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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弘毅知难     梦穿康熙换乾坤txt下载     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二章——滑膛枪时代

    见到汤若望如获至宝的捧着两本孙元化“失传”多年的武备著作,弘毅很是欣慰——一来是可以让老洋头拾遗补缺、助力大清;二来就是意外的得知,在这个时代的西人眼中,我中华之火器技术还是独树一帜的,并非那么不堪![此处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阅一本商务印书馆的《中国文化西传欧洲史》,是法国学者安田朴所著,弘毅近来正在拜读,受益良多!不过记得要购买正版哦!]

    然而此时的汤若望,却已经顾不得去琢磨这位小爷的想法了,早就捧着两部兵书、特别是那部《西法神机》一目十行的翻看下去,边看边点头,或是若有所思,继而恍然大悟。

    “老玛法,此书可堪用?”弘毅笑着问。

    “何止‘堪用’啊小爷!简直是精辟入里呢!”汤若望难掩此时的兴奋,一口气说道:

    “小爷,您看此处——书中强调制造火器需‘推例其法’,也就是要求制器、用器者,都要有精确的数量观念,并将其视之如法,不可差之毫厘。所谓‘铸造大铳,长短、大小、厚薄尺量之制,着实慎重,未敢徒恃聪明,创意妄造,以致误事。必依一定真传,比照度数,推例其法’。若‘创意妄造,以致误事’。也就是说,假如各铳的长短、大小、厚薄不能合度,就会失去火器之利。所谓‘比照度数’、‘比例推算’,究其实并无定数。因对于不同材质,火铳的长短、大小、厚薄也应各异,因此这些尺量、比例,实际上乃是多年经验之积累、无数实践之总结啊!说得太好了!”

    “嗯,有理……”弘毅原本也不打算多做评论的,只想把时间留给真正的专家。果然,汤若望继续说道:

    “孙初阳还认为,火铳的威力如何、能否击远,除了铳筒的制造是否合理、火药的配制是否合适外,铁弹的制造是否得法也至关重要。因此他要求弹的大小必须合于铳的口径。弹大则难出口。铳管易炸;弹小管宽,则药力易泄,射程近而无力,不仅枉费工料。还会贻误战事。只有弹的大小与铳之口径相合。才能击远而有力。何其正确啊!”

    这一次。弘毅没有敷衍,因为在汤若望的解读中,他突然想起了一处关键所在。于是急忙插话道:

    “老玛法。依您看来,现如今的中西兵器,是一个怎样的阶段?”

    “这个……老臣以为,是弓矛刀剑与火铳火炮的并行不废。不知小爷有何赐教?”汤若望及时将自己的学术思维换做了“应答模式”,小心伺候面前的小玄烨。

    “不错,弓矛刀剑与火铳火炮的并行不废,说的太好了!”弘毅击掌而笑,接着说道:

    “欧罗巴洲诸国的战阵上,的确是长矛手和火枪手的互相配合,缺一不可。老玛法分析的极其精妙!”

    “小爷过奖了。”

    “那我就在您的理解上,做个详述吧。玄烨以为,火铳火炮问世之前,乃是‘冷’兵器之时代:无论弓矛刀剑、投石云梯等等何种兵器,都是凭借武士的一己之力、拼杀突刺、以力搏力的。但自从有了火铳火炮,就是‘热’兵器时代了。即使再单薄的兵士,只要双手持铳,点着了火绳就可以击杀远处的敌人,再辅之以冷兵器,可谓战力大增。”弘毅稍稍给汤若望“普及”了一下兵器历史的观点,也不过是做了一个阶段划分而已。毕竟总结性的发言,不能算是“金手指”吧!

    “哎呀,小爷分析的针砭入理,老臣受教了!”汤若望细一琢磨,果然大为赞叹。

    “老玛法不急着称赞,玄烨还未说完。”弘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要继续。

    “但这鸟铳一出,情况又不一样了。特别是加入了铳突【瞄准具】、铳托【枪托】与铳机【枪机】之后,可以一手持铳、一手击发,而不必每发之前先举火,又可以做个‘瞄准’。一旦引燃火药,则弹丸滑膛而出,势如破竹!鸟铳手操练熟络之后,真可似神弓手一般百发百中了!况且神箭手不能人人为之,但鸟铳操作简便,勤加练习就可人人上手。如此一来,我以为,兵器已经进入了‘滑膛时代’!老玛法,您以为呢?”

    “这,老臣的确没有想到。滑膛而出……滑膛时代?您是说,这鸟铳来日可以大有作为?”汤若望果然是专家型人才啊!

    “正是!而且今日之鸟铳,将来应该会更加精准、有力。呼玛尔之战缴获的罗刹人的鸟铳中,不是就已有以燧石击发的吗?火绳枪还可用,但将来必定是此种燧发枪的天下!”

    “燧发枪……小爷,老臣记起了,您所说的燧发枪,是否是法兰西人几十年前发明的flint-lock?”汤若望试探着问道。

    “flint-lock?老玛法您说说看。”弘毅不太敢断言。

    “哦!这个flint-lock,是1620年由法兰西国之马林.布尔吉瓦发明的,此铳主要是用击锤使燧石撞击药锅盖上的铁片而击发火星,进而点燃药锅,从而取代了火绳。”汤若望娓娓道来,不过见小爷依旧没有说话,于是补充了一句:

    “像极了前明毕懋康的‘自生火铳’。”

    “哦,原来如此啊!您说的不错。但flint-lock没有采用原来的簧轮结构,而改用击锤,更加简洁快速!”弘毅总算是听明白了,赶紧补充道。

    刚才发懵,是因为汤若望所说的燧发枪历史,与原本他在度娘上查阅到的知识不太一致。他一直以为16世纪中叶法国人马汉发明的“转轮发火燧发枪”现在还是欧洲的先进武器呢,谁承想三十多年前还是法国人,已经改进到了“撞击式发火燧发枪”了。这自然就是国产货“转轮发火燧发枪”——“自生火铳”所无法比拟的。

    “小爷圣明!只可惜……”汤若望没怎么表态,这让弘毅有些不满,还以为他是有意隐瞒什么。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此燧发枪当今只在法兰西国内使用,欧洲诸国也不得其法啊。”

    “是吗?连和法兰西交好的荷兰红毛也没有吗?”弘毅脱口而出。拜欧洲三十年战争所赐,法国和荷兰此时关系尚算密切。法国其实是信奉天主教的,但是当时为了称霸欧洲,与新教国家丹麦、瑞典以及德意志新教诸侯站在了一起,并得到荷兰、英国、俄国的支持,对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德意志天主教诸侯和西班牙、波兰等天主教一方。

    “这?尼德兰联省乃是达尔文派的异端,耶稣会与其势不两立,老臣不得而知……”汤若望避而不答,却正好默认了弘毅的猜测——荷兰人有技术,这就好办!于是,弘毅莞尔一笑,心中拿定主意,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好拜托您的同会兄弟在欧罗巴多多留意就是了。”

    “老臣记下了。”汤若望还是有些悻悻然,搞不懂小爷怎么就这么能够对异端分子的种种倒行逆施如此接纳和宽容。

    “哦,还有,既然说进入了滑膛时代,那么我以为,老玛法还要在一些方面早做些准备才好。”弘毅看出了老洋头的不悦,却不去理会。有些时候,若即若离、扑朔迷离不是更符合“上位者”的需要吗?

    “还请小爷示下。”果然,一提到工作,汤若望就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

    “适才您说孙元化的书中也提到了‘比照度数’和‘比例推算’,不知您作何想法?”

    “此处至关重要,但却行之颇难。毕竟工匠各不相同,手法多有出入,实在是知易行难啊!也足见初阳兄之高瞻远瞩。”说起自己极为推崇的教友,汤若望情不自禁的感叹。

    “不错!现如今的确是知易行难的。不过,我们就这么千差万别的下去吗?难道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应对了吗?”弘毅充满期待盯着汤若望。

    “这……又如何能改观呢?”老玛法一脸无奈。

    好吧,就知道你没有法子,那就听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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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标准化生产

    17世纪上半叶的滑膛枪,无论是火绳枪还是燧发枪,也不管是“撞击击发”还是“转轮击发”,其实都是纯手工制品,对工匠的要求颇高。即使是同一名工匠制作出来的同一类枪械,也必然是存在诸多差别的。所以到了后世,机械化大生产条件下,谁要是拥有一杆16、17世纪的手工打造的滑膛枪,一定是当做工艺品和艺术品来珍藏的。

    “老玛法,前几日我们论及研究院开办之事,玄烨曾提及过兵器制作的标准化,您可还有印象?”弘毅颇具耐心,但凡是过分超越这个时代的一些观点,都会争取留一个充裕的时间段来让那些聪明之人慢慢领会,而绝不会采取填鸭式的办法。

    “小爷当日所讲,字字珠玑,老臣岂能忘怀?这几日老臣闲暇之时就多有思量,虽然纯苯,可还是有些心得的。今日又得见孙元化之大作,特别是他说的这个‘比照度数’和‘比例推算’,终于醒悟其中要义,刹那间竟有茅塞顿开之感!”汤若望颇有感触的说道。

    “哈,那就好。不知您是如何看待我所说的标准化?”

    弘毅心里这个美呀!汤若望能这么快就明白“武器制造标准化”的重要性,现在看来完全是一种机缘巧合!这一点从他的话语中就能听出来。若不是孔四贞“及时”奉上这两部书,估计自己要让汤若望在工业革命尚未开始、就连一根毛都不具备的情况下弄明白这个“标准化”,可能需要耗费好多时间和精力的!

    “小爷。老臣在您面前不敢打诳语。依老臣看来,这所谓标准化,一样是知易行难的!”不料,汤若望却果断给了弘毅一大盆冷水!

    “怎么,不可行吗?”弘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即使想用到金手指,人家也根本不接纳。

    “确有不便之处。”汤若望的回答依旧肯定,而且是直视着弘毅的失落眼神。

    “为何?”弘毅有点泄气了,勉强问道。

    “小爷,是因为工匠自身所限。”

    果然!果然是这个理由!弘毅点了点头。示意汤若望继续说下去。

    “小爷。现如今无论是天朝还是泰西,火器制作都必须是依靠那些能工巧匠之手。我朝顺治二年,朝廷颁旨除去了所豁各直省的匠籍,并免征京班匠价。前明之例。民以籍分。故有官籍、民籍、军籍、医匠释灶等籍。于是‘匠户’至是除之。他们往往世世代代承袭祖传手艺,官府有需,即应募雇而来。平日无事。则自讨生计。其中工艺之要紧处,都依赖父传子、子传孙这样口对口、手把手的教授,而不是其他。故而对于其中精妙之处的理解,也会因人而异,各不相同。即使同一个人制作同一款火器,往往也会有这里或者那里的不同。”

    “嗯,与民生计,此举是大有裨益的。”弘毅慢慢集中了精神,打算好好听听汤若望的分析,说不定其中还有转机。毕竟,元明时代“匠户制度”在清初的取消,历史来看是有利于手工业的发展的。

    “您那日所说的所谓‘标准化制造’,无非就是要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进而无论是火药研磨配置、枪管炮筒铸造,还是零件打磨,不管换了哪一个工匠来造办,出来的火器都是一个样子,而且,从任何一件火器上取下任何一个零件,都能在另外任何一件火器上使用如常。”汤若望复述了一遍当日小玄烨的说法,以表示自己并非不重视或者不愿做,而是的确做不了。

    “不错。”弘毅急忙肯定汤若望的复述,从“原创作者”的角度表示人家说的很准确。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所谓标准细则,倒是容易勘定。老臣以为在孙元化的这部《西法神机》的基础上,只要稍作明确整理,再辅之以泰西诸国眼下的通用数据、公式,就可大体厘清。但这使用嘛,恐怕……”汤若望一脸难色。

    “恐怕什么?”

    “恐怕是无人能用,结果只能是一纸空文。小爷,需要遵守这些标准的工匠中,几乎无人看得懂。而制定这些标准的学者之中,又无人会动的了手啊!”汤若望把他分析出的最大、也是不可逾越的障碍摆在了弘毅面前。

    “哦……”弘毅也是无奈点头。道理很明白了,这就是“科技”和“工艺”两者之间无法协调统一!

    那些工匠,或者说手艺人,其实代表着当下大清火器制造的工艺水平。而如汤若望、孙元化等这些火器专家,所能够掌握的却是比较先进的科技理论和标准。但,工匠看不懂科技,学者玩不会工艺,实在是无奈啊!

    “如此看来,此事的确急不来了。”小玄烨幽幽说道。

    “小爷英明,此事的确是做不来。”汤若望言辞凿凿。

    “老玛法,我说的是急不来,不是做不来。”弘毅耐心纠正道。

    “啊,是急不来……不是做不来?”汤若望没听明白。

    “看来,咱的研究院还要再扩它一扩了。”

    “如何扩?”

    “在原本三十名旗人子弟、十名民人子弟的基础上,再额外照收四十名工匠子弟!分成两个班,先前那四十名孩子,就叫做……‘研究生’吧。这四十名工匠的孩子,就叫做‘技工生’。对这些手艺人的孩子,我们不但不取分文、管吃管住,每月还要给他们家里一笔赏银,告诉他们的父母,将来他们的孩子学成之后,其中优异者还可以入士流,乃至取官身!”弘毅终于找到了一个迂回曲折的办法——反正时间还有,那就将标准化生产的基础“从娃娃抓起”吧!

    “这是……哦!老臣明白了,您这是要办一所欧式的‘学院’呀!”

    汤若望终于恍然大悟。在他的家乡,中世纪开始,各类的教区学校、僧院学校和大主教学校陆续设立,成为后来城市大学的雏形。在这里,教区的孩子们可以学习以语法学、修辞学、逻辑学、算术、几何、音乐和天文学为主要内容的所谓“七门自由艺术”,简称“七艺”。现在弘毅所说的,就和这种学校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错,的确像是学院的雏形哈。不过,我们是为了培养火器方面的专门人才啊!工匠们现在不识字,没有文化,只能依靠家传。仓促之间我们无力改变。但如果从他们的儿子们做起,给他们读书识字的机会,再教授他们这火器之学,将来他们的父辈还会再给他们言传身教,如此一来,经验与实践,两者不就都有了?”弘毅忍不住欣慰的笑了,却还在继续说:

    “况且,这首批八十名孩子在一起,将来也会互相磨合,研究生的理论与技工生的操作就必然会时常碰撞在一起,到那时,所谓相得益彰、互补相长,哈哈……”

    “原来如此,小爷好谋略啊!哈哈……”汤若望也是会心而笑……

    这乾东五所之二所里的两个人,此时可都十分开心,根本看不出几分钟之前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来!

    虽然尽早实现“标准化生产”的图谋被无情地现实击得粉碎,但经过这一番思想交锋,铩羽而归的弘毅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使你真要用金手指,你所穿越的那个时代所固有的种种羁绊就会让你寸步难行、头破血流。与其处处碰壁、逆势而为,不若因势利导、循循善诱,正所谓——“no- zuo-no-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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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汤孔皆反常

    “小皇子、小贝勒爷、小玄烨!”

