住,一幢供奉妈祖。次年(1624年)七月十四日,田川松子于平户河内浦千里滨海边大石旁生一男儿,取名福松,他就是后来的郑成功。但从郑成功出生满月的那一天起,郑芝龙与颜思齐等人就逃离日本,前往台湾。继续从事海商贸易的郑芝龙因妻儿留在日本,经常亲率船队前往经商探访。

    这期间,郑成功就由母亲一手抚育。田川氏其间既是良母,又是导师,为把儿子成功培养成能文能武的人,让他识汉字,读中国书,并送他到武士花房家学习“双刀法”。

    漫长的期盼终于有了尽头。明崇祯元年九月,郑芝龙接受明朝招抚之后。因平海盗、抗击荷兰侵略者立了功,升迁福建总兵。崇祯三年(1630年)七岁的郑成功随前往迎接的堂叔父芝鹗乘船回中国,田川氏被日本德川幕府以“日女不入中原”为由而阻留在日本。郑成功回国后居安平镇。他没有一日不思念自己的母亲,一直到了1645年秋,郑芝龙再次派人致信请田川氏母子来中国与家人团聚。田川氏十分高兴并准备启程,但又遭日方阻挠,经田川氏据理力争,终于成行,于当年来到泉州府安平镇,同丈夫与儿子团聚。

    当时。唐王朱聿键流亡在福州即帝位。唐王以郑芝龙拥戴建立隆武政权有功,封平国公,田川氏为诰命一品夫人,时人尊称她为翁太夫人。1646年(南明隆武二年八月)。清朝多罗贝勒博洛率军大举入闽。十一月三十日。清固山韩岱驱兵至安平,纵兵烧杀抢劫;田川氏受辱殉难,卒年四十五岁。

    郑成功见生母死于非命。国破家亡,愤然纠众起兵,誓师海上。郑成功对母亲田川氏感情深厚,曾用黄金母亲铸了一尊像,并用沉香做床,五色珠宝做帘,珍重供奉。这尊金像后被清军抢去烙化掉,郑成功因此更加痛恨清朝。

    幸亏穿越而来的弘毅暗中指点福临,将当年奸污田川松子的一干人等拖出来抵债,并且重新塑了一尊她的金身,还参照南明朝廷做法,晋封田川松子为“一品太夫人[4]”,这才得以找到了招抚郑成功的不二法门!

    “森儿,如今我郑氏满门、父子七人都身居官位,可谓阖家安康、一门荣耀,你可好好告慰松子的在天之灵了。”

    郑芝龙志得意满,有些自得的补充一句。

    “是!”

    郑世森这才起身,正欲领着三个弟弟离去,却愣了一下,继而悠悠说道:

    “父亲大人,今日早间,儿子也曾登高北望,无意间却有一句诗文脱口而出。”

    “哦?森儿饱读诗书,这一点为父的也自愧不如。不知是哪一句,说来听听?”郑芝龙实在不想扫了儿子的雅兴。

    “父亲,是‘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哈哈,为父知道,如此名句如何不知呢?是唐代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郑芝龙刚要卖弄学问,却突然想起什么,自然楞在当场!

    “父亲,儿子们去了!”

    郑世森不再多言,领着三个若有所思的兄弟转身而去。

    “姥爷,森儿是说……”

    明了其意的颜氏小声说道。

    “别说了!妇道人家懂些什么!喝酒!”郑芝龙这次是真的不悦了,狠狠瞪了正妻颜氏一眼,再也顾不得什么西洋礼节,一把抓起高脚杯,将其中只有三分之一浅浅的红酒一饮而尽。

    “葡萄酒不过瘾,来白酒!”同安王一脸愤懑的低声喊道。

    “是,老爷!”一旁的陈氏急忙应声。

    门口疾步而行的郑世森自然听到了父亲的这句话,没有丝毫停步,而是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

    离他最近的郑世忠,却分明听到大哥说了一句“苦酒自酿”!

    唉,远在他国、未曾谋面的兄弟啊……郑世森也不禁怅然若失起来。

    《打油诗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图之外已砥砺

    去来乾坤难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点尽天下苦与乐

    中华辉煌万人痴

    文武皇朝唯大清

    [1] 清初三位异姓王【三藩】级别都是亲王,理论上与其他和硕亲王的级别是一样的。本文杜撰了同安王与海澄王,也就参照执行了。

    [2] “藩士”是对日本江户时代的从属、侍奉各藩的武士的称呼。然而虽然一概称为藩士,也分为上士、下士等等。而且,严格的说,武士之外的足轻以及两者之间的也就是说没有“士格”的人们也包含在内,因此简单的认为“藩士=武士”是不正确的。也就是说藩士实际上指的是所有有藩籍的人士。但是,用藩士指代有“士格”的人的情况较多。江户时代初期,更多的是指担当军役的士兵;到了江户时代中后期,更多的是指官员。顺带一提,江户时代藩士并不以“藩士”自称。譬如,萨摩藩的藩士自报姓名时不会说“(我是)萨摩藩的藩士某某”而是说“(我是)岛津家的家臣某某”。应当注意的是,像萨摩藩和长州藩一样以国名为藩名的藩来说,藩士是可以通用的;但是对于如桑名藩等并非以国名为藩名的藩来说,使用藩士来作为通指并不妥当。

    [3] 翁翊皇(1582年-1645年)是郑芝龙的丈人,郑成功的外祖父。福建泉州人,为铁匠,移居日本九州平户岛(今日属于长崎县),住在华人聚集的川内浦,仍以打铁为业,曾为平户藩主铸刀。翁翊皇娶田川家寡妇为妻,并收养妻子与前夫的女儿,传说其名“松”。这位“松”姑娘被人称为田川氏或翁氏。

    [4] 1650年9月,郑成功在厦门设立祭坛,请隆武朝兵部万年英宣读永历皇帝的敕命,“行礼祭太夫人”。这太夫人就是郑成功的母亲,她被封为“一品夫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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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穿康熙换乾坤介绍:
梦穿康熙朝,勉力换乾坤!一个普通的当代公务员,混迹职场,感悟爱情,却横遭变数——一场大梦,醒来被穿越,变身婴儿,竟是玄烨!梦醒时分,不知身在何处,宦海沉浮,世界纵横……。于是,在两个本该没有交点的平行时空,开始了一场重写世界史的艰苦决绝。本书有传统YY,有后宫香艳,有朝堂恶斗,有战场厮杀,有技术改革,有传统颠覆,还有国际政治的血雨腥风……也许,即使平行的时空,也会在某一个历史的瞬间交汇……值得一看! 感谢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梦穿康熙换乾坤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梦穿康熙换乾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