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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传说全文阅读

作者:千载飞花     净尘传说txt下载     净尘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三十六节、神医来历

    陈敬龙见那大屋门口冷冷清清,并不似想象中一样人来人往、熙攘热闹,不由大觉奇怪,问洪断山道:“姬神医今天不给人瞧病么?怎会没人来求医?”洪断山笑道:“姬神医何等身份?不是奇症顽疾,谁好意思来麻烦他老人家?得奇症顽疾的人毕竟不多,这里自然也就不会如何热闹了。”陈敬龙这才明白。

    二人进了客堂,一个小药僮迎上前来,问道:“二位来此,是要寻我师傅瞧病么?”洪断山客客气气地应道:“正是。不知令师有没有空?”那小僮笑道:“人命关天,还有比治病救人更要紧的事情吗?我师傅就算再忙,只要见到病人,也都是有空的!二位请坐,我去请师父出来。”说完转身走向后屋。

    客堂中摆着一张大桌,桌旁放着几把椅子。二人在椅中坐下,陈敬龙笑问:“洪大侠,你名震江湖,怎会对个小小药僮这样客气?”洪断山道:“我尊敬姬神医,自然不能对他弟子无理。”陈敬龙点头道:“姬神医医术通神,确是值得敬佩!”洪断山正色道:“我尊敬他,并非为此!世间医术不凡之人很多,但大部分只是倚仗医术敛财,并无济世救人之心,这样的医者,是不值得敬佩的。姬神医处处以病人为重,一生救人无数,却所取极少,对一些贫穷患者,甚至分文不取,赠医赠药,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大仁大爱之医者。我所敬的,是他老人家的医德,是他这一片仁爱之心,却不只是他的医术!”

    陈敬龙轻轻点头,不再接言,心中越发纳闷:“听这洪断山说话,颇有仁爱之心。这样的人,怎会做下投毒害友的大恶事?难道他与大哥之间的过节,另有蹊跷么?”

    不大工夫,姬神医从后堂匆匆而出。他仍是老样子,满脸笑容、头发披散,显得亲切随和,又有些放荡不羁。

    洪、陈二人起身相迎。洪断山抱拳恭声道:“晚辈见过神医!”姬神医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原来是洪大侠大驾光临!以你的体魄,难道还会生什么病,需要老朽医治么?”洪断山忙指向陈敬龙,道“不是晚辈生病,是这位少年受了内伤。”

    姬神医向陈敬龙瞧了一眼,问道:“这位小朋友有些面熟,咱们以前见过么?”

    陈敬龙忙道:“以前在商如海老爷子家中,晚辈有幸曾与神医见过一面。”姬神医微一寻思,恍然道:“啊,原来是你!”跟着眉头微皱,道:“看你脸色,内伤很不寻常!闲话慢慢再说,先瞧病要紧。”在主位上坐下,示意陈敬龙将手腕放到桌上。

    陈敬龙放好手腕。姬神医摸了会儿脉,奇道:“好古怪的脉象,这……这可不是正常人啊!”凝了凝神又摸,恍然道:“啊,体质返古,难怪与寻常人大不一样!”洪断山奇道:“体质返古?那是什么?”姬神医随口应付道:“没什么,只是体质有些奇特而已。”顿了一顿,沉吟道:“小伙子,你是受了水系斗气的冲击而受伤的吧?嘿,好厉害!连续七道大力,瞬间涌至而又先后层次分明;水系斗气修为达到这样炉火纯青的境地,当世恐怕只此一人了!”说着向洪断山看去。

    洪断山笑道:“老神医瞧的一点儿也不错,是我打伤了他。”姬神医点点头,也不问他为何打伤人家,又领人家来求医,继续说道:“这一击虽然厉害,但下手时留了余地,七道力量冲击之下,使人内脏受到震动,短时间内痛苦无力,却还不至重伤脏腑。”

    洪断山一拍桌子,叫道:“半点也不错!我又不想杀他,自然不会下毒手;他却就此天天呕血,伤势越来越重,真是古怪!我正是觉得不大对头,才不敢找寻常医生诊治,非得回玄武城来麻烦您老人家不可。”

    姬神医笑道:“没什么古怪,他以前便受过内伤,始终未愈,受你一击之后,内脏震动,引发旧伤,所以如此!”陈敬龙奇道:“我原来受的内伤,早就好了呀?”姬神医摇头道:“没有。你受伤时间太久,至少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这期间你不得安静,不断加重伤势,以至内脏严重受损,落下病根;虽然中间你将养近一个月,仗着体质过人,伤势恢复了七、八成,暂时无碍,却并未彻底痊愈;一受震荡,便又发作了。”说完想了想,又叹道:“唉,内脏已经受损,再受七重大力冲击,伤上加伤。伤到如此地步,那是难治的很了!”

    陈敬龙急道:“老神医,我这内伤,无法可治么?”姬神医微微一笑,道:“我是说难治,又不是说治不得,你急什么?”陈敬龙仍是焦急,追问道:“如何去治?”

    姬神医道:“这内伤最为麻烦之处,便是内脏受损,会不断恶化,而其恶化的速度,远远超过内脏在药物作用下恢复的速度;这样一来,就算医治,伤势仍在不断加重,永远也好不了……”陈敬龙急道:“这样说来,不是没救了?”姬神医笑道:“你与商家有交情,难道没听说过他家有一种内伤圣药‘寒霜丹’么?”

    陈敬龙恍然大悟,喜道:“我明白了。寒霜丹可以迅速控制内伤,使之不会恶化!”姬神医点头道:“不错。内伤不恶化,再服了我开的药,用不多久,便会痊愈。”陈敬龙心道:“商老爷子对我很是不错,我去讨粒丹药,自然不成问题!”立时忧虑尽去,精神大振!

    姬神医站起身来,对洪断山道:“洪大侠,这位小友体质特殊,与常人不同。我要带他去后堂仔细检查一下,对其体质有个了解,以免下药时有所偏差。你在此稍坐片刻,如何?”洪断山迟疑道:“这个……我不能同去么?”姬神医笑道:“我给人检查的手段,不能外传,所以不想太多人见到。洪大侠放心,用不上一盏茶的工夫,便检查完了,不会太久的。”

    洪断山看看陈敬龙,见他脸色青灰,呼吸费力,暗道:“这小子伤势太重,就算要逃,一盏茶的时间也绝逃不远,轻易便可捉回。”当即答应道:“既然如此,神医请便,晚辈在这里等待就是。”

    姬神医道声报歉,唤僮子给洪断山上茶,然后带陈敬龙去往后堂。

    到了后堂,姬神医让陈敬龙坐在椅中,却不给他做什么检查,只是愣愣盯着他左手发呆。

    陈敬龙心中纳闷,问道:“老神医,你只看我手掌,便是检查体质么?”姬神医摇头道:“我摸过你的脉象,已经对你体质有所了解,不用再检查了。”微顿一顿,又叹道:“我是……我是几十年没见到这精灵戒指,乍见之下,想起许多旧事,所以出神,竟将原本想对你说的事情都忘在脑后了!”

    陈敬龙听他说自己体质返古时,便已经心存疑惑,此时听他说出“精灵戒指”四字,心中忽地了然,又惊又喜,叫道:“原来……原来……你是精灵族人!”微一寻思,叹道:“难怪你总是披散着头发,而且知道精灵智者的存在,原来如此!唉,我早该想到的!”

    姬神医并不否认,点头道:“我见到你带着精灵戒指,便知道你是精灵族的朋友了,所以不用对你隐瞒身份。”

    陈敬龙得知他是精灵族人,便想到他带自己来后堂,必是有不愿让洪断山得知的事情要说;急忙问道:“老神医,您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讲?是与精灵族有关么?”

    姬神医摇头道:“我不是有事情要对你讲,而是要让你见一个人。”说完去唤来僮子,吩咐道:“去请你师姐出来。”那僮子答应一声,去往后院。

    不多时,只听步声微响,一人走进屋来。

    陈敬龙抬眼望去,微微一愣,随即猛立起身,喜道:“是你!你……你怎会来到这里?”

    那进来之人,身穿白色长裙,虽然内有薄棉衣裤,却不掩其身形婀娜;举止温柔,神态娴静;容貌绝佳,清丽脱俗,与那娇艳无俦的商容儿各擅胜场,不相上下——不是别人,正是曾与陈敬龙单独相处两日两夜、引领他进入精灵族居地的精灵少女雨梦。

    雨梦愣愣望着陈敬龙,过了半晌,用力闭一下眼,又再睁开,喃喃问道:“陈哥哥……真的……真的是你么?”

    陈敬龙喜道:“当真是我。雨梦,分别多日,你还好吗?”

    雨梦娇躯猛地一颤,轻呼一声,冲上前来,直扑入陈敬龙怀中,紧紧搂住,哽咽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吃了许多苦头,终于……终于找到你了!”将脸孔埋在陈敬龙胸膛上,低声抽泣,似有无限委屈。

    陈敬龙羞得满脸通红,想要将她推开,却又莫名有些不忍;心中纳闷:“雨梦怎会来到这里?她虽然与我相识,却还远不到亲密无间的地步,怎么会不顾矜持,对我这样亲热?”

