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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鲁班尺1     尘翳txt下载     尘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解锁

    深夜时分,一辆马车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荆州杜家老宅门外。莫残跳下车上前叩门,当杜员外看到是莫残时惊喜不已,直接把马车牵进院子里。

    “没问题,在老夫这里想住多久都行,外人是不会知道的。”听完了莫残的解释,杜员外爽快的答应了。

    莫残把金丹子背进了客房,又回到车厢取回药箱包袱以及那套从四品官补服,杜员外随即让人准备酒菜送入客房,然后知趣的离开了。

    金丹子脖子上缠绕着锁链狼吞虎咽的吃着酒菜,拍着肚皮连声叫好:“老杂毛给老夫吃了几十年的素,今天终于开荤了,真的是舒坦啊。”

    莫残也累了,一下子喝干了好几碗酒,头都有点晕乎乎的。

    “莫残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小道士咋就变成钦差了呢?”金丹子兴致勃勃的问道。

    于是莫残从武当山比武会试开始讲起,一直到歪打正着救了乾隆皇帝,作为钦差副使派到宜昌府揪出了知府桂齐等经过叙述了一遍,但他回避了自己的摄魂眼,只是说尼哦教了点解蛊巫术之法,

    “我总算是替苗凤麟报了仇。”莫残最后松了口气说。

    金丹子听完不禁长叹:“老夫和苗凤麟都没有看错你,果然是机警过人啊。”

    莫残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了?”金丹子感觉到他有些闷闷不乐。

    “本来已经想好了马上就要返乡的,可是天虚真人又要去云南抓我,回不了家,爹和娘现在也都不知怎么样了。”

    “迂腐啊,迂腐,难道只有天虚老杂毛可以到云南去,我们就不可以吗?”金丹子怒道。

    “咦,在石洞里不是你说先别回云南,非要等到天虚真人老死以后才可以的么?”

    “迂腐至极,那时候老夫困在洞里,而现在老夫在这里,情况不同怎么能一概而论呢?在江湖上行走不识变通可不行,更何况也没有让你直接回家去呀。”

    “不直接回家?”莫残感到迷惑不解。

    “去鸡足山,就在大理境内。”

    “去那儿干嘛?”

    金丹子神秘的一笑,说道:“鸡足山金丹洞,那就是老夫三十年前修行的地方,而且银丹子也在那儿,即便天虚老杂毛找到了鸡足山,合银丹子之力也可以治得住他。”

    “怎么又出来个银丹子?”

    “她是老夫的......”金丹子脸色绯红讪笑着不说了。

    “是你婆娘吧。”莫残咯咯笑道。

    “唉,老夫如今双目已残,武功尽失形同废人,有何面目再去见她呢。”金丹子难过的说道。

    “既是夫妻,我想银丹子婆婆是不会在意的。”

    “不管怎么说,眼下荆州不便久留,老杂毛机警的很,要不了多久就会追到这里来的。”

    “那我们就走吧,先回云南躲在鸡足山上,然后偷偷的溜回家见爹和娘,告诉他们别担心经常是能够见面的,反正只有几十里山路而已。”莫残情绪随即好转起来。

    “在金丹洞,你还可以继续修行老夫的独门绝学。”

    “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莫残犹豫道,“既然‘缩胎散气功’远远好过玄天气功,为什么你还打不过天虚真人,反而被他锁了三十多年呢?”

    “迂腐,简直是迂腐透顶,若不是因为走火入魔,天虚老杂毛又如何锁得住老夫?”金丹子委屈的说道。

    “你是怎么走火入魔的?”

    “还不就是修炼精逆行的时候嘛。”

    莫残听罢心里凉了半截,原本还打算让金丹子传授精逆行的修炼方法,结果他自己倒走火入魔了。

    “老夫累了。”金丹子说完往后一倒就睡去了。

    第二天,莫残找来剃刀把金丹子整个修理了一番,不但修剪了毛发胡须,又将其浸在热水桶中刮去了满身的青苔,但皮肤颜色发青却是改变不掉的了。

    “金丹子,你锁骨穿锁链的地方肉都已经长死了,要想抽出铁链就要割开皮肉,可能会很疼和流不少血。”莫残打量着他的肩胛说。

    “动手吧,老夫何时怕过疼。”

    莫残在他口中塞上一条手巾,然后小心的用刀切开锁骨四周的皮肉,慢慢的扯出那根栓了他三十多年的钢精锁链,然后赶紧止血上药包扎。

    金丹子至始至终一声未吭,只是流了不少的眼泪水。

    几日后,金丹子的伤口基本愈合,可以考虑离开荆州了。

    莫残收拾行装时那道圣旨滑落下来,他拿在手中掂量掂量,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罗浮山飞云鼎炼上一炉。

    “金丹子,你会炼丹吗?”莫残无意之中问了一嘴。

    “迂腐,不会炼丹怎会叫金丹子。”

    “那你有好鼎炉么,带有灵气的那种。”

    “老夫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到金丹洞你就看到了,大大小小十几只呢,你要是喜欢可以随便拿。”

    “比飞云鼎如何?”莫残问。

    “你是说东晋葛洪的飞云鼎?”

    “对呀。”

    金丹子大怒,气呼呼的说道:“世间上有什么丹炉能比得上飞云鼎?那炼出来的可都是灵气十足的宝贝,世人谁有这等福份?”

    莫残心中一动,心想其实绕道去一下罗浮山也耽误不了多久,这种机遇可是以后再也碰不到了。

    “我这里有一道乾隆的圣旨,允许前往罗浮山冲虚观用飞云鼎炼上一炉,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呢。”

    “迂腐,实在太迂腐了,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能轻易放弃,我们完全可以先上罗浮山,然后经由广西入滇一点也不绕道。”金丹子兴奋的说道。

    “那好吧,我们就先去罗浮山,而后再回云南。”

    “你想用飞云鼎炼什么?”金丹子摩拳擦掌。

    “嗯,想炼制一种能收取阴阳之气的器皿。”

    “啊,气煞老夫了,这么罕见的机会为什么要随便浪费掉了呢。”金丹子简直暴跳如雷。

    “那你说要炼制什么好?”莫残不知道他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当然是炼鼎啦,用葛洪的大飞云鼎炼制一个小飞云鼎不就归你了么,以后你想用它炼什么还不都可以?”

    莫残恍然大悟,可不是嘛,抓住这次唯一的机会,炼制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飞云鼎,以后带到哪儿或是炼什么还不随愿么?

    “金丹子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莫残由衷的佩服道。

第四十七章 梅岭镇

    两人随即收拾行装,向杜员外辞行后,在荆州码头搭乘了一艘客船沿江而下。金丹子途中告诉莫残,东晋葛洪的飞云鼎之所以世间罕有灵气浑厚,是因为添加了一种名曰“重石”的矿物,能使鼎炉烧至蓝色而不熔,一般的金铜铁炉见白即坍,炉毁丹废是炼丹人最头痛的事儿。

    “那我们也可以多弄点‘重石’来嘛。”莫残建议道。

    “你以为古往今来的炼丹士谁不想要这种东西啊,正因为重石实在罕见,所以他们也只能在金铜或是铁炉里炼制一些稀松平常的丹药了。我们这次就是要以重石与精铁打造一只与葛洪同样的飞云鼎,必须能够烧至蓝色而不熔坍,这样以后再用其炼制丹药器皿物件便都是极品了。”

    “重石哪儿才有?”

    “江西南安府大庾县,那里的山溪卵石砂砾之中偶见沉淀下来的银白色硬质颗粒,这便是重石,不过寥若星辰般极为难觅,即使有钱都买不到。”

    “那不等于白说。”

    金丹子神神秘秘的一笑:“老夫知道一个人家里藏有重石,而且足够我们来炼制一只小飞云鼎了,等船至九江上岸,然后陆路前往南安府大庾县。”

    莫残想了想:“金丹子,你这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吧,如今东西在不在,甚至人是否还活着都两说着呢。”

    “真是迂腐,不去怎么知道。”金丹子气得不理他了。

    乘船途中的几天里,金丹子给莫残讲解了炼丹术的过程以及要领,这些都是他数十年炼丹实践经验的总结,比起《周易参同契》书中笼统的介绍可是要实用得多了,令莫残受益匪浅。

    客船停靠在了九江浔阳,莫残和金丹子下船买了辆马车然后直奔赣西南而去。

    数日后,山势渐渐高企,道路两侧茂林修竹,溪水潺潺鸟语花香,景色十分的秀丽。

    向路人打听后得知他们已经来到了大庾岭北驿,距金丹子所说的梅岭镇不远了。

    “‘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唉,八十年后故地重游,却已是两眼空空什么也看不见了。”马车内,金丹子兀自伤感不已。

    “金丹子,你以前来过这里?”莫残问道。

    “是啊,每年北雁南归到这里便不再过岭,山岭之上多生梅花,因此当地人也叫‘梅岭’。脚下的石砌驿道北接大庾县城,南达广东南雄,梅岭镇也是赣粤两地的要隘关口,我们正是要去那里。”

    “你说有重石的人就住在梅岭么?”

    “嗯,他原名梅久霖,当年是梅岭镇的一户没落财主,也是个康熙年间的举人,尤痴南宋陆游的‘钗头凤’词,所以改称‘梅放翁’,久而久之乡里人便尊其为‘梅翁’了,他便是银丹子的爹。”

    “哦,怪不得这么有把握呢,原来是你的岳父大人啊。”莫残恍然大悟道。

    金丹子尴尬的笑了笑:“难说,当年银丹子是被老夫拐走的,她爹梅翁那时差点气吐了血。”

    “不对,”莫残拍拍脑袋,“金丹子一百多岁,银丹子大概也差不多,她的爹爹应该早就没啦。”

    “迂腐之极,谁说银丹子年龄差不多,告诉你,老夫当年正好一个甲子六十岁,银丹子只得十六岁,你说梅翁现在有多大?”

    “八十岁。”莫残掐指算了算。

    “对了。”

    “既然梅翁家里有重石,你和银丹子以前就从来没有用它练过什么吗?”莫残不解的问道。

    “唉,世间上除了葛洪的那只飞云鼎,再没有任何一只炼丹炉能够熔化得了重石,所以还是等于没用。”金丹子解释说。

    山峦间的梅花树越来越多,最后漫山遍野直至天际,由于庾岭山区气温较为寒冷,尽管花期时节已过但枝头依然还留有个别的残花,红白相间点缀着青葱的山野,给人以苍凉孤寂失意的感觉。

    进得镇来,沿着一条小溪前行,梅花树丛的掩映下有一座颇大的青砖布瓦翘檐的老宅院,廊下张灯结彩,门扉上贴着两个大红“喜”字,宾客们穿红戴绿进进出出,原来梅翁家里在办喜事。

    “这户人家中有嫁娶之事么?”莫残拉住路人问道。

    “当然又是梅翁啦,瞧瞧人家八十老翁年年换新人,这已是娶第十八房小妾了。”那人啧啧笑着走开了。

    “这老东西好不要脸,年岁这么大还娶这么多女人,真替银丹子害臊。”金丹子在车里嘀咕着。

    莫残跳上车解开包袱,从纸袋里抽出一张银票,然后背上了包袱和药箱。

    “你在干嘛?”金丹子问。

    “人家在办喜事,我们总不能空着手来吧。”

    “嗯,想得周到,该去见见这老东西了。”金丹子在莫残的搀扶下走进了梅宅。

    大门口有梅府的管家在收礼,一见递过来的银票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宾客们随礼都是几十文钱,最多不过一两碎银而已,这俩外乡人一出手竟然是一千两的银票。

    “贵客,请跟我来。”管家慌忙起身,毕恭毕敬的领他俩来到了前厅之内。

    堂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并生有两道长长寿眉的清瘦老者,皮枯骨干满脸的皱纹,身穿着一件大红新郎礼服正在打着瞌睡。四面墙壁上挂满了字画,都是南宋大诗人陆游的名句,正面是一幅陆放翁的《沈园折梅图》,楹联为其著名的《梅花绝句》: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前一放翁。

    管家手持银票在老者旁边耳语了几句然后离开了。

    “贵客从何而来,出手如此阔绰,不知有何见教啊?”枯瘦老者见钱眼开,态度恭敬和客气。

    “小婿金丹子拜见岳父大人。”金丹子似乎极不情愿的开口说道。

    “什么!”老者腾的站起来,诧异的打量着他,“你是金丹子?”