    正在弘毅、汤若望二人刚刚停了会心的笑声,开始比照着那本《西法神机》,具体研究哪些可以作为火器制作“标准”数据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少女那特有的清脆之声,虽只是几声呼唤,却犹如清晨风中的铜铃一般,刚柔并济、空谷幽兰。

    汤若望就像被什么刺痛了一般,一下子就从圈椅中站了起来,竟然丝毫也看不出腿脚不灵便的问题了!他先是扭着头要去观望正屋门口,却又略显迟疑,最终还是重新坐了下来,但却有些慌乱的向弘毅说道:“呃……小爷,是孔格格来了。”

    看来他年纪虽大了点,但绝不耳背,立即就能分辨出这少女甜美声音的主人是谁。

    与此同时,恰恰也是这甜美的声音,却让一直表现的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十分沉稳大气的小玄烨,脸色由红而白,身子也是猛地一颤,虽然没有像汤若望那样失措的站起又落座,但也差点从圈椅里翻下身来!

    “孔……孔格格?她怎么来了?老玛法,快快!快……”

    弘毅的反应一点也不比老玛法从容,而是连说带比划的,在那儿“手舞足蹈”。其实,他的意思是要汤若望赶快先把桌子上的两部书收起来再说!

    “是是,小爷莫急,我这就陪您一起到门口迎接……”

    可惜汤若望却理解岔了道,还以为弘毅发觉自己的犹豫不决。提示他赶快出去迎接这位当今圣母皇太后的千金小姐呢!

    原本在这里指点江上、挥斥方遒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此时面对一个少女,而且只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却不约而同表现得有些手忙脚乱、慌慌张张……

    “不必烦劳玛法大驾,四贞自己进来了。”

    弘毅的确也不必再去纠正汤若望理解上的偏差了——人家孔四贞矫捷的身形已经“穿堂入室”、直奔自己眼前!伴随而来的话语,虽然依旧清脆,却突然间少了许多刚才的欢快与甜美。

    小爷玄烨急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刚要开口,却发觉这一次那个总和自己没个正形儿的“小姑姑”有些不太一样——轮廓分明的俊脸蛋上,不再有早晨那一幅爽朗又关切的温柔。只是一副端庄严肃的平静!

    “姑姑……”弘毅立即开动脑筋。反省自己都做了哪些对不起人家小姑娘的事情——当然,分析的结果只能指向一人一物:汤若望和那两部兵书。

    “汤若望给孔格格请安!”被称作“玛法”的洋老头有些尴尬的重新起身,就要打千儿行礼,但语言已是快过了动作。

    “玛法免礼。在这后~宫地界儿。您是皇帝哥哥的爷爷。自然也是四贞的长辈。岂有让您给我行礼的道理?”孔四贞略略施了一个半礼,算是觐见长辈。起身之时,目光恰好落在了面前的桌案上。也就停留了片刻,却没有什么下文,只是端庄站好了,顺便拿眼瞅了弘毅一下。

    “格格客套了!若望岂敢真的以天子玛法自居?适才老夫正在和小爷商议政务,我们不知您来,没有远迎,实属无礼,还请格格赎罪才好。”说着,汤若望也是行了一个半礼,却不知道这个拱手礼是和刚才第一句话匹配的,还是现在这句话的附属物,反正是合二为一的意思了。

    这两人的一番简短对话,却让弘毅好不适应——太反常了!

    孔四贞那边,言语之间态度冷淡,全无对小玄烨那样的自然与活泼。不看相貌、只听话音,还是为是哪一位成年格格在说着“样片儿”官话呢!

    更奇怪的是汤若望。这位西来教士从来都是谦虚谨慎的,见了谁都是一副儒家世子的谦逊淡定、彬彬有礼,谁都不会去得罪。可今日当着孔四贞的面,话虽然到位了,可语气同样是冰冰冷冷的,而且还第一次让弘毅听到他自称“老夫”,实在是说不过去!

    “原来你们是在商议政务,那四贞就只不便打扰了。告辞!”孔四贞脸色一冷,就要转身而去。

    “孔格格乃是孔圣之后、武壮定南王之女,老臣岂敢造次!”不料汤若望却是抢先一步站在了孔四贞的牵头,又冲着小丫头身后的弘毅拱了拱手,说道:

    “小爷,您适才所言老臣已经记下了,这就回去准备,一旦底定,就来禀报。老臣告退!格格,老臣告退!”

    “唉……”弘毅见他要走,急忙往桌案上观望,却发现两部兵书已经不见了踪影!再抬头一看,原来早就夹在了汤若望的腋下了!老头子记性倒真是不错!于是,赶紧在那一声语气助词之后补充道:

    “老玛法慢走!”走就走吧,看这情形你们都不太愿意一起和我待着呢。

    “玛法慢走,四贞不送!”孔四贞也是款款施礼,“恭送”玛法汤若望。背后的弘毅却看不到:此时孔四贞的脸上早已是面色铁青!

    等着汤若望一出门,弘毅就绷不住了,高呼一声:

    “小梁子!”

    “你喊什么呀,我的小爷架势还满足的呢!听你这底气十足的,是不是嫌弃学姐我不请自来、打扰了你们了?不过中气饱满,倒是块习武的好材料呢!”

    孔四贞背对着弘毅先说了这么一通,这才回过身来,也不谦让,就一屁股坐在了刚才汤若望做的位置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皇家格格的雍容大气,倒是尽显习武女子的豪爽洒脱!而且脸色也早就恢复“如常”——“一如”早晨和弘毅嬉戏打闹时的“平常”。

    “姑……”

    “嗯哼!”咳嗽之声不期而至。

    “……学姐!我可不是冲着您喊得,我是要找小梁子……”弘毅急忙改口,外加一句说了一半儿的解释。

    “找小梁子责问他,为何不在门口见了我就高声通传,耽误了你们的大事是不是?”孔四贞低头捋了捋身上的旗袍,眼皮也没抬一下,就抢过话去。

    “正是!”弘毅突然醒悟了什么,果断应道。

    “……”果然,孔四贞的笑容一下子就阴暗了许多,小姑娘的脸皮儿有点挂不住了。

    “我就是要斥责他一番的!我的姑姑学姐大驾光临,我这侄子徒弟的,居然不能出门相迎,岂非大大的失礼了?赶明儿个您再在皇玛玛面前告我一状,玄烨还不得到您那里去掉眼泪不是?至于什么政务的,您来了就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了……”弘毅嬉皮笑脸的说着,也爬上了圈椅,就那么死乞白赖地望着孔四贞。

    这孔四贞的脾气,弘毅是早就看出来了,表面上大大咧咧,一看就是军营中长大的丫头。但骨子里还是有着这个时代所有汉女所共通的温柔与矜持的。弘毅的做法就叫“先抑后扬”,后世的**丝男青年对自己的“女神”,亦或是身边的“女汉子”,无外乎就用这一招最能反败为胜!故而是驾轻就熟的!

    果然,孔四贞此时早就没了刚才的抑郁,也是嬉笑着说道:“哎呀,怪不得皇额娘那么稀罕你呢,你可真是人小鬼大的小爷呢!说来说去,这都是我的不对了不成?好好好,四贞不该差事你的下人,也不该就这么唐突的跑过来。不过今儿个早晨咱两个不是说好了吗?下午就要习练拳脚了!”

    “哦!对了,学姐说的是!不过现如今还未过晌午呢!”弘毅不服。

    “什么?未过晌午?你这时辰都过糊涂了呢,玄烨!现在都过了未时【下午一点钟】了!”孔四贞一脸的嗔怪,笑着指着对面的弘毅,手指头差点而戳到了他的脑门上。

    “啊……梁功!你给我进来!”弘毅更是来气了,这个梁功怎么当得差事,是不是该按点儿进午饭倒是其次,但正好借着这个引子痛批他一顿不通风报信这位孔大小姐要来!

    “小爷!”这一次,梁功却是第一时间就闪了进来,而且主动单膝跪在了地上。

    “好了,不赖他。你先听我说!”

    “嗯!”

    孔四贞一言九鼎的一句,弘毅不知道为什么就立即就范,乖乖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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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四贞之聪慧(一)

    孔四贞看到小玄烨对自己的寥寥数语低眉顺目、乖乖听话,自然十分满意。先是轻抬玉腕、以手掩唇,继而嘴角上翘、双目闪烁,好一会子才终于正襟危坐,配合着一声轻咳,却还笑意吟吟、弯眉轻扬,柔声说道:

    “我啊,方才一进你的二所大门,刚转过影壁他梁功就要开喊了,就像一条忠心不二的护院家犬呢!是我一抬手止住了他,所以你没听到他的通传。我又见你屋里有人,就把小梁子叫到了院子中间儿问询一番。可巧儿他也着急得和个猴儿似地,说御膳房的午饭都送过来了,但他知道昨夜之后你们正在商议大事,不敢打扰,正愁的没法子呢。你说你挺大个人了,怎么胆小的像个兔子一样啊!”

    孔四贞连着用三种动物作比方,既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活灵活现得再现了梁功的种种表现,听得弘毅都忍不住要笑起来了——家犬、猴子、兔子,用这三种动物来描述这大清朝一名随侍太监,其确实惟妙惟肖啊!家犬的忠心耿耿、猴子的上蹿下跳、兔子的谨小慎微……哈哈,服了你了我的学姐!

    弘毅乐得一呲牙,可被跪在地上候罚的梁功看个正着。这小子立即在地上捣起蒜来,一边磕头一边说:“奴才无能,奴才做狗做猴子都做不好,但奴才却不是兔子,奴才要做也要做那个急了能咬人的野兔!”

    “好了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弘毅急忙忍住笑。厉声训斥道。

    “嗻!奴才知罪!”承认“有罪”的梁功却也抬起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孔!

    “算了,你起来吧!”弘毅只能“暂时”放过梁功了,因为自己的奴才现在正中满感激、感恩戴德的望着孔四贞。

    “谢贝勒爷!谢格格!”

    “谢我作甚?还不是你的小爷拿着你打叉,变着法来说我的不是就对了。起来吧!”孔四贞故意撇着嘴,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瞪了弘毅一眼,这才终于挥了挥手,示意梁功可以出去了。

    小梁子也是心领神会,不再耽搁,十分利索的爬起来就退了出去。

    呵。你们两个配合的倒是很默契啊!弘毅暗自腹诽。却听到对面的孔四贞继续开说:

    “知道你这么晚了还没用饭,四贞一着急,这才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进来冲散你们的什么政务。人是铁饭是钢。再大的政务也不能耽搁吃饭。你才多大呀?就这么饱一顿饥一顿的?那可不行!今儿别说还要教你拳脚。就是平日也不行!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用饭了!”

    “哦……”弘毅故意表现的恍然大悟一般。频频点头道:“多谢学姐挂念。”

    “小爷,孙氏也是候着了呢!”梁功此时又从屋外转了回来,轻声细语的禀报。

    “那……学姐。您用了吗?”弘毅知道这是多此一举。

    “就等你吃饱了我们‘开把式’了呢!你赶紧用吧,我在这里等你!”孔四贞一脸的关切,顺势把一只胳膊放在了桌案上,直接将下巴轻轻搭在了上面。

    我倒!我的四贞姑娘,你可知道这是怎样一个**的动作啊!后世有多少有志无为的宅男日思夜想,不就是盼着面前有一位女神对自己做出这样一个暧昧的举动!可惜啊可惜,一来估计17世纪的少女还不懂这个动作的21世纪含义,二来我曾弘毅年纪小、身子弱,更是无福消受啊……

    “奴婢给格格请安!”好在关键的时刻,奶嬷嬷孙氏如期而至!

    “孙嬷嬷好!”孔四贞难得在后宫见着能说上几句话的汉女,自然十分亲密。

    “谢格格挂念,奴婢好着呢!”孙氏落落大方的给孔四贞一个“万福”,接着转身冲着弘毅问道:

    “小爷,奴婢此时可好伺候您?”这是按固定程序的例行请示,每次喂奶之前都要说的。

    “嗯……”弘毅也用了常用词汇,但这次不是以往的四声,而是一声音调。因为他吃不准在人家小姑娘孔四贞面前,公然捧着孙氏那一对儿“自己的吃食”,是否合适……可惜孙氏却没学习过“汉语拼音”,只听了一个“嗯”字,就立即利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里面的中衣自然也是早就大敞着的了。

    “啊……”果然,未成年小格格孔四贞一个轻微的惊叹,再也不敢在桌案上摆任何pose了,直接红着脸转过身去。

    弘毅好不解气,笑眯眯满意地吃起自己的午饭来,间或尝一口御膳房送来的几样菜品,然后就照例推给了面前的孙氏去享用了。

    “看你走不走!我的小学姐……”弘毅暗自笃定小姑娘一定会败下阵来。

    好一阵,满屋子里只听得到不断地“滋叭滋叭”的吮吸声……

    弘毅故意在嘴巴上使劲,以便弄出比平日大许多的声音,也顾不得孙氏时常忍不住皱起的眉头。终于,似乎听不到孔四贞的任何声音了,估计差不多了,弘毅这才轻轻用舌头顶出那颗饱满的“葡萄”,从孙氏怀里探出头来……

    呵!孔四贞就那么背对着他们,还坐在那里!

    孔格格似乎听到了“滋叭”声的暂时中止,终于鼓起勇气,却说了一句弘毅此时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语——

    “我问你,你为何将那两部书就这么送给了汤若望?”

    “我……”弘毅怕什么来什么,这也是为何自己刚才闻听孔四贞到了就惊慌失措的原因——人家小姑娘把自己老爹临死前唯一相送的“念想儿”给了你,你却一倒手就送给了别人,岂不是很伤人家的心?

    “你不必说了。四贞知道你这么做必定有你的道理。我信你!”孔四贞却不等弘毅自圆其说,就将此事戛然而止了。

    “我……他……”

    “他其实恨着我呢,哦不,或许应该说恨着我的父亲……”孔四贞又一次打断了弘毅原本就支支吾吾的解释,而且展示给小玄烨一个轻轻颤抖的后背,竟然显得是那么孤独和悲伤……

    “四贞……哦,姐姐,你哭了?”弘毅一下子有点时空错乱,忘记了自己的年龄,竟然有一种要去安慰少女的冲动。

    “胡说!我哪里哭了?你又看不见!我再问你——”

    “嘿嘿,你说!”

    “你吃完了奶了吗?”

    “呃……吃完了。”弘毅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慢吞吞从孙氏怀里爬了出来。

    等到孙氏告辞而出,孔四贞这才转过身来,却早就看不出有任何红脸蛋、掉泪蛋的迹象了。

    “玄烨,你是不是讨厌我?”孔四贞突兀来了这么一句。

    “啊,学姐!不!姑姑!玄烨怎么敢讨厌您呢?”弘毅不明所以,有点心焦。

    “那你每次见了我为何总是急匆匆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小姑娘满是怨言。

    “我哪里有呢!这不是杂务缠身嘛!姑姑您……”

    “叫学姐!”

    “嗻!学姐!”