    姬神医在旁默坐,虽然转头看着门外,不去理会二人,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陈敬龙见他神情古怪,不由更是羞急;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打发怀里这位俏丽佳人才好。

一百三十七节、神医弟子

    幸好雨梦的自制力远在商容儿之上,不大工夫,便即平定心绪,止住抽泣。她缓缓退后一步,见陈敬龙满脸涨红,自己脸上也不禁发起烧来;急忙转移注意力,问道:“容儿妹妹呢?她的病好些没有?”

    陈敬龙松了口气,应道:“她随祖母去了朱雀城。我好久没见到她了,也不知她现在病情如何!”雨梦听得商容儿未来,微觉失望。

    陈敬龙好奇道:“你是怎样来到玄武城的?又怎会在姬神医家中?”雨梦轻叹口气,将自己在此的原由简单一说。

    原来,这雨梦性情虽然温柔宽和,却是个不甘寂寞之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主动请缨,去对陈敬龙进行考验了。

    她自幼常听奶奶讲起年轻时出外游历的事情,对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十分向往;只是精灵族早有族规,除智者弟子游历外,族人不得踏出精灵森林半步,所以雨梦空有一腔企盼,却无机会出外瞧瞧。

    商容儿临离开时,在雨梦耳边低语,却是邀请她来玄武城自己家中做客。那商容儿胡闹惯了,把离家出走当成家常便饭,向来不以为意,在得知精灵族不许族人外出时,便鼓动雨梦向自己学习,来个不告而别。

    雨梦受其诱惑,外出之心大盛;想到出去之后,有处可投,不至流落无依,又想到陈敬龙宽厚随和,必会好好照顾自己,终于忍耐不住,将族规抛在脑后,打定主意,要离开平淡安静的精灵森林,去瞧瞧外面的世界。

    陈、商二人离开半个多月后,雨梦终于找到机会,瞒着奶奶,独自溜出精灵森林。

    她自幼长在林中,一出林外,处处都不适应,居然在荒野中迷失了方向;幸好随身带着弓箭,可以猎兽为食,虽然有一顿没一顿,却还不至饿死。

    在荒野中独自跋涉了近两个月,才好不容易寻到有人烟的地方,却是离玄武城不远。她在长时间的饥饿、疲劳、孤独、恐惧折磨下,此时已经形销骨立、瘦弱不堪;寻人打听后,得知朱雀城离得极远,自忖体力难以支持去到,只得往玄武城而来。

    在玄武城打听到商家所在,去敲门一问,得知陈、商二人还未归来。她与商家其他人不认不识,无法在商家安身;又因不通世务,出来时不曾带些钱财在身上,也不能去客栈住宿;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将身上唯一的一件值钱物品——铜胎寒铁弓——摆在路边货卖,打算换几个钱,渡过眼前难关再说。

    说来也巧,她摆弓叫卖时,姬神医刚好从旁路过,一见那铜胎寒铁弓,立即吃了一惊;不由分说,将她拉回家中。

    原来,这姬神医身份大非寻常,不但是精灵族人,更是前一辈精灵智者的弟子之一、当今精灵智者的师兄。他当年出外游历,喜欢上外面的精彩热闹,不愿再回精灵森林,便留在轩辕族中。

    雨梦的寒铁弓比寻常铁弓短窄,精致美观,样式为精灵族所独有,姬神医一见之下,认出其出处;又见雨梦长发遮耳、张口之际微露虎齿,自然猜出她是精灵族人,于是将她带回家中。

    交谈之下,姬神医说出身份。雨梦得知眼前这老人不但是自己同族,更是自己奶奶的师兄,立觉亲近,当即将自己来此原由说出。姬神医由她口中得知,陈敬龙与商容儿受自己建议,去精灵森林,不但见到了精灵智者,更成为精灵族的朋友。

    姬神医在异族生活几十年,终于见到一个同族中人,而这人更是自己师妹之孙,关系非浅,欣喜若狂之下,无论如何也要留她住下;雨梦孤苦无依之际,突遇亲人,也是喜出望外,而无处可投之时,恰逢安身之所,正是求之不得,当即也不拒绝,就此住在姬神医家中。

    姬神医待雨梦无异亲孙,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致。雨梦安定下来,慢慢将养,身体逐渐恢复,与姬神医的亲情也与日俱增。她在这里左右无事可做,索性拜了姬神医为师,跟他学习医术,借此打发时间,以待陈、商二人归来。那姬神医游历不归,早被精灵族除名,因此二人并无辈份之虑。

    雨梦讲述完毕,幽幽叹道:“陈哥哥,我在荒野中时,好多次都坚持不住,真想就此死去算了。每到那样时候,我便想一想你跟我在精林森林中同行时的情景,然后假想你仍与我在一起,陪着我在荒野中行走;这样便不会觉得太孤独了,才能咬牙挺住。唉!两个多月,究竟是怎样过来的,现在想起,真像做梦一样!”

    陈敬龙听她常常想到自己,脸上不禁一红,随即暗叹:“她一个柔弱少女,孤零零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中挣扎跋涉两月有余,其间不知经历多少孤独痛楚,当真不易!要是换了容儿的毛躁性情、脆弱内心,就算不死,也必定早疯掉了。这雨梦温柔和顺,内心却如此刚强,真是意料不到!”跟着又想到:“虽然她与我许久不见,但经常假想我在她身边,内心之中,一直有我相伴,自然觉得十分亲近;难怪刚才她初见我时,那样激动,不避男女之嫌!”想到这里,心中坦然,再不为方才雨梦的亲热举动而羞赧,只想:“我想驼叔想的厉害了,一见到他,不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先扑上去抱住再说吗?雨梦是把我当成了亲人,就像我对驼叔一样。”

    雨梦见他呆呆出神,看向自己的眼神却越来越显亲近,不由有些奇怪;轻声问道:“陈哥哥,你在想什么?”陈敬龙回过神来,正色道:“我在想,你将我当作亲人,我自然也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待你,绝不能对你不起!”雨梦见他说的真诚,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微笑道:“当初你舍命救我,虽然那时我是做戏,但你却是出自真心;只凭这一份人情,就算你真的对不起我,我也绝不会怪你的!”想了一想,又叹道:“陈哥哥,只要你能有对待容儿妹妹的一半儿心思对我,雨梦就很知足了!”

    陈敬龙忙道:“一样的,现在我心里对你两人是一样的!”雨梦轻轻摇头,浅浅笑道:“你也许会像照顾她一样照顾我,但在心里,却绝不相同;我知道的!”

    陈敬龙寻思一下,感觉二人在自己心中确是不能完全一样,不好再说此事,转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一直在这里学医吗?”

    雨梦脸上微红,却不回答,转头看向姬神医,娇声叫道:“师父……”

    他二人说话这半晌,姬神医一直看着门外,沉默不动,好似入定一般;此时听雨梦呼唤,才转回头来,笑道:“你们说的高兴时,便当我不存在,到了不好表态时,却又想起我这老头子来了?”见雨梦脸上更红,不好再去逗她,便咳了一声,正色道:“陈敬龙,我听雨梦说过你在精灵森林的所作所为,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淳朴正直的好孩子。雨梦与你为友,我也很是放心!”

    陈敬龙忙歉逊道:“老神医过奖了,敬龙愧不敢当!”雨梦又娇嗔一声:“师父……!”

    姬神医笑道:“别急,别急,这便说到正事了!”对陈敬龙道:“雨梦违犯族规,溜出精灵森林,又吃了许多苦头,才来到这里,自然不是为了来跟我这老头子做伴儿。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我年纪大了,不愿多走多动,也没办法带她多见识见识。你们现在重逢,这再好不过,以后便一起出去闯荡吧!”

    陈敬龙愕道:“让雨梦跟我在一起?”姬神医笑道:“怎么?你不愿意?”陈敬龙忙道:“当然不会。只是……只是……”向通往客堂的门看了一眼,低声道:“我现在被迫跟随洪大侠,不得自由,雨梦跟我在一起,只怕洪大侠不会同意。”雨梦奇道:“为什么被迫跟随别人?”

    不等陈敬龙解释,姬神医笑道:“我虽然不知你与洪大侠之间究竟怎么回事,但看他似乎并无恶意。我自有办法让洪大侠同意雨梦跟随,你二人有什么话,尽可以慢慢再说。咱们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洪大侠必定着急,这便出去吧。”

    三人来到堂上。洪断山见陈敬龙并未逃走,放下心来。

    姬神医开了一张药方,命小僮去按方抓药;对洪断山道:“我开的这付药与寻常药物大不相同,服过之后,随时可能出现异常变化,如果应付不当,甚至会危及生命;所以服药的日子里,需得有懂得药性医术,又细心沉稳之人时刻不离的服侍照料病人才行!”