    “正是小婿。”

    “哈哈哈,果真是金丹子,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怪样子?眼睛也瞎了,报应啊。”梅翁开怀大笑。

第四十八章 梅翁

    金丹子尴尬无比,只能陪着干笑两声。“当年你千方百计拐走了我的女儿,一别四十年而不能相见,就如同南宋放翁与唐婉一般,‘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棉。此生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怅然。’”

    果然是个陆游痴,莫残心想。

    “小婿一直对银儿关爱有加,只是她自己耽于修道而不愿意离开鸡足山,所以金丹子独自前来探望您老人家。”

    莫残听着感觉十分的别扭,一百零五岁的人管八十岁叫老人家。

    “哼,‘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你是怎么弄成瞎子的?而且武功内力全失形同废人。”梅翁说话毫不掩饰其厌恶之情。

    “江湖之上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金丹子淡淡说道。

    此刻,院外忽然传来了唢呐乐声,同时鞭炮齐鸣,吵闹之声不绝于耳,有人高喊着:“新娘子到啦。”

    “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就装做是外乡宾客在边上吃酒去吧。”梅翁说罢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匆匆跑出去了。

    莫残挺替心高气傲的金丹子难过,毕竟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还如此的被人谪损想必是不好受,但他当年六十岁时拐走了人家十六岁的女儿,放在谁身上也都会不高兴的。

    “走吧,我俩喝酒去。”金丹子无所谓的说道。

    他俩坐在了院子里最靠边的桌子旁,同桌的都是梅岭镇的本地乡民老表,众人看到金丹子的模样都十分好奇。

    婚礼进行的很快,因为是纳妾所以不像明媒正娶妻子那般的隆重,送入洞房后梅翁便出来给宾客们敬酒。

    莫残心中有些犯疑,看那个蒙红色盖头的新娘子步履蹒跚的样子,难道是有病么。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暗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梅翁今日八十高龄纳第十八房妾,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人?”梅翁满面春风的举着酒杯得意说道。

    “无人能及,无人敢及。”宾客们七嘴八舌赞颂着。

    “真是臭不要脸。”金丹子哼了一声。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莫残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感到很好笑。

    “诸位宾客,梅翁大喜之日特作诗一首已飨来宾,‘妻走妾来群芳妒,梅翁梅开十八度。老梅年年发新枝,梅岭梅树梅花赋。’大家以为如何?”

    “好诗,真的是好诗啊。”有人拍起手来。

    “梅翁十八年来一年一娶妾,难得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真是令人羡慕啊。”还有人恭维道。

    同桌之人都在抿着嘴偷着乐,并小声嘀咕着:“十八年来总是同一首诗,去年梅开十七度,今年十八度,明年十九度......”

    一老者几乎笑出声来:“春天娶妾,腊月办丧,这些女人们怎么都瞎了眼。”

    “什么娶妾办丧?”莫残问道。

    老者打量了下莫残,说道:“你俩是外乡人吧,怪不得不知道,凡是春天里嫁入梅家,每至岁末也就死了,腊月里送殡过后春天来了再娶,是咱这梅花岭一大趣闻,老表们也乐得个开心看热闹。”

    “都病死了吗?”

    “谁知道。”老者摇了摇头

    “怪事......”金丹子蹙起了眉头。

    “哪儿怪了?”莫残问。

    “梅翁向来不识武功,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来老夫的武功和内力全失了呢?”

    是哦,普通人的确是看不出别人武功高低或是有无内力的,金丹子的话引起了莫残的警觉,他抬眼望去感觉梅翁的言语举止好像是有些怪怪的,尤其是年年死妾的这种事儿实在是让人费解。

    梅翁已经开始一桌桌的敬酒了,当他来到自己的这一桌时,莫残睁开了摄魂眼,盯着梅翁的双瞳看进去,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那两根白色长眉下的双瞳深处果然有东西。

    “金丹子,他已经不是梅翁了。”等梅翁走远了,莫残悄悄的对金丹子说。

    “不是梅翁是什么?”金丹子诧异道。

    “是一株梅花树。”

    “什么?”

    “梅翁已经被一株千年老梅花树给附身了。”莫残解释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莫残,你觉得自己能对付得了这个树妖么?”

    莫残想起了扬州瘦西湖中的那只老蟾蜍喷毒液杀死阎或的惨状,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凡是修炼千年都会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不知道这梅翁有什么妖术,知己而不知彼,我没有把握能赢他。”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试试用点银两能否将重石买下来,然后赶去罗浮山炼飞云鼎才是正事。”金丹子说道。

    “好吧。”莫残心想若是花个几千两银票买到重石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酒席散去,客人们也陆陆续续走了,金丹子和莫残回到了前厅落座。

    “金丹子,这孩子是谁,不会是你和银儿的吧。”梅翁坐在太师椅上望着莫残问道。

    “当然不,他只是我江湖上的一个朋友而已。”

    “你们显然不是来贺喜或是探望梅翁的,那么重返梅花岭究竟有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买下你的那袋子重石。”金丹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重石?”梅翁目光扫过两人身上,缓缓说道,“金丹子,看样子你现在很有钱了,一出手就是一千两。这四十多年来你从未孝敬过梅翁,想买重石的话先拿出两万两银票出来吧。”

    “什么,两万两?岳父大人想钱想疯了吧。”金丹子硬是憋住火没发作。

    “哼,少了一万五千两就甭想。”梅翁拉下脸来。

    坏了,莫残后悔进门时给了那张千两银票,江湖上不能露富的古训怎么忘了呢,如今人家狮子大开口了,那些钱是要留给爹娘的,决不能花在这个梅翁的身上。

    金丹子淡淡说道:“如此大桩的买卖总得先让小婿先验下货吧。”

    “先看钱后验货,这是规矩,哪知道你到底有没有钱。”梅翁一口拒绝了。

第四十九章 重石

    “这......”金丹子一时语塞,本想试探一下重石是否仍在梅翁手里,不曾想却被他一句话就给挤兑住了。

    “钱在这里请过目吧。”莫残明白金丹子的用意,于是随手解开包袱打开装钱的纸包,点出了一万五千两银票。

    这下子不但是梅翁目瞪口呆,连金丹子也是大吃了一惊。

    “真,真的是银票,”梅翁吞咽着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那好,你们等着我去取重石来。”

    待梅翁走后,金丹子愕然的问道:“莫残,你从哪儿弄来了这么多钱?”

    莫残笑了笑:“说来话长,这是银票要带回家给爹娘养老的。”

    不多时,梅翁抱着一个沉甸甸的褐色小木箱回到了前厅放在了桌上,然后掏出钥匙开启铜锁轻轻的掀起了箱盖。

    箱子里盛有大半箱银白色小如沙子的颗粒,散发着幽幽的光泽。金丹子伸手抓出一些在掌心里搓了搓,说道:“不错,这正是重石。”

    “那么就成交了。”梅翁伸手去拿银票但没抓着,那一沓银票已经被莫残收起来了。

    “我们还没还价呢。”莫残说道。

    “还价?说吧,还多少?”梅翁急切的问道。

    “这半箱重石,我们付给你两千两。”莫残心想无论如何也要给爹娘多留一些。

    梅翁一听就发火了,不满的嚷道:“既然你们讨价还价,梅翁也得重新出价,一万五不卖了,最少也得一万九千两。”

    看样子他是瞄准了纸包里的钱,决意要全部席卷而去。

    这时,金丹子开口说道:“岳父,至于价钱嘛我们还要考虑商议一下,毕竟是个大数目,不如这样吧,明日再给你答复。”

    “随便了,没有一万九别想拿走一粒重石,镇上有一家小客栈自己去吧,不要住在我家里,哼。”梅翁“嘭”的摔上了箱盖落了锁,然后抱起来转往内堂而去。

    金丹子迅速的打了个手势,莫残站起身悄悄的跟在了梅翁的身后,看着他走进了门楣上拴着红绸的新房。

    “东西在新房内。”莫残回来小声说道。

    “夜里再下手。”金丹子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夜幕降临了,小客栈的房间里金丹子和衣躺在床上,他俩商议好了,若是能偷出重石就连夜开溜。

    “这个梅翁每年娶妾可能也和沈一郎同样是要汲取少女的**,否则不会每年都死掉一个人,真是太残忍了。”莫残想起那只老蟾蜍忍不住的说道。

    “也怪那些女人贪图富贵,知道之前娶的妾活不过年,却仍然愿意嫁给这么个老家伙,又能怪谁呢?”

    “我要是能炼制出个专门收服妖魔鬼怪的法宝就好了。”

    “那你就把重石弄回来吧,今夜老夫也不歇息了,就在这屋里坐等你的消息。”

    莫残从纸袋里抽出两千两银票,既然拿了人家的重石,也按还价时的数目把钱给梅翁丢下,毕竟他还是金丹子的岳丈银丹子的爹。

    约莫到了子时,莫残悄悄的溜出了客栈直接奔梅宅而去。隐匿在夜幕下的老宅内一片寂静,偶尔听见几声“唧唧”虫鸣,整个梅岭镇都已沉睡之中。

    梅宅大门紧闭,莫残很轻松的翻越过高墙落在院子里,他蹑手蹑脚的穿过回廊进入了内堂,然后来到了新房伏在门上细听,屋内传出轻微而均匀的鼾声,梅翁与小妾大概都已经睡熟了。

    莫残掏出一把小刀轻轻挑开门闩进到了房内,一对大红喜烛仍在燃烧着,冒着袅袅青烟,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墙边的雕花檀木床,隔着纱帘可以看到有人在裹着锦被熟睡。

    莫残目光四下里望去,房内除了桌椅板凳梳妆台之外,根本不见那只装有重石的褐色小木箱,他偷偷扒到床下瞧了瞧也没有。

    西墙壁上有一个不足三尺的小门,会不会藏在那里呢,他轻手轻脚的拉开了那扇门“吱嘎”一声响,门外面竟然是一大片梅花树林。

    “梅翁是你吗?”床上传来女人的声音。

    莫残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儿,这声音苍老之极哪像是刚过门的年轻小妾,从她的问话之中听出了梅翁并不在床上。

    “嗯,是我,你睡吧。”莫残赶紧以腹语术模仿梅翁的声音答道。

    床上之人翻身睡去了。

    莫残轻手轻脚的凑近纱帐往里瞧,锦被下竟然躺着个满头银发一脸皱纹的老太婆......

    他一下子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新娘子一夜之间就被梅翁吸干衰老成了这副模样?

    那个新郎梅翁半夜又去哪儿了呢。

    莫残望了望小门外面的梅花树林,便矮身钻了出去。

    后院的梅花树显然比山野间的要茂盛许多,他睁开摄魂眼一路搜寻过去,直到后院墙也没有发现梅翁的踪迹。

    莫残心想梅翁定是把重石箱子藏起来了,后院门已经落了锁,他于是纵身跃过了院墙,发现外面依旧是成片梅花树林。林中有条弯弯曲曲的小径通向远方,莫残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最后来到了一片墓地,密密麻麻的坟茔足有数百座之多。

    月光下,有些土坟大概因为年代过于久远,石碑东倒西歪连上面的字迹也都模糊不清了。这片墓地中间有一个小水塘,听到脚步声后塘边草丛中的虾蟆都“噗通噗通”跳入到了水中。岸边生长着一株老梅花树,虬枝错节,树干上布满了黑褐色的瘿瘤。

    老树四周有十八座坟丘,看似好像很有规律的排列着,莫残好奇的走过去,见那些墓碑上分别刻着“梅郑氏”,“梅王氏”,“梅刘氏”,“梅霍氏”,“梅赵氏”等等不一而足。中间的那座土丘最大,石碑上是“梅放翁妻梅黄氏之墓”几个大字,原来这里是梅家的祖坟地。

    夜风清凉,三星西斜,时候已不早金丹子怕是在客栈里等急了,莫残于是转身返回到了镇上。当他走进客栈房间时,鼻子里隐约嗅到一丝淡淡的清香,脑中随即为之一窒,立时警惕起来屏住呼吸进入胎息状态。

    金丹子仰倒在床上,屋中自己的药箱以及包袱都被人打开了,莫残赶紧上前一翻,发现纸袋里余下的那一万七千两银票已经不翼而飞了。

第五十章 梅花散

    莫残打开窗户让清冷的夜风吹进来,又去含了一口凉水“噗”的喷在了金丹子脸上,这还是跟夏先生学的解迷药方法,果然一会儿金丹子便悠悠醒转了。

    “奇怪,老夫竟然睡着了。”他茫然道。

    “你是中了迷香。”

    “迷香?”