    “咯咯……咯咯……”终于,孔四贞舒缓了一脸的愠色,花枝乱颤的笑了。

    弘毅实在是无语了,又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无奈之下只能于仓促之间随便捡起一个话题就说。

    “学姐,那两部书,放在我这里其实还是太过高深的,不若让汤若望拿了去研习一番,毕竟他是对火器颇为熟悉的。况且刚才他还说,孙元化此书论及诸处精妙,有的比眼下泰西诸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哦!”孔四贞还是笑吟吟盯着弘毅的小脸蛋,只是支吾应付。

    “学姐,他也亲口承认说,孙元化的确是他的教友。依我看来,他们交情颇深。”弘毅继续掰扯,却感觉自己的脸可能已经被人家孔四贞真挚的眼神灼伤了似地,泛起火辣辣的异样。

    “嗯,这我清楚。”终于,再一次说到孙元化,孔四贞这才将那十分顽皮的眼神有所收敛,悻悻的应道。

    但闲谈的话题,在弘毅这里却已经用尽了……

    (本章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四贞之聪慧(二)

    弘毅没有话,四贞不说话,屋内这一个吃奶幼儿、一个豆蔻少女,就像两个久经世故的成年人一般,只是干坐着……

    终于,还是孔四贞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玄烨,你可曾提醒汤若望,说那两本书中的精华不少,可他论及的火炮瞄准之术,乃是精华中的精华?”

    “哎呀,这个我倒是忘了说了!”弘毅一拍脑门!可不是嘛,当日人家小姑娘送书过来,就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了这一点。

    “这也无妨,汤若望的确聪慧,即使你不说,想他也一定能够自己参悟得出来。再说了,我既然将家父遗物转赠与你,就任凭你来处置了。你如何做,四贞都绝无二话。”孔四贞到反过来给小玄烨开脱起来。

    “玄烨谢过学姐信赖!”弘毅也是好一个感动。毕竟,人家小姑娘亡父的遗物就这么青囊相送了,自己还真是应该好好珍惜的。

    “那你信得过我吗?”孔四贞胡闪着一双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问道。

    “那是自然!学姐对我可好了……”弘毅隐隐感觉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赶紧换做顽皮小童的做派,准备蒙混过关。

    “那就好!”孔四贞没有让小玄烨继续忽悠下去,却又开始盯着小家伙笑而不语了。

    “学姐……”心虚,心虚啊!

    “那你可对学姐说个实话?”来了!来了!为什么这么心虚!

    “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事骑虎难下啊,此情此景就是绝佳的诠释!

    “那好。我来问你……”孔四贞似乎察觉到了小玄烨的紧张,却故意把一句话掰成两半儿来说,而且还一字一顿的!

    弘毅的确紧张了——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玩大了!何处玩大了?就是这过早的崭露头角。一个吃奶的小孩儿,你凭什么几个月就跑来跑去,一岁不到就出口成章,两岁不到就参与政务……你到底是人是妖!

    自己这一套在至亲看来,或许用一个“持鼎而诞、天降祥瑞”的理由能够搪塞过去。即使在信奉上帝的汤若望眼中,也可以用“天主使者、显灵圣徒”来自圆其说。可在人家孔四贞这种经历过血雨腥风、家破人亡的半大“女汉子”眼中,可不是充满了疑惑?难道。难道她要问一句——你从何而来?我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啊!弘毅越想越害怕。越琢磨越不是回事儿!

    “……你多大了?”下半句终于显山漏水了,却是这么一问!

    “我……”我倒啊我!

    “快说!”孔四贞笑着逼问。

    “我……未满两岁。”这一世我虚岁还不到两岁,的确如此吧?可说那一世,叔叔我三十七周岁都过了都!

    “咯咯……你瞧你……咯咯……怎么说起大事来头头是道。到了自己多大了。反而吞吞吐吐的?”孔四贞忍不住嗔怪。却再一次乱颤起来……

    嘲弄了半天,小姑娘终于缓和下来,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在瞒着我……”

    啊!完了蛋了。这次真完了蛋了……弘毅大惊失色,可强迫自己镇定如常,而且开始迅速分析事态到了何种地步——自己穿越而来,乃是异数,归功于那种“穿越文”文学题材的普及。但真正开创这种文风的,最早是不是可以追溯到日本的老牌漫画《尼罗河女儿》和《天是红河岸》大行其道的时代,也就是20世纪末、21世纪初而已吧!这堂堂十七世纪的,绝对不会有人望着上面想!除非……除非!

    想到此处,弘毅居然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是所谓的“双穿”!难道是饱受诟病的“双穿”!难道是你孔四贞也是穿越而来的!

    “你……”

    “我又如何?”孔四贞听到小玄烨喃喃自语一样,却是一脸惊恐,好奇的问道。

    “你从哪里来?”弘毅终于定了定神,正式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事到如今,坦然面对吧!

    “你别和我胡搅蛮缠的了,玄烨!你若不想说就罢了,何必明知故问?是!我是孔有德的女儿,来自桂林一役的生灵涂炭!我也知道自己始终是汉人,虽然成了皇太后的义女,可毕竟还是汉人!”

    未曾想,弘毅实话实说这一问,竟然让孔四贞瞬间有些崩溃的意思,而且一下子就梨花带雨、泪如雨下了!

    弘毅对此可真是毫无准备!不过稍作分析,终于明白这一问让她产生了误解,还以为自己想回避人家刚才那个关于隐瞒了什么的问题,就直接戳了小姑娘的痛处!的确,从哪里来是个很敏感的问题,作为“正儿八经”的满洲皇子,你问人家一个过继到布木布泰膝下的汉女,而且还是一个降将的女儿,确有刨根问底、揭人短处的嫌疑。

    “学姐误会了!玄烨是问您从慈宁宫来吗?毕竟有些事情您也清楚,玄烨现如今是夹在风箱之内,就快连个老鼠都不如了呢!”好在原话的弘毅精于安慰小姑娘之道,拿“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来比喻自己,以期化解此事的误会。果然,这边孔四贞还真是忍不住哭着抽了一声“哼”,算是回应。

    “再说了我的好姐姐,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可曾能说明玄烨是那种非要将满汉两家弄得泾渭分明的人吗?满汉一家,这大清才能昌盛,我中国才能永续!”弘毅见好不收,继续劝慰。

    “嗯,真的?”

    “真的!我玄烨若是说半句假话,那……”弘毅一激动,差点就学着电视剧要发毒誓了。可话到嘴边,却突然想起万一孔四贞也学着那些女主们娇嗔嗔过来忙不迭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赶紧打住!

    “那如何?”孔四贞果真抬起了一双泪眼。

    “那……那我就干脆变成老鼠,住进风箱里算了!”

    “哼!就知道胡说。你说是变成老鼠,这大清的将来谁去……”这回轮到孔四贞话说一半了!

    弘毅明白,后面的话不能说。自己的将来,可以想,就是不能说。这可是帝王家啊!

    “好了,好学姐,别哭了。我们一会儿怎么开把式啊?”弘毅找不着纸巾手帕之类的,只好用小手给孔四贞象征性摸了摸脸颊上的泪水,再一次准备转移话题。

    “开把式不急。四贞刚才还没问完呢!”雨后放晴的孔四贞原本就不是那些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林妹妹,自然见好就收,却还没忘自己的上心之处。

    “呃……好吧,学姐尽管问,我一定以实相告!”经过这一番,弘毅初步判定“双穿”的剧情不存在,至少是暂无安排,于是放心大胆的承诺。

    “我知道你瞒着我,因为你是汤若望那天主教的天使!”孔四贞终于睁大了泪眼,任凭几滴泪水还挂在她那长长的睫毛之上,可话说的却是不容置疑!

    “什么!什么!我是什么?”弘毅眼睛不大,但此时几乎就要从眼窝里面掉出来了!

    “怎么样,我就说,事到如今你还是要瞒着四贞吧?还不承认?”孔四贞毫不示弱,也睁大了眼睛,而且主动把白白的脸蛋摆在了弘毅的面前,鼻子对着鼻子,两个人就像斗鸡一般这么对视着……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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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四贞之聪慧(三)

    足足三分钟,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盯着对方……

    弘毅其实是在想,这小丫头看出了自己不同寻常的端倪,却怎么会解释成了人家天主教“天主圣徒”之类的缘故?尽管没有戳穿穿越这码子事,这还算万幸,可用汤若望的理论来解释这一切,难道你也信了天主?若是这样,刚才你有为何是那样一个态度对待神甫洋老头呢?不明白!想不明白!

    孔四贞却以为自己一语中的,把个小家伙吓住了,故而毫不示弱,尽情享受着自己的胜利成果。可好景不长,她忽略了一个问题——两个人的鼻子离得太近了!弘毅那阵阵散着清香、其实是“奶香”的鼻息就这么一阵儿、一阵儿的飘过来,渐渐搅乱了她的心绪……可她偏偏就是对这个小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好,要脸红了!

    终于,还是孔四贞败下阵来——她红着脸又坐回了圈椅之内,一边搓着旗袍的衣襟,一边小声说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这种事情乃是天意,不足为我这样的凡人道的。不过,四贞却要再拜托你一件事情……”

    “得胜归来”的弘毅,此时也是重新归座,大大方方的说道:

    “学姐但说无妨,玄烨定然会尽我所能!其实,您真是想多了,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这是不是天意……”这是句实话,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

    “四贞想让玄烨在汤若望那里,为我和他之间做个缓和……”

    孔四贞没有再纠结什么天意不天意的。这就印证了弘毅刚才惊慌之下的初步判断——孔四贞并不知道弘毅穿越的底细,也就更不可能是什么“双穿”了。但弘毅根本就没有时间暗自庆幸自己的“侥幸逃脱”,因为四贞小学姐所托付之事更是让他瞬间来了浓厚的兴趣!

    “哦?这个……”

    “玄烨是不愿意么?看来你作为他们西来之人神灵的转世,毕竟还是偏袒着他们西人呀……唉,玄烨,你就不能替我那早亡的父亲的在天之灵,做个‘告解’吗?”孔四贞眼见小玄烨吞吞吐吐的,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帮助自己,故而心中的自卑与苦楚又一次泛滥,眼瞧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一般。

    “学姐别误会。玄烨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奇怪。你为何想到要给令尊做什么告解呢?再说了,刚才汤老玛法就在这里的时候,你为何不……”弘毅急忙再次劝慰。

    “四贞我……玄烨你难道看不出来?汤若望对四贞和我的父亲,心中早就是忿忿不平了……”小姑娘无奈的叹口气。接着说道:

    “玄烨别瞧着我是女子就心生轻视。其实汤若望是如何看重你、敬重你、甚至敬畏与你。我和皇太后一样,早就是看在眼中、明在心里了。”

    “哦……那是他的事,我……”

    弘毅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做过多解释。不过既然皇太后都看出来了,说明汤若望的确表现得很明确、很直接,这反而需要好好修正一番才行。

    “你如何?汤若望从来和王公贵族、朝中大臣,都是敬而远之的,无非就是要明哲保身。可他和你在一起,无论是木兰演武,还是开办研究院,乃至于昨夜的御前会议,哪一次不是对你言听计从的,而且还多有助力?而你……你又是如此与众不同的,所以,四贞自己就能想明白:此事只有一种可能……”孔格格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容置疑。

    “啊?何种可能啊?学姐莫要胡乱猜测了,玄烨的确有些早熟,其中原委,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我一样是娘生爹养的啊!”

    弘毅现在面对孔四贞,终于明白着许多日子以来为何会莫名其妙的“惧怕”她了——因为她自始至终看自己的眼神,就是一种对成年男子的目光,虽然也嘻嘻闹闹,却从来都没把自己真正当成一个两岁的幼儿!她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中,也全是成人一般的审视和分析,全无旁人一般的迁就与敬畏!

    “还装?哼!我来问你,你如何会西洋藩语?你百日那天,你和汤若望说的什么‘哈鲁’,为何会让他惊若天人?**下你斥责罗刹降匪的时候,你又是如何通晓那罗刹国主的底细?就连那木兰演武所用的星堡,也应该是你的手笔!汤若望精通火器不假,可这营造之事,他入华日久,却从未见其于此处有什么专长呢……”

    孔四贞樱桃小嘴里噼里啪啦将她已然掌握的“罪证”一一罗列出来,只不过开列了几个,就已经让弘毅坐立不安了。其实,她这是“打蛇打七寸”的意思——你不是不想帮我吗?我就给你来个起底大揭秘!看你还能再矢口否认?

    孔四贞虽然有些“女汉子”的潜质,但骨子里毕竟还是女儿家,心思是极为缜密的。当日小玄烨过百日,她就在布木布泰身后,小家伙那看似“喃喃一语”,却让汤若望大惊失色,孔四贞就和布木布泰一样上了心思;控诉罗刹罪行的时候,别人都因为笃信小爷“金乌降世、天降祥瑞”而选择性忽视了他对罗刹国情的了解,但小姑娘却格外在意这闻所闻为、却让罗刹人哑口无言的说辞。

    特别是到了“木兰演武”,四贞在皇太后那里了解了那几日发生在木兰围场的一切。出身戎马、自幼习武的孔四贞再一次敏锐的察觉到这种“星形堡垒”的与众不同——若是寻常的人马攻城,这星堡多有棱角,一旦敌人“人海战术”一起爬城墙,反而不利于以弓箭石块为主要御敌工具的守军。但是若以火炮攻城,则可以大显神威了:因为炮丸打在城墙上,总会擦墙而过,不像直接打在一条直线的城墙上那么瓷实!

    但这又奇怪了!以她对汤若望的了解,此人必然不会做哪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实属一条圆滑的很的“老泥鳅”!但这次“主动”献上“星堡图”,却恰恰在孔四贞看来,是一次“自己难为自己”的奇怪举动。汤若望善于造炮,自然希望自己的火炮能够攻无不克。可这星堡恰好又是抑制火炮威力的神物,如此一来,岂不是“自相矛盾”?这许多的不合理,于一般人可能是无法解释的,但瞒不过聪慧的孔四贞!经过一番思量,答案逐渐在小姑娘的头脑中清晰起来——是玄烨!除了他,谁还会如此熟知当下那极远之地、泰西诸国的什么“星形要塞”呢?

    再者,昨夜御前会议之后,玄烨又和汤若望被留在位育宫继续夜谈,虽然还有什么明安达礼、噶达浑之类的,但他们也都无关紧要了。若不是皇太后漏夜前往“搅局”,还不知道那位来了劲头的皇帝哥哥,会和这几个人忙活到几时呢!玄烨又一次和汤若望“亲密合作”,只能说明小贝勒爷和老神甫两人是惺惺相惜、互为臂膀的!

    笃定了这一切,孔四贞才有的放矢的说出自己的论据。果然,面前的小玄烨立即不自在起来……

    “学姐,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说个实话——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这是何故啊!”

    怎么办?只有这个回答才是现如今的标准答案了!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穿越而来,而且还要费时费力解释什么是“穿越”!况且什么是“穿越”?霍金他老人家也不一定解释的通啊!

