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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碗青砂     阿屠txt下载     阿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八章 横冲直撞【求收藏推荐】

    杨玄不曾费心去想这些,人是背后那畜生杀的,他也不是这场狩猎的发起人,这个责任自然会由相关人士去承担。

    “林洪先,你待会一定会生气吧,生气就对了,你只是个普通人。”杨玄嘴角露出一丝温婉的笑容,可惜身后却是一幅修罗地狱般的场景,他就像来带灾难的不祥之神,在这平静的土地上撒播着鲜血的种子,活像个翩然的舞者。

    石林沿着山脉蜿蜒而起,从上至下便有种视野上的优势,然而下面却不太容易看见上面的境况。

    这般贸然的扎进其中,四周都是林立的巨石,就像进入了一个复杂而崎岖的迷宫,把史庆瑞一行人活生生的拆散了,毕竟身下坐骑各有优劣,脚力不尽相同,很难保持一个协调的速度。而史庆瑞本人又是急切的想要追寻到杨玄的踪迹。

    在这个视线被层层阻碍的天地之中,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墓地,自己在这里杀了他,便可以将一切都归结到凶兽头上。

    当然他不指望这么一个拙劣的谎言能够欺骗对方,只是给他一个借口做台阶罢了。

    想必必林洪先会接受这个结果,因为由他看来,林洪先对杨玄态度并不似表面上那么亲和,否则又怎么会促使自己去杀他。他毫不质疑自己的推测,因为杨家和林家从立场上所诞生的恩怨已经到了一种互相掣肘的地步,一切都合乎情理。

    石林沿着山脉而生,从上至下俯瞰而去不难看到低凹出的景象,然而下面却很难知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修蛇杀死纳兰云松之后,并未停留片刻,游动这庞大的身躯沿着那一丝气味继续锲而不舍的追去。

    修蛇兽xìng冷漠,虽说猎食之时凶残无比,可一旦满足便会退去,并不会把厮杀当作游戏,但是杨玄的举动狠狠的激怒了它,凶兽的意识之中可没有理xìng二字,只有一种姑且可以称之为不死不休的疯狂,天xìng使然。

    它根本不会在乎继续追杀会陷入何种的危险,就跟它之前并不在乎人肉的味道有多鲜美一样。

    杨玄紧贴在马背之上,脑袋微微抬起捕捉到了那石林下方离他最近的两个人影,是史庆瑞身边的护卫。他心念一动墨染便领悟到了他的意思,脚下一撇,折过方向朝那两人狂奔而去,绕过那块巨大的岩石,这一小段缝隙竟然是颇为平坦宽敞,就像一个甬道。

    那两青袍护卫听着蹄声已经止住了脚步,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慢慢攀向身后的长刀。

    清脆的蹄声越来越近,那种蹄铁与岩石碰撞的声音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而且是在这么一个拥挤的空间之内。

    甬道的上方骤然出现的一道黑影,黑衣黑马,冷漠的sè调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黑沉沉的眼眸里透着一股诡异的宁静,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甚至这仇敌之间种狭路相逢的局面都挑不起他任何情绪,哪怕是一丝兴奋。

    两柄沉重的马刀豁然出鞘,刀锋刮在铁口之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嘶鸣。

    从那甬道尽头出现之后,杨玄并未顾及横亘在狭窄过道上的两人,马不停蹄一副横冲直撞的架势,似乎阻拦在路上的两人根本不存在一样,那种挟裹着惯xìng而来的冲撞绝对堪比化气境武者的奋力一击,虽然显得有些笨拙,但在这地方却也躲也没地方躲。

    这一下就将双方逼入了死磕的境地之中,两名青袍护卫长刀豁然高举,似要将那黑衣黑马从中斩开。

    杨玄纵马狂奔,墨染浑身虬结的肌肉、大筋经过长时间奔跑,此时早已经被沸腾的血液所充斥,汗水沁透身上的皮毛,散发着一种油亮的sè泽,迸发到极致的线条尽情挥洒着体内的那狂野的气息。双眸之中那种冰冷幽深的神采在压抑到一个极致之后,开始出现了另外一种错觉,好像在燃烧,如火如荼似的。大黑马就像是源自于战争中的神祗,带着隆重的声威碾压过去。

    狭窄的用刀被风塞满,惊恐的嘶鸣似乎被定格在了一起,高举的长刀奋力劈下,刀影泼洒,yù要在绝境之中撕开一条生路。

    杨玄依旧视若无睹,纵马狂奔!

    嘭!一阵沉闷的撞击声骤然响起,没有半分花哨与矫情。

    墨染自两匹马之间那一缕狭窄的缝隙冲过,强横的身躯就像是一柄摧枯拉朽的黑sè重剑,将那半尺宽的间隔霍然间撕裂。两匹从尘土中穿过而愈发显得油亮的宝黄驹,在大黑马面前就像两条柔弱的土狗,身形足足矮了一尺,直接被毫无悬念的撞了出去。

    马背上的两人依旧还定格在挥刀的一瞬间,哪怕身下的坐骑已经处于倾覆的边缘。

    凶悍的刀光似倾泻的水银,快如毫光,猛如风雷;如此两刀虽然并无太多出彩之处,但在这狭隘的甬道里,闪避的余地微乎其微。

    杨玄之前一剑拍飞修蛇之后,长剑就已经顺势归于鞘中了,如今双方之间只有两丈长的距离,对于墨染来说简直就是瞬息之事,他哪怕能够拔出剑来,应对也会显得十分仓促。何况这两刀来自于不同的方向,一把剑去应对怎么也显得捉襟见肘。

    而刀锋之上汇聚着冲击时截然不同的两股力量,足以化气境高手也不敢轻摄其锋。

    这就是战场上最为常见的一幕,生死交锋,比武者间的厮杀更为凶险,因为一个交错之间生死立判!而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陷,一个人的力量永远是渺小的、卑微的,哪怕是御气境的高手,遭受千军万马的围攻,灵气被战争之气冲散,也极容易陨落。

    两柄长刀似乎构架出一个战争的雏形,便连杨玄心里也微微震动了一下,然而却并未让他神sè有所惊慌,平静的双眼似乎处于另外一个空间之中,一切迅速的东西在他眼里都被滞缓,与他那鬼使神差的思维相比,两人挥刀之前的腰间筋肉的走向,心脏跳动的轻重以及瞳孔扩张都清晰的呈现出来,在他思维中模拟出了这尚未落下的一刀,刀再快能超出因果的束缚吗?

    杨玄双手探出,五指间先天jīng气爆发出嘶嘶的声响,朝着那两片流泻的银光上抓取。

    铿!一声惊心的铮鸣!然而刀锋上的颤颤余音尚未来得及播散出去,便戛然而止,锋利的刀刃死死卡在杨玄双手的五指之间,离虎口只剩下半寸,却再难有所逼近,似乎锲进了死死咬合的铁钳之中,生死交锋突然陷进了极为短暂的僵局。

    南辕北辙的力量以这一点为中心开始撕扯,紧握着刀柄的五指被猛烈的力量扭曲,腕骨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两柄长刀脱手飞出,随着杨玄挥手一掷,一下扎进了坚硬岩石之中。

    而后,紧贴墨染的两匹宝黄驹在凶狠的冲撞中横飞出去,马背上的两人已经被杨玄拽的失去了平衡,毫无悬念的被掀飞出去,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嶙峋的石块就像一柄柄能敲碎骨头的小尖锤,每一丝痛苦都被呈现的淋漓尽致。

    痛苦的呻吟在漠然远去的马蹄声中响起,两人摔得头破血流,挣扎着爬了起来,怒火早已经被惊恐所取代。

第四十九章 搅局【求收藏】

    地上横躺的两匹宝黄驹已经彻底废了,其中一匹直接被撞碎了胸膛,线条柔和的肌腱以一种难看的角度向下塌陷着,口鼻中往外淌着血沫,断气只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而另外一匹没有承受正面的冲撞力,但是下场也绝对可称凄惨,横飞出去的一瞬间前蹄卡在了石缝里,而后被硬生生的别断,断裂的腿骨从皮下刺出,鲜血涂抹的到处都是,简直不堪入目。

    两人背靠巨石痛苦的喘息,面面相视只是无言,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不愿承认的惊恐。www..

    方才那种摧枯拉朽的冲撞已经完全碾碎了两人心中勇气,当他们现在回想起来都依旧忍不住颤栗,那黑衣黑马,那挥之不去的冷漠眼神就像一只冰冷双手慢慢的扼住了两人的喉咙,遍体的疼痛也带着丝丝入骨凉意。而后一切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虽然侥幸捡了一条xìng命,但是两人心中却更添yīn霾,无论如何也难以将刚才那个冷漠的人影与心慈手软四个字挂钩。

    疲惫的喘息,痛苦的呻吟,都被无限的拉长,以至于变得有些沉重,因此远处传来的那一阵窸窣的摩擦声便显得如此清晰。

    两人迷茫的瞳孔之中倒影出了修蛇那鲜血淋漓的头颅,在那空洞的黑sè眼球上也同样折shè着卑微者的模样,两人脸上的惊恐逐渐转变成了崩溃,然而只持续了一个短暂的间隙,便被混浊的浆液所遮掩,而后将头颅埋进了那狰狞的石堆之中。

    修蛇从模糊的血肉上碾过,鲜血混着泥土在他身上胡乱的涂抹,成了斑斓的花纹,看上去异常的恐怖。

    杨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那两个无关紧要的青袍护卫身上,他的目标是史庆瑞,这位史家宗堂执裁对他的威胁甚至比杨靖还要大,毕竟杨靖还要受制于家族,而史庆瑞完全不必考虑这些,他杀了人大不了离开朔方,谁也奈何不得他,这让杨玄如鲠在喉,不除之不快。

    虽然有石林的遮掩,但是方才那一次凶猛的碰撞已经惊动了附近之人,杨玄也不再隐匿身形。

    墨染仿佛一根利箭从错综复杂的叠嶂似的山岩中跃起,一人一骑化作一道笔直的黑风朝着史庆瑞所在的方向冲刺而去,坚硬的马蹄在岩石上践踏,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铿锵之声,杀意狂卷,马上之人面容冷漠毫无感情,如同带着一个面具。

    在刚才一声闷响传来之时,史庆瑞便已经驱马跃上一方低矮的岩石,视线环绕一圈,便被那铿锵的蹄声所吸引,看见那黑衣黑马的装束不去多想,反手抓过铁弓搭箭开弦一气呵成,那九石弦力的穿云弓被他拉成满月,弓弦嘶哑之声隔着老远都如此清晰。

    杨玄腰间长剑同时出鞘,双脚如铁链一般紧紧箍住墨染的腰身。

    嘣的一声弦响,漆黑的铁箭爆shè而出,挟裹着浓烈如焰的先天jīng气朝着杨玄覆压而来,空气都发出了嗡嗡的震颤,似乎在这一箭之下都开始惊恐的颤栗。杨玄双目赫然紧缩,瞳孔之中一片宁静,只有那岩石之上还保持着开弓姿势的人影。

    那漆黑的铁箭在空气中猛烈的摩擦,牵扯出一道长长的气浪,凶猛不可一世,箭刃所取之处便是杨玄头颅所在。

    一瞬之前,那箭还在弦上,一瞬之后,那一点黑暗已在眼前。

    扑面而来的劲风吹打在杨玄脸上,让他面目看起来有些扭曲的狰狞,他却不曾惊慌,右手豁然一翻,长剑被他竖在身前,左手抬起抵住剑身,浑身的jīng气、血液都被催发到了极致,狂野而暴戾的灌注双手之上。

    铮!一声高昂到让人双耳发聩的巨响陡然响起,铁箭上所挟的先天jīng气与长剑撞在一起,jīng铁的箭杆竟然被震得扭曲了,沿着剑脊的斜面横飞出去,撕裂了更远处的空气,最后打在了一处凸起的岩石之上,砸的碎石乱迸,那一根铁箭彻底成了一团废铁。

    这一箭之中蕴含了浓烈的先天jīng气,哪怕局限于穿云弓九石的弦力,也绝对堪称恐怖,杨玄虽然用剑横档身前挡住了那无所不破的锐气,然而那股凶悍的冲击力仍让杨玄猛地向后倾塌而去,几乎倒在了马背上,抵住剑脊那的手掌更是被被崩出了血痕。

    杨玄毫不在乎手上的痛楚,重心前倾翻身坐稳,整个人猫着腰,长剑持于手中,双目中绽放出嗜血的神采。

    墨染仿佛一道凶残的黑光朝着史庆瑞扑杀过去,一人一骑都透露着一种疯狂的沉默,似是被厉鬼附体了一般。那高低不平、远近不一的巨大岩石在它脚下如若平地一般,铿锵的蹄声如铁锤砸地,且如暴雨一般密集。