    “是的,迷倒了你以后,有人偷走了全部的银票。”莫残告诉他说。

    金丹子闻言恍然大悟,气得一拍大腿懊悔不已:“怪不得闻着有股梅花的清香呢,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竟会着了道,真是丢人啊。对了,重石取到了没有?”

    “扑了个空,不知道被梅翁藏到哪儿去了。”

    “迂腐啊,老夫真是迂腐,想着偷重石却反被人家给算计了,哪儿有这么蠢的,是不是被老杂毛锁在山洞里三十年把脑筋弄坏了。”

    “你是说梅翁干的?”

    “没错,除了他还能有谁?”金丹子忿忿不平的说道。

    “有件事儿很是蹊跷,梅翁新娶的小妾竟然是个老婆婆,否则就是一夜之间吸干了少女阴#精,那也不应该衰老得如此之快,这个梅翁实在是深不可测啊。”

    金丹子听罢沉吟道:“不可能一夜之间将一个年轻女人变成老太婆的,这事儿太难以置信了,一定有什么缘故在里面。”

    “我还去了梅翁家族的祖坟地,死去的十七个小妾都埋葬在那里,还有他的妻子梅黄氏。”

    “梅黄氏倒是见过的,人很善良和通情达理,当年就是她同意银儿跟随老夫私奔,为此心里一直都很感激她。”

    莫残想到了塘边的老梅花树,于是说道:“金丹子,那些坟墓排列有序,围绕着一株老梅花树,我在琢磨那会不会是梅翁的原身。”

    “若是这样,我们干脆就去砍了它,釜底抽薪绝了梅翁的根。”

    “那个老婆婆实属可疑,你等等,我先去喊客栈伙计过来问问。”莫残出门不一会把店小二叫到房间里来了。

    “梅翁今天娶妾你知道吗?”莫残问。

    “知道。”

    “新娶的小妾年岁多大?是本镇人么?”

    “客官,小人不太好说。”小二欲言又止的样子。

    莫残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抛给了他。

    “谢客官,”店小二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这是我们梅岭镇都知道的事儿,因为关乎镇上的声誉所以都自觉的不对外讲。今天娶来的第十八房小妾已有八十六岁高龄了。”

    莫残和金丹子都大吃了一惊。

    “客官,这还不算是年纪最大的呢,前年的第十六房妾都九十九岁了。”

    莫残摆了摆手,让店小二走了。

    “我明白了,这些老太婆体内积攒了数十年的老阴之气浑厚无比,这梅翁专门吸食老阴以助其修炼,这的确比汲取少女阴#精来的快,一旦吸光老阴之后她们也就死了。”

    “这梅翁真的是够邪门的了。”

    “必须要除掉这只梅花树妖,否则继续害人不说,那笔银票无论如何也得追回来。”莫残恨恨说道。

    “可惜老夫如今废人一个,不能帮你对付他。”

    “金丹子,你就呆在客栈里,我先去梅翁那儿讨个说法,不行的话就砍了那株老树给他点颜色瞧瞧。”莫残打定主意后,从药箱中取出黄纸和辰砂,咬破中指书写了一张“真武金刀斩鬼符”,因为梅花树五行属木,此符属金克木得令,道观里学到的知识还真用上了。

    书完符后,莫残目视瞧得见内里有真气在流动,但不知能不能对付得了这只修炼千年的人形树妖,只能说试试看了。

    天亮以后,莫残一个人来到了梅宅。

    “你们决定了么,银票带来了?”梅翁眼中滑过一丝讥笑。

    莫残直截了当的说道:“梅翁,我知道你是一只修炼千年的梅花树妖,也知道你昨晚偷去了我的银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交出重石并退还多余的银票,不然的话我会要你现出原形毁掉千年修行,想试试看吗?”

    梅翁一愣,表情渐渐的凝重起来,目光紧盯着莫残,许久才开口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莫残冷笑了一声,自怀中掏出一个黄绢卷轴扔了过去。梅翁接过之后展开一看不禁脸色大变。

    “你是朝廷的人?”

    “不错,我正是皇上派去罗浮山冲虚观的莫残,重石也是为皇上炼丹所需之物,若是敢阻碍我那就是抗旨,不想朝廷派绿营兵来梅花岭,把你那些子子孙孙铲除干净再一把火烧成灰吧?”

    “这......”梅翁似乎动摇了。

    “梅翁,你连娶一十八房妾并吸干老阴而致死,简直是伤天害理,想不想我禀告皇上治你个恶逆之罪,连根拔除坟地里的那株老树让你灰飞烟灭?”

    “其实梅翁根本没想过与朝廷为敌,只是记恨于金丹子拐走银儿四十年,连她娘去世都不回来奔丧,若是要重石和银票可以,不过他必须要到银儿娘的坟头上磕头谢罪方可。”梅翁说道。

    “这好办,也是人之常情,金丹子不会拒绝的。”

    “你带他来吧,我们在祖坟地里碰面,重石和银票都藏在银儿她娘的墓里。”

    莫残站起身来说道:“梅翁,你可不要食言。”

    梅翁恭恭敬敬的递还那道圣旨,并送莫残到了大门外。

    客栈里,金丹子听完莫残的叙述,思索了片刻:“叩头谢罪是应该,即便为了银儿也会这么做的,只不过梅翁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老夫觉得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莫残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总要一试,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好了。”

    “记住,江湖上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金丹子叮嘱说。

    春日里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远远的就看见梅翁已经等在了银儿娘的那座坟墓前。

    金丹子在莫残的搀扶下来到石碑下,二话不说的便跪在那儿连磕了三个响头:“岳母大人,老夫......不对,小婿不孝直到今天才来上坟,还请您老人家恕罪。”

    莫残这次吸取了教训将包袱和药箱都背在了身上,独自站在那株老梅花树下冷眼旁观,心想梅翁若是耍什么花招,自己就直接对着这株树下手毁了他的原身,以目前的功力一掌击断树干是不成问题的。

    “梅翁,小婿已经谢罪,你可以交出重石银票了。”金丹子站起身来。

    “哈哈,梅翁是这么好哄得么,什么为皇上炼制贡品需要重石,纯粹是骗小孩子的。那道圣旨只允许炼制一炉,试问,若真是皇上要炼制又岂能规定死几炉?想用绿营兵来吓唬梅翁,更是不着边际。”梅翁笑得身子乱颤,一团淡淡的粉红色烟雾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第五十一章 地下墓穴

    莫残的摄魂眼看到了,这个梅翁果然老奸巨猾,非但没有上当,反而偷袭他俩释放迷香。莫残立即进入胎息,但金丹子却一头栽到在地。

    既然如此,那就拼个你死我活吧,莫残转身一掌击在了那株老梅花树大腿粗细的树干上,听得“喀嚓”一声响,硬生生的将树劈断成了两截。

    梅翁大怒双手一招,折断在地上的梅花树枝条齐向莫残包卷过来,双腿以及手臂都被成百的柔韧枝条缠住并紧紧的裹了起来滚到了石碑下。

    梅翁双手转动石碑,“噗通”一声响,莫残和金丹子都跌进了黑洞洞的墓穴之中,耳边传来梅翁得意的笑声:“你俩中了‘梅花散’就在里面自生自灭吧。”随即“嘎吱吱”坟丘重新封闭了。

    墓穴内漆黑一片,莫残透过包裹的枝条空隙往外看,摄魂眼视物倒是完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苦于浑身被缚手脚无法伸展,甚至连脑袋也转动不了。

    地下墓穴很大,空气潮湿并带有一股植物根茎泥土气息,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人死后葬于地下大概也就是这样安静吧。

    身上的枝条继续收紧,有的甚至还伸进了衣服里,有两根缠绕在脖颈上令他窒息,虽说莫残已是胎息状态,但仍觉得头昏眼花似乎就要晕厥过去了。

    太低估梅翁了,原本以为用胎息避其迷香,再铲除那株老树就可以占得先机,没想到他竟然引君入瓮使自己落进了圈套,江湖上的争斗真是机关算尽,防不胜防。

    脖颈处越勒越紧,莫残感觉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也似乎漂浮在了空中渐渐的失去知觉......

    突然听得耳边“噼噼啵啵”一阵乱响,包裹住身体的梅花树枝条一下子都松开了,气血流动重又通畅,神智也立时清醒了。低头一看,怀内的那张“真武金刀斩鬼符”滑落出来,凡是触碰到的枝条都焦黑断裂成段,鼻子里嗅到一股木炭的糊味儿,原来是这张符救了自己。

    莫残喘息片刻,扯下其余的枝条站起身来,上前查看金丹子情况,他仍处在昏迷之中。

    转过身来,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一株水桶般粗细满身疙瘩瘿瘤的梅花树,竟然就生长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墓穴中,原来真正的千年老树在这里,自己在水塘边击断的那株只是它的一根伸出地面的杈桠。

    地底下终日不见阳光,也享受不到雨露的滋润,竟能够生长出这千年老树,大概是汲取了梅家数百座坟墓的阴气才得以幻化出人形的,天地造化真是无奇不有。

    墓穴中央摆着一副棺木,上面的棺盖没有盖严露出来一丝缝隙,莫残眼睛凑过去,看见棺内躺着一具风干了的女尸,尸体上面撂着那只褐色的小木箱。

    莫残推开棺盖取出木箱,见箱上落了锁于是运气于指间一扭将铜锁扯断,揭开箱盖一瞧果然是重石,那叠一万七千两银票就放在了上面。

    看来梅翁是断定他俩必死所以才放心离开的,没想到自己命大反而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但是如何才能从这几丈深的封闭墓穴中出去呢。

    莫残想还是先把金丹子弄醒再说吧,墓穴里没有水,那么只有在他头上找几个相关穴道试试看了。他依次点击和按摩金丹子的耳后翳风穴、后脑风府穴以及头顶的百会穴,过了没多久金丹子真的就悠悠苏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金丹子,我们已经被困在地下墓穴里了。”

    “老夫真的是迂腐,又着了梅翁的道儿。”金丹子长叹一声。

    莫残告诉他找到了重石和银票,可是没有办法出得去。

    “你说说这里面的情形,找找看有没有机关。”

    “一副棺材和风干的女尸,大概就是你的岳母,还有一株老梅花树竟有水桶那么粗,应该是附身梅翁的树妖原身,其他则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那么先检查一下棺材上有没有设置机关,然后是墓穴的四壁,凡是伸手能够触及的地方都要仔细寻找一遍。”

    莫残按照金丹子所说的找了老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毁掉这株千年老树,老夫不信梅翁他不来。”金丹子说道。

    “是啊,我拿刀剝它的树皮,原身受到侵害梅翁不会感应不到的。”莫残从药箱里拿出匕首奔着老树而去。

    谁知刚一靠近,那老树的枝条便“呼”的一下横扫了过来,毫无防备的莫残一下子被抽倒在地,还未等起身就有两根粗大的杈桠将他抓起朝地上重重的一摔。

    莫残被摔得头昏眼花晕头转向,连滚带爬的回到了金丹子身边。

    “这东西有灵气的呀,还能主动的攻击人。”莫残喘息着说。他想起了自己的那张“真武金刀斩鬼符”,既然对付那些枝桠有效,何不再来试试呢。于是爬起来将符拿在手上重新上前。

    老树又将枝条抽了过来,莫残把那张符作为武器来抵挡,果然“噼噼啵啵”一阵乱响火花四溅,扫过来的枝条纷纷断裂。可是好景不长,随着符上的真气耗尽响声越来越小,最后连火花也没有了,两根大枝桠过来劈手抢去了符纸,稀里哗啦的扯了个粉碎,纸屑纷纷落到了地上。

    莫残只有退回来再做打算。

    “你符纸上的真气有限,消耗一会儿也就用光了。”金丹子听风辨音总结说道。

    莫残打开药箱把里面的黄裱纸和辰砂全部拿出来,咬破手指接着书符,可指尖的血毕竟有限调不了多少辰砂。

    “哧啦”一声,金丹子拾起地上的匕首割破自己腕上血管,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来,用老夫一百多年的童子血来调朱砂。”

    “童子?”

