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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弘毅知难     梦穿康熙换乾坤txt下载     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七章——使清第一人(四)

    一个时辰之后,阿勃林终于抵达了乌兰乌德。

    远远地,阿勃林就被这座拔地而起的营寨、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座“核心要塞”的气势震撼住了!尽管全部的城防工程尚未结束,但高数俄丈、周边数十俄丈的偌大城墙就足以让这位布哈拉来的商人惊为天人了。

    走到距城一俄里地的时候,阿勃林看清了城头高高飘扬的镶蓝旗大旗纛,也看明白了这是一座“星形要塞”!这可是星形要塞!就连乌拉尔山以西的俄国本土,也并不多见。

    进了城门,一盘繁忙景象——一队队清兵巡弋而过,长枪短刀、鸟枪火炮,各色装备一应俱全;一座座营房整齐划一,而且不似俄罗斯只会用树木建筑,几乎清一色的砖木结构,宽阔的碎石路纵横其间,串联起城堡之内的任何一个角落。是的,在这西伯利亚,若是大规模建设土坯房、砖瓦房,绝对是人数和技术双重优势的体现!要知道,就连现如今的莫斯科城,除去皇家庭院和东正教的几座大教堂,剩下的还都是木制房屋,建的快,毁的也容易,否则前几年鞑靼人突入莫斯科的城防,一把大火就烧了十好几天,之后除了灰烬没有别物,就连残垣断壁都是稀罕物了!

    阿勃林更上心的是,这座城堡中居然有更多的罗斯人!他们足足有上百人之多,自然也是在街道两旁的各式房屋中做着自己擅长的手工艺活计,一旁也是严加看管的博格达士兵。和乌恩其的营地一模一样,只是规模更大!其间甚至还有两三座火药制作作坊!是的,从那高耸出屋顶的烟囱、宽敞的房屋就可以判断出来……

    突然,阿勃林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嘎吱嘎吱……嘎吱嘎吱……”,沉重而持久,自始至终采用这一个频率!这一下,阿勃林再也顾不得表现的什么矜持了,一骨碌从马背上翻下来,在身旁的中国士兵反应过来之前,就向着眼前发出此种声响的一个小院子狂奔过去。

    “慢!”

    乌恩其及时制止了身边的兵士要下马“捉拿”阿勃林的冲动。面露喜色、不慌不忙的也下了马。不急不慢跟在这位尊贵客人的背后,一前一后进了这座按照罗刹工匠要求建造的所谓“火药工作室”。

    阿勃林不管不顾的冲进小院,循着那极富规律的声响找到了一间房屋之前。稍微鼓足了一下勇气,他猛地推开了房门!

    “铜碾磨!真主安拉!”

    这是阿勃林当时唯一能够说的话了。之后。他就呆呆望着屋内的一应设备和人员。惊呆了。

    的确,这是一件高大宽阔的房间,屋子的中央有一个偌大的铜质碾磨。正被两匹蒙古小马匀速拉动着在运转。碾磨的周围,是五六个罗斯工匠,在一名领头人的指挥下,认真而小心的照料着机器,不时将颜色不同的各种原料仔细的投入到碾磨之中。

    “尊贵的客人,好眼力啊!这正是散居此地的罗刹人供奉给我大清皇帝陛下的礼物——铜碾磨!”跟上来的乌恩其在阿勃林身后骄傲的补充道。

    “铜碾磨……”阿勃林重复着机器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他所见到的所谓“铜碾磨”,代表了十七世纪上半叶欧洲火药制造技术的最高水平。原料精选方面,十六世纪开始,欧洲主要国家分别对硝石、硫磺和木炭的提炼、烘焙工艺进行了长足的改进,已经反超中国而居于世界领先水平。突出的表现,在于硝石的结晶提纯、硫磺的蒸汽冷凝,以及木炭的封闭炭化。而在火药的配制工艺方面,就突出表现在“排式捣碾法”、“转桶捣碾法”和“碾磨法”的先后出现。前两种“捣碾法”,分别于十六世纪后半期和十七世纪中叶首创于法国。后一种更为安全有效的“碾磨法”,则是荷兰与俄国的首创,而后也被英、法、意等国相继采用。

    此法是先选用荷兰的纳麦【荷兰地名】所产的细密石料制成石磨,安装在火药工作室中。制药时先将药料集中在碾石之下,然后转动石磨,将药料碾磨与拌和。此时的欧洲基本通行使用蓄力,后来发展为使用水力转动石磨,最后发展到了用蒸汽机,其产量和质量也随着动力之改进而逐步提高。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阿勃林仔细观察着这一套罗斯人“供奉”给博格达皇帝的机械。只见巨大的铜质底盘形似碗状,底部却很平坦。“铜碗”的中央,矗立着一根包铜圆柱,顶端左右贯穿着伸出一跟粗大的铁柱,带动着两端垂直与底座、圆周往复滚动的两个铜碾磨。碾磨的下面,是不断被碾压、搅拌的药料。碗的底部被铜皮包裹,就像一个巨大的树桩,里面的构造不得其详,但不远处两匹马正围着一个转盘在不停地前行,这就说明,在碾磨和转盘之间,是一套机械齿轮组,这就能够让碾磨保持固定的节奏和力度,从而避免意外的发生!

    天哪,这套装备乃是几年前在莫斯科投入使用的最先进的火药制作设备,怎么会落到中国人的手中!阿勃林百思不得其解。

    无怪乎阿勃林不解,这套当时“最先进”的“加工机械”辗转来到西伯利亚的贝加尔湖地区,原本就是历史的巧合!

    一年前,托木斯克督军府督军阿法纳西?帕什科夫为了扩大自己的军事实力,花费了上百卢布从本土的“奥赫钦斯基火药制造厂”【俄罗斯沙俄时代最著名的火药工厂,该工厂的工程师们,后来曾和欧洲其他国家的工程师几乎同一时期研制成了硝化棉火药,从而标志着无烟火药的出现,为火药进一步发展和研究药料新配方,找到了新路子】全套引进了设备和工程师,而且听从了工程师的建议,将这套设备安装在了贝加尔湖畔的一座营垒之中,因为这里的水力资源十分丰富。

    这位工程师看到了水力带动的巨大优势,却不知道自己将成为中国人最先俘获的欧洲技术人员!清军扫荡了贝加尔湖地区,自然将这套奇怪的设备和誓死捍卫自己的机器的“罗刹工匠”一股脑弄回了乌兰乌德。

    那位工程师,名叫瓦西里?彼得洛夫,为了捍卫自己一年多以来的心血,答应了济度的条件,自愿为清军制造火药,前提是允许自己继续开展利用水力带动机械的研究。济度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却进而提出先用蓄力抓紧开工的条件。只不过他同时补充说,乌兰乌德就在河畔建造,假以时日,一定会给他在河边找一个水力充足的地方让他开展自己的研究。

    瓦西里最终得以屈服。这也是济度为何要和其他三位将军挑明自己不会将所有俘虏悉数献给朝廷的动因之一。

    “走吧,我的客人。我们的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了。”

    任由阿勃林仔仔细细观察了好久之后,乌恩其才催促道。其实,这次领命之时,济度就交代好了——无论阿勃林想要在乌兰乌德城内观看什么,都由着他来,不加阻拦。特别是这处“火药工作室”!这么做的目的,只有大将军济度心里清楚原委,乌恩其虽然不解,却忠实执行了统帅的命令。

    阿勃林最后看了一眼这套机械装置,无奈的摇了摇头,跟随乌恩其走出了小院,将那几个只知道埋头工作的罗斯人抛在了身后。

    继续一边走一边看,阿勃林越发坚信了自己最初的判断——中国人的确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贝加尔湖地区!这些被俘虏、或者说被“征召”的罗斯人,从数量上判断应该会是好几座城堡的总和!他们能够被集中在一起,只有一种可能:所有沙皇刚刚建好不久的城寨,都被清兵扫荡过了!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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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使清第一人(五)

    广袤的贝加尔湖地区、数以百计的罗斯人俘虏,甚至是最先进的火药制造机械……除了不知道那些原本养尊处优的士兵们——所谓“军役人员”身在何处之外,所有的种种迹象已经十分清晰的摆在阿勃林的面前——清军完全占领了此地!

    “百夫长阁下,我能否问个问题?”阿勃林鼓足勇气,开口说话了。

    “愿闻其详。”乌恩其就等着这一句话了。

    “贵**队将那些原本守护这些工人的士兵怎么样了?”阿勃林保持了一个商人应有的圆滑,不说“驻守”,而说“保护”,其用意就在于模糊贝加尔湖地区的归属权,留待日后加以利用。

    “呵呵,你是说那些犯我边境的罗刹匪军吗?杀的杀,降的降,一个不留,全都消灭了。”乌恩其一边说,一边佩服济度的远见卓识,原话答复。

    “啊……这……我作为沙皇的使者,能否要求贵国大将军善待这些活着的俘虏?”阿勃林倒吸一口凉气,试探着问。

    “哈哈,我的客人。按照我大清军律,投降之人就算做我们大将军将来献俘之人了,是杀是留,全凭朝廷定夺。至于那些死了的匪兵,罗刹国主若是愿意派人来收尸,我们自然恩准的。不过,你手头可有关于此事的国书?”乌恩其继续忠实执行济度的交代。

    “这……是,我没有接到这方面的任何命令。”阿勃林无奈的垂下头,意兴阑珊。

    不仅仅是意兴阑珊。可以说是心灰意冷。整个贝加尔湖地区既然落入了清军手中,现在看还有数目不详的罗斯人和军役人员投降了博格达皇帝,也就是说,这东西伯利亚的所有俄罗斯的事情,都对清军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了。

    反观莫斯科,那些贵族老爷和沙皇本人,对此地发生的一切应该还是一无所知的。自己原本是想着将此情报卖个好价钱,现在看来,即使有朝一日回了莫斯科,这些情报又有多少利用价值?无非是好好惊吓一番沙皇阿列克谢罢了。

    可莫斯科和沙皇。他们又能如何?欧洲还自顾不暇。前段时间探险队在远东的大肆侵略和扩张,只不过是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而已!现在中国人已经蓄势待发,这么大的一个城堡没有万把人来建造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清军兵力绝非小数目!但到底是多少呢?

    顺着城堡的中心主路。阿勃林终于走到了一座规模颇大的帐篷面前。四周。一排排警惕的博格达士兵甲胄光鲜、跨刀而立,分明就是精干的卫兵。

    “乌恩其百夫长,这里就是……就是大将军的营帐了吧?”阿勃林揣摩着问身旁的随行人员。

    “不错。尊敬的客人,好眼力!这就是我们定远大将军的营帐。”乌恩其一边下马,一边说道,随手将马缰丢给了迎上来的小兵。

    “哦。可他既然是大将军,为什么不也把自己的营帐建成砖瓦房的衙门呢?城内其他建筑可都是如此了。”阿勃林一边问,一边从乌恩其的动作中明白了自己也应该赶紧下马,并将马匹交给另一名兵士。

    “呵呵,你倒是个仔细人!”乌恩其走到阿勃林的身旁,笑着说道:“我们大将军体恤将士和工匠的辛劳,明令先建城防,再建营房和一应匠所,等所有都完工了,再建造他的昂邦章京衙门。请吧!”

    说完,乌恩其背对着大帐正门,伸出左手指向了远处的一个小院落。

    “怎么?百夫长阁下,我们不是要去拜见您的大将军吗?”阿勃林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大老远跑来了,却不是为了见一见那位深藏不露的前“五百夫长”。

    “呵呵,大将军有令,十万大军远巡边地,军务繁杂。先请客人在那个简陋的寓所安住下来,过几日自然会和您详谈!”乌恩其大声传达着军令,那只左手仍然指着前行的方位,右手已经恰到好处抵在了阿勃林的后背,稍微一用力,这位商人就在既定的路线上运动起来了。

    “十万大军?他难道是陆军元帅?”阿勃林差点摔了个跟头,倒不是因为这位蒙古大汉的推动,而是被这句话吓的!一边往前走,他一边回过头来看着乌恩其,面孔几近扭曲,舌头都快掉出来了!

    十万军人的数目,放在当下的欧洲,绝对可以再一次发动一场规模空前的三十年战争了!不说别国,就是眼下的俄罗斯,全部的常备军人也不及如此数目……中国十万军人随便就发派到这个荒凉的东西伯利亚来了,足可见中国的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啊!

    阿勃林心中计较,对自己原本“效忠”的莫斯科政府的前途一筹莫展——完了,完了!莫斯科的贝加尔湖啊算是完了,说不定自己在托木斯克的产业也算完了……

    “哈哈,尊敬的客人,我们走吧!”乌恩其还是大声回应,笑呵呵推着阿勃林从济度的大帐门前经过,入了早就给罗斯使臣准备好的小小“使馆”。

    帐内,济度早就闻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笑着点了点头,一看就是很满意乌恩其刚才的一番颇有用意的说辞。

    但他此时可没有必要去接见阿勃林,或者表扬乌恩其,而是要背着手,继续研究面前桌案上一张刚刚绘就完毕的苏武湖地域图——《提属乌兰乌德舆图》。所谓“提”,是指“提督乌兰乌德等处军务”,这是朝廷在委任济度为“乌兰乌德昂邦章京”时的“附属品”。“属”是指“所属”。如此一来,此图的军事用途一目了然,就是济度所属各军事据点的分布图。

    这是一幅绢质地图,长大约丈余,宽约三尺,以“计里画方[1]”的传统方法绘制而成,上面的山水、湖面、道路、驿站、城堡等标识一应俱全,而且全部是用不同色彩标出的,十分详尽。这项工作是济度进驻苏武湖之初就立即部署的一项大事,几个月下来才绘制完成,可谓煞费苦功。

    但奇怪地是,这副十尺长的地图上,以苏武湖为中心圆点自不必说,而且湖南、湖东的区域也绘制的密密麻麻,但向北、向西却是越来越稀疏,以至于最后到了图的北、西两处边缘,竟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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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计里画方”,是按比例尺绘制地图的一种方法。是中国古代地图上为使地图图形缩小尺寸正确而使用的一种按比例绘出格网的方法。绘图时,先在图上布满方格,方格中边长代表实地里数,相当于现代地形图上的方里网格;然后按方格绘制地图内容,以保证一定的准确性。据文字记载,此法始于我国晋代裴秀提出的“制图六体”原则,他曾以一寸折百里的比例编制了《地形方丈图》。“计里画方”之法沿用1500余年,直到清初,在我国和世界地图制图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在地图投影法和经纬度制图传入之前是中国科学性最强的制图方法。这一方法于13世纪传到西方,被阿拉伯和意大利的地图学学者所采用,其建立的坐标体系被李约瑟称之为定量方格坐标网。计里画方采用正方方格作为网格,每一方格的边长相当于地图的比例尺,因此使用这一方法绘制的地图常有类似于“每方折地百里”、“方括十里”的文字说明,即缩制的比例。利用方格网的控制,需要绘制的地理要素被按一定比例缩制到地图上,并用各种线条、符号、颜色与注记表示,各要素之间的距离即为水平直线距离,可以量度。由于忽略地表曲率,离测绘中心越远则制图误差越大,但在绘制小范围地图时误差可以忽略不计,从而具有一定的准确度。与此同时,基于中国古代绘制地图的目的【中国古代地图作为一种工具主要用于政府分配土地、征收税捐、城市防御、设计和经营水陆交通运输路线,以及管理农田灌溉等】,其变形也并没有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使清第一人(六)