    洪断山为难道:“我家中虽有人手,却没一个懂得医术药理,这可如何是好?”

    姬神医沉吟半晌,看向雨梦,踌躇道:“我这小徒得我传授,倒还明白些药理,她的性情也算沉稳……”

    洪断山喜道:“那好极了,不如就麻烦令高徒去帮忙照料几天,如何?洪某不敢白白劳烦小神医,必有厚报!”

    陈敬龙暗觉好笑,心道:“姬神医这一手当真高明,让洪断山自己开口,可比直说好的多!如此一来,是洪断山自己请求雨梦跟随的,自然不会想到她与我本是旧识,更不会对她有什么提防、限制。”

一百三十八节、又到商家

    姬神医踌躇道:“厚报倒是不必,只是……我这徒弟终究是个女子,要她去照料一个陌生男人,恐怕有些不大方便!”转问雨梦道:“徒儿,你怎么说?”

    雨梦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医者父母心,既是为了治病救人,纵然有些不便,也只得从权了。只要能救人一命,徒儿纵是受些委屈,那也没什么!”言下之意,去照料陈敬龙是不得不为,却并非自己当真愿意。

    姬神医叹道:“唉,你能有这一片医者仁心,为师甚慰!为师知道你是勉为其难,但医者以济世救人为本,有些无奈,也是免不了的!”说罢缓缓摇头,叹息不已。

    陈敬龙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道:“这一老一小,一唱一和,演的倒真像回事!如此一来,洪断山不但没有怀疑,反而要感激莫名了!”

    果然,洪断山喜出望外,立起身来,抱拳谢道:“神医师徒高义,洪某万分敬佩!二位放心,洪某必当尽心招待,绝不敢让小神医受到半点委屈!”

    此事就此敲定,无需多言。洪断山又与姬神医闲聊几句;等小僮抓好药送来,付过诊金药费,起身告辞;引领陈、雨二人,去商家讨要寒霜丹。

    到了商家,陈敬龙见朱红大门依旧,想起上次来时,自己怀抱商容儿的情景,不免又生相思。

    洪断山去门上敲了几下,门内有人应声;不大工夫,吴老爹开门来看。

    他一见洪断山,立即满脸欢容,道:“原来是洪大侠来了!快请进……”说到这里,看见洪断山身后的陈、雨二人,忽地一愕,脸上笑容僵住;愣了好一会,方皱眉道:“陈少侠回来了……三位请稍等,我去通报一声。”言罢缩回门里,“砰”一声将大门关的严严实实。

    洪断山愣道:“这是什么意思?洪某来此,向来无需通报,今天怎么讲究起来?”陈敬龙叹道:“这与洪大侠无关,只怕是因为敬龙之故了!”心道:“自我与容儿有了婚姻之约,商家下人便都称我为准姑爷,今天吴老爹却突然改口叫我陈少侠,必有原故!”但究竟是什么原故,一时却想不明白,内心颇觉不安。

    洪断山纳闷道:“你不是商老爷子的孙女婿么?怎会因你之故,将咱们关在门外?”陈敬龙皱眉道:“这其中原由,我也不大清楚……”说未说完,只听门内步声纷乱,急急而来,跟着“嗡”一声响,大门又再打开,涌出一大群人。

    当先一人,正是商老爷子;跟在他身后的,儿媳、丫鬟、婆子、小厮,一个不缺,却不见商伯雷与商仲霆兄弟。

    商老爷子脸色木然,毫无表情,冲洪断山微一拱手,道:“洪贤弟别来无恙!”随即转向陈敬龙看去,厉声喝道:“小子,你把我家容儿弄到哪里去了?”他这一问,所有家人眼光立即都注视在陈敬龙身上,个个神情焦虑。

    洪断山与商家颇有交情,此时见商老爷子礼数不周,也不以为意;问道:“怎么?容儿本是跟这小子在一起么?”他并不知道商容儿与陈敬龙一同离家的事情,所以有这一问。

    商老爷子微一点头,算是回应,紧紧盯着陈敬龙,眼中怒火熊熊。

    陈敬龙拱手施礼,道:“老爷子安好,敬龙……”商如海打断道:“闲话少说,我只问你,容儿现在哪里?”

    陈敬龙忙道:“容儿被她祖母带去朱雀城了……”商老爷子愕道:“什么?你们……你们撞着那疯婆子了?”

    陈敬龙心道:“这老两口儿,一个称对方为‘老鬼’,一个叫对方‘疯婆子’,倒时旗鼓相当,谁也不吃亏!”急忙将自己与商容儿为何去往南方、如何遇见祝倾城、祝倾城如何将商容儿强行带走等事说了一遍。当着洪断山,他不敢提起纣老怪,因此也不能说起遇上十三寨主的原因,只能含含糊糊一语带过。

    等他说完,商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商如海转对容儿母亲笑道:“这回不必担心了,那疯婆子虽然不讲道理,但总不会给自己孙女亏吃的;容儿跟她在一起,定然无事!”容儿母亲含笑点头,轻声道:“既然知道了容儿下落,不如派个小厮,去青龙城通知相公和小叔,让他二人回来吧。”商如海道:“他们找不到容儿,自然会回来的,不用另派人去。”

    陈敬龙这才明白:“难怪容儿的父亲和叔叔都不在,原来是去找容儿了。他们既然去青龙城,定是知道了我逃出神木教的事情。”

    商如海此时不再担心,又恢复以往的儒雅神态,冲洪断山抱拳笑道:“贤弟,老哥哥着紧孙女,居然忘记请你进去;失礼的紧,还望海涵!这便请入内一叙吧!”说着向门内挥手相让,对陈敬龙居然再不瞧上一眼。

    洪断山感觉出事情不对,也不进门,迟疑道:“老哥哥,断山此次归来,连家都不曾回去,便来到府上,可不是为了寻你聊天。实不相瞒,是有事想要求你帮忙!”商如海笑道:“你我相交多年,何需客气?有什么事,尽管直说,老哥哥无不尽力!”洪断山道:“我来此正是为了令孙婿的事情,他……”

    不等他说完,商如海怒声打断道:“不必再说了,我商如海没有孙女婿!”洪断山愕道:“怎么?他说与容儿有婚姻之约,难道是假的?”说着指向陈敬龙。

    商如海冷笑道:“当初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人,误将容儿许配于他。如今我知道他是何等样人,怎肯让容儿再嫁给他?哼,我不将他杀了,是念在他帮过容儿的情份上,已经网开一面,至于婚约,却再也休要提起!”

    陈敬龙皱眉朗声道:“商老爷子,敬龙是个长于山间的无名小子,本就不敢高攀;您要取消婚约,那也无可厚非。可是,敬龙自问不曾做过对不起商家的事情,真不知哪里得罪了您老人家,让您如此动怒,居然想要杀我!”

    商如海怒笑道:“你是意思,是我商家用完了你,过桥抽板,食言而肥,不肯认帐么?你不曾做过对不起商家的事情?哼……哼哼……亏你说的出口!”他越说越怒,话说完时,已经气的脸色发青,身体微微颤抖。

    陈敬龙见他确是动了真火,奇道:“我怎样对不起商家了?还请老爷子明言。”

    商如海怒不可遏,厉声喝道:“陈敬龙,你做下辱我商家之事,还要我当众说出来,未免欺人太甚!你当我不敢杀你么?”说着向身后微一招手。一个小厮越众而出,递上一根通体洁白、晶莹如玉的魔杖。商老爷子接过拄在地上,手臂颤抖,似乎随时便要抬起魔杖给上陈敬龙一记魔法。

    陈敬龙昂然道:“老爷子名震江湖,要杀我一个无名小子,又怎会不敢?只是敬龙没做过愧对商家之事,更没有欺辱商家,老爷子不说个清楚,敬龙心中不服!”他受过祝倾城的一击,又受过洪断山的一击,清楚绝世高手的厉害,深知商如海此时怒气勃发,倘若当真出手,不会像祝、洪二人一样手下留情,自己万难抵挡,必死无疑;但不清不楚的被人指责,委屈难辨,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因此不顾生死,坚持非要商老爷子说清楚不可。

    商如海须发皆竖,怒极而笑,道:“好,好,你是打定主意,欺人欺到底了!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不将老夫放在眼里,究竟凭着什么!”说着抬起魔杖指向陈敬龙,就要出招。

    便在此时,三人同时迈步上前。一个是雨梦,她斜跨一步,挡在陈敬龙身前,摆明是要替他受这一击;一个是容儿的母亲,她上前按住魔杖,轻呼:“不要!”;一个是洪断山,他抢上前去,横在商如海与陈敬龙之间,叫道:“老哥哥且慢动手!”

    商如海怒道:“你们干什么?要救这无耻小子么?”