    金丹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老夫和银丹子从来没有原过房。”

    莫残顾不得细问,赶紧就着鲜血调和辰砂,意念于指一连书了十余张“真武金刀斩鬼符”,直至用光了所有的黄裱纸。

    这回果然“噼噼啵啵”的声音大了许多,火花也比原来的亮,看来百年童子血确实不同凡响。一阵混战过后,所有的符纸消耗殆尽,那株千年老树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

    莫残累得不行,只有先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金丹子听完方才的战况十分满意,说接下来可以随意的剝树皮掏树干了。

    莫残站起来握着利刃走到老树跟前,冷笑着刺入树干扯下一大条树皮,又在树干白瓤上划了几刀,那老树微微颤抖着,好像也知道疼似的。

第五十二章 妖丹

    “吱嘎嘎。”墓穴上盖移开,梅翁终于赶来了。

    “好小子,你竟然毁我原身,梅翁今日不吸干你们的血肉决不罢休。”说罢“噌”的跳落下来。

    莫残惊讶的发现他的须发和那两道长长的寿眉已然掉光,光秃秃的脑袋上满是褶皱,看上去蛮瘆人的。

    “先下手为强!”金丹子喊道。

    莫残闭气胎息趁着梅翁落脚未稳之际,猛然出掌击在了他胸前的膻中穴上。

    摄魂眼中,一个枯瘦**的墨黑色人形老者从梅翁体内钻了出来,莫残随即一拳击出如同打在空气中竟然贯体而过,而那个人形老者则顺势贴在了他的身上。

    莫残感到一股寒气向鼻孔里面钻去,梅花树妖竟然打算要附自己的身,幸亏此时已是胎息状态,那股寒气无论怎样也钻不进去,弄得鼻孔里痒痒的直想打喷嚏。

    这可怎么办?双方僵持在了那儿,对方附身不上,自己又打不着它,莫残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金丹子侧耳静听也摸不清状况,急着说道:“不行就直接画符。”

    一句话提醒了莫残,手指头上还沾着辰砂血浆,脑袋里什么也没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在人形老者的身上凌空随手涂抹了起来,竟是一张禁制符。

    老者无声无息的摔倒了,**裸的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完全被禁制住了。

    莫残大喜,原来符也可以这么来用啊。

    “金丹子,我已经把树妖禁制在那儿了,怎么才能彻底消灭它呢?”莫残兴奋的说道。

    金丹子想了想:“老夫先师曾经说过有些灵兽体内会有一粒妖丹,有大有小视其修炼的程度而不同,只要从其体内抓出妖丹它就死了,而这种妖丹却是炼制极品灵丹妙药的最佳材料。”

    莫残心想扬州瘦西湖里的老蟾蜍也说它有一枚妖丹,不知道这千年老梅花树有没有呢?他把手试探着伸进了人形老者体内随处乱摸,最后在它的心脏位置上摸到了一个山枣大小的圆形物体,握在手里感觉凉凉的。当莫残抽出手来时,人形老者那团黑如墨色的老阴之气则渐渐的变淡,最后慢慢的消失了。

    手掌心里的物体寒凉坚硬,呈粉红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如同梅花的气味儿一样,看来这就是那株老梅花树千年修炼而成的妖丹了。

    “金丹子,是有一枚妖丹。”莫残递到金丹子鼻子下。

    “果真‘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可是好东西,是炼丹的最佳材料了,老夫只是耳闻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收好了。”

    莫残把它和剩余的那粒鬼面灵枭妖丹放在一起贴身收好,然后来到梅翁的跟前探看。

    梅翁躺在地上,胸腔塌陷皮肉干枯呈褐色,就如同干尸一般,手指揿上去硬邦邦的没有丝毫弹性。

    “金丹子,梅翁好像早已经死去多年了。”

    “这么说至少在十八年以前他就已经故去,随后被老梅花树精附身还魂,不管怎么说他仍是老夫的岳父,你就把他和银儿娘葬在一起吧。”

    莫残拎起轻飘飘的梅翁放进了棺材里让他们夫妇合葬,然后将棺盖盖好,尽管迟了一十八年,毕竟两人最后还是在了一起。

    抬头望上去,墓穴底往上约有两三丈高,他拾起地上的匕首一扔“噗”的扎进了穴壁之中,刀刃尽没只余下刀把留在外面,然后弯腰背起金丹子凝气于脚“嗖”的窜起一丈多高,脚尖一点壁上的刀把再次跃起而飞出了墓穴。

    放下金丹子后复又跳下将药箱包袱以及重石木箱搬了上来,最后转动石碑封闭了墓穴。

    金丹子说:“莫残,老夫想应该通知一下那个新娶的小妾,毕竟嫁给梅翁就是银丹子的后娘了。”

    两人回到了梅宅,管家请出了刚过门一天的女主人,果然是个老态龙钟的婆婆。

    “你们找妾身有什么事儿么?”老婆婆问道。

    “梅翁已经死了。”金丹子说。

    “死了?”老婆婆不信。

    莫残告诉他梅翁突发急病确实死了,已经被安葬在了他和梅黄氏的墓中,并请其节哀。

    “这么说梅家财产都归了妾身,没想到他走的这么快,比起之前的那十七房妾,老身可要幸运得多了。”老婆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之情。

    莫残看了直摇头,丈夫死了竟然一点也不伤心反而万分欣喜,世人如今都怎么了。

    告辞后,两人离开梅宅回到了客栈。

    “此地事已了,我们即刻动身前往罗浮山。”金丹子说。

    莫残早就想尽快赶到冲虚观了,于是马上收拾东西并结帐,两人赶着马车驶出了梅岭镇。一路上沿着赣粤官道进入广东境内,出南雄入韶关直奔博罗而去,不几日终于来到了罗浮山下。

    博罗县西北的罗浮山,群峰灵秀,古木葱郁,石室幽岩,泉流潺潺,素有“南海蓬莱”之称,山南麓的冲虚古观,是为道教的“第七洞天”。

    东晋咸和初年,葛洪弃官隐入罗浮山中结庐炼丹,庵名“都虚观”,北宋年间更名“冲虚观”。

    马车停在山下,莫残换上了那套官服,用意念使自己改变了容貌,看上去有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另外雇请了一个挑夫,担着药箱包袱以及装有重石的木箱跟在身后,朝廷命官若是自己大背小扛的则与身份不配。

    两人上得山来,石阶两侧苍松古柏,清泉石流,端的是清幽而静谧。进入山门,迎面的大殿为“三清宝殿”,里面供奉着三清以及张道陵、荀玄、许旌阳、萨守坚四真君塑像,东神龛是轩辕黄帝,西神龛则是太乙真人,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正殿左侧有一口古井,相传是当年葛洪炼丹时取水的“长生井”,此井之水长年不干,古诗曾赞曰:“传闻地献宝,灵液出凤草,每日汲三升,何必安其枣?”

    有执事道人前来问询,莫残告知说要见观主。

    不多时,一位童颜鹤发的老道长匆匆走来,毕竟来到的是个从三品的高官,道观哪儿敢怠慢。

    “贫道无尘子,是冲虚观观主,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请入殿饮茶。”

    耳房内主宾落座,一旁有小道士端上清茶。

第五十三章 冲虚古观

    莫残自怀中取出黄绢卷轴,站起身来双手展开那道圣旨,口中说道:“罗浮山冲虚观接旨。”

    无尘子一听大惊,慌忙双膝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闻罗浮山冲虚观飞云鼎甚为灵验,特命钦差莫残前往炼丹,惟此古鼎千年传承之宝物,不忍多加滋扰,故只炼一炉而足。钦此。乾隆四十六年三月二十二日。”莫残念完将圣旨交给无尘子。

    无尘子双手接过圣旨,早已是双眉紧蹙面如土色。

    “钦差大人,本观珍藏的飞云古鼎乃是一千六百年前葛仙翁所用之‘炼丹钵’,已封存数百年之久。自元太祖八年正月全真教掌教真人长春子丘处机奉旨前来炼过一炉丹药外,五百多年来再也没有启封过。如今圣上......”无尘子为难之色溢于言表。

    “无尘子,你要抗旨不成?”在一旁的金丹子突然说道。

    “贫道不敢,”无尘子吓了一跳,“钦差大人,这位是......”

    “老夫金丹子,大内炼丹师,奉皇上指派协助莫大人炼丹。”金丹子抢先回答道。

    “大人,贫道这就去通知本观几位长老,请二位稍候。”无尘子说完捧着圣旨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

    等了好久也没见无尘子回来,看来长老们之间意见相左,毕竟是要启封已数百年的古鼎,人家不乐意是肯定的,但最终肯定还是会同意的,当今世上有谁敢冒着砍头的风险而抗旨呢。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无尘子才回来了,他揩去额头上的汗说道:“让钦差大人久等了,贫道这就带二位前去飞云洞。”

    无尘子前面带路,领着他俩穿过了大殿,殿后石台之上矗立着一个三尺多高的罐形炉鼎,铜牌上镌刻着“稚川丹灶”四个字,旁边有一八角形的水池,石碑上刻着“洗药池”。

    “这就是‘飞云鼎’?”莫残疑问道。

    无尘子尴尬的笑了笑:“世人来冲虚观都想一观葛仙翁炼丹用过的飞云鼎,不敢隐瞒钦差大人,打自当年长春真人走后,本观唯恐古鼎有失便将其封存在了飞云洞中,这里的‘稚川丹灶’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赝品,只供游人观赏而已。”

    “嗯,做得好,本次使命结束返京后,定将此事奏明皇上加以封赏。”莫残打起了官腔。

    “多谢钦差大人。”

    山峰绝壁下,松柏掩映下有一个山洞,厚重的木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只生了锈的大铁锁。

    无尘子掏出一把长柄钥匙扭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打开了锁,拉开沉甸甸的门扇,一股潮湿污浊的霉味儿扑面而来,山洞石壁上有多道裂隙,外面的光线渗透进来,内里并不感觉到黑暗。

    “好多年都没人进来了。”无尘子尴尬的说道。

    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石厅,正中央摆着一只三尺多高的乌黑色铁制鼎炉,已积满灰尘和蛛网。

    “本观数百年来从未炼过丹药,不但没人懂也无任何炼丹所需之材料,甚至连燃烧的木炭也没有,这些都要大人您自己准备了。”

    “这个自然,为皇上炼丹药涉及宫中隐秘,希望炼丹期间不要有人来打扰。”莫残说道。

    “大人的这炉丹药准备炼制多久?”

    “七日。”金丹子回答道。

    莫残换上便装赶着马车离开罗浮山冲虚观,前往惠州府购买炼制小飞云鼎的材料,金丹子则留在了山洞中,自有观中道士一日两餐送饭,宫里面的炼丹师也是朝廷中人怠慢不得。

    小飞云鼎的炼制与炼丹不同,金丹子告诉他首先要去买一只纯铁的炼丹鼎炉,然后填塞重石放入葛洪的大鼎中煅烧,让重石溶解慢慢渗入到小鼎中去。这次炼制对火温的控制要求极为严格,木炭本身的火焰只能烧鼎至黄色,加上风箱也无非到白色而已,还不足以熔化重石,只有达到极高温的青蓝之色才行,至于如何做到他并没有说。

    一百余里的路程走了差不多整整一天,直到太阳落山才赶到了惠州城。莫残找了一家客栈先住下,伙计牵马饮水喂食,他则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北的杂货街,简单吃点东西后连夜寻找买卖铜铁器具的地方。

    没多久,莫残便买好了鼓风用的大风箱和千斤上好的竹炭,并告诉送到客栈去。据店家介绍这种竹炭是用五年以上的老毛竹烧制而成,火力要超过最好的硬木炭近四成,价格当然也贵了不少。

    有几家铜铁匠铺有铁质炼丹炉卖,大的有三四尺高,小的不足一尺,要价大都在十几两到数百两之间不等,不过莫残都没看上眼。

    “客官,惠州城的铜铁铺子就这几家,若是看不上就只有去广州府了,那里的丹炉品种要齐全些。”店伙计告诉他说。

    “广州?”莫残犹豫不决,此去广州府还要两天的路程。

    “或者也可以去西门当铺看看,那里经常有人典当一些香炉之类的物什,说不定也有丹炉。”伙计好意提醒道。

    莫残一路打听着来到了西门当铺,见有伙计正在打烊上门板,忙上前询问。

    “此前是有位书生来典当了一只古旧铁炉,应该就是炼丹用的炉子了。”伙计回忆道。

    “我可以看看吗?”