    济度的手指划过面前的地图,从显着标记的“乌兰乌德”开始游走,沿着湖畔一路走向东北,轻松掠过了业已攻克的“巴尔古堡”(罗刹的“巴尔古津堡”)和“巴翁堡”(罗刹的“巴翁托夫斯克堡”),重重敲打了一下“安城”(罗刹的安加尔斯克城堡)的位置。作为罗刹人的杰作,济度对这些从未听闻的要塞大度的宣布“大体”沿用原来的称呼。

    昨天,安加尔斯克这座罗刹人在这里最大的城堡,已经顺利投降,“罗刹堡主”也已经在押送来乌兰乌德的路上了。等到那个叫做“伊万什么什么什么”的到了,就可以找个时间将手头上所有被俘的罗刹人头目集中起来,严加审讯,而后……

    济度想着眼下的策略、今后的步骤,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终于越过了苏武湖的东北角,却停了下来。若是由此向东划过去,在图的最东边就是呼玛尔堡了,中间密密麻麻标识出了许多大清的军镇城池。

    看似颇费了一番思量之后,济度的手指不再犹豫,而是突然猛地折向了西方,迅速滑过大大小小好几个只做了简单标注的小城赛,那里现在也已经驻扎了自己的人马。一路向西,手指终于在那块突兀的空白区域中停了下来。上面,只零星标注了两个蓝点——托木斯克、托博尔斯克!这两个地名,济度是从俘虏那里得知的,也命令图匠按照据乌兰乌德的距离大体做了标注。

    ……军情可贵!降人俘虏口中的情报十分重要!如果在对所有俘获的罗刹军管和官吏加以详细审讯之后。到那时,这苏武湖西边的未知区域,就应该可以知道的更加详尽了。还有那个莫斯科,说是要越过一片不太高的山脉……

    济度想着,不由自主将手指滑向了地图的西缘,轻轻点击着。

    ……这之后,或许就可以等到朝廷的谕旨,也就清楚对那位罗斯使臣该是放、是留,或许是“送一程”?

    想到这儿,济度猛地从地图上抬起右手。在变成了拳头之后。狠狠的打在了苏武湖以西数千里远的空白之处!

    *

    阿勃林算是明白了,对于自己来说,眼前的境遇无非是从一个看押地变换到了另一个看押地而已,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要说有区别。那就是从乌恩其的小营地。来到了乌兰乌德。这个更像是陆军大元帅的“定远大将军”的驻地,十万大军的司令部,或者说眼下整个贝加尔湖地区的管理中心!

    刚才在城内。一路上自己信马由缰,乌恩其也并不加以刻意阻拦,反而是由着自己走走停停、仔细瞧看。似乎对自己,乌兰乌德的一切都不是什么秘密!但到了大将军的营帐面前,却又不让我立即拜见,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清兵的确有自信,他们完全掌控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对于我这个沙皇的使臣都不是秘密了!

    可为何不见我,还要让我来乌兰乌德呢?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一点——清军无比强大?告诉我又有何用?我现在身陷囹圄,脱身不得……

    唉,不去想了,还是担心自己在托木斯克那份丰厚的家产怎么吧——阿勃林懊恼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准备好好规划一下自己资产的未来、这个“未来”现在看可是凶多吉少。贝加尔湖轻易从沙皇这里易手,难保不远之外的托木斯克还能是平安无事的!

    阿勃林这一翻身,怀里的一件东西却露出角来,差一点掉下。阿勃林急忙抓住了它,仔细查看。

    哦,这是巴伊科夫给我的委任书。好在清国人对此不感兴趣,当成了一封普通的俄语书信而已,并未没收。阿勃林百无聊赖的再一次展开了这一张被揉搓的皱皱巴巴的草纸——

    “我,全俄**君主、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大公委任的出使中国的使者,伊万?佩特林?费奥多尔?巴伊科夫,兹委任谢伊特库尔?阿勃林为我的先行者,前往博格达皇帝的住所,并带去部分礼物,以转达沙皇和我的诚意。为此,我授权阿勃林可以在维护沙皇、维护莫斯科中央政府绝对权威的前提下,自由行动。”

    再一次看到这张纸,阿勃林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当时的一个场景,不禁莞尔。巴伊科夫作为沙皇委任的这次出使中国整个使团团队的负责人,在写这封委任状的时候,表现的极为踌躇:提着鹅毛笔上上下下,半天工夫就是写不出一个字!

    最后,还是使团里的文书管受命,亲自提笔,在巴伊科夫口述之下才完成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当时巴伊科夫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各位尊敬的先生,实在抱歉,本人目不识丁、不会写字。见笑、见笑,抱歉了,呵呵!”

    阿勃林自然是含笑应付,和所有人一样。但狡猾的巴伊科夫忘记了一点:早些年他代表自己的老爹,在托木斯克曾和我阿勃林有过一次土地买卖。当时的地契文书,可是年轻的巴伊科夫亲手而为的,字里行间无不体现出一个狡诈商人的吝啬贪婪与诡计多端,令我都自愧弗如!这次出使中国,你为什么就要装作不会写字了呢?阿勃林当时先是百思不得其解,继而明智的想到:他是在装糊涂!

    阿勃林遍观巴伊科夫使团中包括自己在内的十几人,除了一个专门负责记录行程的文书管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太高的文化。但按照莫斯科的规定,巴伊科夫出使归来之后,有向君主提供购货账册的义务。巴伊科夫既然说自己“目不识丁”,就可以在此行中国的过程中中饱私囊,大肆搜刮财务,而后将其中很小一部分上缴莫斯科国库了。充其量再拿出他得利丰厚的很小一部分打发自己和那些随行人员,以求买个“封口”而已!

    可事实果真就如此简单吗?阿勃林始终心存疑虑。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巴伊科夫如此一番做派的真正原委——为了不承担出使万一失败的责任!

    如果达不成莫斯科的愿望,他回到莫斯科之后,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请别人操刀代劳,去撰写给西伯利亚衙门的出使报告。如此一来,许多说法和理由就可以模糊其词、左右逢源了!即便上面追查下来,对他自己有利的地方,巴伊科夫就会自圆其说。那些不利的地方,就会推脱道执笔人和具体执行着的身上了。

    就拿这封委任状来说吧!一旦自己成功达成使命,功劳一丝一毫都少不了巴伊科夫的。但一旦由于自己的失误没有完成最初的目的,巴伊科夫就会借口文书管UU小说有误,他当日绝对没有说过什么全权委任一事,所有的责任都会被我阿勃林和那个愚蠢的文书管承担下来!

    狡猾的巴伊科夫!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过这也没错,换做我也会如此的!现在整个俄罗斯上层,又有谁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利益在纵横捭阖?又有谁是真正为了什么国家、为了“全俄**君主”沙皇的?再说了,这个国家又不是我们自己的,充其量是他们罗斯贵族的!我们这些布哈拉汗国人,和那些哥萨克、立陶宛、波兰、瑞典、日耳曼人等等,都还不是因为武力和强压才屈服于莫斯科,进而充当了他们人数不多、装备落后的军队的马前卒?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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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使清第一人(七)

    阿勃林躺在床上看着那张由文书管撰写的巴伊科夫给自己的委任状,越看越觉着它的分量变得越来越轻,最后简直就是轻如鸿毛、不值一提了……

    终于,阿勃林不再将它视若珍品一般的好好收回怀中,而是随州扔在床上,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说到我,我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不菲家产和丰厚回报,当日何必去莫斯科觐见沙皇,又何必万里遥远的来中国?我若不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又怎么会打算尽早脱身回去莫斯科传递情报、邀功请赏……

    但现如今的形势,让我的这些打算统统泡了汤……慢着!难道就没有任何转机了吗?难道就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巴伊科夫可以留着一条后路,为什么我就不能另辟蹊径!

    西伯利亚地区也好,自己的家乡布哈拉汗国也罢,就算是在欧罗巴诸国,还不是谁强大谁说的算?沙皇的探险队当年源源不断来到这里,不就是用实力说话的?自己的汗国屈从于莫斯科的安排,还不是因为惧怕哥萨克的马刀和莫斯科的射击兵?

    但现如今,似乎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至少是在这里,最强悍的军队是博格达的士兵,最剽悍的军人是清国的骑兵!作为习惯了依附强权、委身求荣的布哈拉商人的优秀代表,我阿勃林骨子里审时度势的优点是那么突出,又怎么能够让自己吊死在一棵行将倾覆的树上呢!

    突然,一副懒散模样的阿勃林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随手抓起了那张刚才已经被自己差点弃之不用的委任书!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形成……

    *

    距离阿勃林栖身小院不远处的另外一座院落中,此时居住的是阿勃林的“副使”、哥萨克人头目亚雷日金,还有那位出了馊主意、非要到贝加尔湖来的小贵族费奥多尔?伊万诺夫。

    其实两人也是在前几天突然被隔离开来,分别关押,不允许再见面。直到今天,两位同僚突然被安排到了一起,而且看押他们的士兵根本就没有一个字的解释。

    一开始,“久别重逢”让二人好一个庆幸,但好景不长,此时。他们已经争吵的不亦乐乎。事情的起因。源自于伊万诺夫极力鼓动亚雷日金帮助自己尽快逃出去。他的如意算盘是让哥萨克人借故打倒守卫,然后出门去抢一匹战马,护卫着他自己一路狂奔逃出这座城塞。说实话,即使亚雷日金再愚蠢。也一下子就能看出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根本就无法实施。而且。一旦落实起来,最先被消灭的将是亚雷日金他自己这个马前卒!

    “亚雷日金,你不要忘了。你是伟大的全俄**君主钦点的使臣之一!你怎么敢背叛我的主人?”伊万诺夫跳着脚责骂对面之人。

    “主人?他是你的主人!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主人了!”亚雷日金同样暴跳如雷,似乎还不解气,又补充了一句:

    “若不是因为你的愚蠢,现在我们早就回到托木斯克了,你也可以继续前行回莫斯科去伺候你的主人了!”

    再一次被揭开疮疤,伊万诺夫羞臊的无地自容。

    是啊,当时自己的确是被什么东西鬼迷了心窍!可自己做错了吗?伊万诺夫并不这么认为。这个粗鲁的哥萨克人怎么会理解像自己这种主子身边的红人所要注重的点点滴滴呢?别说亚雷日金了,就是那个看起来精明的布哈拉商人阿勃林也不会真正明白服侍君主的精要!

    一年前蒙古使臣和阿勃林等几个布哈拉商人千里迢迢到莫斯科贡献礼物的时候,这些人都只是注意到沙皇陛下对那些丝绸和药材的喜爱,却不知道阿列谢克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那一丝贪婪和渴望!但自己多年以来形成的机敏于忠诚,却对这种眼神理解的十分准确——沙皇陛下不单单是喜欢这些东西,而是渴望之极!

    但这一趟跟着平庸的阿勃林去汗八里城,为了达成目的自己也十分隐忍,竟然对博格达皇帝行了什么三跪九叩的大礼,这才总算是不辱使命。可当清国朝廷回赠的礼物清单下来之后,着实令人失望啊!

    要知道,那些从巴伊科夫手中弄来的、送给博格达皇帝的礼物价值总额高达120卢布。而收到的回赠礼品只是几件银器和天鹅绒、绸缎、老虎皮、雪豹皮和海豹皮等等,以及一些带花纹镂空的不知名的物件,虽然阿勃林估算其价值达到了507卢布27阿尔登11/2坚卡[阿尔登和坚卡,应都是沙俄时期的货币单位。不知道与我们熟知的“戈比”和“格里夫纳”有没有关系。本文所列礼物种类是参加《在华俄国外交使者》一书中的资料,缘起于沙俄时代的文档记录《西伯利亚衙门全宗》第535行记载,见之于此书第88页。],远超过付出,但偏偏没有那味著名的中药材!

    当时,自己第一次以沙皇近臣的名义,善意提醒了阿勃林,说阿列谢克陛下对药材的情有独钟,阿勃林这才在返程之前匆匆在驿馆的集市上绞尽脑汁搜刮起来,可效果很不理想。因为博格达皇帝只允许他交易清国政府指定的商品!于是,一段忙活下来,无非是增加了价值262卢布9阿尔登3坚卡的宝石、布匹、银器以及悬钩子根和茶叶!

    所以,当听说蒙古人的地界会有那种从中国来的药材的时候,自己才会断然再一次动用近臣的权威,强行改变了返程路线。收获自然不菲,就在自己如愿以偿得到了那些“植物根茎”之后,偏偏又事与愿违,落入了这贝加尔湖畔的清兵手中!

    眼见伊万诺夫不说话了,亚雷日金以为自己说到了此人的痛处,于是变本加厉的说道:

    “早就听说莫斯科的佞臣各个都是花架子而已,直到我们被你害得做了俘虏,我才真的相信这一点了!”

    “你说什么?你懂什么!愚蠢的哥萨克!”伊万诺夫被无端的指责和诋毁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无名之火一下子用上了脑门!

    “怎么?你还否认?恰恰就是因为你的愚蠢,我们才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你和你的沙皇都去见鬼吧!”亚雷日金毫不示弱。

    终于,闻听自己的主子被辱骂,伊万诺夫再也无法忍受了,所谓“恼羞成怒”,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跃而起就冲上来厮打亚雷日金。若不是随身的武器早就被清兵缴收,看样子他是会玩真格的了。

    亚雷日金作为一名哥萨克头人,虽然养尊处优日久,但血性里的狂暴还是一息尚存的。于是,不用多久,这场“打斗”就以伊万科夫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落下了帷幕。

    “我呸,费奥多尔,你也就是你的主子面前的佞臣罢了,让你翘着屁股在床上伺候阿列克谢还行。动手,你比老子差得远了!”亚雷日金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椅子上,冲着脚下之人说道。

    “我还就告诉你了,老子已经决定了,今天就去找博格达士兵,告诉他们老子投降了!你也不悄悄,好几百骁勇的哥萨克士兵都投降了中国人了,他们吃得好住得好,为什么我就不能?我怎么说还是我们部落的头领,中国人一定会给我一个不小的官职!总比做你们莫斯科的走狗,累死累活、提着脑袋要强!”