    杨玄握剑之手青筋暴起,剑刃不住的嗡鸣,似有一种嗜血的渴望。

    四五十丈距离转瞬过半,杨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细缝,然而就在此时,石林下方突然出现一抹赤红的身影,也在巨石之上来回腾跃前进,速度竟然不输墨染,冷冽的蹄声自天边而来,越来越近,蕴含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杨玄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却没想到林洪先此时出来搅局,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今天他杀了这么多人当然不止撩拨林洪先这么简单,纳兰云松的死只是偶然,如果他不出现在杨玄的必经之路上,那他也不会自食恶果惨死凶兽毒牙之下,他最终的目的还是剪除史庆瑞这个大威胁,没有达成这一步那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

    所以他很愤怒,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只能等以后的机会了。”杨玄深深的呼吸一口,心神渐渐从墨染识海中退去,让速度放缓了下来。然后将长剑插回鞘中,慢慢吐着胸中那带着丝丝血腥味的淤气,一面平息着心里失败情绪和被搅局的怒火,他暂时还不能和林洪先彻底决裂。原因比较复杂,他自己一时半会都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林小缘的关系,两人不能站在不死不休的局面上,也有可能是心里还对林洪先有些忌惮。

    嘶!嘶!一阵yīn沉沉的吐息声突然传入杨玄耳中,顿时激起了他已经逐渐平静的心境。

    杨玄目光随声斜扫一记,顿时惊骇,方才只将杀心凝聚在了史庆瑞身上,却忘了去管那修蛇的踪迹,却没想到这畜生如何绕了近道竟然出现在了他前面,一颗血迹斑斓的头颅就像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一般,嘴角淌着猩红的粘液,全是浑浊的鲜血。毫无生机的双眼中密布着血线,彷如一面破损的镜子,隔着老远都能看见自己的身影被那鲜血分割开来,恐怖之意袭上心头。

    “小心!”杨玄在心中猛地大喊一声,神魂意念冲进墨染识海之中,同时猛拽缰绳。

    一声惊恐而愤怒的嘶鸣陡然响起,墨染双蹄凌空乱蹬几下,竟然将奔跑的势头硬生生遏制了下去,没有稀里糊涂的一头闯进那畜生的攻击范围之中,只是那修蛇早是锁住杨玄身上的气味,乃是有备而来,断然不可能让这一人一骑轻易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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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天外而来的一剑

    这番一般僵持,那修蛇已经逼近,蛰伏在岩石缝隙中的身躯暴起,血盆巨口豁然张开,自喉腔深处爆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嘶鸣,那猩红的蛇信在汹涌的气流中震颤,似乎蕴含着噬人的凶xìng,星星点点的粘液更像狂风暴雨似的朝杨玄打来。

    瞬息之间,便已经贴近杨玄身前,那磨盘大小的头颅在张开之后就像一个硕大的华盖,当头咬下。

    那白森森的毒牙晶莹如玉,鲜血浸染过后透着一种诡吊的斑斓之sè,之前那种恶趣味的猜测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只是这次现实和预想太过贴合,以至杨玄都有些分不清真假了,整颗心都被那种强大的恐慌扭曲了一下。

    生死之间是一种短暂的永恒,因为你可以看到极为清晰的看到仅有一步之遥却又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这危机降临的短短一瞬之间,杨玄意念之中竟然忘却了生死,而是想到了一些更为玄妙的东西,如果之前自己灵光一现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不也正是冥冥之中因果的一种呈现吗?杨玄似乎抓住了更深层次的灵感,撕开了诸天生死轮最为肤浅的那个层面,看到了一些更为深邃更为玄妙的一些东西,从片面的推算变成了预知,心xìng通明可知旦夕祸福,他对因果二字的理解也更进一步。

    在那森然的毒牙刺下来的一瞬间,杨玄心中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整个人作出了一些鬼使神差的举动。

    对那恐怖至极的景象视若无睹,兀自埋下身去,将那贯霞弓抓在了手里,翻滚跌下马背。整个人好像在刀锋中游走,可谓是惊险至极,那尖利的毒牙几乎是贴着他背上的衣襟带过,将他衣服都挑出一个窟窿来,然而却没有伤及一寸发肤。

    对此结果杨玄似乎毫无反映,似乎这一幕已经发生过去,眼前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有惊无险的回放罢了。

    他自未来中观现在,那现在则为过去。

    杨玄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之后,修蛇的毒牙顺势一下刺在了马鞍上,jīng木的材质使得这一块不起眼的马鞍在坚硬程度上堪比一块厚实的铁盾,刺透了两寸便将锐气挫尽。然而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却仍旧让墨染四蹄弯折,强壮的身躯近乎倾塌。

    突然一阵尖锐的割裂声陡然响起,杨玄双手反持贯霞弓,紧绷的弓弦死死抵住了修蛇的毒牙,就好像钢刀刮蹭。

    修蛇上颚被弓弦勒出了鲜血,皮肉外翻呈现一种狰狞的扭曲,不得不退缩回去,墨染如释重负,弯折的四蹄在地上猛然一蹬,从那岩石上跳了下去,终于算是逃出一条xìng命。而杨玄借助那弓弦的弹xìng,整个人先是被压制到绝境之后,猛然向后一个翻滚,力量之凶狠连那地上的石块都被碾碎了,双方之间拉扯出一个丈许的距离来,杨玄一个纵身站立起来,而后掉头狂奔。

    短时间的爆发力竟然赶超墨染一线,整个人从它身边一步蹿过,同时在那箭壶中顺势拈出一根长箭。

    从起身到停止,杨玄只跑了七步,体内异于常人的气血运行方式致使他在短时间的爆发力远胜同阶武者,七步已经让他跑出了近十丈距离,一步踏上那七尺多高的巨石,奔跑如御风,落脚如扎根,将那坚硬的山岩踩的碎石乱溅。

    他整个人从极限的速度中停顿下来。而后豁然转身,用最快的速度举起手里的贯霞弓,双脚一前一后撑住身体,用劲全身力气将弓弦拉至满月,冰冷的箭簇似酝酿着恐怖的风暴,漠然的瞄准了修蛇的头颅。

    然而这一箭的气息却并非锁定在那畜生身上,长箭所指之处有些细微的偏差,这一箭shè出去的最终结果就是撕裂修蛇的眼珠,而后改变一个微小的角度继续飞行,将它身后的史庆瑞一箭穿死。杨玄从马背上滚落的那一刻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把现实往他所预想的未来上推展,如果一切得以顺利实施,那他就创造了未来,史庆瑞今rì必然免不了一死,因为他已经布置了一个绝杀之局。

    此时此刻,杨玄和史庆瑞几乎站在一条直线之上,中间的修蛇反倒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角sè,他心静如水只为等待松手的那一个短暂的时机,然后便可以创造一个意外,史庆瑞为流矢所杀。这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但却能为自己歪曲辩护,如此足矣。

    当着林洪先的面,一箭shè死他的宾客,杨玄很疯狂但却也足够理智,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机来布置这么一个意外。

    修蛇运动的轨迹在杨玄心里一丝不漏的被分析出来,然后在他意念之中被极致的缓慢。

    然而就在此时,杨玄平静的胸膛似乎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之中出现一个飘忽的人影,致使他沉着的目光骤然之间紧缩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只需要再等待一息时间,容那修蛇的头颅闯进预定的轨迹之中,杨玄手里的长箭便可离弦而去取人xìng命,计划是如此的完美。然而就在这短的不能再短的时间之中,林洪先竟然从马背上腾跃而起,整个人凌空滑翔而来。

    十几丈距离瞬息而至,似从天际俯冲下来的猎鹰。

    杨玄一直认为林洪先十分的装逼,当然也有属于他底气,可如今他才彻底明白,他自身牛逼的程度还是要远远高于装逼的成分。

    那挥洒的先天jīng气扭曲了林洪先身后的空气,像是没有sè泽的极光,那一层近乎于实质的气流稳稳托住他的身躯,致使他不会从高空中坠落下来。有点类似于御气境的武者将天地灵气化作羽翅的手段,虽未成形,但对先天jīng气的掌控也可称作登峰造极。

    那衣袍猎猎于狂风中的声音,隔着老远便能听见,林洪先并未刻意掩饰,他追求的只是最快的速度。

    那修蛇被这声音惊醒,顿时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朝杨玄扑杀而去的蜿蜒身躯当空一滞,原本迅猛的身形在这快如闪电的一剑之下显得无比的呆滞,才转过头去,长剑上吞吐的先天jīng气,便已经穿透他身上那层鳞甲。

    那一柄样式普通毫无出彩之处的君子佩剑,此时在林洪先手里仿佛有无穷的神威,剑气如虹而起,竟有数丈之长,一剑将那修蛇粗大的身躯贯穿,鲜血都被冲成了血雾,从另一端喷洒出来,仿佛给那地上盖上了一层血sè的颜料,嶙峋的石块看起来愈发的狰狞,似地狱中恶鬼探出的爪牙。林洪先从天而降的身躯再度压迫三尺,剑芒吞吐不止,前后贯穿的伤口终于被彻底撕裂。

    那颗硕大的头颅被剑气震飞,而后那挺立的身躯也仿佛参天古树折断,轰然倒下,将地面砸得为之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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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从容的和解

    林洪先双脚落地轻盈无声,刚才那惊天一剑直接斩落修蛇头颅,浑身上下却是没有沾上一滴血迹,身法飘忽犹如神明。而那长剑被先天jīng气所挟裹,同样也干净的犹如仔细擦拭过了一遍,长剑归于腰间,林洪先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冰冷。

    杨玄依旧保持着开弓的姿势,那一支羽箭jīng芒吞吐,似是按捺不住嗜血的凶xìng要飞shè出去。www..

    而在那修蛇殒命之后,视线之间没了遮挡,数十丈之外的史庆瑞立马感受了那股扑面而来的yīn寒杀意,看着那直指自己的一点寒芒心情顿时沉重。方才拉弦之后有些酸软的右臂竟然微微颤抖了起来,弓箭对先天jīng气损耗倒是不多,反而对**的消耗格外的巨大,因为持续的发力是考验筋肉的韧xìng,方才拉开九石的穿云弓已经让他身体超过了承受的负荷,如今有些难以自控。

    他想不明白,杨玄为什么能连续两次拉开十三石弦力的贯霞弓,虽说年轻人身强体壮,可这也委实恐怖了一些。

    生死关头他脑子里竟然钻出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念头,可见史庆瑞现在的确恐慌到了一种手足无措的地步。十三石的贯霞弓能将一头野牛活生生的撕裂,这种强横的力量再被赋予极致的速度,何况他之前根本没有想到杨玄这一箭是另有所图,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他几乎没把握能从这一箭之下逃生,死亡的威胁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尊严,让他脸上神sè有些呆滞。

    史庆瑞后退两步抬起手挡在视线之前,就像遮蔽正午那刺目的阳光,显得有些的颓然无力。从指缝中透露出来的眼神,既是恐惧又是羞恼,那yīn冷的眼神似要将杨玄活生生的撕碎,然而却不敢作出多余的动作,因为那一点寒芒还直指着自己。

    杨玄平静的双眸之中涌动着一丝难以压抑的疯狂,先被林洪先扰乱了计划,惊心布置的死局有被他一剑抹去。

    他虽然不甘心,可却只能选择收手,因为这是如今最好的选择,他可以借修蛇杀死纳兰云松和那两个史家护卫,却不可能当着林洪先的面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死史庆瑞,这样一来,会给与对方直接击杀自己的理由。不过史庆瑞此时心中已有恐惧之意,武道锐气被挫尽,这样的一个化气境高手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换个时间与地点将他除去便是,也不必急于现在。

    轻轻吐了一口怨气,杨玄松手丢弦,羽箭被他夹在了两指之间并未shè出,紧绷的弓弦猛地弹回发出一阵巨大的崩响。来回震颤之间在空气中带起一片模糊残影,余音铿锵有力,简直像用蛮力挑断了琴弦,凝滞的杀意被肆意挥洒在这天地之间。

    杨玄仰天舒展了一下浑身酸痛难抑的肌肉,态度很是随意,丝毫不像刚杀了三个人一样,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从那岩石上跳了下来走到墨染身边,和他碰了碰脑袋,安抚着这个惊魂未定的家伙,方才两人可谓是同生共死了一番,这种感情绝对比人与人之间那种朝夕变幻的关系珍贵许多,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将那贯霞弓和未能饮血的羽箭搁置好,这才带着墨染朝林洪先走了过去。

    从头到尾他都很淡泊,见惯了生死已经让他变得无比的从容。

    修蛇体内涌出的鲜血将这一片的地面都浸泡的有些松软,脚掌踩着发出让人难受的啪哒声,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那种鲜血粘连的感觉,浓郁的血腥气萦绕在这一片天地中,气氛很安静,两人都默不作声似乎在等待对方先开口打破僵局。