    伙计带莫残进去见朝奉,也就是当铺掌柜,那人瘦弱矮小,三角眼不住的打量着莫残,心里大概是评判着来人的身价阔富程度。

    “这可是好东西啊,家传近两千年的古董,若不是急等钱用人家才不会卖呢。”朝奉说道。

    “我看看。”

    “客官稍候,这就给您取来。”

    朝奉从里间捧出一只乌黑色的小鼎炉,约有一尺二寸高矮,上面还雕刻着古色古香的篆字铭文,经过仔细辨认,莫残认出上面雕的是“南越王武帝御用丹炉”几个字。

    “南越武帝就是两千年前的南越王赵佗,是那位赵姓书生的先祖,因为手头拮据不得已才送来典当的。”

    莫残默默的盯着古鼎没有作声,大凡年代久远的古董都容易聚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他轻轻的揭开鼎盖瞥见里面内壁似有流光闪动,须臾又不见了,于是心中纳闷,这会是什么呢。

第五十四章 南越王鼎

    “这炉子便宜了人家可不卖。”朝奉端着架子说道。

    “要多少钱?”

    “纹银一千五百两,少一文也不卖。”朝奉瞅着莫残说道。

    “我要了。”莫残爽快的答应了。

    朝奉一听愣了下神儿,心想自己是不是喊少了。

    “客官,这炉子的主人留下话说,无论是谁要买都要事先知会他一声。”

    “这又为何?”

    朝奉摇摇头:“家传古董卖出去,可能想知道落入何人之手吧,毕竟快两千年了能没有一点感情么。”

    “那就快去通知他吧。”莫残淡淡道。

    朝奉吩咐伙计赶紧去赵姓书生家中告知有人买丹炉,那人应声放下手中活计匆匆而去。

    “客官请您坐下饮茶等候,很快就会来的。”

    莫残“嗯”了一声,一面喝着茶水,心里仍在琢磨着那团黑气究竟是什么。

    不多时,伙计领着一位面黄赢弱的中年书生走了进来。

    “就是这位兄台要买鼎炉么?”那书生拱手施礼问道。

    莫残容貌仍是四十多岁的模样,看上去比书生年长,他点头说道:“正是。”

    “晚生赵岚之,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买此鼎炉做何用途?”

    “在下莫残,第一次来到岭南经商,见到此鼎心中颇为喜欢便准备将其买下作为收藏。”

    “哦,是这样,不瞒兄台说,此鼎乃是赵家祖传之物,本不应拿出来典当的,实因晚生常年卧病家中拮据,不得已才换钱买药治病的。如今被兄台买走,有件事情却是应当如实告知的。”

    “什么事儿?”

    “此鼎每逢月圆之夜会发出怪声,因此须事先知会兄台以免受到惊吓,有悖圣人仁者之道。”赵岚之再次拱手施礼。

    莫残望着赵岚之,心道此人虽然书读得有点迂腐但人心却是善良,见其面颈生有数枚暗红色的蜘蛛痣,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于是询问道:“赵先生所患是否肝病?”

    “郎中说晚生所患乃水鼓症,怕是不久于人世,只是犬儿尚幼实不忍撒手离去,所以家中能够典当的都卖了,尽量的拖延时日。”

    “赵先生可否伸出手来,让莫某瞧瞧。”莫残感其真诚想帮他一把。

    赵岚之将手伸过来,莫残见他大拇指和小指根部鱼际处已有红色充血斑块,夏先生说这叫“肝掌”,是水鼓症晚期症状。再探其脉弦滑有力,每隔数下有雀啄一点,于是说道:“赵先生,你脉已有雀啄之象,恐怕时日所剩不多了。”

    赵岚之苦笑一下,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莫残微微一笑,说道:“赵先生无需难过,你近日可来罗浮山冲虚观找无尘子道长,他会送给你一粒白色药丸,服下后你的病变可痊愈了。”

    赵岚之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将信将疑的说道:“兄台所言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莫残说罢点出一千五百两银票放到桌上,然后抱起那只南越王鼎告辞离开了西门当铺,直接返回了客栈。

    次日一早,他将风箱以及千斤竹炭装上了马车,又给金丹子捎上了些酒菜,然后一路赶着返回了罗浮山冲虚观。

    金丹子听完莫残的介绍,伸手抚摸着南越王鼎,口中不住的赞叹:“莫残啊,你可真捡到个大便宜啊,此鼎铁质清纯大小适中,手感极为厚重寒凉,毕竟是两千年前的皇家之物,哪像现在浇注的鼎炉以次充好杂质甚多。”

    莫残抬头望去,石台上的飞云鼎已经被金丹子擦拭干净,看上去乌黑锃亮颇具古意,而且透过摄魂眼可见鼎身五色气晕环绕,不愧为是当年葛洪所用之物,端的是灵气十足。

    莫残将酒菜端给了金丹子:“你先喝点酒,我去去就来。”说罢由药箱中取出一枚白色的百虫仓蜜丸,出洞去找无尘子观主。

    “这几日会有一个名叫赵岚之的患病书生前来,请道长将此丸药交给他,但不要说出是本官给的。”莫残递过药丸说道。

    “钦差大人放心,贫道一定办到。”无尘子满口答应。

    莫残回到山洞里,金丹子正在大口撕扯着客家咸鸡,连声叫道好口味。

    “金丹子,今天是农历十四,赵岚之说每逢月半之时,南越王鼎都会在深夜发出怪声,我想过了明夜之后再生火炼鼎,看看鼎里面究竟有什么古怪。”

    “也好,老夫先做些准备,后天一早正式开炉。”

    “这种竹炭火力大过木炭四成,不知可否达到青蓝色火焰的程度。”莫残问。

    “还差少许,即便用上风箱也还是达不到所需火温。”

    “那怎么办呢?”

    “须用内力以助燃烧,到时候老夫教你如何向炉内注入真气。”

    “古书中记载,葛洪炼丹曾使用了三昧真火,那是什么东西?”

    金丹子笑了笑:“迂腐,尘世间哪儿有什么三昧真火,那都是编造出来的,从未有人真正见过,有时候灵界泄露出来的一丁点事儿,就被人们给神话了。”

    莫残一愣,忙问道:“金丹子,你也知道灵界?”

    “嗯,也是当年听师父说起,其实他也没见过,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话。”

    “灵界里到底有什么,都是神仙吗,还是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凡人?”

    金丹子想了想,回答说:“记得师父说,灵界和我们尘世一样,也有天地山川河流,太阳月亮和星星,男人和女人孩子,他们也会生老病死,不同的是灵界的人都热衷于修炼,一则可以延长寿命,二来炼气升阶以达到长生不老。”

    “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吗?”

    “谁知道,尘世上像老夫这样活到一百零几岁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想来灵界真正能长寿的也不会多到哪里去。莫残,我问你,修真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莫残想起了石壁上的话,说道:“得道成仙飞升,不至于有老又病受尽折磨。”

    “其实尘世修真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进入灵界,千百年来真正能够去到灵界的又有几人?葛仙翁应该算一个,可是一旦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什么亲人子女朋友的纽带便割断了,所以你想想,葛仙翁何时回来过?张道陵何时回来过?统统了无音讯,不知在那边究竟是穷是富是死是活。”

    也是啊,若是要自己舍弃瞎眼的老爹和含辛茹苦的娘,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即使能够去灵界,前提也必须是经常能够回家来看看爹娘。

    “不是说灵界与尘世之间有通道么?为什么不可以经常往来呢。”莫残想起尼哦所说的话。

    金丹子摇了摇头:“老夫也时常在琢磨,灵界的人和兽肯定来到过尘世,不然那些释道两家寺观里所供奉的神像又是谁呢,难道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有些地方出现过的那些解释不通的现象和事儿,很可能就是从灵界来到尘世的证据。”

第五十五章 禁制

    农历十五,皓月当空,夜风清凉,罗浮山上仿佛撒上一层银辉。山洞门口,莫残意念变回了自己原先的模样与夏巴山席地而坐,面前摆着那只南越王鼎,两人等待着书生赵岚之所说的怪声出现。

    月上中天,金丹子打起了瞌睡。就在这时,王鼎的盖子突然跳动了一下,然后有节奏的“啪啪啪”响起来,随即是鼎与盖之间连续抖动碰撞发出一阵金属的杂音。

    金丹子猛然警醒,双耳微微颤抖,著意捕捉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莫残想去揭开鼎盖被他以严厉的手势制止了。

    金丹子的面色先是由愕然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最后开口说道:“莫残,牠在向我们求救。”

    莫残闻言一愣:“谁在向我们求救?”

    “鼎里面的东西。”

    “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的?”莫残更加的惊讶了。

    金丹子伸手敲了敲鼎身,似乎在回应什么。

    鼎盖又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这是一只从灵界来到尘世的灵猿,被东汉葛玄禁制在这只王鼎内已经一千五百多年了,牠请我们解救其出来。”

    “你难道听见牠说话了?”

    “没有,老夫眼瞎了三十多年,可是辨音术的感知能力却大大提高,所以知道牠的意思。”

    “什么‘辨音术’?”

    “这是老夫师门传授的一种辨识各种声音的绝学,这只灵猿误闯尘世被禁制,这一千五百年来,每逢农历十五月圆之夜都会发出求救声音,但从未有人帮过牠。”

    “那如何来帮牠呢?”莫残问。

    金丹子又回应的敲击着鼎身。

    须臾,鼎盖剧烈的跳动起来,看似很激动的样子。

    “牠说若是解除禁制,它愿意永远追随恩人听从差遣,一千五百年前肉身已被灭,元神封闭于鼎内用于炼丹,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烧炼。现在除非当年的葛玄亲自解禁或是用其丹炉烧去鼎身上的禁制才行。”

    “这两样我们都办不到,看来是无能为力了。”莫残沮丧的说道。

    “迂腐,我们兴许可以办到的,葛玄是谁,道教尊其为太极仙翁,但他却是东晋葛洪的从祖父,葛玄本人的丹炉找不到了,可是葛洪的飞云鼎还在,或许就能够烧去其从祖父的禁制呢。”

    莫残听了也觉得有理,两人决定试一试,反正炼制小飞云鼎也是要放进大鼎里去炼烧的。

    他俩说干就干,连夜开始生火点炉。莫残按照金丹子的吩咐将重石全部填入南越王鼎内,约莫有半鼎的样子,然后盖好鼎盖放进飞云鼎中。

    “我们第一步是要烧去王鼎上的禁制,放灵猿的元神出来,所以你要拿着这根铁钩子,老夫一听到王鼎发出声响,便是灵猿发出的解禁信号,便要立即开盖,否则牠的元神有可能会被炼化掉了。”

    “我就候在这里随时开顶盖。”

    莫残买回来的竹炭确实好用,火力很大远远超过质量最好的硬木炭,金丹子十分的满意。

    黎明时分,通过窥视孔可以看到小鼎由暗黑色正在逐渐变为紫红色,他告诉了金丹子。

    “不行,用风箱鼓风继续烧。”

    午时许,小鼎的颜色已经慢慢的由红转黄,两人在炉旁热得汗流浃背打起了赤膊。

    午夜时分,莫残有些眼皮发紧但怕错过时机仍咬牙坚持着,就当他迷迷糊糊之际,金丹子突然大喝一声:“开鼎!”

    莫残猛然惊醒起身,迅即用铁钩将飞云鼎盖勾开,一股窒人的热浪迎面扑来,头发眉毛瞬间打起了卷,鼻子里嗅到一丝焦糊味儿。摄魂眼中看到一个鸡蛋大小绿幽幽的光球“嗖”的从南越王鼎内窜出并掠过了头顶,莫残知道,禁制终于烧除,灵猿的元神获救了。

    他朝王鼎内瞧了一眼,大概温度还不够赶紧盖上鼎盖,退下了石台去寻找那只灵猿的元神。

    山洞里,那绿幽幽光球兴奋的忽上忽下在山洞内跳跃翱翔,许久才缓缓飞至莫残的身边停留在面前的半空中,仔细的端详着他。

    金丹子问道:“灵猿的元神出来了么?”