    “亚雷日金……你……你敢背叛沙皇……”伊万诺夫哼哼着。

    “去你的沙皇吧,老子要做博格达皇帝的奴仆!”亚雷日金抬起一脚,在门外的清兵冲进来之前,踢昏了这个罗斯没落贵族……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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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〇一章——使清第一人(八)

    济度是趴在地图上的时候,听说两个被自己刚刚下令关在一起的罗刹使臣打起来的消息的。

    “哈哈,不出我所料。快请三位老将军!”济度愉快的从地图上起身,转而走到自己的营帐正中,兴奋地来回踱着步子。

    不一会儿,三位将军一起赶了过来。

    “石将军,你的计策果然奏效!”济度恨不得和石廷柱击掌相庆。

    “是吗?哈哈,天助我大将军!”石廷柱自然是将功劳推到济度身上。

    “好!如此一来,就可以继续依计行事了!”蓝拜也是十分愉悦。

    “你们啊,都被老石的汉人做派带坏了!打仗嘛,非要弄些尔虞我诈,累不累啊?”济席哈一如既往,对其他人加以嘲弄,以突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我说老家伙,你还想不想西征了你?若不想,我们也就不替你费这番心力了!”蓝拜气呼呼回过头去。

    “别啊,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的?老蓝,说好的事情不许变卦哈!”济席哈焦急的嚷着。

    “哈哈,两位将军,我们还是听听大将军的排布吧!”石廷柱笑着打哈哈。

    “承让。既然如此,济度以为,现在就可以安排那个阿勃林和他的所谓副使见面了。”济度笑着说道。

    “好!那个阿勃林已经进了乌兰乌德?”石廷柱关切询问。

    “来了。乌恩其带着来的。”济度笑着点头。

    “一路上……”

    “一路上就按你石老将军说的,随着他的心劲儿。想去哪就去哪儿,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那药粉作坊?”石廷柱还不放心。

    “去了,听说当场就傻在那里了!哈哈!”济度开怀大笑起来。

    “好!哈哈!他能有如此反应,看来那个罗刹工匠说的还真是不错!那套碾磨应该是泰西各国最为精妙的物件了!”石廷柱也是大喜过望。

    “哈哈,应该不差!”济度笑得更开心了。

    “我说你们几位,汉人不是说那些东西都是什么奇技淫巧之物吗?你老石还如此看重?”济席哈反驳一句。

    “这个……”石廷柱一时没有什么好托词,竟被问得一愣。

    “这个什么这个!叫我说啊,你做得好!管他什么奇技什么淫巧的,两军对垒,能把敌军灭的底儿调就是好东西!你若不敢要。就归我蒙古镶蓝旗!”济席哈这才说出了真心话!

    “好你个老江湖!那可不成!”蓝拜急忙出来打圆场。接着说道:

    “我来问你,你的蒙古镶蓝旗下可有老石手下那许多工匠?”

    “这……”济席哈一下子泄了气。

    “所以,还就要放在汉军镶蓝旗才能使得!再说了,我们三个虽分别为满、蒙、汉镶蓝旗的固山额真。但整个镶蓝旗不全奉叔和硕郑亲王家的贝勒为旗主?说到底。我们都听大将军的。所以有了好东西。大将军岂能忘了我们几个?”蓝拜适时将话题引到了济尔哈朗、济度之父身上了。

    “承让承让,这旗务,虽然我那三弟、敏郡王勒度暂理着。但军务还是三位固山额真说的算啊!三位定了主意,我想勒度自然是会欣然应允的!”济度闪烁其辞。

    这也不怪济度,作为宗室,八旗旗主这个名义上的各旗总头都是爱新觉罗家族的,而且部分满蒙汉军,全都归属一旗旗主。但在顺治朝,各旗的兵权早已被各自的固山额真所实际掌控了。所以济度才要如此推诿一番。

    “大将军客套了。旗务不论,单说今日军务,您可是钦命的定远大将军,我们自然唯您的马首是瞻!是不是啊,诸位?”石廷柱作为既得利益者,已经在济度的允许下掌管了那套先进机械,自然不会改变现状。

    “是是,老石说的没错!”蓝拜和济席哈赶紧附议,生怕说的慢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三位老将军抬爱济度!好,既然如此,我意等那罗刹玩意儿出了好药料,你们三旗自然是平均分担的!”济度心满意足。

    “好,老石啊,到时候不许耍赖哈!”济席哈急忙跟进。

    “济席哈将军取笑了,石某岂敢违抗大将军军令!”石廷柱慷慨承诺。

    “好!我蓝拜就此拜托石将军了!”蓝拜也表明了态度。

    “好说好说!各位,大将军,那下一步?”石廷柱一口应承下来,也第一个将话题引入正常程序。

    “下一步,就是尽早让罗刹人的使臣为我所用。而后嘛,就看济席哈老将军的蒙古镶蓝旗了,看这些蒙古勇士能否重走成吉思汗的征途了!哈哈!”

    “哈哈……”四人再一次气氛融洽的笑了起来。

    *

    就在中军大帐里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名清兵敲响了阿勃林的房门。

    “请进!”阿勃林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还是让他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将那封委任状重新收好,这才起身恭候来人。

    “尊贵的客人,大将军有令,请您走一趟。”这位通晓蒙古语的士兵客客气气说道。

    “啊,太好了,我正要求见你们大将军呢!那我们走吧!”阿勃林喜出望外,抬腿就走。

    通禀的清兵嘴角轻抬,却没有其他言语,低头走了出去,牵头带路。

    几个转弯之后,阿勃林来到了另外一处院落门前。

    “客人,到了。请进吧!”带路的清兵笑着说道。

    “什么?不是去见大将军吗?”阿勃林大惑不解。

    “哦,我们大将军说了,您进去之后,自然知道何时再求见我们大将军为最好了。请吧!”

    说完,清兵不再多说,回头和门口肃立的卫兵点了点头,就迈步当先而入。

    “自然知道?我如何才能自然知道?”阿勃林一头雾水,也只能随行而入了。

    深秋的乌兰乌德上空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将不大的院落照耀的欣欣向荣。这是一座简单的小四合院,庭院当中似乎保留了几株原本就生长在这里的高大白桦树,高耸入云,更加映衬出这座小院的崭新。

    中轴线上的正屋大门敞开着,上午的阳光让阿勃林一眼就能瞧见里面是或坐或站着七八个兵士,此时他们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看着自己。

    “这边请!”领路人站在庭院当中,回过身来毕恭毕敬的将阿勃林指向东首的一间厢屋。

    “好的。”阿勃林并没有急于转向,而是先冲着观察自己的那一屋子清兵按照阿拉伯的理解,行了见面礼。屋里的人们纷纷站起来,冲他点头示意。

    有了这番交流,阿勃林心下大宽。至少这一行是吉多凶少的,否则如狼似虎的博格达士兵绝对不会对自己礼待有加。放宽了心之后,他这才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东边的这间厢屋是照耀不到上午的阳光的,而且还门窗紧闭,似乎里面还不是传出什么人的哀叹之声,对比着庭院里的情景,倒显得有些幽暗阴森一般。

    “吱扭——”

    领路人打开了房门,自己并没有进去,而是将阿勃林让进了屋里。

    “尊敬的客人,我叫舒温。有事的话,你可以叫我。”

    “谢谢舒温阁下!”

    阿勃林急忙转过身来冲着这位刚刚认识下级军官致意,舒温笑着关上了他面前的房门。

    乍一从阳光明媚的院落踏入略显昏暗的房间,阿勃林的眼睛尚未适应光线差别带来的暂时失明,他只能先站着不动,使劲眨着眼睛尽快适应。就在此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句俄语——

    “是你!阿勃林!”

    怎么这么熟悉的口音,夹杂着哥萨克的鲁莽和粗俗?

    “是……亚雷日金?”

    阿勃林大出意料,急忙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来。当他重见光明之时,眼前果然是自己的“副使”、那个彪悍的哥萨克人!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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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〇二章——使清第一人(九)

    阿勃林见到许久未见的同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好!是惊喜,还是懊恼!毕竟,刚才自己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打定了主意,可偏偏“忘记”、或者说“笃信”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使团中自己的任何一个同伴了,即使再见面,也将是剑拔弩张、不共戴天了。可谁承想,现在就这么快同处一室,而且还是在没有清国高级官僚的陪伴之下!

    要知道,自从几天之前“百夫长”乌恩其带着伤回到营寨之后,不知道他是为何下达了新的命令,反正他和亚雷日金两人和那个可恶的“贵族老爷”伊万诺夫就不被允许再互相见面了。当时,说实话,尽管阿勃林有些时候还禁不住喜欢这种不被两个蠢蛋无休止骚扰的日子,可以用来静心思考下步打算,但了无音讯总是让人心中惴惴不安的,生怕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进而波及到自己。

    稍作犹豫之后,聪明的阿勃林决定按兵不动,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的同时,先稳住自己这位哥萨克同伴,然后见机而动。

    于是乎,在亚雷日金看来,这一晃许多天阿勃林应该有的隐约不安,终于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得到了部分缓解。他脸上那份唯一的疑惑,应该就是不知道伊万诺夫身在何处的缘故。

    同样也已经做出了一个艰难抉择的亚雷日金,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阿勃林。和自己一样已经拿定了主意,下一步就是要“考验”一下对方的何去何从了!

    所以,此时的屋中,两个久未谋面的同僚此刻虽然未必欣喜若狂,但在同病相怜的“囹圄”之中久别重逢,还是很“庆幸”的。

    “阿勃林,我还以为自己要被送上绞刑架了呢。再见到你,我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亚雷日金首先伸出了双臂,有些“激动”的欢迎自己的同伴。他已经和伊万诺夫彻底闹翻了。三人“领导小组”的最后一位成员就是必须要拉拢、或者说需要尽早辨识敌我的重要角色。

    “哦……我也要感谢真主安拉的眷顾!我的朋友、勇敢的哥萨克勇士。我忠诚的亚雷日金!”

    说实话,阿勃林倒未必和亚雷日金表现出来的“小激动”一样的真心欢喜,但还是很“应景”的拥抱了这个哥萨克人。

    哥萨克从中亚人的怀中轻松解脱出来,一边拉着阿勃林坐下。一边开启了话题。

    “来。快坐下。我的正使大人!”亚雷日金殷勤的将阿勃林按在了座位上,自己却在地上站着,并未一同落座。阿勃林只能在蛮力作用下乖乖就范。却保持着一颗警觉的心——笑而不语、以静制动。

    “亲爱的阿勃林,你可知道这里是一座新城,就在贝加尔湖畔,规模确实不小,叫做乌兰乌德?”

    “哦,你说的不错,我的朋友!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我刚到此地。”阿勃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慢吞吞思索着回答,却十分明智的省去了自己见到的许多细节描述。

    “你说什么?今天刚到?怪不得我想念了你好久今日才得以重逢!我们可是来了好几天了。”亚雷日金作为一个“直率”的哥萨克头人,自然不会去仔细揣摩此行的正使、布哈拉商人为何会被故意拖延几日才到。

    “是吗?你们?你是说,你和费奥多尔?伊万诺夫一起来的?你们一直没有分开?”阿勃林却必须注意这个环节。此时的他,也需要尽早分清楚自己的两位同伴是否值得自己下一步的拉拢和结盟。

    “是的,我的朋友。我和那个沙皇的佞臣一起来的,不过可不是形影不离!我们也是分开居住的。这里是我自己的住所。”亚雷日金想起刚才自己胖揍了伊万诺夫一顿,脸上有些不太自然。

    “那……他在哪里?”阿勃林想到自己业已形成的打算将会对这两个同伴带来的影响,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他住在哪里我不清楚,不知道。应该是在什么地方就医吧……”亚雷日金半遮半掩的说,用词有些颠三倒四。

    “就医?他什么时候负伤了?伤得重不重?”阿勃林乍一得知这条消息,反而有些小激动,伸直了脖子追问。

    “嗯,就在刚才,被我教训了一顿!可惜没有当场打死他,省得日后再给我们增添麻烦!”眼瞅着躲是躲不过去的了,亚雷日金决定坦诚相告。

    “什么?他被你打伤了吗?”阿勃林吃了一惊,不知道因为什么。

    “是的。阿勃林,他果真是一直那么愚蠢!他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自己的落魄贵族身份,处处都要指挥我,要我完全服从他的意愿!这怎么能行?他的愚蠢已经害了我们一次了,不能让他再来一次!不是吗,我的朋友?”亚雷日金小心翼翼对着阿勃林说着,下意识再一次攥紧了拳头……

    “那是自然!我的朋友!”阿勃林注意到了对面那双大拳头的战备状态,一下子明白了伊万诺夫先生是为什么负伤的了。

    “可他又要做什么愚蠢的决定呢?说来听听,让我也知道他的蠢驴脑袋里又有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吧,哈哈……”阿勃林尽量稳住亚雷日金,并且站起身来,貌似要一边走动一边好好听,其实是在慢慢向门口移动。他知道,舒温此时一定就在门外等着自己的招呼。

    一旦确定亚雷日金是因为要誓死效忠莫斯科而暴打了持不同意见的伊万诺夫,那么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早作准备,关键时刻大呼救命、夺门而去才是正途!

    “那头蠢驴,哈哈!”亚雷日金也站起身来,跟着阿勃林在转圈,拳头早已握紧,却背在身后,口中继续说道:

    “他到现在还想着要听命于莫斯科的阿列谢克,非要和博格达皇帝摊牌,你说这可能吗?”

    “什么?你再说一遍?”

    阿勃林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更不敢相信粗鲁的亚雷日金会和自己一样是“识时务”的俊杰!在阿勃林的预判里,一旦自己说出了下一步的打算,最有可能见风使舵、满口应承的就是那位咋咋呼呼、满脑子金钱享乐的贵族伊万诺夫。而鲁莽的亚雷日金,八成会粗野的固执己见,成为自己计划的绊脚石。

    况且,亚雷日金的说法,不一定就是事实。这说不定还是他和伊万诺夫设计好的诡计用来考验自己,千万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心。

    “他劝我抛开你,全权代表莫斯科,去和这里的军政长官谈判,说你只是一个属国商人,而我才是正使,从而要求中国人立即释放我和他,然后我们去托木斯克调集兵马,一举扫平这里的博格达军队……”亚雷日金明智的不提自己的观点,而是用伊万诺夫的论调继续试探阿勃林。

    “哈哈,一举扫平?这的确是他那蠢驴脑袋才能想出来的法子。你知道吗,亚雷日金?整个贝加尔湖已经被中国人占据了,他们自己也承认,至少有十万正规军!”