    “玄烨,四贞信你!”不料,人家孔四贞就这么简单的一带而过!

    “什么?你信我?”弘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嗯,我信你。你若有得抉择,必然会和我一样,是绝不会托生在什么王公贵族的富贵之家,更别提什么皇帝之家了!”孔四贞一把拉住了弘毅的“小手”,辅之以一地晶莹、温热的泪水,悄悄滴落在弘毅的手背之上。

    “学姐,我的确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弘毅穿越以来,其实内心还是有很多苦楚的,毕竟心怀一个天大的秘密,却没有任何亲人与朋友可以倾诉,这种压力,只能对那些天马行空的小说里的“猪脚”才可以“被忽略”!如今听到有人“理解”自己,尽管是“轮回转世”那一套封建迷信的牵强理由,但是毕竟总算遇到一个明白人了,哪怕半个也行啊!

    于是,弘毅不由自主也配合着落下了几滴“感同身受”的泪水……

    半响,还是孔四贞当先止住了涟涟泪滴,而且还满是关爱的为小玄烨亲手拭去了脸颊上的泪珠儿,这才柔柔说道:

    “玄烨,所以四贞从来不拿你当乳儿看待,我知道你胸怀大志的,他日必有所成!只是,只是你也不要再将我当做外人,可好?”

    不做“外人”?那你要做“啥人”?内人?我……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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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四贞之聪慧(四)

    孔四贞几乎是哀求一般,恳请面前的两岁幼儿不要再把自己当做“外人”。弘毅却心猿意马,犯了所有“宅男”面对美女的请求、往往善于发散性思维的“通病”,想当然的以为人家“女神”对他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学姐,玄烨我还小……”

    弘毅扭过头去,不敢让面前含苞待放的少女看到自己此时必定有些猥琐的眼神。

    “不!玄烨,四贞早已知道你绝非凡人。你虽年幼却心怀长远,所谓天降大任,你的志向也绝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企及。自打看到你的种种神异之处,我就越发感觉,或许汤若望、孙元化他们所信奉的西洋天主,果然具有神力,才会让你持鼎而诞、金乌转世的。”不料人家孔四贞却是态度坚定,立即对小玄烨的推托之词进行了根本上的“批驳”!

    “学姐,此事我的确是无法解释啊……”弘毅有些扭捏起来,只是重申一贯立场。

    “玄烨就不要再推诿了!好吗?事到如今,四贞只求你能把那两部兵书用到极致,既算是了却了孙元化的遗愿,也好让另一个世界的家父和他可以化解恩怨。这其实也应该是家父的未尽心愿。若是再能保全小弟性命,玄烨你就是我孔家的再造恩人了,将来……将来,四贞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什么事也依着你!”

    “什么?什么事也依着我?这么说……”

    终于,听到这么明确的暗示。弘毅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用一双“眯缝眼”盯着孔四贞,笑着问道。

    尽管如此,弘毅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前世”种种是他时刻都难以忘怀的。于是,他一边忍不住继续做“猥琐状”,一边还在心里暗暗“虔诚”祈祷:小艾啊,我的正牌女神!这里虽然有心甘情愿送上门来的,可我是不会“将错就错”滴!请你相信我吧!不过调侃一二、权当消遣,料想你也不会怪我吧?毕竟。恍然隔世之后。连“天各一方”都是遥不可及的了……将来难道我贵为大清皇帝,还能一直孑然一身不成?唉!爱情很美好,现实太骨感啊……

    “对!什么事都依你!”孔四贞自然不知道,眼前的小玄烨在想着另外一个世界里早就成熟圆润的标准美女。而是十分干脆的回答道。

    “哦……”

    弘毅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你孔四贞对我、或者说对“长成之后”的我有想法的话。那眼前我的“再生爹”、皇帝福临怎么办?先不说“将来的我”会不会对你有意思。但顺治帝这个“坎儿”现在看就是一定过不去的!

    “玄烨不信么?”孔四贞瞧见小玄烨又有些犹豫,立即补充道:

    “你说皇太后、皇上都对我如此照拂,难道四贞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其中原委吗?家父顺应大势归顺大清、从龙入关平定海内。的确功不可没。但毕竟还是兵败桂林、慷慨赴死,到头来也只是落得一身空而已。我为何却能保有今日的富贵,还不是家父当日麾下的那支天佑兵?”

    弘毅不得不暂时舒缓一下自己的猥琐心境,耐心听听小丫头的下文。

    “那西南边陲的几万天佑兵,先皇也是极为看重的。虽然曾经溃不成军,但桂林一役之后,也已被家父部将线国安等人逐渐收拢起来,战力也在恢复之中。若没有他们在西南,四贞在京师又算得了什么?还不知早就被卖给哪个大户人家为奴为妾了!”孔四贞面色平静,说的话却是句句在理。

    “学姐……”弘毅不知道如何接话了,是安慰,还是赞许?似乎都不妥帖此情此景。

    “四贞也知道,皇上眼下是倾心于我的。但……但他的心思却终归是在宫外的,我只不过是皇太后用来‘偷梁换柱’的一枚棋子而已。若真是随了他的心愿,也只怕将来新鲜劲儿一过,四贞就和那些失宠的妃嫔姐姐们一样,变得可有可无了。”

    “这……”弘毅越听越佩服小姑娘的分析能力,简直是聪慧之极啊!

    “既然如此,四贞不若用现在的机缘,先替家父了却他临终之时的遗愿,祈求孙元化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他。只是孙元化是信奉天主的,寻常寺庙又如何能够通达他所在的那个……那个……”孔四贞一时语塞。

    “天堂。”弘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对,天堂!只要玄烨能让汤若望放下心中对家父的恨意,通过他的法事将家父的忏悔送上,将来这天佑兵,自然会对玄烨有用!抵定乾坤之力,四贞不敢想,但一臂之力却是自然的!”

    弘毅终于明白了——人家孔四贞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对自己有什么非份之想,而是在说至今依然忠诚于孔家的天佑兵!看来自己又想多了,果真是猥琐啊!想到此处,弘毅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进行深刻的自我剖析和反思觉悟!

    不料这一低头不语,孔四贞却略作犹豫,继而说到:

    “将来玄烨继承大统了,四贞一介女流,自然是言听计从。你让我上马征战也罢,下马入……入宫……也好,四贞绝无二话!但,你要救我弟弟!”

    “啊?”弘毅那刚刚拨乱反正的不堪思绪,却又一次被肆无忌惮的鼓励起来!

    “玄烨将来富有天下,四贞……四贞也的确不堪垂顾的……”孔四贞听到小玄烨一句惊叹词“啊”,还以为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呢,继而难过的低下了头,自言自语的妄自菲薄起来。

    “这是哪里话,学姐乃是孔王之后、女中豪杰,怎么如此自贬呢?”弘毅脱口而出。从来见不得女孩子难过委屈的老毛病,终于泛滥了。

    “只是……”弘毅突然想起一处。进而犹豫。

    “只是什么?”

    “孙延龄,他……”这是史料吧?正史里你孔四贞不就是最后嫁给了孙延龄了吗?难道你现在为了巴结我玄烨,还不想承认此人了不成?

    “孙延龄?你说孙延龄?”果然,孔四贞瞬间惊诧不已,这让弘毅志得意满起来。不过,小姑娘的惊讶神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换做恍然大悟,笑着说道:

    “我就说玄烨乃是神人吧!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此人的?四贞入宫以来,任凭谁,都没有向他提及此人的。”孔四贞不忘进一步印证自己的判断似地。说得器宇轩昂。

    “你和他……”弘毅顾不得解释什么。而是循循善诱,又不好直接提问:你们是有婚约的!

    “他是家父部将孙龙之子,自小就和四贞一起长在军中,我们情同兄妹一般。只是桂林一役之后。也不知道他现今如何了?希望家父和孙龙伯父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他平安无事就好了。”孔四贞说得虽然悲伤。但是却不像说自己的“未婚夫”那样牵肠挂肚,更像是在挂念以为多年未见的老友。

    “玄烨提他,却是何意啊?”孔四贞也终于回过味来。追问一句。

    “你和他……”重复一遍——你再想想呗,小姑娘!

    “我和他同是丧父之人,又都沦落天涯,可谓同病相怜……”小姑娘一脸的茫然,不明所以。

    孙龙当年也是明朝武将,后来随孔有德降清,跟着他南征北战,忠心耿耿。当年李定国占领湖南宝庆【今湖南邵阳市】后,南下湖南东安县,再折向西南攻下兴安县境内的严关,以图克复桂林。古严关位于桂北兴安县湘桂走廊南口的狮子山与凤凰山之间,实为楚粤之咽喉,历来“岭南战事,尝系于此”。顺治七年【永历四年公元1650年】十一月,孔有德正是击破严关才得以攻入桂林城的。可是两年不到,联明抗清的李定国之大西军则在这里摆下了清算孔有德的阵势。

    老孔闻听大西军动向,急令得意部将孙龙等主力北上驰援,却进入了李定国设下的埋伏圈。顺治七年八月三日,当孙龙、和另一位孔有德部将李养性领兵抵达严关时,可惜棋差一步错,严关已经被李定国拿下。深知其中利害的孙龙率将士夺关,关未夺下,却被杀得全军覆灭,自己也丧命阵前。[1]

    第二天,孔有德“再挑精锐”,督战关南。李定国则指挥象队冲阵,步、骑掩杀,打得孔军 “弃甲断骼,遍于溪谷”,退守桂林。李定国则追杀至省城,孔走投无路,遂自~焚于王府之中。

    重提这段历史,无疑会引起孔四贞的伤悲。无奈之下,弘毅只能放弃这种暗示,而是近似直白的提醒道:“定南王与孙延龄之父孙龙之间,可有什么约定?”

    这么一问,就差直接说了——你爸和他爸不是给你和孙延龄定了什么娃娃亲吗?

    【本章待续。借此机会特别感谢书友黄弦歌 近日的关注和指正,对我很有启发。拜谢您的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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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 关于孙龙之死,有史料记载是八月三日孙龙战败而归,孔有德竭力要夺回严关,在孙龙败归后,又亲自率领军队扑向严关,两军在严关下再次展开激烈的争夺,李定国的象阵杀得孔有德措手不及,孙龙等人也都阵亡。也就是说,孙龙死在第二场严关之战中。待考。(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四贞之聪慧(五)

    弘毅虽说明白了孔四贞为了让自己化解她和汤若望之间的积怨、进而不惜在将来“以身相许”作为回报的计划,但眼下和未来的几桩事情却不得不慎重考虑——

    一者,现如今的皇帝福临,似乎已经被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深深的吸引了。所谓“红颜祸水”,为了她就这么早和顺治皇帝翻脸,这对于一直秉持着“参与顺治朝的历史、却不要贸然改变顺治朝历史”的穿越人弘毅来说,可谓万万不可为的。

    二者,在后世所熟知的正史里,孔四贞是最终要嫁给孙延龄的!非但如此,在后来的“三藩之乱”中,孔格格还要对孙延龄的“叛而复降”发挥关键作用。即便是对于吴三桂此人,也会有其无可替代的作用的。如果自己贸然出手,一下子改变了历史走向,万一跑偏太远,恐怕得不偿失。

    三者,自己根本对孔四贞就没有非份之想!若是乐呵乐呵、得得口舌之利倒还罢了,以身相许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不说对不起一往情深的小艾,就是将来写成网络小说,估计也过不了“净网行动”的大闸!

    故而,孔四贞你再伶俐聪慧,哪怕你美若天仙,我弘毅也不能起了歹念!这才有了弘毅万般无奈之下直接发问的那一句——“定南王与孙延龄之父孙龙之间,可有什么约定?”

    “约定?那自然是有的!”孔四贞终于恍然大悟。

    弘毅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十分欣慰的腹语道:这就对了。正视现实吧,早就预定了婆家的小姑娘!坦白从宽吧,我急功近利的小姐姐!

    “约定就是兄弟之盟!家父与孙龙伯父之间可是生死不弃的!怎么,你是要寻找孙延龄,以示表彰不成?玄烨果然有心,你是不是为了四贞才这么说的?你放心,四贞不会弃家父兄弟的家人于不顾的!不过人海茫茫的,要找寻孙延龄,也急不在这一时。若真要寻人,也还是要先追寻出我弟弟的下落才好呀!毕竟我弟弟庭训还在西贼李定国的手中啊……”孔四贞急切说道。

    “呃……”弘毅大失所望!什么和什么呀这是!

    不过再仔细一想。弘毅却理出一个初步的思路——看来孔四贞根本就没有和孙延龄有过什么婚约!否则自己的未婚夫下落不明。小贝勒爷我若是有意查访,你孔四贞岂有不管不顾的道理?要知道你是汉女,未嫁而丧父,岂不是守活寡一辈子了?如此说来。历史的真相往往不是那么简单。因因果果的出现还是一步一步发展变化而来的呀!至少是现在。孔四贞并非是“有主之人”!

    “不过现如今,四贞拜求玄烨先替家父了却了他的心愿吧!小弟之事,徐徐图之吧!”说着。孔四贞就起身离坐,徐徐下拜。

    “学姐快快请起,玄烨照办就是!”弘毅不知为何,突然间感觉十分欣慰清爽,一口答应下来。

    “玄烨答应了?”孔四贞喜出望外。

    “此事不难!我,答应了!”

    “四贞拜谢贝勒爷!”四贞终于摆脱小玄烨的阻拦,款款施礼。

    弘毅笃定,只要自己找个机会向汤若望一开口,此事就会水到渠成。毕竟,怀有一颗宽容之心,也是耶稣会修士的必修课。

    “学姐别客套了,我们说了这一会子话了,正好也可以‘开练’了吧?”不知从何时起,弘毅开始有些期待和孔四贞的“亲密接触”了。

    “呵呵……”不料眼前的小姑娘却痴痴笑了起来,一双乌黑的大眼滴溜溜乱转着。

    “学姐,你这是……”轮到弘毅一头雾水了。

    “傻玄烨,你还当真了啊?要开把式习武,也轮不到四贞我呀!咯咯……”

    “啊?这是为何?”

    “我是马上功夫,冲锋陷阵自然不在话下,可拳脚武功还是三脚猫的本领。”孔格格笑着解释。

    “那不正好?我们满洲人就是马上功夫得天下的。”弘毅一着急,脱口而出,却不知道又一次中了人家孔四贞的小“圈套”。

    “你这会子倒是急了起来了?呵呵,你们满人马上功夫不错,但是你贵为皇子,要习练,也要找个合适的谙达不是?”这会儿,已经达成心愿的孔四贞反而开始拿捏起来。

    “啊……那你不是要做我的学姐吗?”弘毅慢慢领悟到自己的尴尬了,但嘴上却还是很没有面子的追问。

    “学姐嘛,的确不假。不过,四贞只是你玄烨读兵法习战策的学姐而已,可不是拳脚上的学姐!小玄烨,你还是等一等吧。往后你有了正儿八经的师傅,我陪着你走两招倒是可以,毕竟我会手下留情的……咯咯……”看到小玄烨“上套”了,孔四贞更得意了,小的花枝乱颤一般。

    “啊?等一等?”弘毅好个没趣,体味到了什么是一场空欢喜。

    “对呀,等一等。怎么,你还不知道吗?你皇阿玛今早和四贞说,咱大清马上就要行武举殿试了呢!到时候,你自己去求皇上,让新科武状元来教授你好了!我的那一套,你不怕学成女儿家的花拳绣腿呀!当个陪练倒是正好,免得你遭罪不是?咯咯……”孔四贞嬉笑着说道。

    “什么?武举殿试?这可是本朝从未有过呢……”弘毅不太敢相信。

    “就是未有之事,你皇阿玛才会标新立异呢!我这个皇帝哥哥,心气儿高着呢。你就等着去拜求师傅吧!”孔四贞附和着说道,接着压低了声音,几乎在弘毅耳边耳语:

    “但是玄烨不可不顾及你皇玛玛的感受啊,还要从中周全才好……”

    “这……”弘毅一惊:看来自己现如今的尴尬位置,在这个聪明的小丫头眼里也是明镜儿一般!