    “嗯,牠是一个绿色的光球,能飞来飞去的很好玩儿。”莫残欣喜的说。

    “可是牠不能永久的这样在外游荡,元神必须要回到**中去受到元气的滋养方可,否则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会逐渐消瘦直至散去,就如同人的魂魄一样,**死亡后灵魂出窍七七之后便魂飞魄散。”金丹子解释说。

    “可是牠被关在南越王鼎之中一千多年不也没事儿么?”

    “那是被禁制在鼎里,出来以后就不同了。”

    “得想个办法帮帮牠才是。”莫残若有所思道。

    莫残伸出手掌,那枚绿幽幽的光球轻轻的落在手心上,轻得像根毛发,以手指轻触牠似乎很怕痒还颤抖了两下。

    “金丹子,现在还能和牠沟通了么?”莫残问。

    “若是修行到了一定程度有了神识才能与元神对话,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

    得找个地方安顿牠,莫残拉过来药箱打开,绿光球仿佛懂了他的意思,一头扎进了那堆药丸之中。莫残扒拉扒拉看见牠已经安静的呆在最下面,于是放心的合上了箱盖。

    一连数天过去,竹炭也用掉了大半,从飞云鼎的窥视孔里望进去,那南越王鼎已到炼制的关键时刻。

    “莫残,现在需要注入真气以助燃烧,达不到炉火纯青之色重石则无法熔化渗入鼎中。”金丹子说道。

    第六天,莫残在金丹子的指导下,用意念将真气注入竹炭之中投入飞云鼎内燃烧,果然火力骤然增大,只不过内力消耗也不小。到了夜里,莫残几乎将体内真气统统输出去了,浑身上下已是筋疲力尽,虽然小鼎已成灰白色但仍然达不到纯青色的标准。

    “金丹子,我真气已经耗尽,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吗?”莫残躺在地上全身虚脱已经爬不起身来了。

    金丹子沉思了半天,说道:“莫残,梅花树妖的那枚妖丹可以试一试,毕竟是生长了上千年的老树,以前听师父提起过木属性的妖丹有助增加火力。”

    莫残从怀里摸出纸包,将老梅花树的妖丹拿出来,丢进了飞云鼎中,“嘭”的一声爆响,火焰猛然间增大,南越王鼎很快烧成了明亮的白色并带有微蓝。

    “金丹子,终于快要成功了。”莫残兴奋的说道。

第五十六章 殉鼎

    金丹子没有作声,许久许久,始终一直在默默的沉思着什么。“莫残,鸡足山天柱峰金顶下有两个洞,金丹洞和银丹洞是老夫和银儿修炼的地方。精逆行的修炼方法,老夫琢磨了数十年仍是走火入魔,看来还是未窥其门啊,因此你须得另觅他法不能重蹈覆辙。你去找银丹子,她的武学已在老夫之上,应付天虚老杂毛不成问题,她会保护你和传授武学功法的。”

    “那你......”

    金丹子摆摆手:“听老夫把话说完,小飞云鼎炼制成以后,你可以先按照交给你的方法,炼制出一两种护身符以便遇到老杂毛这类高手时能够自保,当然材料以妖丹或是千年药草为最好。修行之路实在是太漫长了,老夫已经一百多岁寿不久矣,可还是未入其道,你小子聪明机智过人,若是运气好的话兴许有一天能够踏入灵界之门。如今老夫眼瞎武功全废,已无脸再去见银儿,好在有这一百多年的童子之身,可以助你炼制成这小飞云鼎,心已足矣。”说罢站起身抓起铁钩揭开顶盖。

    “金丹子你要干什么!”莫残惊呼道,却无奈站不起身来。

    “莫残,叫老夫一声师父吧。”

    “师父......”

    “哈哈哈......”金丹子一声长笑,纵身跳入了飞云鼎。

    “轰”的一声爆燃,炉内闪现出天青色的光焰,已然至炉火纯青之境。

    莫残呆呆的望着飞云鼎,金丹子的身影永远的消失了,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滚流下......

    莫残在地上足足躺了一夜,直到天亮之时才逐渐生成少许真气恢复了些体力,此时炉火早已熄灭,他慢慢的爬起身来到了飞云鼎旁。

    白色的炭灰还有余温,摄魂眼中惊奇的发现南越王鼎乌黑的鼎身之上,呈现了五彩流苏的雾霭,灵气四射,而那只大飞云鼎则变得黯淡无光。此刻莫残终于明白了,金丹子用心良苦,竟然把大鼎的所有灵气全部转移到了小鼎身上,报废了东晋葛洪流传千年的飞云鼎......

    金丹子肯定知道莫残不会同意这种损人利己的事儿,因此只字未提,如今他已殉鼎离去,莫残心中的苦涩之情难以名状,不由得苦笑了两声口中轻轻道说道:“金丹子啊,你自己真的才是迂腐。”

    莫残将南越王鼎抱出来,揭开鼎盖看了看,重石已经全部熔化渗入了鼎体之中,一只裹含着金丹子百年童子血肉之躯和葛洪飞云鼎千年灵气的新鼎诞生了,它已不再是过去南越王赵佗的炼丹炉,乃是尘世间唯一最具灵气的鼎炉,而它属于莫残。

    是时候离开冲虚观了,莫残将小飞云鼎放入盛重石的紫檀木箱之中,轻轻的盖上箱盖,收拾好包袱和药箱,意念改变了容貌然后去向无尘子道长辞行。

    “钦差大人,恭贺为皇上炼丹成功,您说的那个书生赵岚之已经来过,贫道尊照大人的吩咐已经将药丸交给了他。”

    “很好,本官这就返京禀明圣上。”莫残匆匆说道。

    无尘子率一干道士恭送莫残至山下,望着马车渐渐远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莫残赶着马车徐徐而行,金丹子说先用小飞云鼎炼制两张护身符,想来有也道理,万一入滇的路上碰见天虚真人的话,搞不好自己也会被锁入九宫山禁地,琵琶骨穿上锁链囚禁个几十年岂不完蛋了。可是到哪儿去炼制符箓呢,那个地方必须是天虚找不到的,而且还要有妖丹或是千年药草,看来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神农架。

    莫残是个做事果断的人,既然想好了就立刻行动,于是马鞭一扬,一路向北绝尘而去。

    襄阳城内,白朴子通过各种门路打听了数日,终于搞清楚了钦差大人的底细,连夜匆匆忙忙返回九宫山禀报。

    “什么!钦差大人竟然是白赤子,你没有搞错吧?”天虚真人愕然道。

    “绝对没错,师祖,据说白赤子在扬州府护驾有功,皇上这才派他当了钦差副使。”

    天虚真人愣了半晌,发出一连串瘆人的笑声,白朴子和真阳子心里直发怵。

    “师尊,要不要弟子去把他逮回来交您发落。”真阳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天虚怅然说道,“白赤子武功早已在你之上,我们当初都看走了眼啊。苗凤麟啊我的好徒弟,你这是在报复贫道么?”

    清虚老道在一旁劝慰:“掌门师兄,贫道觉得莫残这个人心地并不坏,或许这中间有什么缘故也说不定。”

    “哼,”天虚冷笑道,“缘故?缘故就是苗凤麟有意让他上山伺机与妖道金丹子取得联系,偷学他的邪门武功,这小子心机极深竟隐藏的滴水不漏,把整个真武道观都蒙在了鼓里。如今功夫练成了,就轻而易举的救走了金丹子,玩弄我上清派于股掌之中。”

    清虚欲言又止,他心里也在纳闷莫残丹田空空如也毫无内力,怎会轻而易举的从禁地里救走金丹子呢。

    “白朴子,你说白赤子眼下还在襄阳驿馆之内是么?”天虚问。

    “是的,师祖,钦差大......白赤子因病一直躲在戒备森严的驿馆里,襄阳的主要官员每天早上都来驿馆请安,但始终都没有见到人。”白朴子回答说。

    天虚闻言心中疑窦重重,嘴里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众人走后,天虚真人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偷偷溜出了房门,连夜下山直奔襄阳城而去。

    下半夜,城内街道上空无一人,远处闻得梆子声已是四更天了。襄阳驿馆门外有数名军士持械把守着,驿馆的外围也有巡逻的绿营兵,看来守卫很是严密。

    天虚真人找了个空档纵身跃过了围墙,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院子里,然后沿着回廊一路摸去。在一个安静的院落门口见到了两名跨刀的清兵,天虚身子一晃便至近前出手如风“噗噗”点了他俩的昏睡穴,然后进入到了院子里。

    他隐入廊下黑暗处竖起耳朵倾听,屋子里听不到一丁点呼吸之声,不由得心中纳闷。轻轻一推门竟然是虚掩着的,闪身入内发现根本空无一人,天虚隐约感到不对,来到院门口伸手点醒了一名士兵,逼问钦差的下落。

    “好汉饶命,钦差大人一天也没住在这里呀,我们守着空屋子已经好些天了。”

    天虚不禁心中长叹,好个白赤子,摆了一出空城计连贫道都上当了,往后可真不能小觑他了。

    回到了九宫山上,天虚做了下准备收拾好行装,天明以后告诉清虚道长和真阳子,说自己要出外云游数月,观内仍由真阳子负责管理,清虚师弟在一旁协助。

    清虚私下里对掌门师兄说道:“莫残这孩子毕竟年幼,本质还是好的,或许是受到蛊惑才会与金丹子跑到一起去的,恳请师兄对其手下留情,毕竟他是继苗凤麟以来真武道观最具潜质的弟子,若是能够改邪归正,日后必能振兴九宫山。”

    “师弟放心,贫道定会好言相劝,晓之以理道之以情,若是愿意改邪归正与邪道决裂,自会带他回九宫山来。”

    “如此甚好。”清虚点点头离开了。

    望着清虚的背影,天虚真人直摇摇头,心道真是“妇人之仁”,白赤子这小子可不是随便就能规劝得了的,单凭他在禁地里调虎离山和在襄阳城摆的空城计,就知道其城府有多深了。

    养虎遗患,此人决不能留着,同金丹子一样的锁入禁地石窟中自生自灭才是他应有的归宿。

    天虚真人走下了九宫山,即使白赤子逃到天涯海角,他也决心一路追踪要将其抓回来。

第五十七章 山鬼托孤

    二十多天后,莫残驾着马车终于来到郧阳郡保康县境内,走进了当年下山时与母山鬼母子道别的那个小镇上。

    转眼数年过去,小镇上景色依旧,卖包子的小摊仍在,热气腾腾香味儿还是那么的诱人,莫残坐下来要了两笼慢慢的吃着,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容貌。

    这些日子以来,他白天赶路黄昏投宿住店,夜里则持续修炼“缩胎散气功”,体内的真气逐渐恢复了过来。途径汉阳府汉口镇时,发现那里有卖火药箭觉得很新奇,那是一种在箭杆上绑缚一只火药筒点燃引线后射出的羽箭。莫残买了五十支火药箭、一百支普通翎羽箭以及一把三石硬弓和两小桶火药,在神农架要对付野兽这东西恐吓的效果最好。另外还买了些上好的辰砂以及黄裱纸,以备书符时用。

    莫残吃完饭在镇上的店铺中转了转,买了些盐巴和辣椒面等调味料,随后想给小山鬼买个礼物,找了半天才买到一面漂亮的铜镜,以后牠可以每天对着镜子梳理乱蓬蓬的毛发了。

    马车也便宜的卖掉了,他把小飞云鼎用包袱皮包好放入竹篓,药箱搁在其上,然后手提弓箭走入了密林之中。

    三年前离开神农架时,母山鬼带他出山都是穿行在莽莽林海间,此次想要找回到牠们那儿如同大海里捞针一般困难,只能是凭运气了。若是实在寻觅不到就干脆去神农顶,那里是整个神农架的最高峰,应该好找一些。

    莫残在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里走了十多天,途中遇到一些豺狼虎豹都被他的火药箭吓跑了,夜里则燃起篝火烧烤猎杀的山鸡野兔倒也饿不着。他打开药箱发现灵猿的元神越来越赢弱,绿光日渐黯淡,它只是无精打采的躲在药丸下面动也不动。

    怎么办呢?它在灵界的**当年被葛玄灭了,算下来解除禁制出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再有十余天便到七七之寿会魂飞魄散,唉,其实等于是自己害了它,莫残一筹莫展。