    “这畜生从上面下来的,可我现在都没看到纳兰云松,他死了吧?”林洪先开门见山的问道,语气没有太多跳动的情绪。只是目光一直落在杨玄身上,深邃而宁静,和之前那种漫不经心的玩味不同。他开始重视起这个被他当作培养者或者说玩物的年轻人,第一次用平等的态度和他相处,尚未恼羞成怒,虽然他现在心里很愤怒,因为这盘棋里他这个局外人输的最多,但是他并不想表露出来。

    谨慎而不怯弱,世故却不油滑,心机更是极为缜密,得罪这么人还能活下来看来也自然他的独到之处。这是林洪先在心里给杨玄如今给出的一个评价,唯独有一点不太好,杀戮太重有违天和,锋芒太过炽盛,这并非针对他的xìng格而言,而是针对他如今不可自控的处境,杨玄如今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站在尸山血海上孤身奋战的将士,什么都很优秀,可老天就是不让他活。

    或许其中也有自己过错,可他并不愧疚什么,这这就是命数,只能怪你命不好,所以林洪先现在心里还是不太接受杨玄。因为他无法把自己的最疼爱的妹妹交给一个朝夕不保的人手上。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或许一开始他只是想找一个借口,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霸道专横,可是没想到对方交出的答卷却是如此完美,没有一丝空白和漏洞容他发挥,他甚至觉得有些可惜。

    可既然一开始就已经有了答案,过程又有什么重要呢,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似在惋惜纳兰云松,实际却另有无奈。

    “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给你所谓的机会。”林洪先心中感叹道,从杨玄眼神中得到了纳兰云松之死的肯定回答,却并未纠缠在这个让他有些头疼的问题之上,揉了揉额头,随口到:“真是有些可惜,纳兰璞清一世行善,却落了个孤老的下场,命啊。”

    杨玄被这那两个叹惋的字眼所触动,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便能感受到对方的态度,他人也杀了怨气也消了,仅剩下一个无关痛痒的史庆瑞而已,他心也渐渐静了下来,虽说这种和解的局面出乎他的预料,但是并不让他意外,就好像一切都在命运的轨迹之中。

    “命啊。”杨玄心中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心境恍恍惚惚,突然觉得好笑。

    “纳兰云松被这畜生杀了,你如何自处?”杨玄扭过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似乎希望从林洪先脸上看到那种失败的情绪。

    “人又不是我杀的,纳兰璞清便是对我心存怨愤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把荒园的令符给他,他若有本事,便是将这些凶兽杀的一干二净,我也不多说一句废话。”林洪先并未宣泄那些毫无用处的怒火,算是承认了这个败局,只是言语中依旧秉持着他的骄傲。

    虽然杨玄那些把戏他是一清二楚,但人的确又不是他杀的,理数上站得住脚,换谁也不可能像疯狗一样摁住杨玄乱咬,只会徒增笑料。何况他并不想与杨玄杀个你死我活,他喜欢游戏众生,可自己却不愿意深陷那种乱七八糟的争端之中。

    甚至经过此事之后,他对杨玄还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真正站在高处之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碰到一个棋逢对手之人实属不易。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感甚至会高过一切嫉妒乃至仇怨,何况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失败归结到对方身上的无能之辈。

第五十二章 收尸

    杨玄知道自己已经赢了,因为他已经跳出了林洪先给他布置的圈套,反而狠狠捅了他一刀。只是林洪先保存一些颜面,所以言辞之上并未承认,不过他现在也没必要去继续撩拨下去,毫无意义。闭口不再去提这纳兰云松的事情,垂下目光给墨染纠正背上歪斜的马鞍,忽然觉得异样,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史庆瑞那穷凶恶极的目光,不由莞尔一笑。

    史庆瑞此时已经羞恼的不再顾及自己的脸面尊严,双目之中那种噬人的凶光yù要喷薄而出。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竟然被一个rǔ臭未干的后辈一箭逼迫到那种听天由命的地步,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可以说是羞愤yù绝,这种感情绪自然会酝酿出近乎疯狂的报复心理。但是杨玄根本不在乎这些,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的立场,现在狗急跳墙不也还是想杀我吗,所以这种穷凶恶将的目光在他看来也就无关痛痒了,随便瞥了一眼根本没多去理会,只把心思放在墨染身上。

    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无疑是进一步刺到了他的痛楚,史庆瑞yīn沉的脸sè近乎扭曲,一路走来就像是受伤的恶狼,似乎随时可能对杨玄发起疯狂的扑杀。

    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林洪先很不舒服,同时他对史庆瑞的极为无能却又自以为是的态度极为的厌恶,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

    史庆瑞顿时如坠冰窟,陡然从混淆的思绪中惊醒过来,慢慢压抑心中的怒火。

    他刚才自然也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同样也听出了其中隐意,震惊之余眼神中更是闪烁出了yīn险的光芒,方才一箭已经击溃了他心里绝大多数的勇气,如今他甚至没有胆量一个人去对付杨玄,不过此时他心里却是另有想法。

    杨玄十之仈jiǔ跟纳兰云松之死脱不了干系,而这是事情肯定会被杨青蚨用谎言扭曲掩盖,不是刻意的偏帮。因为谋杀的事实一旦揭开,给林洪先也会带来巨大的麻烦,不如说做意外,善后之事才最为简单。那他不妨去纳兰璞清面前将这个谎言挑破,对方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然后自己与他联手,杨玄必然难以招架,念及此处他稍微有了些底气,便慢慢冷静了下来。

    “世子神勇。”史庆瑞走上前来,随口恭维道,不愿去和杨玄发生什么视线上的碰撞,似乎会触到先前的痛处。

    “一条不成气候的修蛇而已。”林洪先随口说了一句,语气并不狂妄,像是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随意拍了两下手掌,将杵在远处发呆的赤红大马唤了过来,取下鞍上的水袋喝了两口,然后寻了块干净的大岩石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对于那些事情似乎看的极为冷淡,同时这种态度也算是一种无声的jǐng告,毕竟两人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撩拨他的底线。

    不过多会,石林之外便传来阵阵马蹄声,方才几人追杀这修蛇,一路奔袭将其余人都甩出了老远,这会才沿着一路上的痕迹寻到这里。先行而至的几人都身穿着望山营里的制式皮甲,却是林洪先身边的几名亲兵。自战场上打磨过的武者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之处,看见那血流遍地的景象也依旧一副冷漠的样子,甚至没有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比起那些铦躁的世子少爷简直冷静了无数倍。

    众人在旁低声议论,却不知道发生何事,瞧见林洪先闭目坐在岩石上,还以为他是受了伤,因此气氛都有些紧张。

    “都尉大人,有何吩咐。”几名亲兵跟随林洪先许久,确实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走上去轻声问道。

    “上面死了几个人,你们去把尸体找回来。”

    林洪先睁开眼睛,随口一说却是惊得人堆里炸了锅,好好一场狩猎却是出了人命,难怪一上来之时眼前三人都默不作声,原来是如此缘故。只是死者又会是谁?先前策骑追上来的也就那仈jiǔ个人而已,少了谁也不难发现,最为显眼便是史庆瑞上一行人,先前随行家仆三人如今却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当然这都并非紧要之处,纳兰云松竟然也跟着倒了大霉,这才是众人所关注的大事。

    众人眼眸之中那种隐含的兴奋之sè却也不难发觉,但是谁也不敢将这种惟恐天下不乱的心思表现的太过露骨,林洪先虽然现在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可这种事情摊到谁头上都是一个大麻烦,指不定这家伙心里憋着什么邪火,不想触这眉头尽管低调点。

    那几个亲兵领命离开之后,不过半会便拖着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回来了。

    一群世子之中虽说不乏老成之辈,可还真没几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瞧见那胸腹间一个大洞都快被从中撕开的纳兰云松,一个个顿时没了心情,脸sè泛白不忍去看,只想这早点离开荒园这块不祥之地,先前的兴奋早已烟消云散,场中慢慢只剩下沉闷的呼吸声。

    史庆瑞身边的侥幸活下来的那个护卫,此时神sè有些黯然,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绝情寡义。他默默注视着场间的两具尸体,十几年一起过来的兄弟几人,转眼之间就剩下自己一个了,这种慢慢侵蚀灵魂的孤独让他心神有些恍惚。

    “今rì纳兰世子不幸命丧修蛇口中,实属意外,这次狩猎便到此结束,我还要一堆麻烦事要处理,扫兴之处还往诸位海涵。”林洪先起身与众人说道,微微皱着眉头,吩咐亲随将那纳兰云松架在了马背之上,可史庆瑞手下那两个家仆的尸体却不好处理,一行人里并没有那么多空余的马匹,虽说身份低贱,可毕竟也是个人,死都死了总不能还让其暴尸荒野,这个琐碎的问题让他有些头疼。

    “两个下人而已,世子还是不用为此费心了。”史庆瑞似是看穿了林洪先的为难,两人的生死在他看来实在无关紧要。

    “嗯?”林洪先略微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他虽然尊重死者可对方自己都开口了,他也没必要多费闲心,一切似乎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史庆瑞背后那个无关紧要的小角sè,他黯然的神sè充斥着痛苦,而后慢慢化作了yīn戾。

    史庆瑞那漠然无情的口吻就像一柄尖刀狠狠扎在了他的心口,成了他心里一块挥之不去的郁结。

    而一手促成此时的杨玄此时却站在人群外围,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墨染身上,不太关心那些事情,用指甲挑着虎口上的血泡,一双干净的手没过多会就让他弄的鲜血淋淋,又在岩石突兀的棱角上抹干净,忽然抬起头来,却瞧见林洪先朝着他走了过来。

    “一会随随我走一趟,这事情需要写一份书面上的证据。”林洪先皱眉道,语气很是随意,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他知道杨玄肯定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拒绝他,因为这不仅仅是给他自己收拾烂摊子,同样也是在给杨玄消除后患。这是个很荒谬的结果,却是当下解决这麻烦的最好办法,他若是有致命的证据能将这事情干干净净推到杨玄身上也罢,可偏偏他却没有。

    而且纳兰璞清跟史庆瑞不一样,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玩得转的,他若故技重施很难有所成效,反而弄出更多麻烦。

    杨玄点了点头,思忖道:“你将刚才那几个已经追进石林里来的家伙一同叫上,他们虽然跑错了方向,可兴许也看见了,纳兰云松是死在修蛇手上的,我片面之词没有太多信服力,说话的人多一些,这证据也的说服力也会强上不少。”

    林洪先自然知道杨玄这么是出于谨慎与对自己的不信任,却也没有点破,随意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 慢性子人

    东城竹林巷是朔方城里一段较为冷清的地界,幽深的街巷两侧都是些典雅别致的宅院,格局相对jīng巧。

    巷子深处一间清静的宅子里,两三个乖巧的丫鬟正缩手缩脚的站在走廊下边,脸上布满了惊慌之sè。

    屋内不时有yīn冷入骨的辱骂声传来,杨靖一发脾气便有骂人摔杯子的嗜好,只是从未如今天这般,仅仅片刻钟头,茶盏都换了三个了。地上那些破碎的瓷片茶汤都没人敢去打扫,这几个丫鬟只能端着茶杯在外面候着,听着里面传来声音,就赶紧送新的杯子进去。

    三大先生一夜之间被人尽数屠净,这对杨靖的打击几乎可以用致命二字加以形容。

    一而再再而三被一个后生晚破坏局面,无数心血付之一炬,杨靖现在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当他听闻这个家伙在杀了人之后不但不没有连夜跑路,反而跑去跟林洪先跑去荒园狩猎去了,再也压不住脾气,将手里名贵的官窑描金粉彩瓷杯摔在了地上,可这番举动并没能使他解气,而后心中越来越乱,一连又摔了几个新杯子,背对大门负手而立,一点不掩饰心里的焦躁。

    侧首的椅子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安然坐着,手里捧着一杯清茶只嗅不喝,任凭杨靖怎么摔杯子他都无动于衷,最多也就抬起头来叹两口气,一句话不说只让杨靖尽情的发泄。一看就属于那种典型的慢xìng子人,天塌下来就当被子盖。

    此人姓陈名文寅,武道平庸,只有易髓初境的实力,而且还练的还是道家养生的功夫,战斗力基本为零。投入杨靖麾下也不过短短六七个月,可却一跃成为杨靖手下最为重要的一个角sè,虽然四大先生都对这陈文寅不屑一顾,但却丝毫不影像杨靖对他的器重,被他当作麾下第一智囊。首先这人心思确实很缜密,做起事情来可谓滴水不漏,当然这只是其次,主要是这人背景奇特。