    洪断山道:“老哥哥,以你我之间的交情,断山不能算是外人,无论这小子做下什么侮辱商家之事,老哥哥都无需瞒我。要杀人也得杀得明明白白;依断山之见,老哥哥还是将事情说清楚的好,咱们将是非曲直弄个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容儿母亲轻声劝道:“爹爹,儿媳觉得洪大侠言之有理。敬龙憨厚老实,不像是能做些无耻之事的样子,这其中有些误会,也说不定!现在咱们面对面,对质清楚,然后再做处置,不好吗?可别冤枉了孩子!”

    商如海被二人一劝,怒气稍抑,寻思一下,沉声道:“好,左右商家丢脸丢到底了,再丢一些,也没什么!我便来跟他对质清楚,让他死个明明白白!”说着收回魔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雨梦见他暂时不会出手,慢慢退到陈敬龙身侧。陈敬龙低声道:“雨梦,你无需如此待我!”雨梦脸上微红,垂下头去。

    洪断山与容儿母亲退到一旁。商如海喝道:“陈敬龙,我来问你,你闯出神木教之事,可不是假的吧?”

    陈敬龙昂然应道:“不错,确有此事!不过,我闯出神木教是因为林正阳算计与我,可不是我恩将仇报!”

    商如海冷笑道:“堂堂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会算计你一个无名小子?你说这话,有谁会信?”

    陈敬龙心道:“听他说话,似乎还不知道我与大哥之间有所牵连。是了,我是寻找大哥的重要线索,知道厉害关系的都想将我据为己有,不愿有更多的人来参与争夺;我逃出神木教,林正阳和十三寨主都还抱着捉我的希望,所以不曾将我与大哥的关系宣扬出去。现在当着洪断山,不能提起大哥,可没办法解释林正阳算计我的原因了!”将心一横,咬牙道:“你不肯信,那也没有办法,就算我恩将仇报好了!”

    商如海厉声喝道:“你承认恩将仇报就好!可见我没有冤枉你了!”

一百三十九节、恩断义绝

    陈敬龙分辩道:“我与神木教的恩怨,跟商家可没有关系!”

    商如海道:“你与神木教结怨,就是因为盗人钱财、拐人侍女。你与我家容儿有了婚约,却去诱拐别的女人,置容儿于何地,置我商家于何地?这还叫没有关系么?”

    陈敬龙这才明白他为何如此气愤;忙分辩道:“那是神木教诬陷于我,不是真的!”

    洪断山接口道:“老哥哥,这当中只怕有些误会。江湖传言,说他在神木教盗了二十余枚金币,可是,我碰到他时,恰好看到他出资以助赭狮帮重建,一出手便是九百金币。他能如此大方,自非爱财之人,又怎会为了区区二十几枚金币,而冒险在守卫森严的神木教行窃?盗人钱财之说,恐传言不实!”

    商如海道:“就算窃财是假,但拐人侍女呢,还能有假么?”洪断山沉吟道:“既然窃财之说未必是真,传言便有待考证,至于拐人侍女嘛,似乎现在也难下定论。”

    商如海寻思一下,似是觉得洪断山所言有理,怒气稍减;对陈敬龙冷冷说道:“无论传言是否属实,我念在你帮过容儿的份上,都不再追究。但你现在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便再做不得我商家的女婿。以后咱们再无干系,你休要再来我商家门上,不然,哼,我可对你不客气!”言毕一甩袍袖,再不理睬陈敬龙,转对洪断山道:“贤弟,你我多日不见,老哥哥想你的紧。这便请入寒舍一叙吧。”

    洪断山看他对陈敬龙的态度,心中暗叫糟糕:“要他拿寒霜丹救这小子一事,只怕会有麻烦!”急忙说道:“老哥哥,叙旧不必着急。断山此来,是为了求老哥哥赐一粒寒霜宝丹,不知可否?”

    商如海笑道:“寒霜丹虽然珍贵,但以你我的交情,莫说一粒,便是三粒五粒也自当奉上。不知是谁受了内伤,需要寒霜丹救治?”

    洪断山微一迟疑,指向陈敬龙,道:“是他……”刚说两个字,商如海怒声打断道:“不必再说了!洪贤弟,我商家与这少年已无半点关系,莫说寒霜丹材料难得,珍贵无比,就算是分文不值,我也绝不会用在他的身上!此事再也休提!”

    洪断山急道:“老哥哥,人命关天,就算不相干的人到了生死关头,咱们也当以侠义为重,不能坐视不理,何况这少年曾与商家有些来往?还请老哥哥赐药为是!”

    商如海冷笑道:“笑话!他是长缨会余孽,祸乱国家的贼党,我不杀他也就罢了,怎能再去救他?洪贤弟,你侠义名声得来不易,可莫要跟这小贼混在一起,最后闹个身败名裂才好!”

    洪断山皱眉道:“商老哥,你我都是江湖中人,跟朝廷可扯不上半点干系。就算他是长缨会人又如何?长缨会抗击血寇,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总舵主龙天河更是个肝胆无双的奇男子。这少年若真是长缨会人,我倒当真要敬重他几分了!”

    商如海不悦道:“咱们是江湖中人,不喜与朝廷来往不假,但可要是非分明,以民族国家为重!当年朝廷为剿灭长缨会,花费多少钱粮,累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洪兄弟想必也有耳闻。那长缨会祸乱国家,累及百姓,罪大恶极,就算杀了几个血寇,又能如何?终究是功不抵过!”

    洪断山气道:“商老哥,你这样说,断山可不敢苟同!长缨会勇抗血寇,振我轩辕族威,又有什么不对?要说起来,倒是朝廷昏庸**、不明是非,不敢与血族对抗,反去屠戮自家人,以至亲者痛而仇者快!”

    商如海怒道:“洪大侠,想不到你身负侠名,却说出这样不忠不义的话来!姓商的不敢闻君高论,咱们这就别过吧。请了!”言毕转身,便要回府。

    洪断山急叫:“且慢!”商如海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冷冷问道:“洪大侠还有什么事吗?”洪断山急道:“那寒霜丹……”

    陈敬龙朗声打断道:“洪大侠,你为敬龙而委屈求人,好意敬龙心领;但人家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还是算了吧!”他性情宽和,虽然刚才被商如海指责呵斥,也没有半点怨恨之心;但素来敬佩长缨会的所作所为,此时见商如海诋毁长缨会,不由对他印象大变,颇生厌恶之意。

    洪断山急道:“小子,你可别拿性命当作儿戏;没有寒霜丹,你内伤难治,必死无疑!”

    陈敬龙道:“敬龙年纪太轻,本没有机会加入长缨会……”洪断山喜道:“是啊,他这样年轻,又怎能在十几年前加入长缨会?商老哥,朝廷给他安的罪名,必是假的!”商如海闻言似是有些意动,转回身来。

    陈敬龙昂然道:“洪大侠,请让晚辈把话说完。我受朝廷通缉之事,如今天下尽人皆知,就算本来不是长缨会人,现在也不得不是了!敬龙本就敬佩长缨会前辈的英雄侠义,如今能与他们名列一处,正是求之不得,就算死了,也开心的紧!敬龙既然把自己当成长缨会人,自然不敢丢长缨会的脸,商老爷子如此仇视鄙会,就算赐药,敬龙也绝不肯吃;所以洪大侠不必再为敬龙费心,惹人生厌了!”他此时已经把长缨会称为“鄙会”,分明是打定主意,要以长缨会人自居了。

    商如海怒笑道:“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你既然不在乎生死,老夫又何必多事?陈少侠请了,但愿咱们后会无期!”说罢怒冲冲转身进门,众家人急忙随入;那吴老爹最后进去,“砰”一声又将大门关的严严实实。

    洪断山缓缓摇头,叹道:“小子,听商老爷子最后说话,分明已有给你丹药的念头,你又何必非要将假罪名硬背上身,自寻死路?”

    陈敬龙正色道:“像商老爷子这样不明是非之人,晚辈宁可死掉,也不愿去求他!”

    洪断山点头道:“想不到你小子脾气居然如此倔强,倒真有些英雄豪杰的意思!”寻思一下,又道:“这商老爷子心地不坏,只是太过迂腐固执。你不要因此事记恨于他!”

    陈敬龙道:“我既然与他再无干系,又何必恨他?倒是因我之事,连累洪大侠与故友反目,敬龙深感不安!”

    洪断山笑道:“这没什么。我与他相交几十年,就算一时不合,也不至于恩断义绝;等过得几天,他气消了,我再上门拜会就是。”

    陈敬龙听他提到“恩断义绝”四字,暗道:“我上次来时,商家待我如同亲人,想不到如今会闹成这般模样。唉,我与商家,算是真正的恩断义绝了!不知以后见到容儿,她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对我!”想到商容儿,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凄楚,又是苦闷,又是担忧;一进心中纷乱,茫然若痴。

    雨梦见他神情沮丧,只当是担心内伤难愈,忙柔声安慰道:“你不用着急,我师傅医术通神,就算不用寒霜丹,也必定会有治好你的办法。咱们再去请他老人家动动心思吧!”