    “好了,四贞摆脱玄烨之事定下来了,那学姐我就回去了哈!”孔四贞不等弘毅再说什么,一下子站起身来,丝质旗袍裹挟着一阵清香,在弘毅的鼻子尖前轻柔而过,撩得小家伙直想打喷嚏!

    “唉!学姐……”

    “走了!”孔四贞故意拍了拍蹭到弘毅鼻子的肩膀,莞尔一笑,似乎又想起什么,这才转过头来,面容羞涩的说:

    “等你长大了,四贞就兑现诺言,什么都听你的排布就是!”说完,小姑娘的脸更红了,猛地转回头,直奔门外而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冲门口来了一句:

    “梁公公,好生伺候你家小爷吧。小心啊,我走了,可就不敢保准他不训斥你!”

    “嗻,恭送格格!”门口立即传来梁功的应承之声。这小子,估计一直在扒窗户呢!

    窗外响起两三个人的脚步声,是伴随孔四贞而来的宫女们护持着格格离去的声音。就在此时,梁功也端着一碗温汤,轻手轻脚、小心翼翼闪进屋来,一脸的谨慎,望着小爷……

    “爷,请用汤。”

    “嗯,放下吧。”被凉在屋里的弘毅,却顾不得像孔四贞所说的去训斥梁功,而是冥思苦想刚才这半个时辰的事情。

    思量良久,他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开把式”呀,不过是孔四贞找上门来的借口而已!她来东二所之目的,只是要了却死鬼孔有德生前的未尽遗愿罢了。而自己,看似步步为营,还想着从她那里盘问出什么,到头来却是中了小丫头“诱敌深入”的“诡计”……

    好个聪慧的孔四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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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苏武湖风波(一)

    就在京师因为一场御前会议而“暗流涌动”之前不久,远在六千里之外“苏武湖”湖畔的“大清定远大将军”、“乌兰乌德(苏武湖)昂邦章京”、世子爱新觉罗.济度,已经是不得清闲、甚至是颇为烦恼了。

    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皇上下旨:命济度为定远大将军,率兵北上。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也就是顺治十二年刚出了正月门儿,济度就点齐了抽选的满蒙汉八旗三万余人马[1],浩浩荡荡出了京畿地界,过了堪堪百年历史的张家口“大境门”[2],出了被大清豁了口的长城,军容齐整的入了塞外。

    按照皇帝福临的密旨,济度大军不急不躁,一路走走停停,特别是在漠南蒙古诸王的地盘上,更是军容齐整、安步当车。那些蒙古王公贝勒,听闻大军路过,无不“箪食壶浆、夹道欢迎”,生怕朝廷大兵一不高兴给自己来个“连锅端”。就这样走了两个月,正好春光明媚之时,才进了漠北蒙古的茫茫荒原。

    漠北蒙古喀尔喀三部诸部落闻听如此大军过境,更是惴惴不安,似乎是一夜之间就放下了原本各自部落之间的恩仇一样,“不约而同”的纷纷到济度的大营中来“宣慰大军”,实则是打探消息。济度就按照皇帝福临事先交代好的说辞,先是表明来意:无非是长途拉练、顺便看望漠北蒙古诸部首领,并无他意。紧接着。济度就故弄玄虚的问道:你们诸位前几年掳掠人家漠南蒙古、特别是巴林部落的人丁可否打算归还啊?

    这可是自打顺治四年就有的一出公案。当年漠南蒙古诸部早就归顺了清廷,但漠北蒙古却劫掠了巴林的蒙古部落,清廷自然震怒,但碍于入关不久,南方战事正酣,也不愿意和漠北蒙古诸部轻起战端,故而一直是你来我往打着“口水官司”。清廷的要求就是喀尔喀诸部尽数归还劫掠的巴林人口、遣贝子来朝。但漠北诸部就是赖着不还,顶多愿意派个代表进献“九白之贡[3]”而已,更别提“贝子入朝”为质了,故而一直延宕到顺治十一年还未见定案[4]。

    现在朝廷大军已然至此。济度有此一问。最先吃不住劲的就是喀尔喀部的鄂齐赖土谢图汗、丹津喇嘛和车臣汗等人了。不等他们说话,喀尔喀部落中的毕席勒尔图汗和俄木布额尔德尼两人,抢先起身表白说,两个月前他们已经以从事抢掠巴林部落的过往。上表朝廷引罪了。并进献驼马等物。请求与大清皇帝“和好”如初。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道理谁都懂,有了带头表忠心的,剩下的诸部落在土谢图汗、丹津喇嘛和车臣汗的带领下纷纷表示。立即派遣自己的首贝子不日启程,带着九白之贡进京谢罪!其实,经过这几年的交涉和形势的逐渐明朗化,漠北蒙古早就意识到清廷的强大,也逐渐明确了归顺受封的主旨,这才明确表态。

    正史里,顺势十二年三月,上述几位喀尔喀蒙古诸部落首领的确是自三月开始,纷纷进京向清廷贡献驼马方物,以示归顺。当年十月,在清廷斡旋之下,原本矛盾重重的喀尔喀诸部落首领,如土谢图汗、丹津喇嘛、车臣汗、墨尔根诺颜等,“以和好约誓,奏闻(朝廷)”。到了年底的十二月二十六日,“以喀尔喀部落鄂齐赖土谢图汗、那门额真、车臣汗、岱青台吉等,遣使请好。(上)命多罗安郡王岳乐同其使臣,于宗人府酹酒约誓”,标志着漠北蒙古诸部的正式归顺中央政权。

    于是,在漠北蒙古欢宴数日之后,完成了“捎带脚”的使命的济度这才再次启程,继续北上。在经过“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驻地“乌尔格”【后改名“库伦”,就是今天所谓的外蒙古“首府”乌兰巴托】的时候,这位远在拉萨、被后世“喀尔喀蒙古活佛、第一世哲布尊丹巴”的漠北蒙古精神首领恰好派来了几名精通罗刹语言的蒙古通译,表示愿意随军北上、军前效力。济度大喜过望,立即欣然笑纳。

    就这样走走停停,又行进了一个多月,一直到了六月初,济度才在活佛派来的向导兼通译的引领下,进抵蒙古人口中的“**诺尔”湖,也就是“海一样的湖”。当时,济度就笑着纠正道:“我们大清早就将这里叫做‘白哈儿湖’了,和你们的意思一样!但是自今日起,还是要叫这个名字——白哈尔湖!”他知道的是,这是福临的旨意;他不知道是,其实这是小玄烨的事前给皇帝做的“知识普及”。

    只不过这个“白哈儿湖”的名字用了也就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随着前两日一纸庭报抵达,白哈尔湖又加了一个汉名——“苏武湖”。而且庭报明白要求,自今日起,大清正式文书之中,此湖满文叫做“白哈儿湖”,汉文写作“苏武湖”。

    其中用意不言自明:纪念那位北海牧羊的汉人苏武!

    当日弘毅在和皇帝再生爹的交谈中得知济度终于抵达色楞格河谷,简直是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引得福临也是兴趣高涨。稍一平复心情,小贝勒爷突然想起“毛老人家”当年的一段典故来——

    1949年底,老人家结束访问苏联乘专列回国,一路上兴致颇高,每到一处都要下车参观访问,并积极配合当地官员的接待工作。但到了贝加尔湖,老人家的情绪陡然起了变化,既不下车,也不停留,并且即刻命令开车,把当地官员凉在一边。开车后,他望着烟波浩淼的贝加尔湖,问随行的陈伯达:“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吗?”陈回答说:“布利亚特蒙古自治共和国,首府是乌兰乌德。”老人家听了脸一沉:“我还不知道乌兰乌德吗?我是问历史上这是个什么地方?记住,叫乌金斯克,是中国领土,是我们苏武牧羊的地方!”

    于是,弘毅从收拢汉臣心思的角度提出了将此湖汉名定做“苏武湖”的建议,并立即得到了汉化颇深的皇帝的首肯。

    (本章待续)

    [1] 所谓三万人马,乃是弘毅参阅了正史里济度作为定远大将军,挥师南下征伐郑成功史料中的数据。既然福建已定,这原本就准备好的三万人拿出来北上,应该不是问题。

    [2] 张家口古属幽州,秦、汉、三国均为上谷郡地。五代时后晋石敬塘,割燕云十六州地献契丹之后,张家口遂为辽、金迭占。明朝时张家口属宣府前卫所辖。位于今张家口市区中心的张家口堡,为明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都指挥张文所建。堡方2公里有余,高11米,东南两面开门,东门称“永镇”,南门称“承恩”。成化十六年(公元1480年)又扩筑了关城。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都指挥张珍改筑城堡,在城北开门称“张家口”,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砖包城堡。清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在明代张家口长城,开豁建了大小各一座关门,东称“小境门”,西为“大境门”。当时小境门是汉 、蒙商人经商往来的通道,而大境门则为官府所用。

    [3] “九白之贡”是清代喀尔喀蒙古贡献之名。其贡物为白驼一只、白马八匹。崇德三年(1638)喀尔喀遣使求贡,清太宗令其岁进九白。康熙三十年(1691)定,只准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土谢图汗、车臣汗三部进九白,其余各部不得擅进。雍正年间,增允赛音诺颜部岁贡九白。

    [4] 《清史稿》中的一段就很能说明问题:(顺治十年六月)敕谕喀尔喀部落鄂齐赖土谢图汗、车臣汗、丹津喇嘛等曰:前敕令尔等将我巴林人口归还,并遣为首贝子来朝,以谢擅掠巴林牲畜之罪。其逃来之人,俟彼时酌处。今抗违前上谕、不遣为首贝子来朝,又不进本年常贡牲畜,不尽偿巴林人口,尔等负罪实多。反以归顺朝廷之贝子擅来奏取,昧理甚矣!今纵尽偿巴林人口、遣贝子来朝,其已经投来贝子大臣,朕亦不即遣还。惟将巴林人口尽数归我,且遣贝子来朝,庶自此以后,再有逃来之人,俟彼时酌量施行。否则岂但已投之贝子不即遣还,凡贝子大臣来归者,即尽收养,且宠以富贵矣!(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苏武湖风波(二)

    按照大清钦定的《时宪历》,现在不过才是九月初的时节。可河汊纵横、植被茂密的苏武湖畔,已是一片秋色旖旎——成片的白桦、云杉和白杨鳞次栉比,密布于色楞格河河谷两旁;成群的山羊、驯鹿、野猪,还有满人再熟悉不过的傻狍子和獐子、黑熊,随时随刻都会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这让济度辛辛苦苦从京师带来的三万满蒙汉大军有了安营扎寨的丰富建材和大快朵颐的充足吃食。

    极北之地的秋冬季节要比中原来得早,甚至比关外的龙兴之地也冷的快得多。但此时的苏武湖畔,却依旧是暖意融融,简直是世外桃源一般。只是日渐增多、不计其数的野鸭和水鸟陆陆续续飞临此处,准备在这里越冬,预示着严冬即将光临。但这更是给大清八旗进一步丰富了“餐桌食谱”!对于第一次苏武湖畔的冬季驻防,看来给养方面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的。

    随着朝廷的庭报而兼任为“乌兰乌德(苏武湖)昂邦章京”的定远大将军济度,此时却背着手,一脸愁容的走出自己的中军大帐。

    帐外,已是一派忙碌的工地景象——成群的军汉在首领、头目的带领下,热火朝天的修筑着自己的宏大要塞。图纸是八百里加急从京师送来的,样式自然是洋老头汤若望的“星形要塞”,只不过原材料不是石料,而是就地取材,用上了一水儿的两人合抱的桦树和云杉。桦树质地坚硬,可以用来搭建主体结构;云杉虽然材质略嫌轻柔。可正好用作外立面,即使挨上了炮丸,正好吃力。这个主意,还是当地的布里亚特人的建议,被济度欣然采纳。

    说起这些自称为“布里亚特人”的蒙古人,初一见到大清八旗,立即剽悍的冲杀过来,就在济度准备迎敌之时,幸亏军中的那几个向导及时制止,并且冲出阵前和他们好一阵“叽里呱啦”。不久。对面这几百人的小军队就换做无比的亲切模样,欢呼着迎接远道而来的“自己人”了。

    经过通译的转达,济度这才明白:人家是把自己的大清铁骑当成了罗刹匪兵!可那些罗刹匪兵怎么会有我八旗将士的兵威壮烈呢?济度有些懊恼,但随即却立即提高了警惕。急忙问道:

    “哦?附近有罗刹人吗?”

    通译赶紧原话翻译。经过这一来一往、询问清楚明白之后。才轻松回禀道:

    “将军莫急,这些蒙古兄弟说,罗刹匪徒一般是入了冬才到此地。一者越冬,二者强收他们的土货。如今才入秋不久,他们还以为那些匪兵提前来了,这才群起反击的。这些个日子,他们还问曾见到罗刹匪兵。估计现在他们还龟缩在大湖周边的几个几点之内呢。”

    原来,罗刹人几年前到达此地之后,立即就与骁勇不屈的布里亚特人发生了冲突。这一点也让济度钦佩不已,立即以大清朝廷的名医嘉奖了这些蒙古远支,命其世代镇守此地。

    其实在正史里,俄罗斯人与布里亚特人陆陆续续经过了长达25年的战争之后,布里亚特人才被完全压服,臣服了俄国。但其中一部分坚持反抗俄国到底,向南移入了喀尔喀蒙古的领地。另外一部分布里亚特人,当清军在黑龙江以西打败俄国人时投向了中国,被清廷赐名为“巴尔虎人”,并编入八旗,安置在呼伦贝尔地区。

    双方一见如故之后,布里亚特人也自愿担负起“志愿向导”的角色,引领者三万大军进抵了一处叫做“乌兰乌德”的地界,居然和小皇子玄烨说的一模一样!

    “此处为何叫做乌兰乌德?”济度好奇发问,却十分满意这个位于色楞格河河谷的地界——此处地势平缓,不似其他地方山势崎岖,兼之水网密集、攻守自如,又离着大湖不远,半日可到,的确是筑城屯兵的好地界!