    杨靖的西线商路便是在此人帮助下一举建立起了雏形,妖族的生意也是由此人一手促成,似乎走到哪都有人卖他三分薄面。

    这样一个古怪之人,杨靖也曾经起过疑心,可试探过许多次并未发现此人有任何企图,反而给他带来了许多的好处,久而久之也就把他当作自己人了。与他之间再无任何秘密可言,毕竟连与yīn山妖族勾结一时都由他主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隐瞒呢。

    “你说昨夜之事会是何人所为?”杨靖摔了三个杯子之后,也渐渐冷静下来了,现在最要紧之事不是发起报复,而是摸清对手的真正实力。他已经在这问题上连续吃亏,因此杨玄在他心里,也渐渐被笼罩在了一层妖魔化的光辉之中。

    “杨玄。”陈文寅嘴唇浅浅啄了一口茶汤,随口吐出一个名字。

    杨靖眉头紧皱,并没为他言语所动,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态度,思忖片刻说道:“他应该没有这种能力,我在宗堂之中与他交过一次手,虽然他拳法套路很奇特,但是境界还很一般,先天jīng气尚且薄弱,刘正或许不是他对手,可许辉、钱放二人都已经到了刚劲后期,联手之下我也难以抗衡,杨玄如何能做到,何况还不惊动城守军?会不会是林洪先,今天这狩猎……”

    “只会是杨玄。”陈文寅语气依旧很懒散,态度却是分坚定,放下茶杯解释道:“之前你派郑青去杀他,他那会还是个炼体境的蝼蚁,可最后结果却是他活着,郑青死了,跟今rì这事情如何相似?而且林洪先哪有这么无聊,一而再再而三去帮他?有什么好处?再说他们真是一条船上的人话,林洪先今天弄这挡子事情岂不好笑乎?不要用死板的眼光看待问题。”

    杨靖被这一连串的反问打醒,他一直误以为杨玄只是林洪先手里的一枚棋子,如今看来林洪先不过是他使出的一道障眼法。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杨玄亲手所为,那这个敌人只会更加难以应付,此时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可是仍有一点想不通,或者说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可杨玄到底是如何杀死他们三人的?这如何也说不通啊。”

    “为什么说不通?”陈文寅笑了笑,对杨靖并未太多客气,甚至有点轻蔑的意味:“你的思维已经被局限在一个小圈子里了,不愿承认这个让你害怕的现实,杨玄的实力已经超过你了,你的资历与经验并不能让你永远站在高处。”

    杨靖被这一番话说的脸sè发白,不是愤怒,而是被戳中了痛处,但他并没有承认自己的失败,目光逐渐露出的yīn沉。

    “他实力再强又能如何?武力并不能决定一切,杨宪、杨克那两个老家伙都不容他,明rì宗堂之上只要坐实他的罪名,没了那层身份,这小畜生杀了那么多人,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杨靖语气沉稳,显得极有把握,似乎从这里找回了一些颜面。

    可陈文寅似乎对他态度却仍未改观,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门外响起了那丫鬟柔弱而带着几分胆怯的声音。

    “老爷,杨五爷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杨靖眉头一皱,却不知道杨海良这时候来找他到底有何打算,难不成看形势不妙,向他投诚来了。他对自己这不中用的弟弟可谓极为了解,软弱怕事,这种可能xìng也是极大。念及此处他心中大喜,若有杨海良从背后yīn他一刀,那杨玄便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了。

    “请他进来。”杨靖吩咐道,却没注意到陈文寅脸上此时却是挂着无奈的笑容。

    杨海良胖胖的身子上裹着一身紧绷绷的绸缎褂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土财主似的,所以杨靖一直不怎么待见他这个弟弟,不过今rì却是满面chūn风的迎了上去,只是才走两步却发现不怎么对劲,对方是来谈事情还是来走亲戚的,怎么还带着儿子一起来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抚掌而笑道:“五弟啊,今rì怎么舍得来我这坐坐,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杨海良被他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自然,先前脸上堆出的假笑一下全没了,继而皱起了眉头,这一下杨靖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了,不由皱眉在心中暗自琢磨道:“怎么瞧对方这态度不像是来投降示好的,倒像是来给我甩脸sè看的。”

    “这位是谁?”杨海良方才的脸sè转变的可谓是极为突兀,这番一问倒是让僵持的气氛缓和下来。

    “原来是觉得有外人再此碍事。”杨靖恍然明白,对陈文寅吩咐道:“你先去后堂等我,生意的事待会再说。”

    陈文寅叹了口气,双手撑着大腿站了起来,只觉得无奈和可笑,杨海良此时到访便是傻子也知道他的用意,这杨靖竟然还以为对方是来跟他投诚的,岂不是荒唐滑稽,可他也懒得去说什么。这种理想主义者就算是被抛出了天堂,也会制造出一个理想的地狱来,不让他明白现实的残酷,他是不会认清自己的处境的。至于杨靖下场如何,跟他毫无关系,他又何必多费口舌。

    因为他寻找的东西如今也已经出现了,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退出这个漩涡之中。

第五十四章 不需要你的抬举

    陈文寅很很随和的跟杨海良点头打了个招呼,而后起身离开。

    “他是我铺子上新招的掌柜。”杨靖随口解释一句,而后叫来侍女将地上那些刺眼的残渣碎片打扫了一番。www..

    杨海良只在一旁静静候着,也不落座也不说话,等着那侍女收拾好东西。

    “见过二叔。”有一段时间里杨玉树与杨默关系挺好,经常到这来混吃混喝,对杨靖也不算陌生,从杨海良身后钻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年纪小心xìng纯良,也不知道大人之间那些复杂的利益矛盾,说起话来也无所畏惧,胖乎乎的脸上都快笑出了褶子。

    这一开口倒是将这略显局促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杨靖随口应了两声,跟杨海良说了两句家常话,后者不冷不淡的接着。

    等那丫鬟将地上的茶叶废渣抹干净了,杨靖又吩咐端上来一些点心,看样子是照顾杨玉树来着,同时也是在跟杨海良表表态,这意思就说你只要现在跟我站在一条线上靠,那之前那些事情就既往不咎,摒弃前嫌,好吃好喝给你伺候着。若是几天之前,杨靖估计都不带拿正眼瞧他的,可如今四大先生死的干干净净,他暗中的力量已经被横扫一空,痛心之余他也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前景来了。

    明与暗是一个权力组成不可分割的两个部分,丢掉其中任何一方都会使整个权利建筑走向倾覆。

    虽然杨靖如今在宗堂之中的地位并未受到直接的影像,可谁知道经此一事之后,他所掌控的那些宗堂议事还会不会坚定不移的与他站在一起,所以杨靖迫切需要一些其他东西来维系这个岌岌可危的局面,首当其冲便是解决掉杨玄。

    那丫鬟离开之时轻轻的带上了门。

    杨靖瞥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的杨玉树,而后与站着的杨海良说道:“老五,这坐着说话吧。”

    杨海良笑了笑,可仍旧难掩心中的紧张,说道:“不用了,我站着说完就行。”

    “这里都没外人了,你何必跟我见我。”杨靖侧身端起身边的茶碗,虽然语气谦和,可依旧还有些不冷不淡的矜持,虽然昨夜一事对他打击沉重,可并不影响他在杨海良面前的态度,毕竟他还在宗堂之中掌握大权,而且自身的实力足以使他保持着底气。

    杨海良现在心里有底气,也有怨气,所以说起话来很不讲究,“可你我也算不上是自己人啊。”

    “这话怎么说。”杨靖丢下手里的茶碗,抬起头来,眼sè忽明忽暗。

    “二哥,恐怕你误会我今天的来意了。”杨海良笑呵呵的说道,态度算不上咄咄逼人,可却毫不客气的碾碎了杨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撕掉了他身上所有的遮羞布,一时之间让气氛降至冰点,便连他自己这话出口之后,也笑不出来了。

    杨靖略一沉吟便摸清了杨海良的真正意思,现实与预料的荒谬反差让他有种莫名的羞恼,他脸sè变得很难看,满屋子顿时只剩下杨玉树嚼着千层酥的声音,这种古怪的场合却让他无法直接撕破脸皮,只能挤出一个略显无奈的yīn沉笑容,随口道:“你以为发生了昨夜那些事情我就没辙了?杨玄投毒作弊一事证据确凿,他还想抵赖不成,我劝你最好不要管这些事情,免得惹火烧身。”

    “昨夜发生什么事情了?”杨海良揣着糊涂装明白。

    杨靖对此无言以对,暂时没明白杨海良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着对方那种泰然自若的样子,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一开始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他没由来的想到了铁鼎里那些烧成灰烬的账目信件,难不成那不是许辉、钱放二人烧的?

    “不过即便是杨玄拿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关键的线索,也不过是些看不懂的废纸罢了。”杨靖心里稍稍安定。

    杨海良继续道:“不过我今天却是是为杨玄一事而来的,我要和你做个交换。”

    “你还有什么资本跟我谈条件?”杨靖轻声笑道。

    “话不能说的太满,我这里总有你需要的东西。”杨靖呵呵一笑,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那一叠已经快捂出汗的证词来。首尾两页被他换成了手抄版的,原版的搁在了陈茹那里,出门之前给她特地嘱咐过,如果中午没见他回家,就把这东西拿着去找杨胤,连带着他写的那份密信。杨靖这人脾气很暴躁,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狗急跳墙的事情来,不过这种可能xìng不大,因为这屋子里还有个杨玉树。

    这份证词的真实xìng不容怀疑,中间那页的确是刘正的笔记,而且下面那血淋淋的指印也做不得假,更何况上面写的那些东西别人可能不清楚,他杨靖自己还能不明白么?再想到那些有可能落入杨玄手里的账目和信件,他整个人顿时有些发软,薄薄三页纸似乎有无穷的重量,让他双手不住的颤抖,良久他才抬起头来,双眼之中涌现出无尽的yīn寒,却说出了一句妥协的话来:“你想如何?”

    “只要你撤销对杨玄的指控,这些东西永远不会出现在阳光之下。”杨海良给出了条件。

    杨靖费尽心思,甚至舍了老脸不要才布置出这么一个完美的计划,即可报仇泄恨,又可让杨默进入宗堂成为自己的臂助。可是如今却要他自己把说回去的话都咽回去,此痛更甚于断肢,简直不亚于自宫,可他却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只能忍辱负重道:“这事可以商量,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可以撤销指控,前提是你必须把手里的这些东西都交给我,这是起码的诚意。”

    杨海良皱眉思忖了半天,半晌之后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不行。”

    “你这是不识抬举。”杨靖声音陡然一高,将一旁的杨玉树吓了一个哆嗦,手里的酥饼一下掉到了地上。

    杨海良站在那有些紧张,可却一点不露出怯意,语气很温婉,一开口却绝对不是低调沉稳的风格,很直白的说道:“我现在不需要你抬举,我又不傻,这些东西如果全部给你了,我还要不要活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个讲诚信的人。”

    杨靖默不作声,脸sèyīn晴不定,平放在桌上的左手指尖不停的轻轻敲击着桌面,显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杨海良见状心中底气更足,继续说道:“只要你撤销指控,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算数,这已经是很大的退让了,要知道我们可不是理亏的一方,不要把你的优越感当成理所应当,而且你应该看清楚现在的处境,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要知道,只要我死咬不放,杨玄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将失去。”杨靖认真说道,并不为他带着挑衅的言辞所激怒。

    “就算他一无所有又怎么样?他还很年轻,而且有资本,随时可以从头再来。”杨海良并不害怕他的威胁,目光直视杨靖,神sè坚定的说道:“但是你失去了现有的一切你还能拿的回来吗?甚至还可能丢到xìng命,所以我劝你还是接受我的条件。”

第五十五章 挥霍千金的杀意

    杨靖被戳中痛处,脸sè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也拧起了一丝丝皱纹,一句话之间似乎就苍老了许多。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如今到此地步他确实已经输了,他就像砧板上的活鱼,杨玄之所以没下刀,只是想让他慢慢窒息,以至失去最后的抵抗力,然后以付出最小的力量将他宰杀。如今杨玄给他的选择只是一滴水,交换条件是不要挣扎。

    “好,你的条件我答应。”杨靖迷惘的神sè渐渐变做无奈,去抓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杨海良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拱手说道:“那这事情便这么说定了,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说罢便拉着杨玉树告辞而去,杨靖心情烦乱根本无暇理会,挽留之类的客套话更是一句未说,何况兄弟二人如今到了如此地步,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了。

    直到二人离开多时,杨靖渐渐回过神来,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门外丫鬟瞧见老爷脸sè稍好了一些,这才敢进屋里收拾,只是刚一迈过门槛,便听的一声脆响,杨靖手里的杯子又摔成了粉碎,滚烫的茶汤溅了她一身,却不敢去擦。

    “老爷息怒。”那丫鬟声音惊恐。

    “给这收拾了,赶紧滚出去。”杨靖脸sèyīn沉,看着从后堂走出来的陈文寅,后者脸上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让他脾气莫名的暴躁起来,似乎这是对他的一种嘲讽。

    那丫鬟离开之后,陈文寅也不客气,兀自走到先前的地方坐了下来,端起那杯没喝完的温茶浅浅抿了一口,说道:“如今相信我所说的话了吧?杨玄不是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你现在跟我面前说风凉话有什么用?”杨靖yīn沉着脸,语气中似有几分威胁,说道:“我完蛋了,你与我一起做的那些事情就别指望能够隐瞒下去,你觉得杨胤到时候会放过你吗?亦或是说你有把握从杨胤手底下逃生?”说完他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容。

    陈文寅并不做声,等他逐渐冷静下来才开口说道:“你何必着急,现在暂时妥协就行,杨玄如果不傻他就不会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抛出去,他现在还势力还弱小的很,刀太重的话也怕折了手腕,你还有一段时间。”

    这刀都架脖子上了,这陈文寅竟然也还沉得住气,可见此人xìng子也真是慢到了一种境界。

    杨靖心里压着yīn火,说话的语气偏于低沉,不难听出他心中急切,“不做什么,难道就这般等人宰割吗?”