    阿勃林暂且不计较亚雷日金是诈还是真,先用自己掌握的信息镇住他再说。

    果然,这句话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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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〇三章——使清第一人(十)

    “什么!你说什么?十万?居然有十万人这么多!我的圣母玛利亚!”

    果然,亚雷日金的第一反应印证了阿勃林的初步判断。原本还在“拉磨转圈”的这位哥萨克头领刹那间脚底打了滑,差点栽了个跟头,一脸惊恐的望着阿勃林。那种惊恐绝对不是顷刻之间就能拼凑出来的表情,而是发自肺腑的恐惧使然。

    “不错,真主保佑!原本我们以为的那个五百夫长,其实是个陆军元帅!这一路上,我也看到许多传令兵往来穿梭在湖滨的驿路上,一看就知道博格达士兵的军营散落在各处,绝对不可能只有原来我们知道的那一处!”

    阿勃林判断亚雷日金不像是故弄玄虚,反而心中轻松下来,用基本实事进一步刺激头脑简单的亚雷日金。

    “哦……我们没有死,简直是奇迹。天父保佑啊!”亚雷日金虔诚的停下脚步,用三根指头在胸前划着十字,默默祈祷,心中也暗暗庆幸自己刚才终于站对了阵营,痛扁伊万诺夫一顿现在看来是绝对必要和十分及时的!

    “亚雷日金,那你怎么对伊万诺夫这头蠢驴说的呀?”阿勃林准备一探究竟了。

    “我……”

    哥萨克人刚要脱口而出,突然灵光一现,用起了自己的头脑,于是虚伪的笑了笑,继续开始在阿勃林身前两步远的地方兜着圈子,幽幽说道:

    “我怎么说并不重要,呵呵。但我的朋友。你以为,伊万诺夫的话可行吗?”

    “这个嘛……”

    阿勃林被反问一句,仓促间也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

    于是,两位沙皇特使委派的先行使团的正副使臣,就在屋子里互相绕着圈子、对视着——阿勃林始终在房门一侧来回转圈,亚雷日金始终紧握着双拳,蓄势待发……这一切看似是两个同伴因为一件棘手的事情踌躇不决、沉思踱步,其实是在互相试探,等待对方首先表态。

    突然,或者说“终于”。房门被从外面一下子推开了。这个小插曲让屋里的两个人措手不及。又或者说期盼已久。

    “两位客人,大将军有令:罗刹国使臣一行多日未曾相见,今日你们三人便可于此地相聚,好好叙叙旧!请伊万诺夫阁下入内吧!”

    说话的。就是那个把阿勃林引入此屋中的舒温。阳光中的他就像“天使”一般出现在光明之中。接着他一侧身。趁着屋里两个人努力调整双眼的焦距的时候。舒温背后出现了两个士兵,架着一个半死不活、步履蹒跚的人走了进来。

    “哎哟……偶不进去……奥哟……偶要见你们的主管!”

    那个被夹进来的人耷拉着脑袋,却是用俄语在支吾着。

    “伊万诺夫?”阿勃林当先喊了一句。

    不错。正是倒霉的蠢驴费奥多尔?伊万诺夫。他的脖子上贴着一贴药膏,这也是全身上下唯一可以算作被“医治”过的地方了,顶着一双“熊猫乌鸡眼”,嘴角的血迹尚未擦拭赶紧,就“呜呜”哭喊着回来了。虽然喊的是俄语,但口齿已经十分的不清晰了。这是因为他的几颗门牙已经不知去向了。

    “阿勃林使臣,大将军说了,你的随从只不过是皮肉伤,外加掉了三颗门牙而已,并无大碍,修养几日就能恢复如常。不过,一旦他恢复如常了,到时候你们自己人之间再相互斗殴可就不好了,传出去还以为是我们怠慢了客人一般呢。”舒温笑吟吟的说道。

    “哦,谢谢你们的大将军……”阿勃林抓住机会,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倒霉蛋伊万诺夫,并且故意去摆弄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颊,一边使劲捏,一边说:

    “伊万诺夫,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

    “嗷——疼死偶了!嗷——”伊万诺夫鬼哭狼嚎起来。

    阿勃林这才确信,他的伤情并非是故弄玄虚、掩人耳目。

    “使臣先生,大将军还说,你们这几日就应该商量出个办法,三位意见一致也罢,意见不同也好办,哪种意见人数占优就可行,剩下的可是累赘……别再拖延时日了,天时、地利、人和,你们哪一样都不占。否则,过几日就又与今日不同了。你们两个,留下帮衬、照应着!”

    “嗻!”

    舒温用蒙古语意味深长的说完,先停下来看着阿勃林片刻,又冲着两个士兵做了吩咐,这才独自走了出去,并从门外再一次关上了房门。

    于是,两名清兵背靠房门,肃然而立,却突然动作划一的松开了一直紧握佩刀的左手,将两只胳膊合抱在了胸前。

    阿勃林作为走南闯北的商人,那是何等精明?于是瞬间就理解了什么是“意见一致”、“意见不同”和“累赘”的意思……

    “伊万诺夫,你还敢回来!”

    一旁的亚雷日金一俟那个中国人出去,就凶相毕露,挥着拳头步步紧逼半死不活的伊万诺夫。

    “亚雷日金,别打了!我……我听你的还不行吗?投降博格达皇帝就是了……别打了……别打了!”

    被打怕了的伊万诺夫下意识靠着墙壁往后退,似乎刚才晕晕乎乎的,没有发现阿勃林也在屋里。

    “亚雷日金,你等一等。”

    阿勃林急忙劝慰,此刻貌似不存在少数人了,意见取得了一致就更好办了。

    “谁?谁在这里?是阿勃林吗?”伊万诺夫努力睁大他唯一一支能够睁开的眼睛,吊斜着望向说话之人。

    “不错,是我,谢伊特库尔?阿勃林!”

    阿勃林这是已经是判断分明了——刚才一定是亚雷日金要降,伊万诺夫不从,才被暴揍一顿。

    “阿勃林!真的是你!”

    伊万诺夫似乎看到了救星一般,瘸着一条腿,就向阿勃林扑了过来。阿勃林有些厌恶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恰好让这位昔日趾高气昂、不可一视的贵族老爷结结实实摔倒在了地上。

    “哎哟……哎……阿勃林,快!快制止你的副使,这个背主求荣的哥萨克叛徒!亚雷日金要背叛我们至高无上的沙皇!这还如何了得?我命令你,立即撤销他的一切官职!而且,而且我们要代表沙皇、伟大的阿列谢克**君主,谴责他……哦……不!审判他!”

    刚才屈从于暴力而委曲求全的伊万诺夫,此时忍着剧痛躺在地上,努力抬起头寻求阿勃林的帮助,口齿也变得异常清楚明白,并且再次表达了忠诚于莫斯科的“坚强意愿”。

    “阿勃林,你可想清楚了!”

    亚雷日金暂时没有动作,而是警惕的望着阿勃林。

    “亚雷日金,我想清楚了。”

    阿勃林说着,冲亚雷日金点了点头,接着蹲了下来,盯着伊万诺夫说道:

    “我们不能投降,是不是?”

    “是的,哎哟……我们绝不投降!忠实的阿勃林,沙皇陛下没有看错你!回去我就会向沙皇说明你的功劳的……”伊万诺夫呻吟着重申自己的态度。

    “谢谢你!贵族老爷!”阿勃林突然起身,盯着门口的一名清兵,更准确的说是盯着他腰间的佩刀。

    “唰——”

    那名被盯着的士兵不再袖手旁观,而是用左手拇指将佩刀从刀鞘中顶出来一截,露出了一丝寒光,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就像一盏明灯,将刀柄的位置清楚无误的标识了出来。而后,他又重新双臂环抱胸前了。另一名兵士却是警惕的将左手握紧了自己的刀鞘,隐而不发。

    阿勃林不再迟疑,一部抢上前去,伸手就抓住了那柄已然出鞘的雁翎刀!说也奇怪,两名清兵却一直毫无反应!

    “唰啦啦——”这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噗嗤——”这是紧接着刀锋割肉的动静。

    “呜呜——”这是杀鸡一般的哀鸣,却发不出任何一种声调,只能是从破损的喉咙和声带里产生的声响而已。

    顷刻间,人体翻滚的碰撞声响、利刃屠戮的沉闷之声,虽然不能洞穿屋顶,却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不久,小院里继而又陷入了更加恐怖的死寂,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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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使清第一人(十一)

    阿勃林手提着那杆顺着血槽与刀刃不断滴血的雁翎刀,怒不可遏的望着底下垂死挣扎、却早已发不出半点呼喊声的伊万诺夫,就如同一位乡间的厨子,第一次宰杀了一只硕大的公鸡一般,执着的等待着这只可怜的家禽翻滚最后一个跟头。

    第一次操刀屠杀的阿勃林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和技巧,刚才以“讯雷不及掩耳盗铃铃儿响叮当”的速度抽出了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清兵佩刀,抬手就是一割,十分准确的切开了仰卧在地上的沙皇佞臣的喉咙。只一刀,伊瓦诺夫的喉腔内就四射出一片血雾,经久不息,良久才变做汩汩冒溢,以至于最后的点滴外渗……

    其实布哈拉商人并不知道,那柄寒光外露的雁翎刀,并非就是专门为他阿勃林准备的。舒温做这一番安排之前,只是听了济度的吩咐,说三人之中总会有人去抓这杆刀,也总会有人死于非命。但无论是谁操刀,又或是谁丧命,余下的两人终究会认清形势、转投大清的。

    “亚雷日金,你可赞同我的做法?”

    阿勃林血刃在手,目光暂时从地上垂死之人跳开,一下子投射到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哥萨克人的脸上。

    “阿——阿勃林——我——我赞同!”

    亚雷日金虽然见惯了血雨腥风,但是亲眼见到平日里弱不禁风、唯唯诺诺的布哈拉商人出手杀伐如此果断,还是有些心悸。急忙磕磕巴巴回应道,生怕稍一耽误,自己的脖子上也来这么一下子!

    “你赞同?呵呵,你当然赞同!刚才你不还说后悔没有一拳打死他,免得给我们添麻烦吗?我替你了结了他,随了你的心愿,不是吗?”阿勃林作势动了一小步,目光里杀气腾腾。

    “我后悔?我——”亚雷日金闻听伊万诺夫之死其实是为了自己实现未尽的报复,一时有些备受冤枉的情绪,没有立即应承。

    “你什么!”

    阿勃林低声追问一句。此时根本不必大呼小叫。越是低沉的语音。越能衬托发话之人的冷峻与残酷!以至于这让亚雷日金根本没有勇气再去辩解自己刚刚背上的这个黑锅。

    “啊——”

    亚雷日金下意识向门口的两个博格达士兵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失望的发现那二人只对地上的将死之人感兴趣,连阿勃林手中的兵刃都视而不见。

    “是!是的,我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幸亏阿勃林老爷你出手果断。了却了一件大麻烦!”

    说着。亚雷日金壮着胆子凑上前去,用自己的右脚给了伊万诺夫最后一击。这一脚之后,没落的罗斯贵族、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的宠宦、费奥多尔.伊万诺夫。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哥萨克头目用自己的语言和行动说明,他的确是一位“识时务的俊杰”!

    终于,在确定伊万诺夫已经气绝身亡之后,阿勃林颓然失手,那柄长刀“哐啷”一声跌落地面。他自己也“噔噔噔”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看到阿勃林手中刀终于落地,哥萨克人也身子一软,如一摊烂泥一般俯卧在自己的床上。

    一名清兵默不作声的上前捡起自己的佩刀,十分利索的将血污在伊万诺夫的尸身上来回蹭了一趟,又精准的一下就把刀尖捅进了左手里的刀鞘——“哗楞楞”,利刃入鞘!

    “舒温先生!请您进来吧!”

    阿勃林在金铁之声的提醒下回过身来,冲着门外用蒙古语喊道。

    不出所料,应声而入的,正是适才引路的清兵舒温。

    “哎呀!尊贵的客人,这里发生了什么?”舒温一下子就看到了地上的尸首和大滩的血迹,显得惊讶不已,急忙问道。

    “呵呵,阁下,此人想要潜逃回莫斯科,去和他的沙皇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我们是贵国博格达皇帝的客人,又岂能如此下作?三言两语不和之后,我的副使亚雷日金先生和伊万诺夫厮打了起来。我一时无奈,抢过这位士兵的佩刀想吓唬吓唬他二人,没想到——唉!一时失手错杀了伊万诺夫!”阿勃林自说自话的讲出了五分钟之前刚刚想出的借口。

    “哦,原来如此!可惜了,你们可都是我大将军的客人啊!既然事已至此……来人!”舒温恍然大悟,却不再“惊讶”如初了。

    “奴才在!”他身后两名士兵终于恢复了应有的警觉。

    “将这个罗刹人的尸首抬出去,再找人将客人的房间收拾干净!”

    “嗻!”

    眼瞅着两个士兵忙碌起来,阿勃林知道这件事情如自己所料,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知二位客人,现在可有什么打算?”舒温平静的问道。

    “阁下,我们——”阿勃林回头先瞅了亚雷日金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后,接着说道:

    “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就准备宣誓效忠博格达皇帝!”

    “效忠我们皇上?呵呵,说得轻巧。”不料舒温根本对此没瞧上眼。

    “阁下,我有重要军情提供给您的大将军!”亚雷日金一下子想起什么值钱玩意儿一样,急劳劳说道。

    “哦?”舒温抬起了眼皮。

    “是的,我也有要情报向大将军禀报!”阿勃林憎恶的瞥了亚雷日金一眼,也不甘示弱的表态。

    “是吗?你有重要军情?你有要情?看来你们说的还不完全是一回事吧?”舒温清楚地分辨出其中的区别来了。

    “阁下,我们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还请你替我们通禀一声吧!”阿勃林言词确确,苦苦哀求……

    *

    阿列谢克一世的使臣,费奥多尔.伊萨科维奇.巴伊科夫,此时正带着他余下的七名随员,艰难的跋涉在南阿尔泰山的东部山脉之中。

    两周前,这位大贵族的后裔带着自己的团队离开了额尔齐斯河,由相对轻松的水路改为陆路前进。现在,他们在卡尔梅克人[1]和布哈拉人向导的带领下,已经在山间草原上行进了两天了。点缀点山脉之间的草原可谓星星点点、星罗棋布,可就是没有水源地,更没有什么牧场,这让巴伊科夫心中不免打起鼓来。

    “巴巴托夫,这条路你以前走过吗?”巴伊科夫惴惴不安的问着身边的一个人。

    “巴伊科夫老爷,没有问题的,作为一名布哈拉汗国的商人,我向真主安拉保证,这条路我不止一次走过!而且,再走两天,至多三天,我们就会进入蒙古人的地域,他们的小镇位于一座盐湖的湖畔,那里出产的湖盐洁白可口……”

    说话的巴巴托夫是阿勃林的同乡,也同样以往来中亚与中国之间行商而发家,这次作为巴伊科夫使团的一员,随同前往中国进行他渴望已久的贸易。

    “可一路上为什么至今还没有看到阿勃林的踪影?难道是他不知道路?还是你这个狡猾的奸商不敢承认自己的过错?”