    三人刚要离去,却听“嗡”一声响,商家大门又再打开。一个小厮奔出门来,到洪断山跟前,往他手里塞了件东西,低声说道:“这是我们夫人给的,可别让老爷子知道!”言罢急忙奔回,又把大门关上。

    那小厮陈敬龙认得,正是服侍容儿父母的“笨笨”,他口中的“夫人”,自是容儿的母亲了。

    洪断山看看那笨笨塞给自己的东西,喜道:“太好了!咱们快走,别让商老爷子见到。”领着二人行出一段,才摊开手掌给二人观看。

    在他掌心,有一颗小小药丸,通体洁白如雪,与普通药丸大不相同,正是商家秘制的内伤圣药寒霜丹。

    陈敬龙奇道:“商大婶为什么会送药给咱们?”他与商容儿有了婚约之后,便称容儿的母亲为“商大婶”,称容儿的二婶为“商二婶”,此时虽已与商家反目,但叫惯了口,一时改不过来。

    洪断山笑道:“商伯雷的夫人最是善良,她不忍让你死掉,便偷偷送药了,又有什么奇怪?”

    陈敬龙感激道:“商大婶如此待我,敬龙真不知如何抱答才好!”洪断山笑道:“报不报答,是以后的事,眼下先把丹药吃了再说。”

    陈敬龙看着药丸,沉吟不语,却不接过。

    雨梦轻声劝道:“你与商老爷子闹别扭,人家商夫人可没得罪你。她偷着送出药来,若被商老爷子知道,必受责罚,实是担了好大干系,你别辜负她一片好意才是!”

    陈敬龙寻思一下,不再执拗,接过药丸吞下。雨梦见他吃了药,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微笑。

    洪断山奇道:“你二人以前认识么?”他这话一出口,陈、雨二人都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应道:“不认识!”

    雨梦定了定神,见洪断山满脸怀疑,忙解释道:“医者父母心;我担心他的伤势,出言相劝,只是尽到医者本份,可没有私人交情在里面!”洪断山寻思一下,想到姬神医的为人,他的弟子也应该差不太多,登时释然。

    洪家离商家甚远。大城之中,人来人往、熙攘热闹,不比寻常小城小镇;陈敬龙跟在洪断山身后,低头而行,不敢抬起脸来,生怕被官府中人碰上认出;直到进了洪家,方才出口大气。

一百四十节、竹林深处

    玄武洪家是江湖第一世家,虽然不及商家豪富,但家中面积、人口,却远非商家可比。

    陈敬龙与雨梦在洪家安顿下来,生活悠闲。洪断山待二人不薄,每日里好吃好喝招待,有空时也常来探望二人,只是不许陈敬龙踏出洪府半步,分明是将他软禁起来。

    雨梦时刻不离陈敬龙左右,对他照料十分细心。陈敬龙得寒霜丹控住脏腑,再吃上姬神医开的药,伤势恢复极快,十余日后,已经痊愈。

    他每日与雨梦这样一个温柔俏佳人相伴,也觉开心,只是常常思念容儿、惦记楚楚,心中不安;有时想起与欧阳啸的半年之约,更是心急如火,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回勿用山,看看驼叔是否归来;可是,连洪府都出不去,其它想法又有何用?只能忍在肚里。

    他也曾问过洪断山何时放自己离开,洪断山却道:“时间短了,看不出一个人品行究竟如何。你只管在这安心住着,等过个一年半载,我能确认你不是坏人时,自然会放你离去。”

    陈敬龙听他回答,更是着急:“等过个一年半载,与欧阳啸的约定时间早就过了,我未能赴约,岂不是失信于人?”怕洪断山问起定约缘由,牵扯出洪家落在自己手里的那本武技书,因此不敢提起,只是日日坐立难安,焦躁不堪。

    他自受过洪断山一击,知道绝世武者高手的厉害,更是深觉自己本领之低微,因此这些日子拼命苦练易筋经,虽然心绪不定,影响进展,但收获也颇为不小,内力增长许多。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易筋经是灭世大劫前佛门最高内功心法,最是平和端正,不易走火入魔,若是换了其它内功心法,以他现在的繁乱心情,再去强行苦练,只怕早就内力失控,经脉寸断了。

    这一天他练完易筋经,精神振奋,闲来无事,便与雨梦在洪府内闲逛;无意之中,来到洪府后院的一片竹林。

    陈敬龙见此处僻静,并无洪家人往来;竹影轻摇,白雪映绿,更显清雅,心中十分欢喜,道:“想不到洪家还有这样一个好去处!这些天心中烦的紧,正想寻个安静所在清一清心,这可不是寻到了么?雨梦,咱们去竹林深处坐一坐吧。”雨梦自无异议。

    竹林间有一条仅供两人并行的羊肠小路,曲曲折折,通向深处。二人沿路而行,不大工夫,已经到小路尽头。

    一间小茅屋立在林中,屋上烟囱徐徐冒出青烟,显然有人居住;那条小路正是通往这小屋门口。

    陈敬龙失望道:“原来这里也有人住。唉,既然有人,便难得清静,咱们可白进来一回了!”雨梦笑道:“陈哥哥,你心情太过烦躁,遇事不经思索,便下定论。肯住在这竹林清幽之处的,必是极爱安静之人,又怎会打扰你的安静?”陈敬龙笑道:“你说的不错。好吧,咱们就在这略坐片刻好了。”

    二人刚要席地坐下,却听那茅屋门“吱呀”一声响,打开些许;一个男子探头出来,叫道:“是水奴来送东西么?”随即看到陈、雨二人,微一错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陈敬龙忙拱手道:“我二人在洪府暂住,闲来无事,四处走动,无意间闯到这里;打扰兄台清静,还望海涵!”

    那人听他言语有礼,很是高兴,走出门来,拱手说道:“原来二位不是洪府中人,难怪在下不认得。相逢既是有缘,既然二位到了这里,何不请入寒舍一叙,饮杯薄茶,让在下稍尽地主之谊?”此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相貌清雅,神态间含着几分书卷气;说话斯斯文文,和和气气,让人颇生好感。

    陈敬龙左右也无事可做,况且面对别人盛情相待时,向来不知如何拒绝,当即应道:“兄台美意,却之不恭,叨扰了!”领着雨梦,随那男子进入茅屋。

    那茅屋虽小,里面却又分为东西两间卧房,中间还有个小小客堂。

    三人刚一进门,便听东面卧房中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吩咐道:“忆清,你对水奴讲,这里什么都不缺,不用再送东西来了。”那男子应道:“娘,不是水奴,是两位洪府的客人。”那女子奇道:“洪府的客人,怎会走到这里?”话音未落,卧房门打开,走出一个中年女子。

    这女子肤白如玉,樱口桃腮,容貌极佳;看脸上肌肤光滑,只有眼角处略有皱纹,似乎不过四十左右岁的模样,可看她头发,却已全白,又好似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竟让人难以断定她究竟多大年纪。

    陈敬龙忙施礼道:“晚辈陈敬龙,见过……见过夫人!”他看这白发女子的面容,觉得应该叫她“叔母”;从她儿子年龄推算,又似乎应该叫她“伯母”;可要是从头发来看,可要叫她“奶奶”了;不知如何称呼时,灵机一动,称其“夫人”,心道:“她既然有儿子,自然也有丈夫。无论她多大年纪,称夫人都不会错。”

    雨梦见陈敬龙如此称呼,也跟着施礼道:“晚辈雨梦,见过夫人。”

    白发女子眉头微皱,摇头道:“我不喜别人称我夫人。你们如不见外,叫我苏姑姑吧。”

    陈敬龙与雨梦齐声应是,心中却都觉奇怪:“称呼多的是,‘伯母’‘叔母’,哪个不更顺口一些?偏要以‘姑姑’相称,当真古怪!”

    白发女子请二人在客堂就坐,问道:“二位是洪家的亲戚,还是朋友?”陈敬龙尴尬道:“这个……都不是,我是……是洪断山洪大侠对晚辈有些误会……”白发女子打断道:“又是江湖恩怨!我不喜欢听,你不必说了。”脸上现出厌恶之色。

    陈敬龙松了口气,顿觉轻松,暗道:“多亏你不喜欢听,不然,要我说出自己是给人家软禁在此,很有面子么?”

    那忆清给二人倒了茶,去立在母亲身后,解释道:“提起江湖,家母总会想起一些伤心往事,所以……”白发女子怒声打断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愿提及旧事,为何还说个不停?”忆清慌道:“孩儿不是有意惹母亲伤心,实是太久不见外人,一时兴奋难抑,说话不假思索!母亲请别生气!”

    白发女子怒容隐去,侧头看向儿子,脸上显出些爱怜之色,幽幽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陈敬龙奇道:“忆清兄,这洪府中人丁极广,甚是热闹,你怎会见个外人,便兴奋难抑?”忆清叹道:“我们家虽在洪府之内,却不与洪家人来往,除了一个叫水奴的小厮送米送柴,其他的洪家人是不许到这竹林中来的。唉,我极少外出,常年不见外人,偶然见到,自然是很兴奋了!”