    “回大将军的话,乌兰乌德就是我们蒙语‘红色之门’的意思,红色与我们,象征着亲热、幸福和胜利。此处就是白哈儿湖的门户,故而由此得名。这里也是整个大湖的幸福之地,必定能为将军开启幸福之门!”一名布里亚特人用他们的地方蒙语“方言”回答道。经过通译的转达,济度开心的大笑起来:

    “好!胜利之门!幸福之门!好,大清铁骑到此,再加上尔等助力,胜利于我大清就是必然,幸福对你们也是铁定的了!哈哈……”

    可今日,即使看到眼前的乌兰乌德城防已经初具规模,四周虽不能相望,但布置的星罗棋布、井然有序的大军营寨也早已是虎虎生威,济度依旧笑不起来;即便是这一个多月四散派出去的小股人马,在布里亚特人的引领下接连拔除了十几个苏武湖畔的罗刹人小据点、俘获了近百名罗刹人,济度现在依旧是高兴不起来……只因为俘虏的罗刹人中,居然有人带着大清皇帝的谕旨!

    不错,的确是大清皇帝福临亲自发出的一道御书!可大清皇帝的旨意,怎么会在一名罗刹人的手中?偏偏内容济度早就验看过,是给罗刹国主的!尽管皇上的御书早就供奉在自己中军大帐之中,可济度却百思不得其解,好不烦躁!

    “启禀将军!”

    一名亲兵老远跑了过来,跪在地上高声禀报。

    “何事?”济度不胜其烦的转过身来。军旅之人性情直率,如此高声也是正常,也不管大将军此时心境如何了。

    “将军,那个被俘的罗刹人又在吵嚷,说他是皇上的座上宾,让我们尽快释放了他,他也好带着皇上的圣旨回他们的什么莫……莫斯科复命。”亲兵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

    “复命?哼,他回去复命了,我们在这岂不是自暴行迹?不准!”济度没好气的说道。

    “将军,可他言之凿凿,还说理藩院也是知道此事的……”亲兵有些坐蜡,却依旧据实禀报。

    “理藩院?少拿那些个鸟人来吓唬老子!他沙济达喇身为理藩院尚书,怎么这件事在我出京之后就不知道提前通个信儿?我看他简直是年老智衰,简直是误了皇上!回去我就要参劾与他!让他早些致仕归养算了!”济度终于有些不耐,拿着远隔万里的人撒气。

    “将军息怒……”亲兵无奈,却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劝慰自己的主子。

    “算了算了,回大帐!”济度一摆手,转身就走。

    “嗻!”亲兵急忙起身,会同其他护卫鱼贯而行。

    济度返回大帐之内,屏退了一干人等,自己却是三叩九拜之后,再一次从御案之上“请”下了那一纸勘验无误的谕旨,认真研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敕谕罗刹国一等公:尔国远处西北,从未一达中华。今尔诚心向化,遣使进贡方物,朕甚嘉之。特颁恩赐,即俾尔使人赍回,昭朕柔远至意。尔其钦承,永效忠顺,以副恩宠。钦此。大清顺治十二年五月二十。”

    无论是诏书采用的谕告外藩的“敕谕”文种格式,还是敕谕专用的“龙纹黄笺[1]”,以及落款处鲜红的“敕正万邦之宝”,都是准确无误的!济度再一次确信此诏书绝非赝品!若按照皇帝敕谕的法定“传送途径”来分析,虽然一般是由钦定的正副使携诏书送交,或交兵部驿站转发,但毕竟也可以交给藩邦在京使臣,由其带回本国的。可为何此诏书来的这么不是时候,而且庭报之中也毫无提及呢?此中必有蹊跷啊!分析来分析去,济度还是不敢拿定主意——

    若是承认了此敕谕的正宗,自己还要备齐黄缎伞、明黄云缎销金龙行龙旗、钦差牌和肃静牌若干,连同全套的御仗恭恭敬敬送到边境呢!可如此一来,被自己俘获的罗刹人可就成了钦差大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对敕谕置若罔闻,自己大可以不管不顾,我行我素继续羁押那几个罗刹所谓“使臣”,哪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自己也可以按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办法搪塞过去。可诏书发出时间是五月份,自己已经离开京师,早就到了漠北蒙古以北之地,消息往来不便,难不成朝廷又有了什么新的意图?自己成败功名事小,朝廷意图事大啊……

    如何是好?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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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定图开皆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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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

    [1] 清代宫廷书写用纸绢,由内务府造办处交由三织造按宫廷样式承办制作。纸品种类丰富多样,主要有精制宣纸、高丽纸、壁纸、洒金粉蜡笺、磁青纸、仿宣德笺、仿金粟山藏经纸、梅花玉版笺、御制淳化轩笺、仿明仁殿纸等加工纸笺。其中,按用途可分为书画用纸、写经用纸、书籍用纸、日常生活用纸等,如每年新春赐“福”必用朱红云龙纹斗方绢笺,帝后朝服像一般用画绢,殿试发榜专用榜纸,谕旨或敕书专用龙纹黄笺,书写对联、横披等均有特定规格的专用纸笺。(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苏武湖风波(三)

    不错,的确正是大清皇帝福临亲自发出的这一道御书,让济度左右为难!

    大清皇帝的旨意,怎么会在一名罗刹人的手中?偏偏内容济度早就验看过,是给罗刹国主的!尽管皇上的御书早就供奉在自己中军大帐之中,可济度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好不烦躁!

    “启禀将军!”

    一名亲兵老远跑了过来,打千儿之后就跪在地上高声禀报。

    “何事?”济度不胜其烦的转过身来。军旅之人性情直率,如此高声也是正常,也不管大将军此时心境如何了。

    “将军,那个被俘的罗刹人又在吵嚷,说他是皇上的座上宾,让我们尽快释放了他,他也好带着皇上的圣旨回他们的什么莫……莫斯科复命。”亲兵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

    “复命?哼,他回去复命了,我们在这岂不是自暴行迹?不准!”济度没好气的说道。

    “将军,可他言之凿凿,还说理藩院也是知道此事的……”亲兵有些坐蜡,却依旧据实禀报。

    “理藩院?少拿那些个鸟人来吓唬老子!他沙济达喇身为理藩院尚书,怎么这件事在我出京之后就不知道提前通个信儿?我看他简直是年老智衰,简直是误了皇上!回去我就要参劾与他!让他早些致仕归养算了!”济度终于有些不耐,拿着远隔万里的人撒气。

    “将军息怒……”亲兵无奈,却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劝慰自己的主子。

    “算了算了。回大帐!”济度一摆手,转身就走。

    “嗻!”亲兵急忙起身,会同其他护卫鱼贯而行。

    济度返回大帐之内,屏退了一干人等,自己却是三叩九拜之后,再一次从御案之上“请”下了那一纸勘验无误的谕旨,认真研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敕谕罗刹国一等公:尔国远处西北,从未一达中华。今尔诚心向化,遣使进贡方物。朕甚嘉之。特颁恩赐。即俾尔使人赍回,昭朕柔远至意。尔其钦承,永效忠顺,以副恩宠。钦此。大清顺治十二年五月二十。”

    没错。标准的朝廷敕谕!

    无论是诏书采用的谕告外藩的“敕谕”文种格式。还是敕谕专用的“龙纹黄笺[1]”。以及落款处鲜红的“敕正万邦之宝”,都是准确无误的!济度再一次确信此诏书绝非赝品!若按照皇帝敕谕的法定“传送途径”来分析,虽然一般是由钦定的正副使携诏书送交。或交兵部驿站转发,但毕竟也可以交给藩邦在京使臣,由其带回本国的。可为何此诏书来的这么不是时候,而且庭报之中也毫无提及呢?此中必有蹊跷啊!分析来分析去,济度还是不敢拿定主意——

    若是承认了此敕谕的正宗,自己还要备齐黄缎伞、明黄云缎销金龙行龙旗、钦差牌和肃静牌若干,连同全套的御仗恭恭敬敬送到边境呢!可如此一来,被自己俘获的罗刹人可就成了钦差大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对敕谕置若罔闻,自己大可以不管不顾,我行我素继续羁押那几个罗刹所谓“使臣”,哪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自己也可以按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办法搪塞过去。可诏书发出时间是五月份,自己已经离开京师,早就到了漠北蒙古以北之地,消息往来不便,难不成朝廷又有了什么新的意图?自己成败功名事小,朝廷意图事大啊……

    偏偏对于此事,朝廷似乎忘记了一般,没有丝毫的音讯指示。这让我如何是好……

    帐外一阵清新的西伯利亚秋风席卷而来,裹挟着军帐的门帘毛毡“噼里啪啦”一阵躁动……

    陷入沉思而又犹豫不定的济度,被这突如其来的凉风吹了一个激灵,就连手中的龙纹黄笺也“呼啦啦”被鼓噪起来,让双眼早就定焦的大将军看得一阵模糊……

    也罢,看不清就先不看!先把能弄明白的事情办了再说!济度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十分懊恼的将手中黄卷随手丢在军案之上,终于开了尊口,冲着半遮半掩的军帐门口,紧锁双眉地喊道:

    “来人!”

    “奴才在!”门外立刻闪进了刚才那名通禀情况的亲兵。

    “达穆,发往京师的军报走了几日了?”济度头也不抬,还盯着那一纸敕谕,似乎又意识到什么,再一次毕恭毕敬将敕谕整齐卷好,端端正正供奉在御案上位之处。

    “回将军的话,今日正好十日了!”叫做达穆的亲兵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等着大将军行了一拜三叩首之礼、重新站直身躯之后,才明确回复。一看此人就是极其机敏灵动的!

    “嗯,给我阿玛王的家信也一并送出了吗?”说到这里,济度才抬起头,有些忧郁的望着下面的亲信。

    “小爷,家信也一并寄出,也是走了十日。”达穆回答此问题时,却不再唤将军,而是改作了“小爷”——其实别看济度现如今是堂堂定远大将军、乌兰乌德昂邦章京(汉名苏武湖昂邦章京),可作为世子,他其实只有二十三岁而已。

    “哦……我的请安书信送出三封了,阿玛为何只有第一封亲笔写就呢?还只是说小皇子玄烨的聪慧异常,但自那以后,都不是他的亲笔了……字里行间又似乎有难言之隐一般……朝局如何了也就无从知晓啊!”

    “嗯,咱们现在可真是远隔万水千山,没有老爷的指点,的确寸步难行。”达穆也点头附和,此时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奴才。

    “不止于此!我现在可是十分担心阿玛的身体!上一次朝廷的庭报却特别提及,说他近几日偶感风寒……这路上一来一去也要两三个月,不知道阿玛的身体如何了……”济度想起自己的老父亲、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全然没有了大将军的威风凛凛,慢慢的全是孝子思念老父的牵肠挂肚。

    “小爷,奴才保准老爷会平安无事的。前几日三爷不是还刚刚送来书信,转述了老爷对您的挂念了不是?虽然是三爷执笔,可字里行间的确是老爷的意思啊?您就放宽心吧,老爷定然无事!”达穆说的言辞肯定、不容置疑。他口中的“三爷”,就是此时已经被实质上剥夺了满洲镶蓝旗旗权的济尔哈朗的三儿子、敏郡王勒度。

    “嗯。不过,阿玛在这几封口述的书信中,却提到今日三弟勒度的旗务繁琐,很是疲于应对。此话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是回事儿!这镶蓝旗的旗务,历来是勒度得心应手的事情,而且也和固山额真蓝拜相处融洽的,怎么突兀提及呢?”

    济度十分信赖自己这名亲随,可谓是无话不说。也难怪,刚满二十岁的达穆和他济度的年龄其实相差不多,作为当年叔亲王的包衣奴才之子,达穆大小就被委派给大他三岁的济度昨玩伴和跟班亲随,两人名为主仆,实似“发小”一般。

    “小爷说的对!这事儿达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次出兵北海,打底子的可是咱镶蓝旗,若是朝廷对旗务有什么波折,这一旦波及到咱这里,军心动摇事小、前功尽弃……”

    达穆也是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样子。作为亲信,他天生要具有为主分忧的本能!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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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清代宫廷书写用纸绢,由内务府造办处交由三织造按宫廷样式承办制作。纸品种类丰富多样,主要有精制宣纸、高丽纸、壁纸、洒金粉蜡笺、磁青纸、仿宣德笺、仿金粟山藏经纸、梅花玉版笺、御制淳化轩笺、仿明仁殿纸等加工纸笺。其中,按用途可分为书画用纸、写经用纸、书籍用纸、日常生活用纸等,如每年新春赐“福”必用朱红云龙纹斗方绢笺,帝后朝服像一般用画绢,殿试发榜专用榜纸,谕旨或敕书专用龙纹黄笺,书写对联、横披等均有特定规格的专用纸笺。(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苏武湖风波(四)

    其实达穆说的一点儿也不错:这次随征的三万余兵马,主力恰恰就是济度所在的满洲“禁旅八旗”之镶蓝旗。

    按照兵部给出的方略,满洲镶蓝旗旗下的五个甲喇章京【后世的汉名“参领”】,让济度带来了四个,总共五千镶蓝旗用了四千!镶蓝旗固山额真【后世的汉名“都统”】蓝拜前些日子恰好从驻扎的湖北回京休整,把防御孙可望的任务移防给了镶黄旗满洲固山额真陈泰[1]。这反而正好了,作为镶蓝旗的事主儿,被皇上一直诏书作为“副统帅”,配合着年轻的济度到了这“北海”之滨。

    至于其他兵力,兵部是这么分配的——满洲的正白旗固山额真觉罗巴哈纳、正红旗固山额真噶达浑、正蓝旗固山额真觉罗郎球和镶红旗固山额真巴思翰四个人,各自在自己旗下抽出一个甲喇章京的兵马,合计四千人,交给济度统帅。也就是说,禁旅八旗作为此次北上的绝对主力,一共有八千人。其余两万多人,是在蒙古、汉军八旗中,按照和满洲一样的旗属来抽调,只不过汉军数额历来略多一些而已,这才共计三万人马。

    也就是说,在定远大将军济度之下,还有三位主要“副手”,分别执掌“满蒙汉”三方的旗兵——八千满洲旗兵实则首推蓝拜;八千蒙古旗兵首举蒙古正红旗固山额真济席哈[2];一万四千余汉军八旗则是以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二等伯、镇海将军石廷柱为首的。但谁都清楚的是,这“一正三副”的班子配备。其实是“正儿八经”的四位“满人”在搭台唱戏!