    巴伊科夫很不耐烦的打断了巴巴托夫正在进行的中亚地理知识普及,问出了一个许多日以来一直挥之不去的疑问。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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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卡尔梅克人属于厄拉特蒙古之土尔扈特部。从1628年开始游牧于伏尔加河下游一带。当沙皇俄国的势力扩展到伏尔加河之后,土尔扈特部便处于俄国压迫之下。俄国强迫土尔扈特人改信东正教,通过不平等条约取得经贸特权,又对土尔扈特部强行征兵,造成部众人口大减。在这种情况下,土尔扈特部渥巴锡于乾隆三十六年冬率领部众东迁时为清朝的中国,被清政府安置于新疆。据说列宁有部分卡尔梅克血统。(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使清第一人(十二)

    巴伊科夫终于提及了阿勃林的去向,着许多日以来的疑问,也一样让巴巴托夫困惑不已!按理说,同是老江湖,巴巴托夫对阿勃林的能力还是心知肚明的,他绝对不至于在这条老路上迷失方向。但现实却是这位老兄现如今杳无音讯,着实可疑!

    “这个……尊敬的巴伊科夫老爷,这条路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可以向真主保证!沿途我们所看所见,所有的城塞、寺庙和山峦湖泊,也都证明了我们此行路线的准确无误。”

    面对大贵族老爷的诘问,巴巴托夫眨着一对眯缝眼,稍微做了一个短暂的思索,就给出了一个事实胜于雄辩的理由,并为自己终于找到的这个充足理由而沾沾自喜起来。

    “至于说阿勃林那家伙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嘛……或许是这个狡猾的奸商拿着您给他的货物,或者是博格达皇帝交换给我们的贵重商品,去往别处发财去了。”

    巴巴托夫不失时机再一次在贵族老爷面前极力贬低自己国人的能力和操守,以突显自己的精干与忠诚。

    “好吧。如果真如你所言,等我见到了阿勃林和亚雷日金,还有伊万诺夫这三个愚蠢的家伙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巴伊科夫无奈的选择了忍气吞声,却没有像几天前一样对巴巴托夫许诺什么取阿勃林而代之、成为沙俄第一布哈拉商人的空话。

    在他眼中,这些布哈拉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家伙。谁都是半斤八两,绝对不能称得上是忠诚可靠的朋友。他们只会效忠于金币和卢布,在这个前提下,强大富庶而杀伐果断的沙皇才会是他们的主人。上帝知道,如果沙皇阿列谢克没有了这两样,这些布哈拉商人一定会是第一个弃之而去的叛徒!

    在两人指摘阿勃林一行的时候,他们哪里能够知道,阿勃林他们的确是“去了别处”的——去往贝加尔湖方向了!不过却不是这位布哈拉商人贪婪使然,而是拜费奥多尔.伊万诺夫的愚蠢所赐,才放弃了巴巴托夫和阿勃林都忠实执行的一条既定的往来中国的“最佳路线”。

    十七世纪俄罗斯人越过乌拉尔山向东扩张。北京是这一时期俄罗斯与中国接触的关键地点。它不仅仅是俄罗斯使团出使的目的地。而且是他们进行“地理探索”的主要考察对象。

    在佩特林使团[1]出使明代中国之前,俄国人对中国的情况了解甚少。到了巴伊科夫这次使华之前,世界公认的自欧洲前往中国的道路,除了海路。陆路只有两条:第一条陆路是由印度去中国。当年耶稣会士为印度名王莫卧尔儿了解有关中国的情况。走的就是这条路。第二条陆路是由波斯去中国。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好在佩特林开辟了一条完全不同的经由中亚而前往中国的道路。到今天,巴伊科夫又明智的选择了早就穿梭往来布哈拉、蒙古台吉领地和中国的布哈拉商人来做伴侣。从而在不知不觉中开辟了一条明确的俄中“交通之路”。

    这条线路完全有赖于布哈拉人的经年行商而做出的贡献,那就是从托博尔斯克出发,乘平底船溯额尔齐斯河逆流而上,先到达叫做白水河的河流和与之不远的著名的亚梅什盐湖一带后,开始进入卫拉特人的势力范围。

    如果一切按照既定路线行进,他们首先会见到一座卡尔梅克人【即卫拉特】寺庙。大约一周时间,又会抵达一座喇嘛庙。喇嘛庙有庄稼地,由布哈拉人耕种。从喇嘛庙走半个月,就到了贝什喀河。在贝什喀河汇入额尔齐斯河之地,正在建造一座城,工匠全部是来自中国内地的【这在理藩院满文题本资料中有明文记载】实际上,所谓的“城”,指的是“阿巴赖寺[2]”。

    从贝什喀河出发经半个月的行程就可以到达“特穆尔绰尔郭河”。从此河以南,就变成了准噶尔部的牧地了,具体来说就是准噶尔蒙古阿巴赖【俄文一般翻译为“阿勃赉”】台吉的兀鲁思【蒙古诸王的分地称作兀鲁思,就是其游牧之地】。其中最最重要的标志性地标物,就是著名的斋桑泊[3]!

    这之后,他们将通过蒙古地区到优美的中国城市“库库屯”【呼和浩特前身】。库库屯地处塞外草原,是防御喀尔克蒙古人的前哨,由该城再走两个礼拜便到北京。

    “但只有天父知道,阿勃林现在去了哪里!”巴伊科夫想着。

    他的使团从托博尔斯克出发的时候,一共是十五人,除了沙皇钦点的近臣费奥多尔.伊万诺夫、托博尔斯克城的布哈拉商人谢伊特库尔.阿勃林、哥萨克头领彼得.亚雷日金这三人之外,还有同为布哈拉商人的巴巴托夫、图林斯克商人奥尔丘什卡.达尼洛夫、托博尔斯克火枪兵五十人长伊瓦什卡.尤菲米耶夫.乌斯丘扎宁,以及军役人员米季卡.曼诺沃、伊瓦什卡.马梅金、格里什卡.普罗克申、格里什卡.伊林,以及其他四名军役人员。

    为了将此行失败的风险降到最低,巴伊科夫“聪明的”从两名布哈拉商人中挑选出阿勃林,除了自告奋勇的伊万诺夫和亚雷日金这三人外,他又十分“大度”的从八名负责护卫的军役人员中亲自挑选了四人,随同阿勃林作为先导队伍,先期将近半年就向着汗八里城【北京】进发了。非但如此,巴伊科夫还把在托博尔斯克贸易来的诸多送给博格达皇帝的商品中的相当一部分价值不菲的礼品“慷慨”的交给了阿勃林来使用!

    按照约定,他们这两支队伍应该在一个月前于“斋桑泊”附近重新汇合的。为了这个目的,巴伊科夫甚至故意拖慢了行程,在阿巴赖台吉的地方耽搁了许久,为的就是给足阿勃林与博格达皇帝交易的时间。【按照科学出版社东方文学总编辑部1966年翻译出版的《在华俄国外交使者》一书刊载的两份后来巴伊科夫使华条陈文本,这段时间他为何在蒙古阿勃莱台吉所在耽搁许久也是言语不详,给我们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据此,弘毅做此安排,也算是别出新意了,其实历史的真相早就湮灭在过往不得而知了……】可眼瞅着严冬就要来临,阿勃林一行依旧了无音信。无奈之下,巴伊科夫只好告别了阿巴赖台吉,带着自己的队伍继续东行。

    但这个可恶而狡猾的“不花刺人[4]”,我实在是不该如此轻信你的能力和忠诚!巴伊科夫越想越懊恼。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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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618年5月,以伊凡.佩特林为正使,安德烈.马多夫为副使,随员有皮亚图卡.基热洛夫等的俄国使团—考察队组成。尼古拉祭日(5月9日)从托木斯克动身,同年9月到达北京。佩特林的《见闻记》所说的远行路线和行程日期是:由托木斯克骑行十日(莫斯科文本为12日)到达吉尔吉斯地区;由此骑行六日到达阿巴坎河;由此骑行九日到达克姆齐克河;由此骑行三日到达一个大湖(即乌布苏湖);沿从东方注入该湖的特斯河走15天,到达该河上游,遇到了阿勒坦汗。以后他们便继续在蒙古地区旅行考察,经过了许多诸侯王公的领地兀鲁斯和个别称汗的汗国。在蒙古地区他们最后经过板升、腊宾两座城。板升即明代之归化。,今日之呼和浩特。腊宾城已难以考出今为何城了。只知下一站是正东的张家口,故腊宾城应在呼和浩特以东,张家口以西。从进入阿勒坦汗国起佩特林一行又走了四十多天,才进入明朝辖境。

    [2] “阿巴赖寺”即新疆蒙古族地区著名的寺庙“额尔齐斯寺庙”。该寺庙于1644年开始施工到1657年建立。当时主持寺庙的却吉名叫达尔罕,所以有时把这个寺庙称“达尔罕却吉寺”。其实此寺庙是卫拉特蒙古和硕特部首领之一阿巴赖台吉捐巨款建造于额尔齐斯河流域的。因此史册上俗称其为“阿巴赖寺”或者“额尔齐斯寺”。据史料记载其名叫“朋楚克却进林”,“他有两座大的佛寺,均用砖砌(外刷石灰)”,寺内设有许多学院,盛时有上千名喇嘛僧人。面积大概一万几千平方米,位于额尔齐斯河与贝什格河汇流之处。毁于1757年。目前,在此地哈萨克斯坦的塞米巴拉金斯克州修建了乌斯季卡缅诺戈尔斯克城。

    [3] 斋桑泊,一名斋桑湖,蒙古语“斋桑淖尔”。斋桑一词为蒙古语,意古代蒙古族官衔,现位于哈萨克斯坦东部斋桑盆地中央,阿尔泰山西麓,额尔齐斯河流经此湖。该湖曾为中国领土,1864年10月,中俄签订《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俄国用外交欺诈曲解《中俄北京条约》有关内容和武力威胁,将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和斋桑淖尔南北44万平方公里土地割走。苏联成立后将该湖地区划归哈萨克斯坦至今。

    [4] 所谓“不花刺人”,是俄国人对当时住在中亚或东突厥斯坦的穆斯林移民的一种泛称。在十七世纪俄国,这些人属集镇自由民阶层。(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使清第一人(十三)

    巴伊科夫再清楚不过,阿勃林同大多数托博尔斯克的“不花刺人” 一样,其实很不简单,也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已经在托博尔斯克近郊拥有了丰厚的地产。非但如此,这些被称为“不花刺人”的穆斯林,早在沙皇把西伯利亚并入俄国版图之前,就已经在额尔齐斯河下游一带定居了。

    现在,他们以托博尔斯克一带为聚居中心,从事着小本经商,远途贸易着额尔齐斯河上的航运。这些人由于宗教、语言、风俗、习惯方面的便利条件,经商的目的地多是中亚、蒙占一带,有时足迹甚至远及中国内地。这些人熟知东方各国的情况,因此莫斯科中央政府在处理同中亚、蒙古等地区的贸易、外交等问题时,这些商人常奉召向莫斯科供献自己的意见,或直接去完成官方的使命,这也是阿勃林能够被自己选中的重要原因。

    当初自己在沙皇那里领受了任务之后,托博尔斯克的另一个“不花刺”商人谢嘉什?库尔提买买提,非要把阿勃林作为熟悉对华贸易的专门人才推荐给自己。现在想想,或许当时的偏听偏信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正想着,巴伊科夫胯下的矮小蒙古马突然踩到了山路上的一块鹅卵石,差一点马失前蹄把他给丢下山崖!巴伊科夫吓出一身冷汗,心惊之余大声诅咒道:

    “这该死的旱路!为什么不能走水路啊!”

    离开斋桑泊之后,使团就无法继续利用西伯利亚地区密布的河道轻松前行了。他们必须改走陆路。故而行程变得异常艰辛。其间有数次,团员们纷纷进谏巴伊科夫,今年还是先回托博尔斯克等待阿勃林的消息,来年开春之后再继续前往中国。

    巴伊科夫何尝不想打道回府?但作为“使清第一人”,他却无法做出这个决定!暂且不论当年佩特林使团成功出使大明帝国之后极尽荣耀,自己这次首次出使大清帝国责任重大,就是沙皇给他下达的任务之重也是前所未有的!在他随身携带的包囊中,就须臾不离那封至高无上的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写给博格达皇帝的亲笔信!

    去年(1654年)二月,莫斯科的外务衙门就为使团准备了递交博格达皇帝的这封国书。国书一式两份,一份是俄文。一份是鞑靼文。仿照1646年致印度国王沙赫-扎汗的国书样式书写。这可是一封重要的书信,单凭其冗长的内容就可以作出判断!而且,仅仅叙述沙皇的称号就用墨五百余字!当让,巴伊科夫的阿列克谢与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那冗长的称号不同。先如今这三百多字。其实几乎就是这位罗曼诺夫王朝第二代君主所能管辖的全部领土的罗列。自然是以一一列举乌拉尔山以东驻地为荣,顺带提及了西西伯利亚和新西伯利亚的诸多地域而已!而这一点,将来又会被大清帝国的一位有识之人加以充分利用!但这都是后话了。

    在国书中。阿列克谢说自己家族渊源于罗马皇帝奥古斯都.凯撒和留里克大公,叙述了自己祖先在各国中现有的崇高威望及其同各国的书信往来。但他的祖先迄今未曾与中国历代皇帝互通信函,也未曾互派使者。他愿意与清国皇帝建立牢固的友谊,和睦相处,互通信函。

    别人或许不知道沙皇为何对博格达皇帝如此客气,也不清楚这次出使大清的深层次原因,但他巴伊科夫却心知肚明!那就是一旦开通了和中国的持续而稳定的贸易路线,俄罗斯将会受益无穷,以至于独占鳌头,无论是在西欧还是东欧,是在整个欧洲占得先机——

    几乎和葡萄牙、西班牙以及荷兰等国相继通过海上贸易而从中国商品中获利丰厚的同一时代,也就是在十五、十六世纪,俄罗斯商人就抵达了中亚地区,并通过当地商人购买了一些中国商品。自此,中国纺织品和中药材、特别是丝绸和大黄在俄罗斯享有了极高的声誉,利润丰厚。

    但在十七世纪中期之前,俄国与中国的贸易往来仍须经过中亚商人这一中介完成。中亚商人通过西伯利亚的城市托波尔斯克、塔拉、苏尔古特、托木斯克等,兜售中国货物,主要有丝绸、棉织品和药品。

    到了十七世纪中叶,这种情况出现了变化。首先,俄国与中国之间建立直接接触的先决条件已经具备。这一时期,俄国外交事务在与土耳其、克里米亚汗国、波斯、印度等东方国家,以及一些中亚国家的出使和贸易往来中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从另一方面而言,俄罗斯经济和政治的发展,以及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的加强,也为在远东地区展开更为“积极”的政治活动创造了现实条件。特别是西伯利亚汗国的“加盟”对此大有促进,这使得俄国的疆界靠近了实际独立的各蒙古汗国,并通过其与明清时期的中国接近。要知道,实际上此时的俄国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与远东各国直接相邻的欧洲国家!