    陈敬龙越听越奇,愕道:“不与洪家来往?你们……不是洪家人么?”那女子接口道:“我们姓苏,当然不是洪家人。”陈敬龙问道:“令家主姓苏?”那女子道:“我便是家主。我姓苏,我儿子随我姓。”

    陈敬龙听得她说话,似乎这家没有男主人,更觉奇怪,心道:“就算丈夫已经去世,儿子也不应该改随母姓呀?这女子难道从来没有丈夫?那她儿子又是从哪来的?当真古怪!”不好直问此事,转移话题问道:“苏姑姑,你们住在洪府之内,却又自成一家,而且不与洪家人来往,这是怎么回事?晚辈见识短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好奇,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白发女子叹了口气,道:“此事本来难以理解,任谁碰上,都难免好奇一问,也算不上什么冒犯。”寻思一下,又道:“也罢,虽然我不愿提起旧事,但受人恩惠,可不能隐晦不言!我们之所以住在洪府之内,是因为我当年受奸人所害,流落无依,幸得洪大侠仗义相助,将我收留在府;不过,我一个孤身女子,久居别人家中,难免会惹出些流言蜚语,因此独立一家,而且不许洪家人到此林中。”

    陈敬龙奇道:“连洪断山洪大侠也不许么?”白发女子苦笑道:“我正是怕别人误会我与他之间不清白,当然第一个不许来此的人就是他了!”陈敬龙笑道:“苏姑姑这可过虑了。你虽然住在洪府之内,但那洪大侠自有夫人,别人又怎会误会你们?”

    白发女子定定看着陈敬龙,奇道:“洪断山从未娶妻,哪来的夫人?难道你不知道?”陈敬龙愕道:“他没有妻子么?咳,我对洪大侠家中的情况不很了解,见他年纪不小,只当他必有妻室呢!”

    那苏忆清接口道:“洪大侠心里始终记挂着我母亲,对别的女子从不多看一眼,所以才……”白发女子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苏忆清垂下头去,嗫嚅道:“本来就是如此。母亲以名节为重,不许人家纠缠,但洪叔叔却是死心塌地,一直等着母亲回心转意。这是他一厢情愿,于母亲名节并无关碍,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白发女子气的脸色发青,怒道:“好,好,你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了是么?洪大侠名震江湖,却对一个有夫之妇钟情,如果传了出去,让他如何做人?你……你如今当着外人去说此事,不是要他好看么?他对你我恩重如山,你怎能如此害他?”

    苏忆清嗫嚅道:“我不是害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不外出时,每晚都站在竹林外发呆,难道不是因为母亲……”白发女子浑身颤抖,气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喘息道:“你……你要气死……气死我么?”

    苏忆清猛一咬牙,抬起头来,朗声道:“我不是有意要气母亲,只是同情洪叔叔罢了。我生身父亲是个大恶人,当年险些杀死母亲,母亲何必还对他念念不忘?洪叔叔英雄侠义,又对母亲如此痴心,难道母亲连一点机会都不能给他么?他……他苦苦等了三十年,母亲能忍心不理,忆清却不忍心!”

    白发女子怒道:“我让你随我姓苏,便是与你生父恩断义绝,哪有对他念念不忘了?”苏忆清冷笑道:“母亲虽然没有让我跟随父姓,可是名字呢?忆清,忆清,不是忆那恶人,又是什么?”

    白发女子正要回言,却见陈敬龙猛立起身,瞪大眼睛,定定看着自己,大声叫道:“原来是你!”

一百四十一节、白发女子

    陈敬龙猛立起身,定定地看着白发女子,大声叫道:“原来是你!”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白发女子愕道:“你说什么?你……你认得我?”

    陈敬龙喘息几次,心绪稍平,重又坐下,问道:“苏姑姑,晚辈斗胆问上一句:忆清兄的生父,可是……可是姓纣?”

    白发女子全身一震,满脸惊奇之色;不及答话,苏忆清已经抢道:“小兄弟,你怎么知道?”

    陈敬龙却不回答,坐在椅中愣愣出神,口中喃喃自语:“原来……是大哥的妻子……”心中纷乱如麻:“原来大哥的妻子与洪断山之间,清清白白,洪断山并没像大哥所说一样强夺人妻!这苏忆清必定就是当年大哥来寻找妻子时,所看见的那个婴儿。他是大哥的骨肉,并不是洪断山的儿子!以洪断山的本领,倘若用强,又岂是一个柔弱女子所能抗拒的?他又何必苦苦等待三十年?既然他不想强占人妻,又何必下毒去害大哥?这……这可跟大哥所说的全不一样了,究竟是大哥说谎,还是另有隐情?难道……难道大哥会骗我么?不对,洪断山倘若不想去害大哥,又为何要搞得大哥身败名裂……”一时间许多疑问纷至沓来,理不出个头绪。

    如今的陈敬龙,可不是原来初下勿用山时那个什么也不明白的懵懂少年了。他本就不笨,自踏入江湖以来,又几经生死,多番磨练,心智不断成熟,早就学会了遇事时动用头脑,多加思索。

    方才苏忆清母子的对话,他听在耳中,便想到:苏忆清口口声声称生父为“大恶人”,江湖之中,还有谁的名声能比纣老怪更恶?纣老怪本名纣玉清;忆清,忆清,忆的不正是大哥么?洪断山等这女子三十年,半点也不错,他可不正是三十余年前与大哥一齐钟情与同一女子么?当年洪断山将大哥的妻子带入洪家;这白发女子住在洪家,却又不是洪家人,不是大哥的妻子,还能是谁?

    那白发女子听他说出“原来是大哥的妻子”这一句话,也愣了半晌;等回过神来,问道:“你说的大哥,是谁?”

    陈敬龙此时正满腹疑问,神不守舍,闻言随口应道:“当然是纣玉清纣大哥。我是他的结义兄弟。”

    白发女子猛一探身,伸手扯住陈敬龙衣袖,颤声问道:“你认得他?他……他现在哪里?”

    陈敬龙回过神来,心中暗叫不好:“我身在洪家,与大哥结拜的事一旦泄漏,立有杀身之祸!”忙道:“苏姑姑,你别将这事说出去!”

    白发女子恍若未闻,只是追问:“他现在哪里?我听说江湖人都在追杀他,他……他藏身的地方,可还安全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陈敬龙见她如此焦急,这才放心:“他记挂大哥,自然不会去害大哥的结拜兄弟!”忙道:“你放心,我大哥所处的地方,没有人能找得到!”白发女子微松口气,放开陈敬龙的衣袖,坐回原处,愣愣出神。

    陈敬龙寻思一下,问道:“苏姑姑,我听大哥说过你们与洪大侠之间的事情,可是他说的与我现在看到的大有出入。你能跟我说说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白发女子怔道:“有出入?他是怎样说的?”陈敬龙道:“他说洪断山为了夺你,下毒害他……”苏忆清怒声打断道:“胡说八道!洪叔叔侠名传于天下,最是仁义不过,怎会害他?娘,你快说说当年的实情,让他们知道那恶人是在撒谎!”

    白发女子微一迟疑,叹道:“好吧,我就说一说,免得你们冤枉洪大侠!”寻思一会儿,缓缓讲道:“忆清说洪大侠钟情于我,确是不假,但他对我从来不曾有过半点逾礼之举。当年纣玉清弃我而去……”

    陈敬龙分辩道:“大哥不是弃你而去,他是受人暗算,被迫逃命,来不及通知你!”白发女子凄然一笑,叹道:“他是这样说么?唉!既然连通知的时间都没有,又怎能在我床头留下一封书信?”

    陈敬龙大是错愕,奇道:“大哥给你留了信?”白发女子缓缓点头,道:“不错。那一天我清早醒来,发现他不在房中,床头却摆着一封书信。我打开来看,正是他留给我的。”

    陈敬龙急问:“信中写了什么?”白发女子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他在信中说,他是名门侠少,不能娶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寻常女子,所以离我而去。他还说……跟我在一起,不过是逢场作戏,寻个开心而已,让我不要当真。”

    陈敬龙目瞪口呆,心中暗叫:“大哥是这样一个人?这怎么可能?”愣了半晌,方问道:“你……你确定那书信是大哥亲笔写的么?”

    白发女子叹道:“我跟他在一起时间不短,对他的笔迹熟悉的很。那信确是他亲笔所写,绝不会错!”

    陈敬龙暗道:“如此说来,大哥有时间留下书信,那么中了剧毒、受人攻击、仓惶逃命等事都是假的了!他为何编出这些谎话骗我?”急问道:“苏姑姑,那书信可还在么?能不能给我看看?”

    白发女子摇头道:“早就不在了。洪断山知道纣玉清寡情薄幸,弃我而去,愤恨难当,命人将那书信送给了纣玉清的师父,还另附一书,请他清理门户。”

    陈敬龙心中恍然:“难怪大哥的师父会相信洪断山,有大哥的新笔信作证,他又怎能不信?他教养大哥多年,当然认得大哥的笔迹!”问道:“他离你而去,后来又怎样了?”