    “等个合适的时机,将其杀掉,困境立解。”陈文寅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架势,口气极大。

    杨靖之前便一直奉行的这种釜底抽薪的战术,可却一直遭受反制,被他这么一说,脸sè愈发难看,对他这不痛不痒的态度更是十分憎恶,冷声道:“你莫不是说笑呢,四大先生以死,我现在手下无人可用,你让我怎么去杀他,难不成让我亲自动手?”

    陈文寅似乎跟杨海良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论对方情绪怎么跳动,他都丝毫不受其干扰,心里总在琢磨自己的事情,指尖轻轻叩击桌面,认真道:“击杀杨玄一事就交给我负责。”

    “交给你?”这绝对是杨靖从陈文寅口中的最为荒谬的一句话,一个易髓初期的武者竟然放出狂言要去刺杀一个化气境武者,这和以卵击石有何区别?可这家伙偏偏还说的如此大言不惭,以至于杨靖都觉得有些好笑。

    陈文寅根本不在乎杨靖那讽刺的眼神,依旧还是那副死板的模样,认真说到:“你不必不必怀疑我的能力,我没必要骗你。”

    后者脸上轻佻的冷笑渐渐消退,开始琢磨起这个提议来,反正对他也没坏处,何况陈文寅这人来历古怪,背景关系极为复杂,yīn山妖族的生意是他一手促成,西线商路也是由他从中牵线,此人身上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说不定真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我何时动手你也不必多管,也不要问我用什么手段,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去取他xìng命。”陈文寅冷冰冰的说道,言辞之中透露着一些莫名的自信,而后略做思忖,说道:“另外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到时候我需要一些东西和大量的资金,你必须满足我。”

    杨靖并未多说,算是默许了陈文寅的举动。只要能除掉杨玄这个心腹大患,区区钱财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何况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只是他如今思绪之中,却是另有疑惑,他想不明白陈文寅为什么会主动承担这个又脏又累又没回报而且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建立在一系列利益基础之上的,所以陈文寅这不求得失不求回报的举动,在杨靖看来动机很不纯良。

    不过他对陈文寅的了解实在太少,并未参透其中缘由,只是他此时心里已经另有决定,决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不能完全掌控的人手里,同时陈文寅要钱的举动也启发了他的灵感,只要舍得挥霍金钱,这世上又是什么事情是不能办到的呢?

    陈文寅终于像模像样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咂了咂嘴,最后起身一步一步缓慢走出了这座安静的宅院。

    望着那琢磨不透的背影,杨靖也逐渐陷入了沉思。

    荒园那座石台模样的阵枢开始渐渐褪去神妙的光彩,那一方光袤的天地也被重新浮现的幻境所遮掩,狩猎一事草草收场,着实有些扫兴,不过比起纳兰云松这倒霉蛋,众人也没什么值得抱怨的。至于这麻烦事如何交代,却不是他们cāo心的。

    其实说起纳兰云松这遭遇也算是好的,至少还能入土为安。

    史家的那两名横死的护卫,则被永远的留在了荒园之中,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野兽的腹中之物,最后被风沙销蚀成白骨,再无人记得,或许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史人丙。只是没人会在乎他这个小人物的想法,马队入城,他便被遣回了客栈。

    对于林家大宅杨玄并不陌生,前些rì子没少在那茶楼上观望,却也仅仅局限于此,算不上熟悉。

    站在那三株yīn影重重的大银杏树下,杨玄心中便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一直存在,只是越是靠近越是难以隐藏,很害怕又很期待,总有一些感情压在心里不吐不快,可又怕这些东西一旦挑破就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他现在才觉得,这世上还有比杀一个人更难以取决的事情。

    杀人只要手起刀落,可这种事情就像是画画绣花一样,需要从容雅致,一丝不苟,一点失误就会让整副作品面目全非。

    这种感觉让并不舒服,为此他作出了许多连自己有时候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可又无法自我斩断。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凡人,虽然手上沾染的鲜血已经让他近乎一个恶魔,可他的胸口尚有余温,偶尔会想起母亲,也会想起林小缘,甚至会觉得孤独。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剑柄,似乎那冰冷而坚硬的触感给了他莫名的勇气,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来。

第五十六章 仁肃伯【求收藏】

    “世子一路劳顿了,清逸阁准备了些茶点,事情已经通知老爷了。”从大院里出来七八个jīng干的家丁,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一脸肃容的管家。那些下人也不需要吩咐,一个个办事都十分机灵,将众人的战马、刀具都接了过来。另外又出来四个穿着的黑衣胳膊上缠着白巾的护卫,将马背上的纳兰云松给扛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担架上,用白布盖好。

    由那老管家吩咐了一声,四人并未进门,抬着纳兰云松的遗体直接朝着种德堂急匆匆的报丧去了。

    “你带着杨玄去换身衣服。”林洪先下马,唤过一个下人吩咐道,与那老管家交换了下眼神。

    杨玄点头承谢,他那一身衣服早在与修蛇缠斗的过程中破损,如今背上一个大窟窿也确实没法见人。不过他如今模样虽是狼狈,一言一行确是从容不迫。这份镇定源于他现在的心境,如今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指尖触碰到剑柄的那一瞬间突然明悟。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此而已。

    进门之后杨玄就随着那下人去右手侧的值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毛巾洗净了脸上的尘垢、血污,之前心中堆积起来的yīn郁也彻底散去,抬头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来,顺口与那下人、丫鬟说了两声谢谢。

    那青衣管事抱以一笑,却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领着杨玄出了值房,从正厅右首一个垂花门进去,又穿过一段曲折回廊,便进了一处景致极为幽雅的独院,便是清逸阁了。门半敞着,屋里桌椅都是上好的杨花梨木,摆放陈设也极为讲究。

    杨玄抬脚入了正厅,此时屋内一片安静。那下人将人带到之后也自行回避了。厅内林洪先为侧首坐着,他右手上方是一个神sè漠然的老人,一身朴素的棉布儒衫,没有太多彪炳的气焰。此时正用手轻轻拨弄着茶杯盖,心却不在于此,似乎被纳兰云松一事弄得有些头疼,陷入了沉思之中,也根本没注意到杨玄走进厅中,气氛一时之间倒是隐隐有些尴尬。

    老人身后站着的正是之前那个老管家,给他使了个眼sè,示意他不要做声,自己入座就好。

    杨玄却当是没看见一般,这般偷偷摸摸岂不显得有**份,走上去前去拱手行了一礼,态度温和,不卑不亢,平声静气的说道:“晚辈见过仁肃伯大人。”他将彼此之间的称呼也拿捏的极好,即拉近了关系,又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

    这声音虽是不大,却将老人从思绪中惊醒过来,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一个神sè镇定、态度谦和的少年,和他见惯了的世家子弟不太一样,不谄媚也知礼数。而且刚才洗过一把脸之后,杨玄此时目光看起来也十分中正,与人对视也找不出一点杂质,林观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很喜欢杨玄身上这种明朗的气质,竟然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来,点头问道:“不必多礼,你是谁家子弟?”

    “家父杨雍。”杨玄给出了这么一个生僻的答案,他对杨家已无好感,因此并不想给自己头上强加一个光环,并不值得骄傲,反而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只是在场许多人都未听说过杨雍二字,一时间有些不明不白,其中包括林洪先也是如此。

    众人如此反应也在杨玄意料之中,毕竟这个名字在杨家内部都鲜有人知,何况一群外人。然而让杨玄有些意外的是,林观听闻这名字之后却是露出一丝诧异,思绪似乎被牵引住了,唏嘘感叹道:“你竟然是杨雍的儿子,难怪,难怪……”

    杨玄不知道林观此话是什么意思,他对于父亲的认知也仅仅局限与长辈那些有失偏颇的言辞。直到上次宗堂之中那些玄铁卫为他挺身而出,他才隐隐觉得,父亲或许并不是长辈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而如今从林观的态度中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大人认识家父?”杨玄试探的问了一句。

    “倒没有交情,不过听说过这名字。”林观端起茶小酌了一口,神sè中的异sè也被掩盖过去了。

    杨玄看出对方似乎不想再提这个问题,便也不去多问。他父亲当年兵败身死之后可是背上了一系列不光彩的名声,甚至关乎到杨家平幽王王爵被削一事,想来也多有隐情。话说多了有时候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况如今纳兰云松的一堆麻烦跟眼前搁着,他也确实没心思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抬手吩咐让杨玄入座,并给与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众人枯坐堂上,不过多会,便有一个穿着长褂的老先生从堂后出来了,刚写的两页文书,纸上还沁着墨迹。

    林洪先接过来看了一遍,并没吭声,然后交给林观把了把关,见其点头便给堂上众人传阅一圈。

    大致就是将修蛇扑死纳兰云松的经过描述了一遍,文笔沉痛极具感情,内容更是丝丝入扣滴水不漏,简直跟亲眼看见似得,当然其中真假恐怕也只有杨玄一个人清楚,便是史庆瑞都被唬住了,可见那位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猥琐的老先生确实是一个出sè的笔杆子,林洪先见众人都已妥当,开口说道:“若无异议,诸位就在这上面签个字,摁个手印,到时候我也好向纳兰老爷子交代。”

    杨玄二话不说,提笔在角落里写了名字,摁好手印之后递给身旁那位,同样也无差错。

    短短片刻那东西便传到史庆瑞手中,他动作却是有些迟缓,心里也在琢磨事情的原委,他当时也没亲眼所见,只是凭借杨玄当时说话的口吻作出了一些猜测,如今看了这东西便是他自己也没底气了,而且纳兰云松的尸体上也确实没有人为的伤痕,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如果纳兰云松真的是死于修蛇之口,那他如何在把纳兰璞清拉上自己的战船?

    “怎么,史老爷子有什么看法吗?”林洪先突然皱了皱眉。

    史庆瑞闻言打了个寒颤,脸上神sè藏匿的极好,连连摇头:“当然没有,我只是再确认一遍,做事要负责任。”

    “管他这东西是真是假,纳兰璞清就这一个独子还惨遭横死,我不信他还能稳得住心神,只要我说上两句恐怕不难煽动他。”史庆瑞心中yīn郁的念头暗自浮现,不动声sè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摁好手印将那两页文书交到了林洪先手中。

    “父亲,你看如何。”林洪先将那东西压在桌上,低声说道,等着林观发话。

    “这事情虽说只是个意外,可毕竟因你而起,一会纳兰璞清肯定要找上门询问缘由,他若是发脾气你尽量忍让一些,你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我与他说道不清,不过我想他总不能自降身份,与你一个晚辈纠缠不休。”林观说罢起身,便yù离开,也不顾及场间还有外人,回头与林洪先又交代了两句:“他若是非要找我说理,你就说我病了,这几天不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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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庭院深处的水声

    一时之间众人哑然,没想到这种推搪的借口却说的如此直接,也不怕众人口杂传出去了会让纳兰璞清多心。不过见惯了林洪先平rì里那些离经叛道的举动,众人对此也并非难以接受,毕竟父子之间都是一脉相承,这做事说话的风格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在场几人谁敢乱嚼仁肃伯的舌根子?