    十七世纪的下半叶,俄国莫斯科中央政府开始试图与蒙古各汗国和中国建立正式的关系,但却是在远东地区所谓“探险队”的足迹之上开展的。当时,欧洲人对东亚的认识还十分有限和模糊。的确,经印度洋到达中国的航路已经开辟,并且首先为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所利用。但是,人们还不知晓从欧洲精西伯利亚到远东的道路,欧洲地理学家当时对这条道路的认识还仅仅存在于想象。

    于是,已经处在崛起前夜的英国固执的请求莫斯科同意其商人经西伯利亚地区到中国去,部分的原因也是出于这种不成熟的地理观念。不过,英国人积极开拓通往中国的陆路和北方海路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他们想避免与当时欧洲列强的直接竞争,因为他们已经稳固占据了南中国海及中国沿岸为数不多的贸易港口。非但如此,英国人还希望从俄国人手里夺取与中国建立直接贸易联系的主动权,并且让英国商品进而占领西伯利亚的市场。

    刚刚经历了动荡时期和欧洲三十年战争“双重折磨”的俄国,早就明白了非常时期“崭新”的西伯利亚对这个落后的欧洲国家的举足轻重的作用,沙皇阿列克谢自然更不愿意放弃东方源源不断送来的财富!凭什么要让这份美差落到欧洲最西头的“英格兰、苏格兰与爱尔兰共主王国”[1]、或者是那个疯子克伦威尔刚刚成立的什么所谓“英格兰联邦[2]”与“英格兰、苏格兰与爱尔兰共和国[3]”的头上,而不是欧洲最东头的“沙皇俄国”?我们必须捷足先登!于是,莫斯科中央政府和西伯利亚事务衙门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

    但若想与中国建立稳固的外交关系和贸易往来,除了地理上的混沌一片难以克复之外,原本是作为一件“大好事”而出现在俄国人面前的,现在却变成了羁绊——探险队在远东地区的殖民与杀戮!而这一点,必须得到中国当局的“原谅”,或者说是“无奈承认”!

    但这又谈何容易呢?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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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英格兰、苏格兰与爱尔兰共主王国,是指查理一世(1600年11月19日-1649年1月30日)自1625年3月27日起至1649年1月30日被处死(他是唯一一位被以国王的身份处死的英格兰国王)时止是英格兰、苏格兰及爱尔兰。查理一世的国王的官方称号是“查理一世陛下,蒙上帝恩典,英格兰,法兰西和爱尔兰国王,苏格兰国王,信仰的守卫者。”(法兰西国王是名誉称号,从爱德华三世到乔治三世无论是否真的控制法国领土,每一位英格兰国王都在自己的官方称号中宣称法兰西国王)。然而判处他死刑的那些人不想在称号中使用和信仰相关的部分,他们只称呼他为:“英格兰国王,查理.斯图亚特”。

    [2] 英格兰联邦,又译为英格兰共和国,1649年查理一世被处死之后,由英国国会成立,统治英格兰。在1660年恢复君主制后,改称英格兰王国,是第一个统治全英国的共和政府。

    [3] 在克伦威尔入侵苏格兰后,从1653年5月起开始统治苏格兰,之后统治权扩大至爱尔兰。1653年,克伦威尔解散国会,自任为护国公,将国号改为英格兰、苏格兰与爱尔兰共和国(monwealthengland, scotland and ireland)。1660年,查理二世复辟,结束了这段共和国时期。(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使清第一人(十四)

    事实上,促成这一次巴伊科夫出使大清的动因之一,是前年夏天蒙古使节、一个叫做“舒奇聂伊”的人,在布哈拉商人阿勃林和那个巴巴托夫的陪同下出使了莫斯科。沙皇阿列克谢对蒙古使节关于与中国贸易的可能性的讲述,以及他们作为礼物的货物本身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当时恰好人在莫斯科的巴伊科夫从沙皇的近臣那里得知,这些人的礼物中有一种是中国的黄缎子,缎子上用各种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鸟类和花草,有的甚至还装饰着黄金!其实,但凡是从卫特拉等蒙古部落统治者那里送来的礼物中,历来不乏中国商品,而且绝对是重中之重,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陪伴这个蒙古大使来的俄国商人,也同期运来了一些同样的中国货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大黄。

    想起大黄,巴伊科夫也不得不垂涎三尺——这可是在欧洲十分紧俏的一种药材!可是纯正的大黄,只盛产于神秘的中华帝国!

    所有欧洲人都十分无奈的承认:大黄是中国的特产药材,在这个古老的国都,公元前两千多年已供药用。大约是在公元前的114年,大黄就已贩运至欧洲,从那时开始,欧洲人就知道大黄对于清热泻下、消肿止痛、消炎止血是多么的管用了!也就是说,大黄可以算作是一种事关国计民生,对人口健康持续增长、军队保持稳定战斗力都显得至关重要的药材!

    在十二世纪时,意大利人马哥.波罗东游。称中国凉州(今甘肃武威)产大黄甚丰。这之后,又经过数百年的孜孜以求,终于在1640年,英格兰经印度从中国进口到了大黄。

    是的,又是可恶的英格兰!怎么什么有关中国的好事都拉不下这个小小的岛国呢?自从西班牙吞并葡萄牙、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崛起于海上之后,英格兰的国主就开始觊觎俄国北方的航道了,其目的就是打通通往遥远中国的北方航路!尽管那些受命于英王的海上探险家往往丧命在寒冷的北极海域,但这种探索却一直持续不断。而积贫积弱、战祸不断的莫斯科政府却渴望通过与西欧岛国的联盟来牵制自己家门口的麻烦,对此始终是半推半就,不敢明目张胆的否决英格兰人的要求。好在北方的气候和目前地里发现上的局限。让岛国的这种尝试总是无果而终!

    毕竟现在莫斯科也不甘落后。在不断交通中亚和蒙古各部落的过程中,似乎就是从前年(1653年)开始,俄罗斯也终于从中国的西北部小规模的贩购起大黄来了。这次出使之前,巴伊科夫听说莫斯科中央政府有意独家垄断从中国贩运大黄的贸易。作为中国大黄在欧洲的“独家专卖品”[1]!

    怪不得出发之前。阿列克谢沙皇要将自己召集到那个神秘的宫殿之中。就在琳琅满目的皇家专用器具的包围之中,向他秘密部署了此行的两个主要目的,其中之一就是打通与中国的贸易往来。尤其是丝绸缎子和这个大黄的买卖!

    当然,当务之急却是两个目的中的另一个:和平解决阿穆尔河【黑龙江】流域的军事冲突。这个问题不解决,开通贸易的目的自然无法达成。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狡猾的阿列克谢采取了两面手段:表面上,他给中国的博格达皇帝的信函中,用词虽然极其文雅,而且极尽亲热之情,但在通过外务衙门给自己的书面训令里,他又明确规定:巴伊科夫必须将沙皇的书信面呈中国皇帝;不得与官员首先谈判。进入博格达汗宫廷时,不得向殿堂或者门槛下跪;在觐见时,他决不可吻博格达皇帝的脚,如果有其他国家的使节在场,他不得接受入席邀请;如果回授的书信中没有遵从沙皇称号,则不许接受该书信,等等……

    但天知道,沙皇本人当时在那座叫做“科罗缅斯克庄园”的古老宫殿中,是怎么和他巴伊科夫口述那个堪称“绝密”的要求的!

    那一天,巴伊科夫被沙皇的近臣带领着去往莫斯科河畔的皇宫,但却并非是去世人皆知的“内城”——“克里姆林宫”,而是向莫斯科城中心东南方几俄里而去,来到了郁郁葱葱、古树参天的克罗缅斯克庄园。

    “阁下,这里是沙皇阿列克谢陛下的私人庄园,也是历代沙皇最为喜爱的乡村庄园。”近侍一边走,一边殷勤的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巴伊科夫介绍着。

    巴伊科夫笑着点头,表示完全赞同。他很清楚,这位近侍如此殷勤,并非因为自己的德行或者贵族爵位,而是因为自己的卢布。当然,那几个卢布现在已经在此人的口袋中,成了近侍的私人财产。

    “这是耶稣升天教堂,是……”近侍指着不远处一座下部砖石结构、上部是木屋顶的传统建筑。

    “哦,阁下,我知道。这座教堂的基座由白色石头建成,以纪念期待继承王位已久的伊凡四世沙皇的诞生。感谢上帝的指引,这可是我们俄罗斯第一个帐篷形状的石头教堂!虽然没有按照教规使用‘白柱’,但却标志着伟大的俄罗斯从传统拜占庭式建筑的限制中脱颖而出,取得了惊人的突破!他上部的木质结构,完全是取材于我们俄罗斯北部常见的帐篷顶木结构,也将开创全新的俄罗斯建筑风格!哦,伟大的俄罗斯!愿上帝保佑世代沙皇!”

    为了突显自己的贵族身份和渊博的知识,巴伊科夫急忙打断了近侍的讲解,自己补充起来,并且骄傲的宣誓自己的效忠。

    “阁下果然博学啊,呵呵!愿上帝保佑吾皇[2]!”近侍附和着,笑着不再说话,只是赶路。

    “阁下,我一会儿见到沙皇陛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巴伊科夫似乎感觉到自己刚才的洋洋自得有些不妥,重新换做谦逊态度,诚恳问道,并再次递上了十个卢布的不菲大礼。

    “哦,尊敬的阁下,您太客气了!”近侍笑着接过小布袋子,在手中稍作掂量,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您其实什么也不必做,只是听吾皇的安排就是了。要知道,阿列克谢陛下可是迄今为止最聪明的全俄**君主!”近侍有些故作神秘的说道,却尽职尽责,针对有些冒失、原因展示自己才学的巴伊科夫在有的放矢。

    “哦……是是,谢谢您再及时不过的提醒!”巴伊科夫明白这名近侍说的不错,点头听命。

    巴伊科夫开始默默在心中温习自己掌握的所有关于这位年轻沙皇的所有传闻和资料,进而十分感激此人的提醒——要知道,自己的沙皇的确是不同凡响的!在他面前,却是应该低调、低调、再低调!

    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是俄罗斯历史上的第十位沙皇,也是罗曼诺夫王朝的第二位沙皇,1629年3月19日,阿列克谢生于莫斯科。作为皇子,他从幼年起就收到了良好教育。他的父亲,沙皇米哈伊尔.罗曼诺夫任命当时最著名的学者莫罗佐夫担任儿子的老师。在莫罗佐夫指导下,阿列克谢自五岁起开始识字,起初读的都是圣经里的诗篇和使徒行传,七岁开始学习写字,九岁开始在教堂唱诗班学习。等到他十二岁的时候,把他读过多的书积攒起来,足够建立起一个小型的家庭图书馆。此外阿列克谢还系统学习了语法、外交礼仪、乐器演奏和骑射等知识和技能,特别是对地理知识颇有造诣!

    1643年,沙皇米哈伊尔下诏,晓谕全国,阿列克谢被正式立为皇储。时隔两年,1647年夏,沙皇米哈伊尔病逝,年仅十六岁的阿列克谢继位,现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六岁,可谓风华正茂!这个时期的莫斯科,处处能听到各种大小官吏张口闭口的说什么“沙皇阿列克谢在少年时代就成为全俄罗斯最有学识的人之一”之类的“溢美之词”,亦或是由衷的赞美吧!无论真假,若是自己真的在这位君主面前卖弄学问,结果可想而知!

    穿行在枝繁叶茂的苍天古木之下,小径两旁的密林给人一种颇为神秘的观感。巴伊科夫总是感觉此行将是一次“神秘之旅”……

    果然,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木质宫殿里,巴伊科夫再一次见到了阿列克谢沙皇陛下。这是第二次觐见沙皇了,只不过上一次是在克里姆林宫,周围围拢着众多莫斯科大大小小的贵族和官僚。而这一次,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这是一次秘密召见!