    济度和蓝拜都隶属满洲镶蓝旗人,济席哈也是满洲正黄旗人。就连起了个汉名的石廷柱,虽然为辽东人氏,实则是建州女真后裔,本姓瓜尔佳,只不过是其祖上在明嘉靖朝以后迁居辽东,与汉人杂处,随以石为汉姓。石廷柱于万历末年为广宁守备,归降了努尔哈赤后,隶属汉军正白旗。

    聪颖的达穆不用别人说。就看出了朝廷如此安排人事的用意:对济度看似“用而不疑”。却让三位元老级的战将来作为年轻统帅的副手,以备不时之需。但对于这种实际上是“用而疑之”的法子,达穆一直替自己的主子暗暗不平……

    “小爷,虽说三位固山额真都是满人。可蓝拜是谁咱们还不清楚?他佟佳氏说白了。还是和汉人渊源颇深的!富察.济席哈他们家也不过是太祖皇帝的包衣一般。当年明军进犯镶蓝旗大营。这老小子越过镶蓝旗大营去助战,不也是被太宗皇帝以擅离汛地【擅离驻防之地】的罪名给夺了官?他这不服上官的本性恐怕也改不了的。石廷柱虽是瓜尔佳,可早就给汉化了!唉。小爷,奴才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非要给您委派这么一些帮手,老的老、汉的汉、熊的熊……”达穆毫无遮拦,一股脑的倒着蹦豆一般替自己的主子鸣不平,却不料济度早就变了脸色。

    “止声!”终于,定远大将军不得不发威了:

    “达穆,你好大胆子……这些事情也是你能说的,皇上也是你个奴才能指摘的!找死!”

    济度厉声喝止了自己的亲随,音调却是极力的压低的,生怕走音出了这大帐。

    “嗻!奴才错了!”达穆赶紧跪下认错。

    “起来吧!”济度自然不会为难于他,走走过场罢了。不过略作思索,他还是低声吩咐道:

    “达穆,你在随咱们来的家丁中,挑选一两个机灵的,等到下次朝廷庭报一到,就说近来罗刹人闹得凶,让他们护卫信使南下返京,而后悄悄回家里一趟,瞧瞧府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这心里始终放心不下……阿玛王。”济度交代着,最后却落脚在自己的老父亲身上,免得落下口实。

    “嗻!”

    “记住,他们回了府上,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擅为,只管尽快返回来禀报本将军即可。”

    “奴才记下了。”

    “先去安排去吧!”济度长舒一口气,不再理会转身而去的“发小”奴才,继续思量起那份异常棘手的皇帝敕谕。

    半响,济度终于做出一个决定——既然棘手,那就“一体均沾”好了。于是再次呼唤道:

    “来人!”

    “大将军!”门口进来的是另外一名传令兵,也算是济度的心腹之一。

    “请各位固山额真到我的帐中来一趟,本将军有事向他们请教。”济度仔细拿捏着用词。不用官职,而用旗职,一来免去官称的掣肘,二来突显他们的地位之高。如此一来,世子、大将军济度可以进退有据。

    “嗻!”传令兵得令而去。

    不一会儿,三位正二品顶戴的固山额真前后脚赶到了济度的大帐。最先来的自然是蓝拜,他是满洲镶蓝旗实际上的正主,统辖旗兵拱卫中军,离着最近。而后是石廷柱,最后的果然是济席哈。

    “三位将军,你们军务繁忙,济度实在是不好意思劳动各位、时常召集。不过这罗刹人奉圣旨归其国一事,实在是需要听听诸位的意见,毕竟我还年轻啊!呵呵……”

    济度早就一一相迎,一直等到人齐了,这才开宗明义,不过把自己的位置却是摆得极低,而且也没有就坐于帐中正座,就那么站着说话。

    “大将军何必如此谦逊?属下们尊圣命,受大将军提领,自然是召之即来的,何有劳动一说?”蓝拜首先表态。

    若论起旗内地位,他虽然是固山额真,可上面还有个名义上的“旗主”,正是人家济度的三弟敏度。不过话又说回来,崇德年间,皇太极已经陆陆续续将各旗的固山额真基本上给了具体管事的将军们,只把旗主虚位留给宗亲。但越是这样,各旗固山额真和旗主之间的关系就越微妙,需要仔细应对。

    “蓝将军说的对啊!大将军是统帅,我等自然听命于您,切勿客套。”跟进的是汉军固山额真石廷柱。不过要是比起管理旗务的洒脱,这位石将军可比在坐的几位满洲固山额真们轻松多了,因为汉军各旗没有旗主,固山额真就是各旗的“老大”。

    “嗯!请世子吩咐!”最后发言的正是济席哈,而且很明显,没有称呼“大将军”,而是用了“世子”。世子好听,可说白了就是老王爷的嫡传儿子罢了,两朝“老人”济席哈明显在资历上有点轻看这位二十出头的大将军。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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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陈泰(?-1655年),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清朝政治人物、清朝刑部尚书。额亦都之孙,彻尔格之子。曾任前礼部右侍郎。顺治七年十二月乙巳,接替济席哈,担任清朝刑部尚书,后改吏部尚书。由宗室韩岱接任。顺治十二年卒于军中,十三年正月,赐祭葬,谥忠襄。乾隆初,定封一等子。【弘毅趁着此人还有几个月活头,急忙让他出来做点事情。嘿嘿。】

    [2] 济席哈(?—1662年)富察氏,满洲正黄旗人,清初将领。父本科里,官牛录额真。济席哈初亦授牛录额真。从入关,击李自成,追之至庆都。叙功,授世职拜他喇布勒哈番。二年,从端重亲王博洛下浙江,既克杭州,以梅勒额真驻守。明大学士马士英、总兵方国安据严州,屡来犯,济席哈督兵御之,五战皆捷。还京,授工部侍郎,加世职拖沙喇哈番。五年,命率兵驻东昌。寻以郑彩寇福建,命从将军陈泰南征,克长乐、连江、同安、平和诸县,进世职二等阿达哈哈番。七年,调刑部,擢尚书,进世职三等阿思哈尼哈番。九年,授正红旗蒙古固山额真。十年,解尚书。胶州总兵海时行叛,命与梅勒额真瑚沙讨之,未至,时行走宿州降。诏移兵镇湖南。十一年,召还。十四年,命率梅勒额真四、巴牙喇甲喇章京八,从大将军贝子罗讬征云南。十五年,命佐将军卓布泰,师进次都匀,击败明将李定国。会师,克云南。十七年,以勘从征将士功罪不实,降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十八年,授靖东将军,讨栖霞土寇于七,击破所据岠嵎山寨,七窜入海。卒。六十年,以其子西安副都统阿禄疏请,追谥勇壮。(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苏武湖风波(五)

    作为年轻的统帅,济度明智的选择“果断治军、谦逊驭将”。自己虽然贵为世子,是太祖武皇帝努~尔哈赤的子孙,但毕竟才只有二十多岁。若论起战功,在这三位老前辈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身为统帅,又不能处处扭捏,被资历和功绩给牵绊的畏手畏脚。若真是唯唯诺诺的,也许在这几位老将眼中,他世子济度反而还真成了一块废物了!

    于是,这其中的分寸就很需要认真揣摩一番——蓝拜是自己旗下的军事主管,于情于理都会看在镶蓝旗的份上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石廷柱是汉军主管,凡事还是有些放不开,对三军统帅应该不会太过掣肘;剩下的只有一位济席哈了,此人性情火爆,打起仗来不要命,对看不顺眼的事情也是不管不顾的,自然而然成为济度统兵之时需要多加关注的首选对象了。

    好在刚才三位将军的表态都还说得过去,这就不能再过分谦让了!

    “好!既然各位老将军如此信得过我济度,我也长话短说。”济度全然不在意三人各自的表现明显差别,而是当仁不让的端坐在大帅军案之后。

    “这次主要是和诸位商议,皇上的这份敕谕如何应对,奉旨返回其国的罗刹人又如何处置?还请各位前辈多多赐教!”说完,济度侧过身冲着身后御案上的圣旨抱了抱拳,引得其余三位也赶紧起身一同施礼。

    重新落座之后,最先开口的却是济席哈了。

    “世子。这有何好商议的?既然是皇上敕谕,我们这几日也都验看过了,的确不假。那就趁早放那几个罗刹的使臣回去好了。我们三万大军在这里安营扎寨,这几日也是风卷残云一般,把个白哈尔湖周边几乎涤荡的干干净净了,留下的几个小城也不过是当做诱饵罢了。难不成还害怕那写无能鼠辈的罗刹匪军自己送上门来、吃不完不成?”

    这番话若是仔细听,似乎还是有依赖卖老、嫌弃小年轻过于谨慎的意思在里面的。

    “济席哈,你这蒙古旗兵带久了,怎么脾气都给带直了呢?事情怎么能如此简单呢?”蓝拜笑着揶揄着年龄相仿的济席哈,也不等济度表态。他却先开口了。意思是给大将军台阶下。

    “哦?老蓝拜,你难道有圣旨还不听了怎的?老了老了,你反而要学着当年的我去有令不遵、违逆上峰不成?哈哈,晚了。年轻的时候能干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就幼稚许多了!”济席哈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的调侃着,弦外之音似乎还捎带了这里的唯一的一位年轻人。

    “再说了啊,我们赶紧了了这里的事情也好班师回朝。难道你就真的放心把湖北的防务交给那个陈泰?他当年接了老父的刑部尚书之后。可没把老子的功绩放在眼里啊!”济席哈似乎意犹未尽,又拿防御孙可望的军务来揶揄蓝拜。

    “哈哈,两位都统先别玩笑了。大将军自然会有主见,我们先听听如何?”石廷柱眼瞅着话题要跑偏了,急忙笑着从中化解两个顶牛“玩耍”的老家伙,却是用汉名“都统”来称呼他们的。

    “呵呵,三位前辈高抬济度了。此事说实话,我还真是拿不定主意的。”济度抱拳施礼,再次将皮球踢回去。

    济度尊称三位为“前辈”,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他们都是前朝老将,可以算是和自己的父王济尔哈朗共事的老人。单说石廷柱,他儿子石豪善,在顺治十年就迎娶了他的叔父、和硕豫亲王多铎之女为妻。也就是说,石廷柱若论起辈分来,还是皇帝福临的长辈呢,自然也是济度的长辈了。

    “大将军过谦了。不过,下官以为,此中关键所在,是敕谕发出的时间,的确值得我们好好商议商议的。”见济度不接话茬,石廷柱只好自己来自圆其说。

    “哦?请石将军详说。”济度果然来了兴趣,另外两人也做好了仔细聆听的准备。

    “那罗刹使者,叫做什么阿勃林的,不是说他们是今年三月份才入了京师吗?五月份圣谕一下,他们就启程归国了。如此说来,皇上让我等出兵北上在先,他觐见朝贡在后。”石廷柱也只是说了一个人人皆知的事实而已。

    “哦?老石,你这么说,不还是和我一个意思嘛!赶紧放行不就成了。说不定皇上看这个罗刹国的一等公诚意来归,不打算用兵了。要我说啊,东边盛京以北的沙尔虎达打完了之后,两边是战是和,都可以两说了。”济席哈抢白道。他说的也是不无道理,依据最近的庭报来看,沙尔虎达和朝鲜鸟枪兵已经打了胜仗。得胜之后是乘胜追击,还是见好就收,这码子事情自古以来都是可以“两说”的。

    “济将军莫急。若是皇上变了主意,恐怕要我们按兵不动、甚至班师回朝的圣旨早就追着来了!”石廷柱补充道。

    “这……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济席哈一时词穷,却反过来追问。

    “我是想说,五月份的时候,沙尔虎达那边的呼玛尔之战尚未完结不是?要等到兵部才献捷,那时候朝廷的定策才会下达。我们在这里不也是接着此事的庭报不多久?”石廷柱笑着看了看济席哈,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干脆转而看着济度去了,顺便举手抚了抚自己的飘飘羙髯,十足的汉人做派。

    “哦?石将军可是说,呼玛尔之战之后,此敕谕可能会有变化?”济度眼睛一亮。

    “大将军英明!下官料想,月余之内,朝廷最新的旨意就能送达了。毕竟我等的上疏已经送出去二十多日了,应该也快入了长城了。”石廷柱大胆推测到。

    “哈哈,老石你这心机的确就是汉人的路数啊!分析得不错!”蓝拜也分明是明白过来,或者说找到了和自己判断一致的人,恍然大悟之后忍不住击掌喝彩。

    “大将军,蓝拜以为老石说的不错。皇上当日有此敕谕,无非是想稳住罗刹国主而已,毕竟沙尔虎达那边战况不明。但时至今日,东边沙尔虎达父子已然已经初战告捷,西边我们这里也是摆布停当。这东西夹击之势也水到渠成了,中间哪怕有罗刹匪军万余,我们也不过是瓮中捉鳖而已。”蓝拜抢在石廷柱之前给济度详细分析道。

    “蓝将军所言甚是!依我看,罗刹人就是把遍地的石头变成兵,也整出不来一万人!他们每个据点才几个人啊!”五十七岁的老将石廷柱发自肺腑一般表示赞许。

    “那你们如何应对皇上的敕谕?难不成视而不见?”一旁被冷落的济席哈再次发问。

    “济将军所问在理!大将军,不若如此为好。只是还要委屈大将军了……”石廷柱借着济席哈的提问,笑着压低声音,进而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济度一边听,一边满意的频频点头。看起来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所受的什么“委屈”,而是十分乐意忠实执行石廷柱所进献的良策。

    “好!济度就依从三位老将军之言!我这就去。各位前辈等着我的消息吧!”说完,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笑归笑,济度仍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种担忧——这苏武湖畔此时的宁静,只能是一种大战之前暂时的表象罢了。平静下深藏不露的暗流涌动,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将这里变成一片风云激荡的天地。

    而内心深处,济度还分明有另外一种预感——万里之外的京师,似乎也将不再那么平静!无论是自己的家族,还是这大清的天下……

    (本章完,本卷完。敬请关注本书之第七卷——《风云激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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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可怜的商人(一)

    来自布哈拉汗国[1]的商人谢伊特库尔.阿勃林此时可真是叫苦连天、后悔不跌。

    自己被“羁押”在这贝加尔湖畔不知何时凭空冒出来的博格达皇帝的军营中,已经二十多天了。或者用更准确一点的表述,应该叫做“挽留”:至少直到今天,无论是清国的军官还是士兵,都没有对自己有过任何粗鲁的行为。但阿勃林清楚,自己有这样的“礼遇”,全是因为大清皇帝的那一份给莫斯科政府的书信在保佑。

    虽然每天好吃好喝,甚至可以自由走动,也可以随时去找自己的同伴,但就是不能离开大营。所有的中**人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却一定是得到了严格的命令,都惜字如金,能不开口绝不说话;就连自己的伊斯兰逊尼派信仰,清国的军人们也是给予了充分的尊重,任由他每天早晚高声做着祈祷、称颂着真主安拉,毫不干涉。甚至有几名同样信仰的来自蒙古草原鞑靼人士兵,还邀请他去参加过唱经仪式,但即便如此,那些“教友们”依然守口如瓶。

    不甘于被软禁的阿勃林并非没有想过要逃走,但经过一番周密观察和严谨的分析,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愚蠢而可怕的念头。

    首先,自己这次出使清国的最大成就,就是那封博格达皇帝的书信,可现如今却被扣留在清**官的手中。自己尽管索要数次,却都是毫无结果。如果就这么空手回到托博尔斯克[2]。简直就是无功而返,自己辛苦多年好不容易在督军大人那里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好感也将荡然无存!若真是那样,作为一名时代以往来东西方经商的商人来说,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其次,从这样一座几乎牢不可破的城堡和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手中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座清国的四方形军营虽然不大,却修建的十分牢固结实——城堡每边边长大约30俄丈【1俄丈长度为2.134米】,高两俄丈,城墙顶宽也有足有两俄丈,足可以布放城防炮了。城堡四周围以两层填满石子的木栅栏、木栅墙。墙外边挖有壕堑。城墙四角筑有塔楼。塔楼有了望台,栅墙和塔楼上都设有枪炮射击孔。城堡的中间还用土堆起了一座高岗,架设了数门大炮,底下还挖了水井。看来清**士已经做好了各种可能的恶战准备。

    城堡内的军人人数其实并不多。最多四百人的样子。却一个个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一看就是有着极高素养的职业军人。与他们比起来,托博尔斯克督军希尔科夫[3]手下的那不足两千人的流浪汉和哈萨克野蛮人。更像是一些民间的探险者而已!要想从这些职业军人眼皮底下不告而别,简直是异想天开!