    “全凭父亲吩咐。”林洪先起跟着老爷子身后往门口走。

    在场众人纷纷离座相送,林观走到中堂扭过头看了一眼似有心事的史庆瑞,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世子遇害一事我正在督促巡防司在处理,史先生还请安心等上几rì。另外,在我朔方城还住的习惯吗?若是有什么需求请尽管提出来。”

    这几句客套话说的不冷不淡,先前史庆瑞停顿的之时的神sè尽数落尽林观眼中,此时或多或少有种提醒的意思。

    “多些大人关心,一切无恙。”史庆瑞拱手答谢,后退两步以示恭敬,却不敢有一丝怠慢之处。

    “嗯,甚好。”林观点了点头,与林洪先又嘱咐了一些事情,便离开了。

    林洪先回身落座,唤来侍女给众人重新更换了茶点,眼神随便一扫正好落在杨玄身上,只见此时他正在那不声不响的坐着,偶尔动动身子端起手边的清茶浅尝一口,便又放下,眼神永远在自己的世界中,不与外人来往。这让林洪先有些不舒服,纳兰云松一事归根结底还是杨玄一手促成的,可此时自己都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了,杨玄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杨玄此时心里却在琢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关于他父亲的居多,还有一些则是林小缘,不过都没什么头绪。

    林洪先一声轻轻的咳嗽将他打断,抬起头来却瞥了一眼却不甚在意。心中略一盘算,此时林家报丧的队伍应该已经到种德堂了,在加上中间一些琐碎事情的耽搁,应该还有一刻钟纳兰璞清就会上林家来讨要说法了。不难想象对方那怒不可遏的模样,尤其杨玄这个始作俑者,处身其中虽说不一定会心虚,总归还是有些别扭的,于是他决定待会稍稍回避一下,免得麻烦。

    有此打算之后,杨玄便慢慢抛开拘谨,开始吃起桌上的点心来,虽说吃相斯文,可一直没就没间断过,不过半会桌上的点心就换了四次了。一开始众人还没察觉,可后来随着那丫鬟更换食盘次数逐渐增多,众人看着杨玄的目光便有些古怪了,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出身低贱一点也不至于连吃喝也穷酸如此。众人只是有种耻与为伍的感觉,讽刺、嘲笑的心思都省去了。

    可杨玄也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目光,左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右手间捏着一块茯芩糕,自在的很。

    盘中糕点告罄,又将壶中最后一杯茶汤饮尽,杨玄拈起桌上的棉纱手巾擦了擦指尖上的油腻,而后抬头看了看林洪先。只见对方正用那种冷漠平静的目光看着自己,杨玄一开始就有所察觉,却故意装作糊涂,此时也不往对方眼神里钻,心中再一盘算估摸着纳兰璞清也将要来了,于是挤出一个随和的笑容,并不含蓄的说道:“世子,不知贵府的茅房在哪?”

    这话一出口,众人只是觉得好些好笑,强忍着没出声,只有林洪先脸sè一如既往的平静,唤过一个丫鬟吩给杨玄带路。

    杨玄起身道谢,随着那丫鬟出了清逸阁,沿着幽深的回廊往花园深处走。

    这领路的小姑娘正是之前一直给杨玄更换茶点的那位,之前一来二去也算是有些熟悉了,而且对这位行事古怪的公子也是隐隐有些惧怕。因为别的客人一般进了林家不说规规矩矩的,至少也秉持着几分拘谨,可这位倒好,全当自己家里一样,有种跟世子身上一样的大家气质,甚至犹有过之,她走在前边却也不敢跟杨玄说话,一直低着头往前走就是了。

    “你倒不怕撞在墙上。”杨玄看着四周幽深的回廊,忍不住打趣说道。

    “这园子天天在里面走,再大也熟悉了,哪里会出差错呢。”小姑娘有些拘谨,说话声音不是很大。

    杨玄目光在小姑娘那青稚的腰身上扫了一眼,提不起太大兴趣,目光落到园中那些影影障障的假山树木之上。或许是因为格局太过紧凑致密的缘故,庭院里的光线也不是太好,比起侯府那明脊通廊的建筑风格,这林家花园更像是一个让人容易迷失的笼子。他心中却在暗自琢磨,虽说林家府邸占地不小,可一来一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说不定待会回去那纳兰璞清还没走呢,自己总不可能呆在茅房里硬耗,于是他与那丫鬟说道:“你先回去吧,不用麻烦带路了,我知道怎么走了。”

    那小丫鬟闻言止步,似乎有些为难,解释道:“这后院之中有女眷居住,公子要是走错了就麻烦了。”

    “我又不是白痴怎么会四处瞎钻,上个茅房也由人领着实在别扭,你先回去吧。”杨玄笑容亲和,可一句话连说了两遍,态度上也算比较强硬了。那小丫鬟本就对杨玄有些惧怕,如此一说更是无可奈何,心中想法有些松懈。

    “林洪先若是问你,你就说是我不让你跟着就行了。”杨玄在一旁又补了一句,免得这小丫鬟继续为难。

    “嗯,那朵儿就退去了,公子要去的地方,看着那墙一路直走,就在后花园的角上。”小丫鬟被杨玄这口气惊的胸口直跳,怎么对世子也是直呼姓名,只怕这来头也是极大,这么一想也不敢再忤逆对方的意思,退身让开一条道来,容杨玄独自离开。

    穿过那道jīng致的月门,杨玄便从那小丫鬟的视线里消失了,想着怎么去消磨时间,也不知道那纳兰璞清是不是个纠缠不清之人,不过多拖一会总是没错的。他抬起头来,视线飞过几道生长着青藤的矮墙,将附近的几间庭院的格局景sè都记在了脑子里,一会让人碰见也方便找些借口掩饰。就这般懒散的闲逛半会,杨玄已经将半个花园都逛了一遍,可景sè再好可也会看腻的,一时间有些无聊。

    他也没刻意的想着往哪走去,只凭着感觉,越是离得近,空间的那种阻隔便越是淡薄,杨玄虽然心态放的随和,可也无法将那种期盼尽数压下,总希望能在这闲暇的时光中碰到谁,叙叙旧也好,可他也放不下脸面四处去找,想着想着也就出神了。

    杨玄之前还刻意避着那些有人居住的地方,这般一走神确实忘记了,忽然觉得四周有所动静才回过神来。

    环顾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先前失神乱闯竟然走进了一处林家女眷居住的独院之中,拱门下延伸出去的碎石小道曲曲折折,两旁都栽着竹子,影影障障的,看不清深处的景致。杨玄本打算就此退去,却被一阵湿润浓馥的味道所吸引,好像是竹叶的清甜中混同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醇和香气,一时半会也拿捏不准那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只觉得很奇特,同时那庭院深处更有阵阵水声传来。

    脑海中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思绪驱使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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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重逢也不过是这样

    杨玄压低脚步沿着竹林间的曲折小道往庭院深深中走去。

    院子不大,走了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在那庭院的角上有一处四四方方的水池,紧接着竹林的边缘,池边那快被踩的光洁溜溜的青石板上正蹲着一个姑娘,从这看去只能瞧见一个侧影。只穿着一身粉白sè的衣裳,一点妩媚的气质都没有,可偏偏这简单的身姿却是玲珑jīng致十分养眼。延颈秀项、腰似小蛮。如瀑的黑发挽成一个团花髻,整个人少了几分闺中的气息,平添生动。

    那姑娘似乎并未发现有人闯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青瓷笔洗在那水池中涮着,指尖在那墨痕上轻轻擦拭,很是认真。

    原来那个吸引着自己的味道,却是笔墨散发出来的醇和香气。同时杨玄心里也忍不住感叹缘分二字的奇妙之处,哪怕之前已经想到过此处之人有可能是自己rì夜所念的女子,可是当她看到林小缘时还是忍不住有些失神。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只是如此境遇中相见,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打破这宁静,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走上前打了个招呼再说。

    杨玄脚步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将林小缘惊动,发觉有人的她赶紧抬起头来,质问之辞还未出口,手里的笔洗噗通一声掉水里去了。

    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衣襟,她就这般傻兮兮的蹲在水池边上,片刻之后才吃惊的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哦,你也在这里吗?”杨玄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应答让他心中的局促暴露无遗,于是挤出了一个温煦笑容想要遮掩这种尴尬,只是越掩饰越显得yù盖弥彰,站在那里看着水池边神sè仍旧有些呆滞的姑娘,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种似笑非笑的模样反倒让林小缘也陷入了局促里,脸上呆滞、讶异的神情渐渐为羞赧所取代,虽说面sè之中那一抹淡淡的红霞几乎难以发觉,可原本安静的目光此时却心虚的四处游动,显得有些慌乱。在衣襟上胡乱的擦了擦手,站起身来看着杨玄质问道,想要佯装生气可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这里可是我家,我没有问你怎么闯进来了,你倒问起我来了。”

    杨玄走到水池边上蹲下,将那笔洗给捞了出来,擦干给她递过去,说道:“我虽然来的比较唐突,可你反应也不必这么激烈吧。”

    “一声不响跟做贼似的就进来了,你刚才吓死我了。”林小缘像是抢夺一般从他手里接过青瓷笔洗,言语虽然有些羞恼之意,却并无太多责怪,随即眼睛偷偷摸摸的瞟了他一眼,有些好奇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

    杨玄他纳兰云松那事情简单给她说了一遍,正好两人之间找不到什么话题,这般一来倒是将那尴尬的气氛化解了许多。

    “纳兰云松倒是可怜。”林小缘听着杨玄口中陈述的惨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眼神之中自然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怜悯,突然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神sè紧张的问道:“那你可没事吧?”

    杨玄看着她担心自己,心头泛起一阵温润,微笑安慰道:“我这人的运气向来极好,倒是一根寒毛也没伤到。”

    “运气极好么?也不知道谁上次像个木头人一样让我伺候了那么久。”林小缘抿嘴一笑却是有些调侃杨玄的意思,神sè里的局促、紧张也渐渐放松下来。他双手拽着那青瓷笔洗,露出的两截晶莹的小臂来,脚尖微微垫着身子不住的前后摇晃,她那一身衣裳虽说朴素简约,可也遮不住那她娇柔的身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人迷醉的气息,让人好想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杨玄按捺住被林小缘无意撩拨倒的心神,目光与那略带狡黠的目光触碰在一处,勉强守住一丝宁静。相比于上次相逢时所流露出来的疲惫与忧虑,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充满生机的jīng灵,让杨玄死气沉沉的心境逐渐冰雪消融,有了些暖意。

    “上次受伤我几乎是必死无疑,可在绝境中又与你重逢,岂不是运气极好吗?”杨玄笑着说道。

    “你运气确实不错。”林小缘被这好听的话说的心情极好,咯咯笑了两声,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他与杨玄的关系,也忘记了那些凡俗的规矩,伸手拉住杨玄的胳膊,便往她屋里去,并无什么亲昵的意思,似乎只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杨玄看一看。

    虽说隔着衣袖并无肌肤之亲,可杨玄一时间还是胸口一阵猛跳,由那林小缘拽着就走了。随着她走进屋里,杨玄才发觉对方原来也是极爱清静之人,住处之中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丫鬟。屋内摆设也极为素雅,没有看见女红针线之类的东西,倒是一张长长的书桌摆在窗户前边,桌角上散落着几张宣纸,上面布满斑驳的墨痕,因为倒扣过来的,所以也看不出来上面是写的什么。

    “看看我画的画。”林小缘松开杨玄的胳膊,跑到那书桌前拿起桌角上的那几页纸来,得意的铺展开来。

    杨玄哪里懂得琴棋书画一类的东西,闻言便有些头疼,但是碍于颜面也只好凑了上,可林小缘所指的几张画登时让他有些惊了。只见那纸上横七竖八画勾着一些墨痕,似杀字头上那左右交叉的两撇,被各种方式拆开然后胡乱拼在了纸上,并无杂sè,也无规律,纯粹就是胡乱涂鸦而成,这哪叫什么画啊。他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不是欣赏,而是考虑该怎么去开口点评。

    “怎么样?”林小缘颇带期待的问道。

    “还好。”杨玄生涩的吐出两个字来。

    “你知道我画的什么吗?”林小缘突然又问道。

    “这个真不知道。”杨玄一时语塞,尴尬了半天只能如实回答。

    林小缘气鼓鼓的将那些所谓的画卷弄乱,大声道:“这是竹叶啊!”