    巴伊科夫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情不自禁有点激动。一旦成为沙皇的“宠臣”乃至“近臣”,后面的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了……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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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真实的历史中,在此后的一百余年间,俄国政府在莫斯科的确以中国大黄为专卖品。新中国建国后,大黄的出口更是供不应求,在国际市场颇负盛誉。

    [2] 此处颂词并非十九世纪俄罗斯帝国的国歌《上帝保佑沙皇》,只是一句敬语而已。真实的十七世纪历史中,俄国臣民对沙皇的称呼也只能是“沙皇”、“大公”或者“**君主”之类的,皇帝这个词应该还没有在正式场合使用。(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使清第一人(十五)

    莫斯科近郊,科罗缅斯克庄园,一座不大却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此刻只有沙皇阿列克谢和贵族出身的巴伊科夫两人。

    阿列克谢坐在自己的专属高背椅上,身后就是自己的父亲、老沙皇米哈伊尔的硕大肖像画,更映衬出自己的瘦小了。而巴伊科夫虽然是垂手站立,对比之下却更具俄罗斯民族的粗犷风貌。

    “亲爱的巴伊科夫,我委派你去中国,你可知道怎么达成目的?”一番客套之后,沙皇终于眨着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巴伊科夫,意味深长的说道。

    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这位罗曼诺夫王朝的第二位沙皇,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却已经早早蓄起了浓密的罗斯风格的络腮胡子,再加上一对儿粗短的眉毛,将整个脸庞围拢的十分紧凑,只留下不多的地方给那一双有着东方式双眼皮儿的眼睛。严格来说,这位个子不高、身材也不魁梧的罗斯族年轻人,相貌上更接近于东方——眼窝不深,鼻梁也不高,在巴伊科夫的眼中绝对算不上是欧洲美男子的普遍标准。

    “尊敬的沙皇陛下,我一定会按照您的训令的要求,不失尊严的完成这次任务!”巴伊科夫信誓旦旦。

    “很好,我的朋友!”沙皇闻听此言,并没有展现出和自己语言相匹配的首肯表情,而是有些许的失望。

    “吾皇,您还有什么指令?”巴伊科夫看出了此中的蹊跷。试探着问道。

    “呵呵,你完全可以按照外交事务衙门给你的训令好好行事。不过,我听说,中国的皇帝自古以来就说他们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而他本人主宰着世间万物,甚至连上帝也是他的父亲!所以他们才叫中国,中央之国,他们自诩为皇帝,甚至和罗马帝国皇帝可以平起平坐……哈哈,听起来十分可笑!”伴随着嘲弄的口吻。年轻的沙皇却有些情不自禁的忧郁情绪。

    “是的。吾皇,的确令人笑出声来。一个连上帝都不知道敬奉的野蛮国家,怎么敢自称是‘中央之国’呢?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被上尊号为皇帝的。只有我们伟大的俄罗斯的**君主。要知道。您和您的前任才是罗马帝国皇帝的法定继承人!”巴伊科夫言辞间是顺着上位者的意思说的,但表情却和沙皇一样的阴晴不定。

    “但是——”果然,阿列克谢给出了意料之中的转承之词。

    “陛下。您的意思是?”巴伊科夫不知怎么接话,却知道后面的话必定十分重要。

    “你来看。”

    阿列克谢没有急于回答巴伊科夫的问题,而是从座椅上起身,绕过一张摆满了琳琅满目各色珍玩的圆桌,来到了一座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壁炉之前。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年轻沙皇抬手指着壁炉正上方高悬的一面铜质金属盾牌,头也不回地问道。

    “沙皇陛下,这是可敬的伊凡三世大公在迎娶了尊贵的索菲亚公主之后,为取得独立的莫斯科大公国设定的双头鹰国徽。”

    巴伊科夫说的言辞凿凿、毋庸置疑,其中的历史渊源他是十分清楚的:当时十七世纪的欧洲,凡是采用双头鹰做国徽的国家,其理念都是源自拜占庭帝国的国徽版本。而拜占庭皇室原来只是沿用罗马帝国单头鹰的标志,后来改用双头鹰作为国徽。其原因是为了显示其帝国领土的地理特性,也即是拜占庭继承了罗马帝国在欧洲和亚洲东西两部分的领土。因此拜占庭君主身兼东西两方之王者,要同时照看两方的领土,因此为原有单头鹰加上另一个头。

    1453年,曾辉煌一时的拜占庭帝国被奥斯曼帝国消灭,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英勇战死。他的两个弟弟,一个臣服于奥斯曼帝国,另一个带着两个儿子和女儿“索菲亚.帕列奥洛格”逃到罗马。后来,这两儿一女在其父死后被罗马教皇抚养成人。当时的罗马政治家们为借助俄罗斯的军事力量抵御土耳其人,1473年便用联姻的方式将索菲亚许配给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

    由此,索菲娅公主佩戴着拜占庭帝国威严的双头鹰徽记来到了俄罗斯,并协助夫君伊凡三世把俄罗斯的土地基本上联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疆域辽阔的统一的国家。伊凡三世也在1480年停止对金帐汗国的纳贡,从而结束了两个半世纪的金帐汗国统治,并在1502年最终灭掉了金帐汗国。

    伊凡三世之所以迎娶拜占庭帝国的末代公主索菲亚,是有着深邃考虑的。这样做,在法律上意味着莫斯科大公国将成为拜占庭的合法继承人,至少在名义上从此可以成为罗斯诸城邦的首都,而伊凡三世的地位也将由大公而变成各个城邦集合起来的国君,罗斯诸城邦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并入莫斯科版图。

    事实证明,在索菲娅加入莫斯科大公国以后,莫斯科大公国名正言顺地称为拜占庭帝国的继承人,拜占庭帝国的双头鹰国徽也就成为俄罗斯的国徽,从此双头鹰也成为俄罗斯的一个象征。在这个时期出现了“俄罗斯就是第三个罗马帝国”的说法。

    巴伊科夫原本是要再详细说一说这枚国徽的来历和那段堪称佳话的历史的,但突然想起了进来之前那位沙皇近臣对自己的忠告——不要在陛下面前卖弄自己的任何学问,于是及时打住,不再多说。

    “不错,这是双头鹰国徽。不过,我的朋友,却并非伊凡三世时代的那个简陋的国徽了。”

    果然,由于巴伊科夫没有详尽说准,阿列克谢得以在臣子面前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学识了。只见他高举着右手,指向那面红底方形的金属挂件,饶有兴致的继续说道:

    “伊凡三世迎娶索菲亚公主二十四年之后,也就是1497年,颁布了著名的《伊凡三世法典》,用以巩固实行中央集权统治的国家权力,这才建立了莫斯科大公国的政府机构。也就是在这部法典中,他规定了拜占庭的双头鹰国徽为大公国国徽,并且将其图案刻在了国玺之上。同年,克里姆林宫的斯巴斯基塔楼[1]才出现了那面镀金的双头鹰徽记,也就是说,从那时起,我们的俄罗斯才获得了象征自己国家的标志。”

    巴伊科夫十分庆幸自己的那十几个卢布发挥的重要作用,频频点头,不多言语。

    只听面前的沙皇阿列克谢背对着巴伊科夫,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博学多才之中,继续在那里“娓娓道来”……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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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从十十五世纪末期开始,克里姆林宫的斯巴斯克塔楼(斯巴斯卡娅,spasskaya)、尼古拉塔楼(尼古尔斯卡娅,nikolskaya)、特罗依茨塔楼(特罗依茨克娅(troitskaya)、保罗维茨塔楼(保罗维茨卡娅,borovitskaya)和沃多夫兹沃德塔楼(vodovzvodnaya tower)【其中aya是塔楼的意思】这五座塔楼陆陆续续被装上了不同时代的俄罗斯双头鹰国徽,直到1935年,才被苏俄政府换做了著名的“红五星”。(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使清第一人(十六)

    巴伊科夫微微弓着腰,耐心倾听者面前的年轻人的冗长陈述,只能当做是对自己已经掌握的历史知识的一次温习。

    “但双头鹰并非一成不变,我的朋友,你知道吗?伊凡三世那时候的双头鹰完全是写实的风格,毫无装饰。直到1562年,伊凡四世在双头鹰的胸部增加了一块盾牌,中央就是“圣格奥尔基骑士屠龙”【俄语,即《圣经》经典故事“圣乔治骑士屠龙[1]”】的画面。同时,双头鹰头部王冠上也增加了十字架的标志。”沙皇阿列克谢自顾自地冲着墙上的国徽指指点点。

    自然,巴伊科夫是知道这些的,但他必须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尽管演讲者始终背对着自己,执着的盯着墙上的铜牌。

    “伊凡四世之子费多尔.伊万诺维奇自然也不会闲着,我的朋友。他在位期间,正教在我国的地位可谓蒸蒸日上。于是,1589年,他在双头鹰的两个脑袋中间增加了各各他圣墓[2]的十字图案。也就在同一年,俄罗斯终于设立了全俄罗斯正教大牧首的神职地位,并且在我国建立了教堂自治制度。这可是一件大事,总算体现在了我们的国徽上,留里克王朝也总算在绝嗣之前做了一件正确的决定!”

    “天命所向我罗曼诺夫王朝。”巴伊科夫在背后不咸不淡的补充一句,以证明自己仍然在认真聆听。

    “嗯。随着我的父王、英明伟大的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罗曼诺夫被领主会议推举加冕为沙皇,伟大的俄罗斯终于强大起来。足以真正向西边和东边广袤的土地同时瞭望了!1625年,我父王英明的将王冠和圣墓十字合二为一,使得国徽上首次出现了三个王冠的图案。”

    “先王真是英明!三顶王冠正好代表着我们伟大俄罗斯所领有的喀山、阿斯特拉罕和西伯利亚[3]!”这时候,聪明的巴伊科夫知道自己是时候附议一二了。

    “不错!我聪明的朋友,就是这个用意!没有扩张,就没有罗斯民族的未来!”

    终于,阿列克谢被聪明的“朋友”所展示出来的和自己心意的智慧所吸引,将目光从墙上的国徽转移,进而转身盯着巴伊科夫,目光炯炯的继续说道:

    “去年。乌克兰终于和伟大的俄罗斯合并了!所以。我将原来那只收拢翅膀的温顺的拜占庭老鹰换做了展翅翱翔的罗马雄鹰,并将新国徽挂上了斯巴斯基塔楼!这只腾飞的双头鹰将在全俄罗斯最高的地方见证我的统治,它必将纵横在欧亚大陆,无可匹敌!”说到极致处。年轻的沙皇几乎是在呐喊了。

    “上帝宠爱吾皇!”巴伊科夫也是雄赳赳应喝起来。

    “不错。上帝不会辜负莫斯科。莫斯科也不会让上帝失望的,我的朋友。但,这只是开始。在我的统治之下,俄罗斯的双头鹰国徽还会继续完善!你知道吗,我的朋友……”阿列克谢此时甚至微微前倾身子,似乎是要和“朋友”耳语一番,尽管他站直了也还是比巴伊科夫矮了整整一头!

    可怜的巴伊科夫只好乖巧的更加弯下了腰身,乖乖将脑袋凑到沙皇的嘴边,一副恭顺的模样。只听年轻人真的小声说道:

    “你等着瞧吧,我将在不久的将来,将现在空空的雄鹰的双爪增加王室权杖与金球的图案!那可是**君主无上权利和王权的象征!你说,我可否配得上这种改变?”

    “沙皇陛下,您绝对配得上!”巴伊科夫频频点头,一脸的信服模样。

    “哈哈哈哈——”

    阿列克谢如愿以偿一般,几乎是在仰天长啸。但不多一会儿,他突然将自己的笑声戛然而止,又变戏法一样换做一脸的愁容,哀怨的说道:

    “虽然……虽然我是全俄罗斯的**君主,但是,现在却并未享有那份本该属于我的至高无上的王权!如你所见,双头鹰头上的那柄十字架太过沉重和庞大了,以至于将王冠的光芒都掩盖了起来……”

    “陛下……”

    巴伊科夫自然之道阿列克谢是在说什么——他还不是在抱怨教权太过强大,王权太被掣肘!

    “我知道你懂,我的朋友。所以,征服西伯利亚之后,我们的双头鹰还不能贸然继续东进,暂时还无法去挑战那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老大帝国,因为西方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恰好上帝在考验我们的时候,十分仁慈的让东方人暂时无暇西顾!”一看阿列克谢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在感谢上帝!

    “现在的欧洲,旷日持久的战争刚刚结束,只有圣母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战火重燃!欧洲才是我们的根基,但西伯利亚却给我们提供了巨大的财富。没有西伯利亚,就无法与中国贸易,没有中国的缎子和大黄,我们就无法从欧洲各国那里赚来金币,又怎么壮大我的军队?”阿列克谢踌躇的说道。

    “是的,陛下,您无比英明!”

    作为一名贵族子弟,巴伊科夫和远在东方的那些“官场同仁”一样,需要对俄国君主的“正确伟大”加以申明。

    “但我们在探险征服东西伯利亚的同时,无可避免的与中国人发生了冲突。上帝保佑,到目前为止,似乎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很顺利的,至少那些探险队只是遭遇了零星的村落和牧民,还没有与博格达皇帝的正规军接触。”

    阿列克谢这句话也绝对是肺腑之言。就凭他现在在远东和西伯利亚的兵力部署,根本不可能在东西两条线上同时发动两场国战!关于这一点,他始终对上帝的恩典心存感激。

    “上帝保佑!”巴伊科夫替沙皇说出了心里话!只有得到了上帝的眷顾,才能有如此的好运气!

    “我的朋友,但我不能确定汗八里城里面的中国皇帝就真的对此一无所知。或许,他们只是暂时忍耐不动罢了,毕竟他也是刚刚征服整个中国北部不久而已……”沙皇对中国的关心和了解程度超乎了巴伊科夫的预判。

    “是的——”

    “巴伊科夫,你耐心听我说完。”

    沙皇出人意料的打断了面前这个贵族的应和,看样子是要完整讲述一下他的观点。

    “是!”

    巴伊科夫只好洗耳恭听,这倒是省去了搜肠刮肚极尽阿谀奉承的麻烦。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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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圣乔治屠龙——圣乔治杀死恶龙的故事经过流变,比较完整的版本是:某日,圣乔治到利比亚【一说为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去,当地沼泽中的一只恶龙【一说鳄鱼】在水泉旁边筑巢,这水泉是silene城唯一的水源,市民为了取水,每天都要把两头绵羊献祭给恶龙。到后来,绵羊都吃完了,只好用活人来替代,每天抽签决定何人应选派作牺牲。有一天,国王的女儿被抽中,国王也没有办法,悲痛欲绝。当少女走近,正要被恶龙吞吃时,圣乔治在这时赶到,提起利矛对抗恶龙,用十字架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并用腰带把它束缚住,牵到城里当众杀死,救出了公主。市民们被他的义举感化,都放弃异教,改信天主。

    [2] 各各他圣墓,即圣墓教堂,又称“复活大堂”,耶稣坟墓所在地,基督教圣地,耶路撒冷基督教大教堂之一。位于以色列东耶路撒冷旧城的各各他山上。圣墓教堂是耶稣基督遇难、安葬和复活的地方。传说耶稣被害前,就是沿着“受难之路”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一步步艰难地走向刑场的。

    [3] 喀山位于伏尔加河中游,阿斯特拉罕位于伏尔加河三角洲,两地都是在伊凡四世时期被并入了俄罗斯,与西伯利亚一样被视作莫斯科大公国扩张的基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使清第一人(十七)

    沙皇阿列克谢作为年轻人,对于年长自己许多的巴伊科夫对刚才让他“闭嘴”命令忠实执行的表现十分满意,有些欣喜的继续分析道:

    “巴伊科夫阁下,一旦你到了博格达皇帝那里,或许他就会首先给你一个‘下马威’!是的,一定会的。我猜想他们会向你严正抗议,抗议我们的远东探险队在东西伯利亚的所作所为。要知道,这些探险者的做法的确有些野蛮。”

    阿列克谢看了一眼巴伊科夫,发现这次他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满意地继续说道:

    “你或许在想,真的会是这样吗?哈哈,就让我来告诉你吧,绝对会是这样的,请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那些布哈拉商人时常出入我的克里姆林宫,你以为我真的是看上了那些华丽的缎子和金银器具吗?不,我的朋友,绝不是!我是在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向他们询问远在东方的这个神秘帝国的一切。”

    “……”巴伊科夫不失时机的急忙点头。

    “从他们的口中,我得知中国人长久以来都是十分重视礼节的。当然,这些礼节是他们东方式的,比如说互赠礼物,他们认为那是我们在向他们进贡,而他们赠给我们的礼物,叫做赐物。如此一来,高下立现了。在这种中央之国的思想禁锢下,他们不会平等的对待我们,自然也会利用远东地区的一些小小的杀戮作为借口,大肆指责我们。无非是说我们尊卑不分罢了。”阿列克谢认真的分析道。

    “……”巴伊科夫继续恍然大悟的点头。

    “所以,如果你忠实的执行了外交衙门的训令的话,等于一点面子都不给中国人,他们也自然要让你下不了台,甚至无功而返的!关于这一点,我敢肯定!”年轻的沙皇握紧的拳头突然一挥,让全神贯注聆听的“朋友”吓了一跳。

    “哦,我的朋友,你不必紧张,他们至少不会加害于你的。关于这一点。我同样的肯定。因为布哈拉人告诉我,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放心,一旦他们对你不利。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阿列克谢还以为巴伊科夫是被此行的艰巨任务吓着了。赶紧豪言宽慰。并且给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承诺。好在他根本也没打算真的践行自己的这句承诺!