    白发女子寻思一下,脸上忽地掠过一丝红晕,但随即眼中涌上雾气,似是想起了极难过的往事,颤声说道:“后来……后来,我发现怀了他的骨肉……”说着向苏忆清看了一眼,继续道:“……从纣玉清离去的前几天起,我便总是困倦,不然那晚也不会睡的那样沉,连他何时出房的都不知道了。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直到他离去之后,我羞愤交集,大病一场;洪断山请医生来给我瞧病,才看出我是有了身孕。”她说到这里停住,轻叹一声,摇头苦笑。

    陈敬龙已经猜到苏忆清是纣老怪的骨肉,此时听她再说,也不感觉奇怪,暗道:“大哥离开时不知道她已经有孕,所以见到小婴儿时,以为是洪断山的骨肉。这可是冤枉洪大侠了!”急于知道后面的事,追问:“后来怎样?”

    白发女子叹道:“我被那薄情汉抛弃,羞愧伤心,本想一死了之,可孩子是无辜的,我既然知道有了身孕,便打消了自尽的念头,一心只想把孩子生下来,扶养长大。我一个未婚少女,却有了身孕,哪里有脸见人?洪二哥知道我无处可去,便将我带回家来,安顿在洪府住下。后来,我生下一个男孩儿,便是忆清了。”她说起旧事,不知不觉又用起了当年的称呼,不再叫洪断山为“洪大侠”,而称其为“二哥”;当年他们三人中,她年纪最小,便称纣老怪为“大哥”,称洪断山为“二哥”;这些事陈敬龙虽不知道,但知道她所说的洪二哥必是洪断山无疑,却也不用多问。

    陈敬龙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后来大哥来洪府找你的事,你知道么?”

    白发女子脸上忽地血色尽褪,苍白如纸,眼中露出惊惧惶恐之色,颤声道:“我……我险些死在他手里,又怎能不知?他离去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杳无音讯,我只当他已经将我忘记了,谁知他又会突然出现!那一晚,我抱着孩儿在院中乘凉,洪二哥在旁陪我说话解闷,忽然他脸色一变,猛将我抱起飞身而退;我不知他为何如此举动,正在纳闷,却见方才我们站立的地方,从地下接连窜出几条火蛇;我认得,那是火系魔法中极厉害的一招,如果不是洪二哥感觉出魔力在地下传送时的波动,及时抱我躲开,以我自己的那点儿微末本领,是绝难躲过魔法偷袭的!洪二哥将我救开后,便跃出墙外,去追击偷袭者,等他回来,我才知道,原来偷袭者正是那负心汉!”

    陈敬龙心中琢磨:“大哥说过他曾出手偷袭洪断山,可没说要杀自己的妻子。是了,洪断山与大哥的妻子站的很近,地下有魔力传送过来,急切之间,谁能分清是要对付谁的?他们必定是误会了。不过,此事无证无据,我可无法替大哥分辩。”忙问:“大哥又没有要杀你的理由,你们何以断定他发出魔法,是要杀你?”

    白发女子冷笑道:“他没有理由么?哼,他是名门侠少,很看重名声的,我被他抛弃,又生下他的骨肉,如果传了出去,他岂不要身败名裂?他想杀我,自然是要斩草除根;我如果死了,就算别人知道这件事,但死无对证,又能耐他何?我……我原来当他只是负心薄幸而已,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狠心,竟想杀我灭口!”

    陈敬龙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大概,暗自寻思:“难怪洪断山和祝倾城提起大哥时,都曾说他荒淫无耻,在他们的眼里,大哥诱骗少女,将人抛弃后又想杀之灭口,实是罪无可恕!大哥对我说的那些,究竟是真是假?这其中是误会,还是另有隐情?不行,我要找大哥问个清楚,如果是有误会,我当尽力从中调停,让双方明白真相;如果是大哥骗我,我……我非杀了这无情无义的奸贼不可!”一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见到纣老怪才好。

一百四十二节、定计出逃

    想到要寻找纣老怪,陈敬龙急切心情再难遏制,立起身来,抱拳道:“苏姑姑,晚辈告辞!”白发女子怔道:“怎么?这便要走?”陈敬龙道:“我心里乱的很,恐怕精神恍惚之下,言语疏忽,得罪苏姑姑,还是告辞的好!”白发女子寻思一下,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你若……唉……算了!”

    陈敬龙见她欲言又止,忙道:“苏姑姑,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出来。”白发女子迟疑片刻,轻声道:“你以后若再见到……那人,他还平安的话,请你让人给我捎个信来,让我放心!”

    陈敬龙奇道:“苏姑姑,你不恨他么?”白发女子叹道:“他如此待我,我怎能不恨?可是……想起跟他在一起时,他对我的好,我……我还是……”说到这里,眼中雾气朦胧,脸上神情又是凄楚,又是甜蜜,显是想起了过去与纣老怪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

    陈敬龙心中暗叹:“又是一个痴情女子!她跟蝶舞,倒有一比!”正色应道:“苏姑姑放心,我大哥本领高强,不会有事的,等我见了他,一定捎信向你报平安!”白衣女子郑重道谢。

    陈敬龙与雨梦起身告辞。那苏忆清见母亲对那“大恶人”不能忘情,很是不高兴,虽将陈、雨二人送出门外,但无精打采、冷冷淡淡,也不说请他们以后再来之类的客气话。

    二人慢慢走向林外。陈敬龙忽道:“雨梦,我要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语气异常急切。

    雨梦轻声道:“为什么一定要走?洪大侠不会放你离开的。”

    陈敬龙道:“我有许多事情要办,不能在这里虚耗下去。我要回勿用山,看驼叔有没有回来,还要去寻楚楚和若男,商议大事;还要……寻找大哥,向他问个清楚。我心里急得很,不能再等下去了,要马上离开才好!”

    雨梦沉吟道:“要不,咱们去跟洪大侠说一下试试,看他会不会放你离开?”陈敬龙叹道:“他不会同意的!况且,我跟大哥的关系,也绝不敢对他讲!”雨梦愁道:“那怎么办?”

    陈敬龙寻思一会儿,道:“悄悄逃出去!”雨梦叹道:“逃不出去的!洪家人实在太多,防卫森严,如果外逃,一定会被发现!”陈敬龙咬牙道:“管不得那么多了,无论怎样,总得试试再说。兴许老天照顾,让我逃脱成功呢!”

    雨梦寻思一会儿,温柔笑道:“陈哥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好吧,咱们悄悄逃走。”微微一顿,又道:“只凭咱们俩,就算逃出洪府,也绝难逃远,只怕不等出城,就被洪家人追上捉住了。我得出去一趟,找人帮手才行!”

    陈敬龙愕道:“你能找到什么帮手?”雨梦笑道:“你还记得我奶奶曾经说过,她的弟子会来轩辕族游历的事情么?”陈敬龙道:“当然记得。”雨梦道:“我离家时,那三名弟子已经定下外出的时间。依照时间推断,他们现在应该到了轩辕境内才对。轩辕族的各大城中,玄武离精灵森林最近,他们必定会先来这里。他们三个本领都大的很,只要我能寻到其中一个来帮咱们,咱们出逃成功的机率便能增加不少。”

    陈敬龙喜出望外,激动道:“好极了!雨梦,你快去找他们来帮忙!”雨梦轻声道:“陈哥哥,办事总得有个时间,可不能急在一时。”陈敬龙道:“对,对,只是……你要尽快才好!”

    雨梦笑道:“我今天便出洪府去,这总行了吧?”陈敬龙连连点头,微一寻思,又问:“玄武城这样大,你又不知他们会在哪里,怎么去找?”雨梦道:“我找他们是找不到的,只能让他们来找我。我把寒铁弓挂在师傅家门外,他们若是碰巧经过,见到铁弓,便知道我在那里了!只是这样做,要慢慢等待,很需时间,你可不要着急才好!”陈敬龙虽然焦躁,却也别无它法可想,只得答应。

    当天雨梦向洪断山辞行,说陈敬龙内伤痊愈,已经不需服药,自己不用再住在洪家;等过得几天,再来给陈敬龙复查便是。洪断山应允。

    自雨梦走后,陈敬龙每日寝食不安,只盼着她快些带来好消息。他此时已知洪断山并非像纣老怪说的一样,是个阴险卑鄙之人,对他看法大变;想到他两次不杀自己,反倒仗义相助,尽力帮自己讨要寒霜丹,行事颇不负侠义之名,对他不由敬佩有加。他也知道,自己此次出逃,无论成功于否,必定都会使洪断山对自己生出恶感;无奈之下,心中颇为纠结。

    四天之后,雨梦终于重来洪府。陈敬龙见她神情愉悦,知道事情有了眉目,自然大喜过望。

    二人以复查病情为由,去到陈敬龙所居房间,躲开旁人。

    陈敬龙不等雨梦坐下,便急急问道:“怎么样?可寻到帮手了么?”雨梦嫣然一笑,道:“你猜呢?”陈敬龙喜道:“我猜一定是寻到了!”雨梦笑道:“不但寻到了,而且同时寻到两个,这可算是个好消息吧?”陈敬龙喜出望外,激动之下,早将男女之防丢在脑后,上前拉住雨梦的一只小手,紧紧握住,欢声道:“雨梦,我……我怎样感谢你才好?”