    次日正在一片灌木林中穿行的时候,忽闻一阵熟悉的“嗬嗬,嗬嗬......”声。

    莫残大喜,急忙朝着声音奔了过去,待到近前才发觉不对,两个高大的雄性山鬼正在凶狠的互相撕扯着一只布袋,袋子破裂后白花花的粉末撒了一地。

    莫残一惊,连忙趴在了草丛中大气儿不敢出,他知道山鬼的厉害,好在牠们只顾着争抢而并未发现他。

    那两个山鬼吵了一阵子之后,蹲下来开始用手在地面归拢那些白色粉末,但其笨拙粗大的手指根本无法收集起来,最后气得“嗬嗬”的走远了。

    莫残悄悄溜了出来,手指蘸着地上的白色粉末用舌头舔了舔,咸咸的果然是盐巴,丢弃在地上的布袋碎片依稀记得是当年自己买盐时曾用过的。

    牠们俩一定是从母山鬼那儿抢来的,刚才留意到雄山鬼的肩头以及手臂都有流血的伤口,大概是山鬼母子为了保护这些盐巴殊死搏斗时所留下的。这两个家伙如此高大凶悍,山鬼母子未必是对手,可别遭遇到不测啊,莫残心里一热浑身血液沸腾,山洞肯定离这儿不远了,必须立刻赶过去。

    他推断雄山鬼撕破袋子弄撒了盐结果两手空空,这会儿兴许又返回山洞再次抢夺去了,莫残马上擦燃火镰点了根艾绒,然后卸下硬弓搭上一支火药箭,匆匆的尾随而去。

    穿过一片青冈树林,当前方终于出现了那面熟悉的绝壁还有温馨的山洞时,莫残的眼睛模糊了,热泪瞬间涌出了眼眶。

    “嗬嗬,嗬,嗬嗬嗬......”山崖下传来了激烈的打斗撕咬声。

    那两只雄山鬼正在围殴母山鬼,此刻母山鬼已经遍体鳞伤,腹部被撕破肠子外露,但牠为保护身后的小山鬼仍旧在拼死做着抵抗。一只雄山鬼的耳朵被咬掉了满脸都是鲜血,面目异常狰狞可怕,牠口中狂叫发疯似的扑向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山鬼。

    母山鬼知道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强忍着伤痛猛地将小山鬼推开,口中急促的“嗬嗬”叫牠赶快逃命,可小山鬼不舍离开妈妈,反而奋不顾身的迎上前抱住雄山鬼的大腿死命的乱咬一气。

    母山鬼再次被打倒在地,绝望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悲鸣,在山谷中久久回荡着。

    雄山鬼抓起小山鬼高高的举过头顶,准备将其一头掼下摔死。

    “嗬嗬......”莫残嘴里发出了愤怒的长啸。

    那只雄山鬼回过头来瞧见了莫残,迷惑不解的愣在了那儿,小山鬼趁机挣脱了掉在了地上。

    “嗖”的一声,莫残手一放,一支冒着烟的火药箭转瞬到了雄山鬼面前,锋利的铁头箭矢刺入牠的前胸“嘭”的炸响,一团炙热的火焰包裹其身体,连通体的红毛都燃烧了起来。雄山鬼“嗬嗬嗬嗬”发出连声惨叫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

    另外一只雄山鬼见状勃然大怒,转身如凶神恶煞般的径直扑将过来,莫残再点火药箭已经来不及了,不及多想便发出了一支普通翎羽箭,裹挟着内力“啪”的射进了雄山鬼的肩膀。

    雄山鬼一把拽出血淋淋的翎羽箭,一拗断成了两截,狂吼着冲到了近前,而这微微一阻为莫残赢得了时间,艾绒点燃引线意念灌注于手臂射出了第二支火药箭,正中其咽喉。

    “嘭”的一团火球在雄山鬼的脖颈处炸响,牠嚎叫了几声便仆倒在地,这两只雄山鬼如同两个火球般的在地上翻滚嚎叫着,随后渐渐的没有了声息。

    莫残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来,母山鬼痛苦的躺在地上,身边是牠们母子剩下的最后一小袋盐巴。

    母山鬼望见了莫残,先是无比的惊愕,随即眼中充满了惊喜“嗬嗬......”的呼唤着,两行热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下来。

    “嗬嗬。”莫残回应着牠。

    “嗬嗬嗬。”小山鬼猛扑过来紧紧的抱住莫残,嘴巴一咧委屈的哭了。

    母山鬼艰难的抬起手臂指着小山鬼,圆睁着双眼望着莫残,目光中充满了哀怜与恳求......

    莫残明白牠的意思,母山鬼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想将小山鬼托付给他,希望能接着照顾自己的孩子。

    “嗬嗬。”莫残点头示意让牠放心,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小山鬼的。

    母山鬼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八章 洞洞

    小山鬼扑倒母山鬼的身上,紧紧的抱着妈妈伤心痛苦了很久,一直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仍是不肯放手。

    莫残静静的坐在牠的身旁,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思绪飞到了苍山脚下的那所旧房子里。唉,四年多了自己音讯全无,爹娘你们还好么?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竟自落下泪来。

    小山鬼伏在母山鬼的怀里睡着了,还不时的抽泣了几下。

    莫残也打了个盹儿,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大理苍山脚下,重温了童年那些快乐的时光。

    就在这时,药箱盖儿轻微的掀开了一道缝隙,颜色黯淡赢弱的绿色光球费力的挤了出来,跳到小山鬼的头顶上从其卤门穴悄悄钻了进去。

    第二天,莫残在山洞前刨了个大土坑,将母山鬼和两具烧焦了的雄山鬼尸首埋葬了,尽管牠俩是杀害母山鬼的凶手,但也只是为了一袋盐巴而已,自己当年若不是教会了母山鬼母子吃盐和留下那几袋盐巴,母山鬼也就不会惨死,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山鬼。

    小山鬼这几年长高了不止一头,身体也健壮了,但牠仍然是个孩子需要人来照顾。

    “嗬嗬。”莫残告诉牠从今往后跟着自己。

    小山鬼欢喜的“嗬嗬”直叫。

    “得给你取个名字了,就叫‘洞洞’吧。”莫残想自己与小山鬼结识于山洞,于是示意说道。

    小山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莫残掏出送给小山鬼的礼物铜镜,洞洞一见镜中的影像不禁吓了一跳,等牠琢磨出那原来是自己时欢喜的不得了。

    两人把山洞重新拾掇了一下,莫残取出小飞云鼎撂在洞中,摄魂眼中的鼎身漾溢着五彩流苏并散发摄人的灵气。

    金丹子啊,这真是一只好鼎。

    莫残清点一下自己的物品,皮坎肩、百余颗三色真药丸、鬼面灵枭的一粒妖丹,银票和从三品文官补服这些好东西都在,唯独少了那枚灵猿的元神光球。算下了日子已够七七之数,大概它已经魂飞魄散了。唉,这样也好,总比囚禁在南越王鼎里面苦苦煎熬要强些。

    如今桂齐闵夫人等都已伏法,苗凤麟大仇得报,自己与夏巴山的罪案也撤销了,若不是忌惮天虚真人的话,现在早已经在回大理的路上了。

    防患于未然,料敌先机才能在江湖上立足,这是几年来莫残得到的最大感悟。

    “洞洞,我们要上神农顶一趟,猎取妖丹或是采些真药炼制几张护身符,然后同我一道回云南老家去。”

    “嗬嗬。”小山鬼似懂非懂的点头应道。

    这一日,莫残穿着皮坎肩带上弓箭匕首和砍刀,背篓里放着小飞云鼎包袱药锄等物,洞洞也背上盛满盐巴肉干的药篓挎着药箱,两人一同走进了茫茫林海之中。

    上次母山鬼带他去神农顶的路依稀记得方向,沿途有些野兽看见了红毛小山鬼也都不太敢靠近,因此避免了不少袭扰。

    几日后,他们终于望见了那座高耸如云雾气笼罩的山峰。

    草甸上盛开着各色的野花,阳光暖洋洋的撒在身上,耳边随处可闻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空气清新得令人陶醉。

    可莫残心中时刻警觉着,越是看似表面安静祥和,越有可能潜伏着莫名的危险。

    绿毯般的草甸上有一片白茫茫的大泽,水质极为清澈,岸边上偶尔可见散落着一些白褐色的兽骨。

    洞洞感觉到口渴,于是放下东西蹦蹦跳跳的跑到泽边去喝水,那水清凉甘甜十分润喉,牠高兴的“嗬嗬”叫着要莫残也过去。

    莫残正要迈步时,忽见水面上有条白线直直的奔着洞洞而来,他不及多想急忙弯弓搭箭“嗖”的射向那条白线。“哗啦”声响水面上翻起巨浪,一条两丈多长满身金麟的大鱼跃出水面,粗壮的尾巴一扫将翎羽箭击飞,嘴里“哇......”的发出一连串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径直的扑向小山鬼。

    洞洞见状不好扭头就跑,差一点就被那怪鱼的獠牙咬到,那怪鱼扑了个空沉入水下不见了。

    莫残吓出了一身冷汗,见洞洞没事儿这才松了口气。

    “嗬嗬。”洞洞指着水中的涟漪。

    “好了,以后可要加倍的小心,神农顶这个地方危机重重,且不可以掉以轻心。”莫残安慰牠道。

    两人继续朝着山峰而去,不多时来到了以前曾经到过的那条山谷。积雪早已融化,茂密的灌木林中生机盎然,那些白色的小动物仍然随处可见,不时的在树木草丛间钻来跑去。

    莫残的目光落在了山崖下,岩缝里的那株七八尺高的延龄草还在,上次见过的白毛黄鼠狼依旧静静的趴在茎杆底下,双眼警觉的盯着他俩。

    莫残没有靠近牠,上次虽然拿走了天珠但也留下了地珠,天地孕育出来的仙草灵药也不是归谁私有的,但凡有能者取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越往山上走,植被渐渐稀少,身上遂感到了丝丝凉意。莫残停下脚步,看来神农顶山腰以下较为温暖适合于植物的繁衍生长,再往上去可能未必找得到真药。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道绝壁的下面,远处地面上横卧着一段朽死的树干,斑驳的树皮在阳光的反射下呈现出一片片的光晕,后面则是一个不大的山洞。

    一下子没留神儿,洞洞又跑到前面去了,一屁股坐在树干上向这边招手,莫残赶紧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那段看似枯朽的树干突然弯曲扭转将洞洞紧紧的缠绕起来,小山鬼惊恐万分的“嗬嗬”大叫。

    此刻莫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段朽木而是一条粗大的巨蟒,斑驳的树皮原来就是牠的鳞片。

    莫残赶紧抽出翎羽箭搭上弓,他不敢使用火药箭怕伤到小山鬼。那巨蟒发现了步步紧逼的莫残,因而没有立时吞噬小山鬼,只是把牠裹紧后昂起脑袋虎视眈眈的盯着莫残,两尺多长鲜红的蛇信子不停的晃动,口中则发出“嘶嘶”的恐吓声。

    莫残趁此机会换上一支火药箭,点燃引信然后拉开硬弓瞄准巨蟒的血盆大口“嗖”的一箭射出,直接钻进了牠的口腔,紧接着听到“轰”的一声闷响,巨蟒口鼻里冒出滚滚浓烟,空气中闻得到一股浓烈的硫磺味儿。

    巨蟒慢慢倒下,蟒身也渐渐的松弛了,洞洞用力挣脱缠绕魂不守舍的跑回到了莫残身后,探出头胆战心惊的望着那条冒烟的蟒蛇。

    “谁这么大胆,杀了我的小蛐蛇?”山洞内走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怒不可遏的大声质问道。

第五十九章 幽谷秘境

    莫残万分惊讶,这神农顶上竟然还会有人,定睛望去,这女人大约二十余岁,头上挽髻,身穿青色粗布袄衫襦裙,两道弯弯的细眉,两腮嫣红肌肤白皙,唇下一粒美人痣,看上去颇有姿色,比巫山帮的闵夫人好看得多,但瞧其装束却不是本朝的打扮。“姑娘,这条巨蟒是您养的?”莫残问道。

    “当然是我养的,都上百年了,你是谁?为何要下此毒手杀死小蛐蛇?”那女人恶狠狠的说道。

    “姑娘,请听我解释,这巨蟒缠住了小山鬼要吃掉牠,在下迫不得已这才射死了牠。”

    “胡说,小蛐蛇生性善良,怎么会吃这个红毛小山鬼呢?这事儿怎么说你也得赔偿我。”

    “姑娘,如此看来的确是在下太鲁莽了,误杀了你的蟒蛇,但不知如何赔偿?”莫残客气的说道。

    这女人住在这毒蛇猛兽横行的神农顶上,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赔偿很简单,就是你吧,小伙子皮光肉滑的,模样还不错,损失小蛐蛇也算是值了。”

    莫残冷眼望去发现有些不对,于是睁开摄魂眼,果然在她的双瞳深处看见了一条碧绿的小青蛇。

    “我就算是赔给了你,可又能干什么呢?”莫残淡淡的说道。

    “废话,当然是成亲了,”女人嫣然一笑,眼中秋波涟涟,鼻子嗅了嗅随即嘻嘻媚笑了起来,“哟,还是个黄毛童子呢。”

    “好,我同意。”莫残爽快的答应了。

    “你叫什么名字?”