    “感谢陛下,我会不辱使命的!”巴伊科夫只能“被感动”,进而“被承诺”。

    “很好。不辱使命。不过,外交衙门的使命你若是想做到一点也不辱没,这一次你差不多就算是白去了。”阿列克谢口中说的是“很好”,可脸上的表情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陛下,那我该如何是好呢?”巴伊科夫虚心求教。

    “嗯,一旦谈判不成,我是说‘一旦’。一旦这件事真的不幸发生了,我的朋友,我要求你,在最初阶段可以严格按照外交衙门的要求去做,以保全那批官僚的面子。但是,在这之后,如果一切如我所料的话,你希望你能为我冒一些风险,承担一些责任,然后做一些事情。”沙皇适时换做了信赖与迫切的表情。

    “……”

    可惜,学乖了的巴伊科夫按照沙皇前面的命令,继续三缄其口,等待关键的下文。

    “怎么?你不愿意吗?你不想为了我冒一些风险、承担一些责任吗?”不料,阿列克谢反而等得不耐烦起来,嗔怪着巴伊科夫。

    “哦!不不,陛下,我愿意为您的任何决定奉献我的一切!”巴伊科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表态。

    “很好,我没有看错你,我的朋友,我最最亲爱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成为伟大的俄罗斯雄鹰‘东顾’的眼睛和利爪!”沙皇狡诈的笑了笑,接着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你要知道,此时此刻,在我的周围,全是大贵族的傀儡,他们才不会关心国家的利益,而只是追求自己的荣誉和财富。所以,他们表面上以我的名义给你下达了至高无上的那份《训令》,但我却看透了他们的诡计!”

    “这……”巴伊科夫的确是不明所以。

    “让我来告诉你吧,他们其实还是想‘中规中矩’的了结了你的这次出使,然后让我的西伯利亚回到那条以前的老路上——用探险队四处建立殖民地点,通过他们和蒙古人、中国人做着小规模的贸易,零星半点的到莫斯科来给我一点点好东西,从而打发我了事。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大量的好处就在这些莫斯科彦尊处有的官僚和贵族手里,在那些远在西伯利亚挡土皇帝的督军的手中!他们始终中饱私囊,却没有给国家的税收带来多大的好处!”

    “啊!陛下!”

    巴伊科夫十分惊讶,这位身居宫中的年轻沙皇,其实对目前的国内政局有着如此清晰的认识!如此看来,他绝不仅仅是坊间传言的那样只是一位有才华的沙皇,更是一个有着极深城府的青年君主!而且,阿列克谢这一番话的背后,似乎还隐藏者什么巨大的“阴谋”,或者说是一番妥善的应对之策!

    沙皇阿列克谢没有理会巴伊科夫的惊讶表情,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所以,为了称霸欧洲,我——哦,不,我的朋友,是我们!我们必须改变这种局面,越是大贵族不想看到的局面,我们就越是应该让它早日实现!所以,我对你此行寄予厚望!”

    “吾皇,我一定竭尽全力!”

    “好!我很欣慰!你此去的目的,就是要将与中国的贸易,从民间那一星半点的层面,提升到两位伟大君主之间来直接开展!让缎子和大黄成为俄罗斯和中国之间国家贸易的对象!这样一来,英格兰也好,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荷兰】也罢,都会被我远远抛在后面!通过稳固的贸易路线和珍贵商品的国家专营,我们的国库会迅速充盈起来,我们的军队会很快配备上最好的武器、最强的士兵!到那时,欧洲各国就再也不敢小瞧我——小瞧我们了!我的朋友!我亲爱的费奥多尔?伊萨科维奇?巴伊科夫!”

    年轻的阿列克谢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也终于从壁炉前离开,在自己父亲的肖像下兴奋的转来转去,似乎整个欧洲早已在他的铁蹄之下,甚至远方的西伯利亚,也已经是固若金汤一般了!此情此景,这座略显狭小的这座宫殿似乎已经容纳不了这位挥斥方遒的沙皇陛下了。

    巴伊科夫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突然,沙皇猛地回过身来,却不巧和后面的“跟班儿”撞到了一起。

    “哦!没事!没事!”

    兴奋中的沙皇没有任何责怪这个人的意思,而是一把抓住了巴伊科夫的肩头,继续用一种急切的语调快速的说道:

    “但我的朋友,你要知道,连疯子伊凡四世也只能对腐朽的罗斯贵族们采取循序渐进的改良之策,我继位不久,我们的罗曼诺夫王朝也刚刚稳固下来,我不能与那些老贵族们针锋相对的顶着干!毕竟,国家的许多实权还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你应该知道,就连我率军亲征瑞典期间,国政也不得不暂时委托给那个虽然忠诚但却失之鲁莽的大牧首!唉!如果惹恼了大贵族他们,后果不堪设想啊!”

    看着沙皇扼腕痛惜的样子,巴伊科夫岂能不对这位年轻人的处境有所怜惜呢?因为,他对这几年俄国对外展开的几次战争还是十分清楚的,也就明白此时此刻表面风光无限的年轻沙皇,其实内心是有多么的无奈和急迫!

    (本章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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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使清第一人(十八)

    巴伊科夫对年轻沙皇的难处还是颇能体味的。

    历史上,这位罗曼诺夫王朝的第二任沙皇,其实还是很有一番作为的。1648年欧洲三十年战争结束之后,继位不久的阿列克谢就开始殚精竭虑的发展俄**事实力,在一番充足准备之后,他终于在今年(1655年)等到了机会!这一年,瑞典国王卡尔十世、也就是著名的古斯塔夫对波兰宣战,希望趁着去年“俄波战争”的机会渔翁得利,借机扩大其在波罗的海的领土范围。

    年轻的阿列克谢沙皇很快适应了新形势的变化,昨天还亲自在前线督促与波兰的战争【第一次俄波战争】,转而就与波兰达成了临时的一致,果断对瑞典宣战,并亲自统帅俄**队与古斯塔夫作战。这场战争目前尚未有结束的迹象,似乎又会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一般。【历史上,这场战争称为第一次“大北战争”,一直持续到五年以后的1660年,其结果对沙俄来说有利有弊,故而才导致了彼得一世在位期间的“第二次大北战争”,从而使沙俄一举成为欧洲强国,真正登上了世界历史舞台的中心!】

    可就是在阿列克谢率军出征期间,他不得不将国政委托给大牧首尼康神父。

    尼康神父可不是个简单的教士!阿列克谢登基之初,这位来自阿尔汉格尔斯克附近“科热奥泽尔斯基修道院”的院长就来到莫斯科。按照当时的习俗,各地刚刚就任的修道院的院长要首先进京觐见沙皇。尼康神父就是为此前来莫斯科的。在觐见沙皇时,尼康神父给年轻的沙皇阿列克谢留下了良好印象,沙皇提出尼康神父可以留在莫斯科。此后大牧首约瑟夫根据沙皇的意思,委派尼康神父担任新斯帕斯基修道院大修士司祭。在莫斯科,尼康神父加入了一个由大贵族和神职人员组成的集团,他们主张统一各地教会宗教法事的章程,加强对民众的宗教教育,主张严格的宗教生活,并翻译了大量的宗教书籍。

    沙皇阿列克谢是个虔诚的东正教徒,严格按照东正教的教规安排自己的饮食起居和处理日常政务。尼康神父获得了沙皇的信任。按照沙皇的命令。他每个星期五都去克里姆林宫和沙皇讨论问题,起初只是宗教问题,后来尼康神父逐渐开始和沙皇讨论国政。 1652年4月,莫斯科及全俄东正教大牧首约瑟夫病逝。教会的领导人和朝中贵族们揣测沙皇的心思。一致推举尼康神父出任大牧首。

    尼康神父就任东正教大牧首后。开始着手推行沙俄的教会改革。改革的主要方向就是把莫斯科教廷东正教的各种典章制度按照拜占庭方式加以改革。统一各地教会宗教活动。

    但大牧首尼康的改革活动在大贵族和教会中间引发了恐慌,因为此前人们一致认为莫斯科就是第三个罗马,是拜占庭帝国的继承人。但高于拜占庭,现在要把莫斯科教廷的宗教礼仪按照拜占庭曾经的方式进行改革,是不能被接受的。

    非但如此,尼康甚至还提出,俄罗斯沙皇应该成为整个东正教世界的统治者,而俄罗斯的首都应该定于康斯坦丁堡,莫斯科及全俄东正教大牧首相应地应该成为整个东正教世界的精神领袖。尼康的这个想法当时的确是得到了年轻沙皇的支持的。

    去年俄罗斯和波兰战争爆发后,阿列克谢率兵亲征,在此期间大牧首尼康成为实际上的政府首脑。但尼康推行的改革措施终于引发了莫斯科贵族和教会的不满,大有造成东正教会分裂的趋势。于是,年轻的沙皇对急于求成、野心勃勃的尼康神父开始心生不满,也对尾大不掉的贵族和教诲心存芥蒂了。

    “吾皇,您肩负重任,全罗斯人民的福祉都被万能的上帝委托在了您的身上,您的确不容易啊!请您一定保重身体!”巴伊科夫明白其中的苦楚,充满感情的表达自己的同情。

    “谢谢,我的朋友!你愿意真心实意的帮助我吗?”沙皇终于松开了紧紧抓住巴伊科夫双肩的手,热切而亲热的盯着他。

    “我是您的臣仆,却不同与那些把持朝政的腐朽的大贵族!我愿意为您奉献一切!”巴伊科夫信誓旦旦。

    “好!亲爱的巴伊科夫阁下,请接受我的一份心意吧——我现在正式册封你为伯爵!”阿列谢克伸出右手,轻轻搭在了对面之人的肩头。

    “啊!让我说什么好呢,吾皇!感谢您的恩典!”瞬间成了高级贵族的巴伊科夫大喜过望,单膝跪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册封。

    “起来吧,我的骑士,希望你的忠诚、智慧和勇气带给你荣耀,也带给俄罗斯光荣和成就!”阿列克谢以手代剑,并且用极其简单的语言就对这位新晋伯爵草草进行了册封仪式。尽管如此,由于这是在秘殿中只有两个人在场的环境使然,巴伊科夫也没有丝毫的失望。

    “那么现在,亲爱的巴伊科夫伯爵,我要给你一个绝密的命令!而且只有你知我知,以及上帝知道!”阿列克谢面色冷峻的挺直了身子,从和蔼可亲的兄弟变成了至高无上的君主!

    “请陛下吩咐!”受宠若惊的巴伊科夫急忙点头。

    “我要你在谈判行将破裂的时候,做足了表面文章就好。然后……然后你就抛开那些官僚的什么狗屁命令,秘密和博格达皇帝谈判!”配合着自己的言词,沙皇神秘的使劲冲巴伊科夫点着头。

    “谈判?”

    “是的,我的朋友!只要中国皇帝同意和我们做生意,我们可以保证不再在阿穆尔河流域推进,甚至是可以退出阿穆尔河!但是作为交换,他们必须成规模的给我们供给大黄和丝绸!至于价格吗,我的巴伊科夫,你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自然知道什么价钱是最最合适的!这个方面,我完全信任你,我的朋友!”

    沙皇大度的将谈判细节交给自己的使臣全权处理。

    “尊敬的陛下,谢谢您的信赖!”巴伊科夫不得不动了心思——价钱自己定,那背后的利润自己就可以好好摆布一番了,好处多多啊!

    “嗯!满足了这个条件的话,你甚至可以像尊重我一样去尊重博格达皇帝,下跪和吻脚礼都不再会是问题了,你明白吗?”

    “这?”

    “没有关系,我的朋友。达成贸易目的才是最最关键的。再说了,等我们有了大黄的专卖权,我们的军队就能够横行欧洲。几年之后,还不是我们想去阿穆尔河任何一个地方就去那里啊?哈哈,到时候博格达皇帝后悔都来不及了……难道你忘了吗,我的国徽上那光荣的圣骑士屠龙的图案了吗?中国人不是自诩他们是龙的国度吗?哈哈,我们罗斯人的圣徒最善于的就是屠龙!哈哈——”阿列克谢沉浸在自己的大大的如意算盘中,有点忘乎所以起来。

    “是,我明白了。”

    尽管巴伊科夫不清楚中国的龙和圣经里面的龙是不是一回事,而且也认为这件事做起来一定不会是说起来这么轻松,但还是明智的再一次唯唯诺诺。

    “不,我亲爱的朋友,你还没有完全明白。你可知道我的决心比克里姆林宫还要坚韧不催吗?你是否知道今天是格里历的几月几号吗?”阿列克谢不允许和自己谈话之人真的完全明白,因为他的“智慧”还没有完全展示!

    “呃——”

    巴伊科夫一下子被问住了,而且这一次还真不是曲意迎奉、扭捏作态。对于眼下沙俄通行的儒略历,他十分清楚,但对于天主教教区通行的格里历,他只能是一知半解了。

    今天又有什么特别吗?

    (本章待续)

    《打油诗一首?藏头》

    读文阅史只长息

    正说当年有契机

    版定图开皆夙愿

    去来神秘亦难期

    起身百载光阴渡

    点尽人间苦与疾

    中镇边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泪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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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穿康熙换乾坤介绍:
梦穿康熙朝,勉力换乾坤!一个普通的当代公务员,混迹职场,感悟爱情,却横遭变数——一场大梦,醒来被穿越,变身婴儿,竟是玄烨!梦醒时分,不知身在何处,宦海沉浮,世界纵横……。于是,在两个本该没有交点的平行时空,开始了一场重写世界史的艰苦决绝。本书有传统YY,有后宫香艳,有朝堂恶斗,有战场厮杀,有技术改革,有传统颠覆,还有国际政治的血雨腥风……也许,即使平行的时空,也会在某一个历史的瞬间交汇……值得一看! 感谢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梦穿康熙换乾坤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梦穿康熙换乾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梦穿康熙换乾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