    “竹叶?”杨玄一下摁住了画卷的边角,被这两个字一点拨,仔细一番审视,那些乱七八糟的墨痕真与竹叶有种神似,而且并不拘泥于纸张之中,仿佛都是活物一般。一时之间只觉得这画卷之中的意境扑面而来,似乎听得到风声。

    “这画虽然不堪入目,可笔划之中却有神意?倒是古怪了。”杨玄心中泛起一阵讶异,这种意境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看出来了?”林小缘还是有些期待。

    “嗯,确实是竹叶。”杨玄沉吟少许之后郑重其事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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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写书,第一次写感情戏,好忐忑啊。写的味道不对勿喷,因为怕变成言情章节,所以里面加了一个坑进去,就是那些画。最近好多读者把我前面挖的坑,当成弱智情节了,我心里这个悲催啊。

第五十九章 是喜欢的【求收藏壮胆】

    其实杨玄说的本是真诚直言,只是在琢磨先前心中那个问题,所以看起来有些不太慎重。

    林小缘被他这幅摸样弄得有些脸红,怎么看他这样子都像是为了顾全自己颜面才这么去说的,可偏偏撒谎也一点都不用心,一看就知道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郁闷的她直接将那几张画卷收拢起来,扔在了桌角一堆,心里气愤之余还有些失望。

    她并不是为了虚荣而野心勃勃之人,只是想与别人分享自己的jīng神世界,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陌生人的环境中,让她有些孤独。所以她在船上总是喜欢跟杨玄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只有他才会不愿其烦的聆听。她甚至忽略了杨玄当时仅仅只是昏迷而不省人事的事实,把他当作了知己一般看待,彼此间有种莫名的亲近。却未想到今rì给对方看自己的得意之作,却换来了一个讽刺。

    “别急啊,我这还没看完呢。”杨玄又伸手将那几张画卷拿了过来,却没想到一下抓厚了,将底下那几张却也一并带了过来。

    杨玄眼神一扫,确是发现其余几张纸上都是写的一些诗词,相比于这些蹩脚的画作,那些字迹可谓是处于两个不同的极端,简直称得上大家手笔,便是杨玄这个不懂文雅之人也能看得出其中的神韵,行文之间那种灵动的笔力仿佛给这些字迹赋予了生命。

    “你字写的真好。”杨玄由衷赞叹道。

    “我从小便不喜欢针线女红这些东西,只对笔墨感兴趣,父亲都说不像个女儿家。”林小缘轻轻扰开眼前飘拂的几根发丝,看着杨玄手中拿着的那几张带着墨迹的宣纸,似乎有些小小的紧张,话也多了起来,想掩盖自己的情绪。

    “女儿家喜欢读书写字又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啊。”杨玄他从小在社会的yīn暗中摸爬滚打,不读四书五经,不学礼仪纲常,因此诸多看法也与世上正统的儒家思想有些出入,那些为世人所推崇的东西在他看来也无关紧要。

    这话只是由心而发的一句言辞,并无刻意讨好,倒是无意间让林小缘有些开心,毕竟谁都喜欢被别人所认可。

    “不过作画也是最近几天才开始学的,所以可能画的不是很好。”林小缘指尖捻着衣角,轻声道。

    杨玄没想到她还纠结于那几幅涂鸦一般的画卷之上,只觉得林小缘这xìng子可爱的紧,心中忍不住莞尔失笑,仍想去解释一下自己的意思,可又怕适得其反,只好不做声的继续往下翻看着。突然他眼前一亮,在那几张书帖之中却还夹着一张涂鸦,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紧张于此,一时间觉得更为有趣,不等林小缘身手阻拦,便将那画卷从中抽了出来,看清全貌之后顿时哑然。

    只见那纸上画着一个熟睡的人,手法粗糙,勾勒出来的人形都有些走样,更没有讲究布局与意境,但勉强可以从中感受到熟睡之人的那种平静,尤其是嘴角那一丝和煦笑容,杨玄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半晌过后突然明悟,“这画怎么像是自己!”

    杨玄有些吃惊的抬起头,心中思绪思绪万千,目光落在少女那吹弹可破的脸颊,觉得真是好看,轻轻抿着的嘴唇仿佛含苞轻绽的初荷。他心里一直很喜欢对方,这种情绪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滋生,或许就是在昏迷的那段rì子里,习惯渐渐成了依赖,可当大梦初醒之后才明白现实与梦境之间总有种可触不可及的遗憾。两人身份的天差地别以及林洪先的阻挠,曾经都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无力感。

    可越现实越近乎于绝望,这种情绪就在逆境中萌芽,越是强烈,他就愈发的不甘,久而久之也就成为了他心中的恶魔。

    他杀史颜胜、杀纳兰云松乃至于他手上沾染的一切鲜血,不仅仅是在向林洪先证明实力,也是在用杀戮平息心中的不安。

    这便是一切的症结的所在,情之一字如囚牢枷锁,困于其中便难得解脱,就像一个美妙的梦境与现实的偶然契合,构造出了一种让人迷醉的魅惑,苦也由之,乐也从之。但杨玄自认为却没有错,放不下是痴缠,放下了他未必就会真的解脱。

    所以他从未去刻意压制心里那些感情。

    可以为此一怒杀人,可以为此轻贱生命,他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在别人看来算不算愚蠢或者说幼稚,可这世上又有哪一种感情可以对错二字片面的评价呢?就算真有对错并且他真的错了,他也不在乎,没有结果的对错又有什么价值呢?

    他现在只求一个结果,一个让自己解脱的结果,不论这结果的对错如何,好坏如何。

    杨玄发现对方此时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神没有丝毫飘移离散,此情此景,让杨玄莫名想到了天夜里的一碗面一碗汤和一个局促不安的看客,林小缘当时似乎在期待什么,只是他心里当时有太多负担,连小命都攥在别人手里,所以轻贱了那一场缘分。

    他本以为再次面对这种选择之时自己会很紧张,可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镇定支撑着他,目光平静,说道:“其实那天夜里在船上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可是我这人有时候脸皮子薄,一直没有说出口,这些天憋得我很难受,想来想去还是希望能告诉你。”

    林小缘微怔,轻咬嘴唇,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的问道:“什么话?”

    “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杨玄从容的说道,一开始心口还轻微有些颤抖,可说完之后就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是一个顺其自然的过程而已,不管接下来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心中的执念已经放下了,已从自己堆砌的围城中走了出来。

    “啊。”林小缘发出一声轻轻的讶异,呆呆的看着杨玄,虽说心里有所准备却还是有些吃惊。

    杨玄目光宁静而柔和,看着林小缘那略显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安安静静的等待着,直到她那因为吃惊而张开的嘴唇轻轻的闭拢,他才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让对方不至于为自己的唐突而显得紧张,轻轻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林小缘低下了头,看着沾水的鞋尖,指尖轻轻的纠缠在一起,只是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并未思忖太久,似乎这个问题她已经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当这话说出口时,她还是觉得自己回答的过于轻佻,抬起头来,本来是想看着杨玄再拷问自己一次,可她实在缺乏这个勇气,目光越过肩头落在了他身后的书桌上,又跳过半掩的窗户落在了庭院之中,可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只能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杨玄,稍矮一些让她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来,看起来有些倔强和骄傲,郑重其事的说道:“是喜欢的。”

第六十章 感情总是善良

    这个答案似乎是思索许久才得出来一般,所以听起来也有些理直气壮的感觉。

    可是这种带着几分冲动的感情一旦耗尽,就会显得底气不足,林小缘眼神开始飘忽,不敢去深究杨玄眸子里的复杂感情,微微低下了头。细碎的绒发散落下来,在那的脸颊上扰来扰去,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庭院之中传来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在这种泛着凉意的气息中,愈发能感受到脸上那一阵阵的温暖,她想去拨开那几缕撩人发丝,可又怕自己手脚太过僵硬。www..

    她就这般低着头,缠着手。

    “小缘。”

    杨玄安静的吐出了两个平淡的字眼,便再无举动,看着眼前低着头的柔弱女子,嗅着那一丝丝沁人的少女体息,心中除了应有的欢喜与欣慰,一时间却隐隐有些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在畏惧什么,他想啊想啊,沉默了许久。

    或许人心总是不满足现状,得不到的永远在sāo动,得到了又患得患失亦或是喜新厌旧,他觉得自己应该偏于前者。

    林小缘被这般沉默的看着,愈发觉得紧张,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悄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方,只见杨玄此时却是说不出的平静,似乎在思考一个复杂的问题,以至于看着都有些呆呆的。她心想莫不是自己一番吐露心声让将他吓住了吧,可之前他与自己告白时也不像这般胆小啊。她虽然不笨,可在感情上也与杨玄是个一模一样的傻瓜,乐此不疲的猜心,可却猜不出一个答案。

    杨玄被她这狡黠的一瞟所惊醒,心中泛起一阵难以压抑的悸动,只觉得身前这个美丽的身影再也容不得失去。

    “我能抱抱你吗?”

    “嗯。”

    林小缘似乎想出于理xìng的拒绝,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鬼事神差的点了点头,似乎是不忍心或者还是不舍得,这个问题或许连她自己也很难想明白,也许单纯的一个理由都不足以说服自己。只是不容她多想,而后便不可自拔的陷入了那带着几分坚硬的温暖之中,她脸颊贴那平静的胸膛之上,耳朵听着那轻不可闻的心跳,眼睛却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她在想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或许只是某些巧合唤起了她蜷缩在内心深处的孤独的灵魂,亦或是一开始从怜悯的转变,这个问题真的很复杂,因为喜欢一个人从来不需要刻意的说出一个为什么,她告诉自己:“我是喜欢他的。”

    多么充分的理由,她嘴角翘起一丝笑容,为自己的聪明而骄傲,同样为自己的幸运而感到得意。

    杨玄动作有些僵硬,完全没有杀人时的那种渐入佳境,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进一步不退一步,完全没想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你情我愿可以得寸进尺一下。他只是静静的感受着,怀中那小小的身躯有些轻微的颤抖,脸颊正好触碰着她头上的拢起青丝,那很难想象那好像花苞一样绽放的发丝会是这样的柔软,一切都如梦境一样,如此的美好,一切都如梦境哪样,触之即碎。

    他rì夜所求,不惜轻贱生死,只是想证明这份感情的真实存在,或者说彰显它的不同寻常之处。可是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最简单的幸福仅仅只是在一起,可这偏偏是他眼前的一个深渊,虽然彼此喜欢,可两人之间还是有许许多多看不见的墙。

    这一刻他觉得林洪先也许是对的,自己还欠缺了太多,根本无法承担起平静幸福下那份沉重的现实。

    自己怀中的少女无论xìng情容貌都是世间一流的人物,而身份更是无比的尊贵。自己虽然在武道上已经有所成就,可是身份地位仍旧相差太远,他只是杨家一个旁支子弟,没有功名爵位,甚至父辈头上还背负着一系列不光彩的恶名。虽然被奉做天才,可这光鲜的外表之下,他依旧还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只是在夹缝中左右逢源,随时可能失去所有,甚至xìng命不保。

    这种单纯的喜欢不能维持一辈子,林小缘也是要嫁人的,可他现在若想上门提亲,估计连正主都见不着就会被拒之门外。

    这就是他的深渊,不能永远这般在一起,不能给与,不要占据,因为喜欢不是互相给予的囚禁感,也不是随便挥霍的玩笑话,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杨玄抱着她,当一切看似触手可及时才看清了现实,也终于发觉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真的太过简单。

    不过他未对所做的一切而后悔,若是没有鲜血的滋养,怎么可能让那希望在自己心中萌芽。在那个没有光明的世界里他都这般一步一步倔强的走了过来,如今的一丝光芒虽然有些刺眼,但怎么又会让他畏怯。

    “我会为你而奋斗,直到有一天无所畏惧的站在你面前。”杨玄心中默默提醒着自己,神sè前所未有的坚强。

    林小缘无措的挣扎了一下,虽然他并不厌恶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喜欢,但女儿家总归还是羞怯了一些。而且如今的情景确实让人难以启齿,双手无力的垂着,脚尖踮起,身子以一种失去平衡的姿势倾倒在杨玄怀里,胸口紧紧相抵,连呼吸都有些压抑。

    杨玄松开手,结束了这一次并不长久的温情,看着她不知道有些话当说不当说,以至于有些犹豫,因为他所说的话很可能将眼前的一切都有可能变得残忍起来。林小缘脸上没有少女脸上一贯流露的娇羞,虽然脸上sè泽也有些红润,可更偏于温和宁静,虽然她并未直视杨玄的双眼,却能清晰的感受他心里突然涌现的那种莫名的情绪,他忽然猜到了杨玄在苦恼的什么,不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今天之后,我们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你不要瞎想,我是很喜欢你的,可是……”杨玄本以为自己已经鼓起了足够勇气,可是看着林小缘那略显落寞仿佛把自己抛离出整个世界的眸子,却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林小缘低着头,喃喃道:“我们现在这样不就很好吗,为什么要想那么长远的事情,我只要你喜欢我,别人的怎么想我不在乎,你是我世界里的独一,我是你世界里的无二,如此便是我最舍不得的东西。”很多事情她都不想去面对,比如一幅画到了最后总要停笔,她更不愿意面对的是其他较止笔还要残忍的事。杨玄现在的处境让她很难堪,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为此而受倒伤害。

    感受到林小缘对自己的情谊,杨玄心里一片温润感动,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如此就好。”

    感情总是善良,可残忍的是人会成长。

    一切都不似看起来那么简单,不去说不表示不存在,他只将这份困难藏在心里,默默考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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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两章感情戏了,估计百万字内没感情戏,挺挺就过去了,我要给主角慢慢转换xìng格,所以这一篇必不可少。收藏不见涨啊。痛苦不堪

第六十一章 踮起脚尖的一吻

    再完美的理想也抵不过一个平淡的现实,因为人是活在当下的。

    杨玄对这一点理解尤为深刻,小时候他也时常梦到有一天醒来自己会躺在一张满是绫罗绸缎的软床上,可每天早上一睁眼开始那黑漆漆的瓦楞。所以他此时前所未有的坚定,并未深陷于那触之即碎的温柔梦境里,太过美丽的东西一般都不会长久。

    要想逃离那个深渊,他必须拥有更大的野心,拥有更强大的实力,用无所不摧的决心扫除一切阻拦在他身前的障碍。

    时间并不充裕,不允许他肆无忌惮的挥霍,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成长起来,首先就是解决如今四面受敌的局面,自身处境都风雨飘摇还妄言成家立业,岂不可笑乎。而后便是身份,他要想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的上门提亲,就必须有一个拿的上台面的名头,至少也要像杨清城那种,世家嫡传,但他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拥有这些。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就是自立门户。

    这绝对不是随便买两条胡同起两间宅子就算数的,杨家脱身出来自立门户者不算少数,便是杨海良、杨靖这种都算,可他们依旧是存在于杨家的萌荫之中,还欠缺名声与地位,不能与大世家相提并论。

    要想短时间获得认可,最直接有效的一条路便是考取功名,只要中了进士金榜题名,那不管祖上几代赤贫都被遮掩下去了,所以这年头读书人比武者的地位还要高,不过这跟杨玄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他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建功封侯。

    杨玄心里已经明晰,却并未流露出轻松的神sè来,这件事情虽然他现在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的,可真要着手去做确实毫无头绪。

    世界那么大,要踩着别人的头颅一步步往上爬,有多难?