    “莫残,姑娘又如何称呼?”

    “就叫我青儿吧,相公,你和这个红毛小山鬼一道进来吧。”青儿说完转身走进了山洞。

    “嗬嗬。”洞洞轻轻的拽着莫残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跟着去。莫残拍拍小山鬼叫其别害怕,然后拉着牠的手也迈步进了洞中。

    洞内是一条长长的石甬道,里面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莫残倒是能看得清,洞洞则跌跌撞撞的几乎摔倒。走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前方见到了光亮,原来他们到了山洞的另一头出口。

    这是个山峦环绕着的山谷,温暖的阳光射进谷中令人感到十分的惬意舒适,与洞外景致截然不同。一道小溪汨汨流过横穿谷底,溪水两旁都是碧绿的竹林,鸟语花香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沿着林中小径走了一会儿,前面豁然开朗,见到一大片药圃,里面生长着好多种类的药草,开着不同颜色的鲜艳花朵。莫残看到有天麻、贝母、虫草以及七叶一枝花和北三七等名贵药草,还有一些则叫不出名字。

    不远处的翠竹掩映下露出飞檐屋脊,近前发现竟然是一座木制的宫殿,只是没有雕梁画栋和琉璃瓦,全部是木材本色褐中带黄,散发着一股自然的木脂香气。

    一群装束各异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当默默干着活,有的在清理杂草,有的担水浇花,还有的手持锄镐在山边开垦土地。

    莫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小山鬼也看呆了。

    “相公,这些都是千年以来上山的采药客,最终迷失在了神农架中,这里便是他们的最终归宿,总比被野兽吃掉的好。”青儿在一旁解释说道。

    “你是说他们来自历朝历代么?那有的岂不是已经几百岁了?”莫残愕然不已。

    “相公所言极是,你瞧那个身穿灰布长袍的邋遢老头,他还是北宋靖康年间来到此地的呢,算下来总有五百多年了吧。”

    “难道他们不死的么?”

    青儿咯咯笑了起来:“相公真趣致,哪有人能活那么久的,他们早都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莫残心下骇然,这山谷里真的是太诡异了。

    “相公别怕,只要你对青儿好,你就不会变成同他们一样了。”

    迎面走来一眼神呆滞面容木纳的青年,大约只有二十多岁,长相酷似青儿唇下也有一粒黑痣,莫残目光又落回到了青儿的脸上。

    “这是谷中最年轻的一个了,但也是明末崇祯年间来到这里的。”青儿的脸上似乎有些不自然。

    登上宫殿木阶,穿过一道道的回廊,最后来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大房子内,地上铺着兽皮,墙上装饰着虎熊等猛兽的头骨和各色艳丽的羽毛。

    “相公,这是青儿的睡房,以后就是我俩的新房,你看好不好?”

    “没有床么?”莫残问道。

    青儿妩媚的嗔笑道:“相公你我就在这兽皮之上圆房不好么?等请示过主人以后,我们就可以同床共寝享受鱼水之欢了。”

    “主人是谁?”莫残惊讶道。

    青儿手指着回廊尽头一扇紧闭房门的大屋子说:“主人就在那里,但相公千万不要进去,否则青儿也保护不你了,就会像宫外那些人一样变成了行尸走肉。”

    莫残说道:“小山鬼必须和我在一起,否则莫残宁可变成行尸走肉也绝不顺从。”

    青儿羞怯的一笑,说道:“就依相公便是,反正这小山鬼还是个小孩儿,看不懂风月之事。”

    “我想到处走走可以吗?”莫残问。

    “当然,你马上就要成为青儿的相公了,这神农谷中哪儿都可以去只是决不能进主人的房间,知道了么?”

    “知道了。”

    “还有,你也不要想着溜出神农谷,那条山洞通道已被主人下了禁制,进得来出不去的。”

    “哦。”莫残心下暗自吃惊,原本是想一条小青蛇容易对付,假装答应与其成亲然后伺机杀死她并取得妖丹,没想到这谷中竟是这番模样,反而落入了樊笼。那个所谓的“主人”还没露面,想来肯定是个难以对付的角色。莫残啊莫残,这次恐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上了贼船了。

    “相公,走廊另一头就是你和小山鬼暂住的房间,你俩自己去安顿下来,晚上青儿为你沐浴更衣设酒宴接风。”青儿说完姗姗离去。

    “嗬嗬。”洞洞不解的望着莫残,口中发出了警告。

    莫残点点头,领着牠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内,地上也同样的铺着兽皮,但墙上少了那些兽骨装饰,两人放下背篓等东西,然后走出宫殿来到了谷中察看。

    外面已是日暮时分,那些干活的人已经收工陆陆续续的返回工棚,莫残径直走了过去拦住其中一人问道:“你是谁,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那人目不斜视,面部也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是没有听见莫残的问话,双眼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莫残望着他的双瞳,没有眼神呆滞得如同死人一样。

    莫残摇了摇头无奈的带着小山鬼走开了,这些人没有了神智,尽管躯壳仍在但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

第六十章 青儿

    莫残二人走进了青翠的竹林中。“嗬嗬”洞洞突然发出了警告。

    莫残抬眼望去,碧绿的竹林里每个枝条上都爬满了小小的竹叶青蛇,他知道这蛇虽小却是剧毒,其毒性一点也不逊于烙铁头或是五步蛇。

    他俩穿过竹林来到了谷中这边的山洞入口,青儿说这里已被主人下了禁制许进不许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得试上一试。

    “砰”的一下,两人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撞了回来,伸手一摸软绵绵的还有弹性,睁开摄魂眼细瞧可见一道透明的气墙,果然是被下了禁制。

    洞洞感觉莫名其妙,卯足了劲儿往上撞去竟然被反弹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牠爬起想再次冲撞被莫残伸手拦住了。

    “算了,没用的。”莫残沮丧的带着洞洞返了回来,看来真的被困在谷里了。

    “嗬嗬。”洞洞指着山崖示意可以从这里攀爬上去,说罢便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砰”的一声又被反弹了回来,原来连山谷周边也都被禁制了。

    山中日头短,夕阳刚落不久,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一轮明月高悬,月色清凉如水,竹林枝条上的那些小竹叶青蛇都把蛇头高高的昂起,面对着夜空贪婪的吮吸着月华,其景象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相公回来啦,青儿已经烧好了热水,这就侍候你沐浴更衣。”说罢上前要替莫残宽衣解带。

    “不不,我自己来。”莫残脸一红匆忙拒绝道。

    “咯咯,相公还真是腼腆呢,等主人点头后就要圆房了怕什么?”青儿笑靥如花,见莫残执意不肯也就不再勉强了,出了房间随手把门带上。

    莫残迅速除去衣衫跳进热气腾腾的木桶中,好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连骨头缝里都散发出惬意懒散的舒适感。

    洞洞伸手进桶里摸了摸,“嗬嗬”示意牠也想要进去,莫残笑着说道:“木桶太小等我洗完吧。”

    莫残搓去身上的泥垢,出来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内衣,立时觉得无比的清爽。而那边洞洞早已迫不及待的跳进了桶里,欢喜的“嗬嗬”直叫,打这儿以后,牠便迷恋上了洗热水澡。

    晚餐是在一间大屋子里,桌子上摆放着四只特大号的盘子,里面分别盛有白水煮虾蟆、油炸麻雀、红烧小蜥蜴和清蒸大老鼠,另外还摆着一坛正宗的宜宾杂粮酒。

    “相公,这些可都是神农架里最美味的佳肴了,不知中不中意?”青儿眼波流转嘤嘤说道。

    莫残拍开杂粮酒的泥封,登时酒香四溢,自从四年前出滇途径四川叙州见过这种酒自己还从未喝过,于是倒了些在碗里一饮而尽。

    “好酒。”果然入口爽滑甘冽回味无穷,怪不得夏巴山苗凤麟会这么喜欢呢。

    “相公好眼力,这酒还是主人上次云游自四川带回来的呢,一直舍不得喝,青儿为了给相公接风特意偷出来一坛。”青儿娇滴滴的说道。

    “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来见面么?”

    青儿避开这话题,伸手抓起一只肥大的老鼠递给莫残。

    莫残赶紧推辞,说:“我还是喜欢这些炸麻雀和饮酒。”

    “相公随意好啦。”青儿将鼠头放入嘴中一口咬掉,然后慢慢的咀嚼着,神情甚是满足。

    莫残问站在身边的小山鬼:“想吃什么尽管拿好了。”

    洞洞明白了莫残的意思,伸开粗大多毛的手掌到桌上拎起一只小蜥蜴丢进了口中,吃得有滋有味儿。

    “相公今年妙龄几何?”

    “十六岁。”

    “太好了,青儿还从未与这么小的男人圆过房呢,相公年轻力壮不似外面那些老棺材瓤子死人一个,真是巴不得即刻就来一番巫山**啊。”青儿双目顾盼生辉,黑瞳中的那条小青蛇已经翘起尾巴来了。

    “青儿多少岁了。”莫残反问道。

    “嘻嘻,不许问女孩子年龄的。”青儿嗔笑着捞起一只虾蟆塞进嘴里,汁水溅了一桌子。

    这个千年蛇妖,莫残心里寻思着,主人迟迟不露面不知是什么意思,单凭他下的禁制来看,其功力就不知已经高过自己多少倍了,今番大概是难逃此劫。

    “青儿,神农顶下面的泽薮之中有一条两丈长浑身金鳞的大鱼是什么兽,今天差点吃了我们。”

    “哼,一条小小的神农大鲵竟敢伤害相公,待青儿明日去把牠捉了来剥皮抽筋,给相公做下酒菜。”青儿双眉竖起怒道。

    “你不见得能打得过牠。”莫残故意激她。

    “相公若是不信,明日便同青儿一道下山,看怎么收拾牠。”

    “那好,我就当场验证好了。”莫残心中暗喜,只要能出了禁制就有机会逃脱。

    莫残心情大好,连连饮酒直到喝得坛底朝天。

    洞洞则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桌上的四大盘子里的菜全都一扫而光。

    次日清晨,青儿拎着一根碧绿的青竹杖来到了莫残的门前。

    “相公,我们一起去收拾那条大鲵,小山鬼就留在家里,这样相公就不会心生二意了。”青儿婉转的说道。

    莫残心道这青儿也不好唬嘛,她根本就不上当。

    没办法只好把洞洞留在了家里,“嗬嗬”告诉牠不要乱跑。

    为了以防万一,莫残还是背上了药篓,里面撂着弓箭和匕首砍刀。

    洞洞委屈的望着莫残,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青儿带着莫残来到了山洞入口,但见她伸出双掌按在那道无形的禁制墙上,然后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回身招呼莫残赶紧跟上。莫残迈步走进洞中,果然没有任何的阻隔,看来这道禁制是以青儿的掌纹为开启锁匙的,主人真是老谋深算竟然设计的如此巧妙。

    两人下山来到了那片茫茫大泽的岸边,水面上雾气霭霭,天际遥不可见,这时候若是神农大鲵突然自水雾之中窜出,相信大多数前来饮水的动物都逃脱不掉。

    “相公,这条神农大鲵在这大泽之中已经有八百多年了,修炼了一身极其坚硬的鳞甲,牠的罩门就在鼻子上,那儿是其最薄弱的地方。”青儿解释说道。

    “青儿,你怎么会知道牠的罩门所在?”

    “这都是主人告诉青儿的。”

    又是主人,看来这个人可真是深不可测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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