    最后,也是最最关键的一点,这里是所谓的“西伯利亚”,是贝加尔湖附近!若是仓促出逃,而不是有备而行,很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严冬里,自己就会命丧虎狼之口,或者冻死饿死!要知道,从原来这贝加尔湖附近已有的几座小城堡出发,即使带足给养,也要走走停停大约几个月的样子才会返回托博尔斯克的!

    可想到原本曾经存在过的贝加尔湖附近的那几座小城堡,阿勃林就百思不得其解,它们现在为何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早知如此,自己和哥萨克头目亚雷日金是绝不会听信那个有点贵族血统就自以为是的费奥多尔.伊万诺夫的混账建议的!唉!也许犯下错误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就是三年前【1652年】自己被“大公[4]”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选中出使中国的时候吧……

    原本这次中国之行还算顺利,特别是作为一名多次往来东西方之间的布哈拉商人,自己对中国人最看重什么还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他们至死不渝的“礼节”!所以,当自己在清国理藩院承诺可以向他们的皇帝行标准的“三叩九拜”之礼之后,就顺利觐见了那位年轻的博格达皇帝,并且如愿换回了价值丰厚、多达600卢布的礼物。要知道自己从托博尔斯克带过来的礼物,即使是以沙皇的名义,也不过区区120卢布而已!更别提那封价值连城的博格达皇帝的书信了!

    三个月前从“汗八里城[5]”离开的时候,自己和副使、哥萨克头目彼得.亚雷日金中规中矩的先是北上,准备原路返回。但过了长城之后,那个可恶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好不容易从沙皇身边出来游玩的贵族后裔费奥多尔.伊万诺夫却盯着身后驼队上的丰厚货物,突然提议,应该先去那些游牧的蒙古台吉[6]的地方,用这些礼物中的中下品换回一些沙皇更感兴趣的黄金和大黄!

    该死的伊万!博格达皇帝十分慷慨的回赠了我们许多的银器、天鹅绒和锦缎,还有老虎皮、雪豹皮和海豹皮,足以让你的阿列克谢沙皇流下口水了!可你还是如此贪婪……哥萨克人也靠不住,一听说黄金这个词,立即就满怀期待的同意了!我只好听从了你们的误导,谁让我只是一名布哈拉的商人,而你们一个是贵族,一个是军人呢?

    谁知道北边的蒙古台吉们对于我们的到来并不是那么欢喜,听他们酒后提及,说有一支庞大的博格达皇帝的野战大军刚刚从这里经过,要去远方拉练。胆小的伊万!一听说这个消息,简直吓破了胆,哭喊着就近找到西伯利亚督军在这附近的城堡,先避过风头再说!于是,我们彻底背离了来时的路线,在哥萨克人的带领下往贝加尔湖走来。哦!万能的真主安拉,对这些异教徒的确是应该好好惩罚的,现在看来充当向导的哥萨克人压根就不知道贝加尔湖附近的据点早就神秘的消失了!

    (本章待续)

    [1] 布哈拉汗国是1500年至1920年间位于中亚河中地区的伊斯兰教封建国家,国名因16世纪中叶迁都至布哈拉而得名。布哈拉汗国共分为三个王朝:昔班尼王朝(1500年—1599年)、阿斯特拉罕王朝(又称札尼王朝,1599年-1785年)和曼吉特王朝(又称海达尔王朝、布哈拉酋长国,1785年-1920年)。1920年,被苏俄所吞并。

    [2] 托博尔斯克是现在俄罗斯联邦秋明州的一座城市,位于托博尔河注入额尔齐斯河处。1587年建为城堡。十六世纪末至十八世纪后期为西伯利亚军事、行政及交通中心。十九世纪末,因西伯利亚大铁道未经此城而衰落。

    [3] 此“希尔科夫”并非是19世纪末修筑中东铁路和哈尔滨城市设施的沙俄政府官员,而是当时托博尔斯克的最高军政长官,全名为弗.伊.希尔科夫,是沙俄侵占西伯利亚的急先锋人物。

    [4] 此处的“大公”,是真实历史中沙俄官员对自己沙皇的官衔的官方称呼。前文述及过中国人误称的所谓“沙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全称。根据苏联时期“中央国家古代文书档案馆”收录的十七世纪西伯利亚地方政府给莫斯科的公文记载,当时俄国普通官员对中国人所说的“沙皇”的一般称谓为:“大俄、小俄、白俄等全俄罗斯**君主、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大公”。也就是说,沙皇在人家那里更像是一个爵位,而正式的官职应该是“大公”!请各位书友切记切记!

    [5] 汗八里城即北京。源于马可波罗的《马可.波罗行记》中所说的“汗八里”。“汗八里”是突厥语,意思是“皇帝之城”。当时的俄罗斯人普遍如此称呼北京城。

    [6] 台吉是明代和清代时蒙古王公贵族的称号。明代时,蒙古人将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成员称为台吉,极有可能是汉语“太子”的音译,其中地位较高的称为“珲台吉”或“黄台吉”,极有可能是汉语“皇太子”的音译。在清代,台吉成为蒙古贵族的一种爵位。有执政的台吉,有闲散(不执政)的台吉,有世袭的台吉,也有不世袭的台吉。内、外扎萨克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的闲散汗、王、贝勒、贝子、公等均为台吉。位次辅国公,分四等,自一等台吉至四等台吉,相当于一品官至四品官。(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可怜的商人(二)

    正在阿勃林回忆几个月前那阴差阳错的旅行的时候,自己暂居的帐篷外传来熟悉的口音,当然是蒙古语,自己熟练掌握的两门外语中的一种——另一门自然是莫斯科的语言。

    “尊贵的客人,我们的官长想要见您!”随之而来的,是那个剽悍的蒙古人的身形。因为不用自己说任何“请进”的客套废话,来人早就一撩门帘、挺身而入了。

    “哦,好的,这次是否可以归还我贵国皇帝的书信,好让我们早日踏上归家的路途了?要知道大雁都已经飞向南方,我们离家日久,也是需要回去亲吻家乡土地的时候了。”阿勃林毕恭毕敬的回应着,而且学着所有蒙古人诗歌一样的说辞,以求得到这位军人的垂顾。

    “呵呵,尊贵的客人,请吧。”来人只是笑,又躬身替自己掀起帐篷的门帘,却依旧是言语简洁,一如这段时间他的表现一样!

    “好吧!”阿勃林无奈就范。对这位几个月前“俘获”自己和随行人员的清**人,他始终心存惧怕,尽管他比起当日的狰狞,早就和颜悦色了许多。

    一边跟在这位叫做乌恩其的军人身后赶路,阿勃林一边继续回忆当日遭遇他时的情景——

    “夏季一样”的草原异常炎热,尽管天时应该已经进入了秋季!好不容易在蒙古台吉委派之人的协助下,我们终于穿越了茫茫戈壁,远处成片的针叶林已经遥遥在望了。蒙古人却勒住了自己胯下那矮小的蒙古马,右手捶胸说道:

    “各位尊贵的客人,我们只能送到这儿了。愿长生天保佑你们!”说完,人家就调转马头消失在戈壁滩的烈日之中。

    哥萨克“勇士”亚雷日金明显有些胆怯,却故作镇定的说道:“不打紧,我们穿过那片针叶林,沿着贝加尔湖往东北方向走上几天,就可以到达巴尔古津城堡了。让我们继续吧,勇士们!”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人啊!请安拉一定要惩罚他们!

    我们刚刚进入茂密的针叶林,还没等适应林中斑驳昏暗的光线。寂静的空气中就传来一声“嗖”。那应该是弓箭划过空气的声响,我确信无疑。亚雷日金也终于真正得以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哥萨克勇士风范,在大呼一声“小心”之后,干脆利索的骑在马上蹿了出去。

    我想那支弓箭原本就不是要取我们性命的。因为它笔直的扎入了开路的哥萨克士兵马前的泥土中。但莽撞的亚雷日金却因为自己的机警付出了代价——一根绳索突然横在他的面前!于是。他只能重重从坐骑上摔落下来。眼睁睁瞅着他矫健的顿河马飞奔而去。

    就在伊万诺夫“贵族阁下”大呼小叫、惊慌失措的时候,大约二十名穿着蓝红搭配的棉袍、胸前镶着铜钉的军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手中拿着统一样式的弓箭、马刀 。当然还有叫不上名字的火绳枪。作为去过汗八里城的人,我自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是博格达皇帝的军队!

    他们口中说着我一时还分辨不出来的语言,意思却很明确——下马投降。对于这个要求,亚雷日金先生提前做到了。而那位伊万,也立即照办了。

    我生怕和我同行的人受到生命威胁,急忙用蒙古语高喊:“我们是商人!我们从你们的帝国都城而来!不要放箭!”好在这么喊了两三遍之后,从士兵中走出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就是现在走在我前面的乌恩其——蒙古语“忠诚”的意思!从他俘获我以后、直到现在的表现来看,此人的确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你从京师来?”乌恩其也用蒙古语问我。

    “太好了,尊敬的官长!我们是从京师来,准备去贝加尔湖畔的城寨中做生意。”那时候我当然不知道乌恩其的姓名,但是我知道,要和中国人打交道,必须低调行事。一边说话,我一边用眼神警告身旁的伊万诺夫和地上的亚雷日金,示意他们由我来交涉,不要多嘴。

    “哦?你是罗刹人还是什么人?”军官点了点头,问道。与此同时,他示意自己的手下上前检查我们驼队中的货物。面对同样人数的清国士兵,二十名充作护卫的哥萨克人始终没有鼓起勇气稍作反抗,但这么做是对的。因为事后我才知道,在周围昏暗的树林中,还隐藏者七、八十人的博格达士兵,正用弓箭或者火枪瞄准着我们!

    “我是布哈拉的商人,我叫阿勃林。”我如实回答。

    “不是罗刹人吗?”军官继续问道。

    “不……”还没等我说完否定的答案,我身旁的愚蠢的伊万居然当先用俄语呼喊起来:

    “我是全罗斯君主身旁的近臣,请不要伤害我!我身后的货物都可以送给诸位尊敬的先生!”

    真主安拉啊,你为何不让他渴死在戈壁滩中呢?他一定是听出了“罗刹”这句俄语的语音,却把这些博格达军人当做了土匪!但他也是去了汗八里城见过世面的人了,为何还对清**人的打扮“傻傻分不清楚”呢?或许在城内的皇宫里,我们看到的是黄色衣服的士兵,而眼前的却是蓝色军服?唉!该死的彼得.伊万诺夫!

    果然,这一句叽里呱啦的俄语给足了“忠诚”于博格达皇帝的军官“乌恩其”举刀相向的理由——因为他身旁的一名身着蒙古袍子的猎人对他耳语了几句。

    “你们都给我下来!你们这些罗刹匪徒!”这句蒙语我听得很明白,只好翻译成俄语告诉了身后的哥萨克们。

    就在我们纷纷下马、束手就擒的时候,伊万又对当时的形式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他指着我随身的挎包,用俄语高喊着:“我们是博格达皇帝的客人,我们有博格达皇帝的亲笔信!”

    我立即上去掐死他的心思都出来了,这个该死的异教徒!这封信怎么可以随便说出来?只要你不说,大不了我还可以把你说成是随我经商的罗刹人,充其量损失一些财务就会被放行的。博格达军人的军纪是极好的,这是我汗八里城一行的由衷感受。

    但你将最最贵重的、给“你的”沙皇的书信提前透露出来,我装扮成商人、尽早脱身的计划就此终结了!

    于是,在一番搜身、勘验之后,我们就被客客气气得带进了这座军营。这几个月我能得知的唯一消息,就是整个贝加尔湖畔,几乎所有的俄罗斯人的城寨都消失不见了。这还是乌恩其为了打消我逃亡的念头故意透露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还会见到那位年轻的军官,他似乎管理着这座军营。从他的年纪和手下的士兵人数判断,大约他会是一位“百夫长”的军职——若是按照我刚刚从汗八里城学来的鞑靼语【满语】的说法,应该叫做……牛录章京!【顺治十七年(1660),改称为佐领】

    万能的真主安拉,请您让这位“牛录章京”今天就放我们西去吧!当然,还有那封博格达皇帝的书信同行……

    *

    不大的城堡不用走太远。很快,阿勃林就被引领到他已经十分熟悉的中央大帐面前。

    “尊贵的客人,请稍等。”乌恩其回头用蒙语说了一句,就不再管他,而是一个挺身,高喊了一句满语,似乎帐篷里的人能够透过布幔看见他一样。随之帐内传出另外一句满语,他这才恭敬的回过身来说道:

    “请吧!”

    “谢谢!”阿勃林右手按胸,表示了对乌恩其的感谢之后,这才从门帘中弯腰进入了大帐。

    秋日明媚的阳光透过两侧帐篷上的窗口,将大帐之内照的十分明亮,这让阿勃林一眼就看见端坐中央的,正是那位年轻的“百夫长”——“牛录章京”!

    “尊敬的牛录章京,布哈拉商人谢伊特库尔.阿勃林祈求真主安拉赐予您健康和幸福!”阿勃林用蒙古语问候年轻人,并学着中国人的样子抱拳施礼。

    “哈哈,客人请坐!”年轻的军官从身旁的翻译那里听明白了之后,客客气气的指向了下手的一个座位。

    “谢谢您的仁慈!”阿勃林伴随着翻译的同声传译表示了感谢,并小心就座。

    (本章待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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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穿康熙换乾坤介绍:
梦穿康熙朝,勉力换乾坤!一个普通的当代公务员,混迹职场,感悟爱情,却横遭变数——一场大梦,醒来被穿越,变身婴儿,竟是玄烨!梦醒时分,不知身在何处,宦海沉浮,世界纵横……。于是,在两个本该没有交点的平行时空,开始了一场重写世界史的艰苦决绝。本书有传统YY,有后宫香艳,有朝堂恶斗,有战场厮杀,有技术改革,有传统颠覆,还有国际政治的血雨腥风……也许,即使平行的时空,也会在某一个历史的瞬间交汇……值得一看! 感谢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梦穿康熙换乾坤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梦穿康熙换乾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