    “你在想什么?”林小缘抬起头问道,虽说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但彼此之间的距离仍不过咫尺,近到脚尖几乎触碰在一起,因此这种不经意的沉默也成了一个很显眼的空白,让人有些局促。

    杨玄回过神来,将那些恼人的思绪隐藏起来,并未将自己心里的忧愁告知给她,挤出一个温煦的笑容,一本正经的与她说道:“我在想为什么我会这么幸运,与你相遇又彼此喜欢。”他脸上的笑容虽然很温暖,眼眸之中却是深不见底。

    他神sè中的疲惫与憔悴并未逃过林小缘的眼睛,不知为何总觉莫名的感动,柔弱的身子像是被风吹了起来,踮起脚尖飞快的在杨玄的脸颊上轻轻的亲吻了一下,沾之即离,却直接将他变成了一根木头。杨玄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淡容颜,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温柔而冰凉的触感,一时之间,脑袋里的那些沉重的压力被这一吻所混淆,僵于原地,却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四目相对,尴尬的似要哈哈大笑。

    林小缘四指轻掩嘴唇,芊芊五指与娇嫩的嘴唇构成了一个极为勾魂摄魄的美景,还未笑出声来,脸sè顿时变成了惊慌,一下欺身上去,将杨玄从窗户边推了开。而**院之中便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林小缘挽住杨玄胳膊将他拽进了里屋卧房之中。

    “来的是个女子。”杨玄方才虽然背对着庭院,可已经从脚步声中分辨了出来。

    “嗯,是给我送纸墨的丫鬟。”林小缘惶急的说道,看了看陈设简单的闺房,实在不知道把这么一个大活人往哪里藏,眼珠子一转将那纱帐掀开,就想让杨玄钻进去,这番举动弄得他是哭笑不得,怎么像是偷情的狗男女一般,真让人发现了岂不是更加说不清楚。

    她这焦急的模样确实让人心疼,杨玄将挽着自己胳膊的小手抓了过来,轻拍着安慰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啊,我在这随便坐着便是了,那丫鬟平白无故怎么会进来。”这番举动绝对有趁机占便宜的嫌疑,可如此关头林小缘只能由着他了。

    “你在这可不要出来,否则让外人看见可就麻烦了。”林小缘哭笑不得,忽然发现这家伙平时那认真的外表之下,竟然也有这般惫赖的一面,如此关头竟然还有这心思与她说笑。如果真让那丫鬟看见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出现在自己屋里,任由她传出去,自己的清白名声便全毁了,她倒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些,只是依仗自己哥哥的脾气,那杨玄可就有大危险了。

    林小缘如今根本不知道杨玄与林洪先的矛盾已经激化到如此地步,只当两人是交情不错的朋友,故才有此担忧。

    “放心便是,她便是进来也不会发现我的。”杨玄语气轻松的说道,松开手让她离去。

    林小缘匆匆抹了抹脸颊上的碎发,掩饰住心中的异样情绪,而后快步走了出去,刚掩上门外边就传来了那丫鬟的声音。

    “小姐,这个月的纸墨我给您送来了。”

    “嗯,搁桌子上吧。”林小缘神sè尚且镇定,眼神虽然有些飘忽却不是那一个丫鬟能够发现的。

    那丫鬟将东西搁好,眼神在屋里乱瞟一圈,脸上的狐疑的神sè慢慢淡去,似乎又想起什么来,恭敬说道:“对了,之前来的时候老爷吩咐过,让我将小姐的书帖捎带一份过去,没什么别的要求,平时随便写的那些就行。”

    “嗯,我爹他不是不喜欢我做这些事情吗,怎么突然感兴趣起来?”林小缘有些讶异。

    “好像是为一个贵客讨要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听老爷随便提了一句。”那丫鬟解释道。

    “也不知道谁还对我的书帖感兴趣。”林小缘暗自纳闷一句,却也没怎么往心里去,随口吩咐道:“都在那桌子上,你随便去挑几张吧。”话音刚落却是想起杨玄那张不伦不类的画卷还在里面夹着,像个灵巧的rǔ燕一般抄到了那丫鬟身前,探手摁住那一摞乱七八糟的书帖,而后故作高深的说道:“我倒是忘了你也不懂这些,还是我来吧,若挑了一些不上台面的,我可丢脸了。”

    林小缘用身体遮住视线,从中拣出两份比较入眼的递给了那丫鬟,随即顺水推舟的下起了逐客令,“嗯,这两份还算不错,你赶紧给我爹送过去吧,他老人家办事可不喜欢拖沓,你要是耽搁了肯定要挨他的训斥。”

    那丫鬟也没听出林小缘的言语中的急切,以为是小姐仁厚,行礼答谢之后便匆匆退了出去。

第六十二章 雷霆震怒

    听着屋外动静渐渐息去,杨玄从那推门从林小缘的闺房中走了出来,看着她脸上被逐渐退去的惊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种偷偷mōmō的感觉让他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很大的石头,无论如何也难以释怀,他有种迫切的渴求,他希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将这一切呈现在光明之中,如今这种感觉虽然很温馨,可隐藏在黑里的却是漫长的孤寂与痛苦,他虽然心里极为的不舍,可理xìng还是主导了他心中的yù望,平静的与她说道:“我这离开也有这么长时间了,若再不回去,你哥可要派人来寻我了。”

    林小缘点了点头,轻咬嘴chún思忖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什么时候才来看我。”

    杨玄微微一怔,如今他将林洪先这么狠狠得罪了一次,对方肯定会变本加厉的阻挠自己与林小缘,她所问的事情却不是他如今能够左右的,轻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撇了撇嘴很懒散却很认真的:“终有一天,我会来的……嗯,一定会来的!”

    林小缘又想起来之前杨玄未能说出口的话来,似乎回复到了那一刻的沉默之中,知道两人如今身份上的重重阻隔,想要见面恐怕是千难万难。之前那层情愫尚未挑破,林小缘倒也尚能自处宁静之中,可如今两人一番告白之后,那些压抑许久的感情却已经在她心中慢慢扩散开来,再要自欺却已经无计可施,想起以前那种孤寂的感觉忽然有些惧怕,心头不忍一阵伤痛,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般沉默的相视不知持续了多久,杨玄也觉得有些局促不安了,却发现林小缘眼角竟是滴下一滴泪来,顿时心里揪心的一痛,伸手替她拭去,触碰到那凝脂一般的肌肤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莫名的颤抖,安慰道:“不哭,不哭。”

    林小缘却是破涕而笑,将杨玄双手捧住,欢快说道:“我哪里有哭,我这是高兴呢。”

    杨玄手足无措,脸上有笑,心中却提不起一丝开心来。

    “我只是告诉你,遇见你也是我最幸运的事情。”林小缘郑重其事的说道,此时的她就像个倔强的孩子。

    杨玄叹了一口气,满是怜惜的将她搂进怀里,这次动作便自然了许多,嗅着她发丝间的幽香,轻声笑道:“你知道,我现在还有太多身不由己,但是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会用光明正大的来娶你回家,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些想法太过幼稚?我自己也觉得,太过美好的东西都离现实太远,不过这却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情了,我一定会做到的。”

    林小缘脑袋贴在他肩膀上,默不作声如同睡着了一般。

    杨玄沉默片刻,等到怀中那小小的身躯不在颤栗,才开口说道:“我要走了。”

    小缘乖巧的一笑。

    两人相视一笑,杨玄心中暂时放下那一丝不舍的温情,趁着心中伤感之意被笑容掩盖的时机匆匆离去,生怕弄得过于矫情,两人心里都不会好受。他慌不择路的逃进了那仿佛mí宫似的后花园中,四周寂静无人才将脸上那一抹僵硬的笑容化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不是斩断七情六yù的苦行僧,哪里能做到丝毫不痛呢。

    一路上头脑有些昏涨,杨选在那曲折的回廊中绕了几个大圈这才寻着清逸阁的方向。稳了稳心神,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从容不迫,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可总觉得脸颊上那一wěn的软腻还是挥之不去,liáo拨的他满心动dàng,一路走进正堂之中还在不停的揉着脸。

    这进屋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这一抬头却看见堂上就林洪先一人搁那一声不吭的坐着。

    地面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茶叶梗,想来纳兰璞清闹完事已经离开了,那些该走的也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双手搁在扶手之上,腰板tǐng得直直的,双眼之中没有丝毫感情,像个泥塑的菩萨一样直直盯着前面。杨玄从大门一脚迈进来,正好被他那死气沉沉的目光给笼罩在了其中,让他很不舒服,一抖衣袖将手负在了身后,站在门前三尺之处不往里走了,就这般冷冷的看着对方。

    “怎么,这会四下无人了,想找我算账了。”杨玄开门见山的说道,确实好不惧怕,冷笑道:“可我不会承认的。”

    林洪先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冷冽的目光盯着他,开口问道:“你刚去见我妹妹了?”

    杨玄眉头一皱,没想到刚才自己一路回避却还被人发现了,其实想来也在情理之中,这可是在对方府邸之中,自己消失这么长一段时间对方若还拿捏不住自己的去向,那家里所养的护卫也真是一群白痴了,只是之前自己心里一片糊涂,并未想到而已,如今被他点破也未打算隐瞒什么,只会给自己心中留下一些软弱的缺陷,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见到了。”

    林洪先一天之内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逆鳞,哪怕休养再好也被liáo拨到了极境,此刻怒火终于不再遏制的爆发出来。

    世上没有绝对斩断七情六yù之人,只要活着,就有贪嗔痴恨怨憎恨种种情绪,哪怕是佛也有怒火。林洪先只是一个凡人,只是平rì里自视甚高,把自己当作了天空中的鹰,而众人在他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所以不屑于发怒。

    可杨玄却以凶猛之势成长,并且肆无忌惮的侵蚀着他的权威,终于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不怒则已,一怒则毫不收敛。

    他身旁的那张紫檀木的茶桌轰然一声炸成齑粉,也不知道力量从何处而发,只看见一阵若有若无的烟尘在纷飞的木屑中游离,就好像一个火药桶被突然引爆。巨大的声响中,整个清逸阁都仿佛震颤了一下,头顶传来瓦砾跳动的声音。

    雷霆震怒,片刻宁静。

    杨玄原本压至从容的心境一瞬间紧张起来,身子微微弓起,双目中绽放出yīn冷的光芒,死死盯住林洪先。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像是锋利的长针,刺jī这杨玄最敏锐的神经,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着他,完全是是一种彻头彻尾的yīn寒。

    两人四目而视,杨玄却丝毫没有退意,战意反而愈来愈强大,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退就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武道jīng神会被击溃,心境之中会埋下桎梏。

    C!。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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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屠介绍:
于我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之时。亡者之头颅化作周天星辰,如恒河所有沙数。过去未来之中再无苦难。杀戮的罪业终会被时间所和解,因为在这个因果轮回不可逆转的世界里,一切都被预先的谅解了,一切也就被卑鄙的许可了。(这是一个屠夫戴着神佛面具的故事……)阿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阿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阿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