    雨梦微显羞涩,柔声道:“不用谢!当初你在精灵森林舍命救我,知道我是骗你后,也肯原谅我,我很是感激。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说着慢慢垂下头去;却不抽出手来,任由陈敬龙握着。

    陈敬龙见她扭捏,这才意识到自己握人手掌,举动颇有些孟浪,但此时若放开手来,却更着痕迹,双方必定更加尴尬,只得仍旧握着。听她提到旧事,想起在精灵森林中时,与她相处那两日两夜的情形,尤其想到她诱惑自己时的模样,不由心中怦怦乱跳;再感觉到掌中小手温软滑腻,柔若无骨,不由更是口干舌燥、热血翻腾。

    雨梦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来,见陈敬龙脸红如血、眼神迷离,不由一愣,随即自己脸上也热起来;将手从陈敬龙掌中慢慢抽出,轻声道:“陈哥哥,咱们说说正事吧!”

    陈敬龙迷迷糊糊,随口应道:“什么正事?”雨梦道:“逃出洪家的事啊。”陈敬龙心中一震,立时清醒,忙道:“你有什么看法?”雨梦道:“我与雷大哥商量过,觉得既然要逃,就应该尽快动作,免得夜长梦多!”陈敬龙喜道:“不错,我正是这样想的!”

    雨梦道:“今夜三更时分,你到洪家正门,到时我跟雷大哥他们制造混乱,你趁机逃出去。”陈敬龙愕道:“正门防守最严,为什么要从正门走?”

    雨梦道:“雷大哥说,防守薄弱处,一旦发生情况,立会有人增援,更加不易逃脱;正门防卫人手众多,出现情况,别处不很担心,不会急于相助,机会更大一些。”

    陈敬龙寻思一会儿,道:“好像有些道理!”雨梦笑道:“雷大哥能作我奶奶的学生,头脑自然是极聪明的,听他的准没有错。”陈敬龙点头应是。

    雨梦要回去准备夜间行动,无暇多聊,二人简单又谈几句,便即分别。

    当晚陈敬龙又是兴奋,又是焦急,瞪着两眼躺在床上,凝神静听外面更鼓之声。

    二更鼓刚刚敲过,陈敬龙已经急不可耐,起床下地,将钢刀负好,悄悄溜出门外。

    他在洪家这些日子,对各处建筑都已经熟悉,白天定下逃走方法后,更是将去往正门的路途着意观查几遍,对何处可以藏身,何处可以久停,都已经了然于胸。

    洪府内,守夜之人不住往来巡察。陈敬龙慢慢行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见有巡察之人,立即去墙后、屋角躲藏,等人过去,才再前行。所幸一路无人发现。

    等到了正门,远远望去,只见大门紧闭,十余人立在门里两侧,守的严严实实。陈敬龙深知这些洪家人个个修为不低,虽不能与洪断山比较,却也不可与神木教那些寻常帮众同日而语;明打起来,只怕自己连一个也打不过,当即不敢再行靠近,缩在一个屋角的阴影里,平心静气,静待外援。

    又过一阵,三更鼓响起。陈敬龙暗自紧张,凝神观注,正门处却连半点动静也没有。正觉疑惑之际,忽听后院一片吵杂之声,许多人乱纷纷叫道:“有人偷袭,大家小心!”“敌人入侵,快请家主来!”“何方小辈,为何夜闯洪家?抱上名来!”……

    陈敬龙惊疑不定,暗道:“不是从正门逃出么?怎么后院闹起来了?”

    守卫正门的众人互相对视,都脸现犹疑之色,显是想去后院援手,却又不敢放松前门警戒。洪家在江湖驰名二百余年,什么风浪没经历过?这些洪家人虽不出外闯荡,但听的、看的多了,经验却很不少。这调虎离山之计,陈敬龙固然一时不会想到,但这些洪家人却不是轻易便中的。

    后院呼喝之声不住移动,显是入侵之人本领不低,洪家人一时制他不住。陈敬龙宁神静听,暗道:“这叫喊声是往竹林方向去了。”念头刚刚转过,便听后院数人大声呼喊:“小贼出来!”“来人援手,敌人闯进竹林了!”“快些来人,惊了苏姑娘,可了不得!”……

    守卫正门的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年纪稍长的大汉叫道:“苏姑娘本领不行,可别让敌人伤了!咱们快去救助!”另一人道:“不错,若是苏姑娘有什么不测,家主非伤心死不可。宁可咱们自家人冒些风险,也万万不能让苏姑娘身陷险境!”众人纷纷应是,当即一齐奔向后院,只留两人守在正门。

    陈敬龙暗道:“正门守卫力量大减,此时逃出,正是绝佳机会!雨梦她们怎么还不动手?”

    正在着急,却听“砰”一声响,一支羽箭从洪家大门厚厚的门板穿入,在门上掏出一个成人手臂粗细的大洞。那羽箭穿过门板,又飞出十余丈,直钉入一棵大树之中,箭身尽没,可见力道之强悍。

    陈敬龙又惊又喜,看那门上漏洞边缘,焦黑一片,如被雷击,暗叫:“这是精灵族的箭法!雨梦他们动手了!”

一百四十三节、精灵弟子

    把守正门的两人大惊,齐齐抽出佩刀;其中一个喝道:“好厉害的箭法!什么人?”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又一支羽箭穿门而入。两人眼见敌人不住发箭穿裂门板,显是岂图破门而入,都凝神注视大门,严阵以待;一人高呼:“正门有敌,速来援手!”

    此时空闲人手都已经奔赴后院,急切间哪赶得回来?听到呼声,虽有许多人扬声答应,但均离得极远,明显片刻之间难以赶来。

    陈敬龙眼见把守大门那两人的注意力只在门上,附近又再没旁人,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从藏身处急蹿而出,轻步快跑,奔到离正门十余丈远的围墙下,用力跃起,两手扒住墙头,脚尖在墙壁上一蹬,翻出墙外。

    落地站稳,侧耳倾听,院里并没有人呼喝捉拿自己,显是无人发现自己出逃,不由心中暗喜。凝目看去,见正对大门三十余丈外,一株大柳树后,一人露出半个身子,左手端弓,右手拉弦,正蓄势待发。

    陈敬龙急奔过去,待离得近了,这才看清,那人正是雨梦,不由又惊又喜:“原来雨梦这样厉害!这可早没料到!”

    雨梦听见脚步声,转头来看,收弓喜道:“陈哥哥,你出来了!”陈敬龙到她跟前停住脚步,笑道:“雨梦,看你温柔似水,没想到竟是个高手呢!”雨梦嫣然一笑,道:“我算什么高手?在精灵族中,不过是个二流战士罢了。闲话慢慢再说,咱们先离开这里!”跟着转头轻声嘱咐道:“雪姐姐,我们先走,一会儿你把追兵引往别处吧。”树后转出一个女子,漠然点头,却不说话。

    陈敬龙定睛去看,见那女子二十上下年纪,穿着一袭冰青色长裙,风姿绰约,冷艳绝俗,容貌虽比雨梦略逊,却别有一番出尘之态;夜风中裙襟微摆,飘然若仙。

    陈敬龙见她空着双手,身上也不曾佩带兵刃,不由担心道:“雨梦,这位……这位姐姐孤身引敌,若被追上,岂不危险?”雨梦笑道:“放心,雪姐姐本领胜我十倍,不会有事的!”拉住陈敬龙手掌,催道:“快走,等洪家人追出来,可就遭了!”当先向西便行。陈敬龙只得随上;担心那青衣女子,频频回头,却见她神情淡漠,悄然静立,只看着洪家大门,连头都不转一下,似对自己二人的离开丝毫不放在心上。

    二人奔到玄武城西门,却见城门紧闭,许多士兵在附近巡逻守卫。

    陈敬龙沉吟道:“天亮还得些时候。咱们先寻个安稳所在躲藏起来,等天明城门开了,再出城吧。”

    雨梦道:“夜长梦多,还是现在就走的好。陈哥哥,咱们闯出去。”陈敬龙犹豫道:“硬闯出城,官府岂肯干休?”雨梦笑道:“你已经是朝廷的通缉要犯,还怕什么?难道怕罪上加罪么?”陈敬龙寻思一下,笑道:“不错,我可真是迂腐!”当即抽出钢刀,嘱咐道:“你跟在我身后,千万小心!”

    雨梦笑道:“你见我使用弓箭,便当我不会近战么?”不等陈敬龙说话,当先冲向城门。陈敬龙微一错愕,不及多想,急忙跟上。

    守门兵丁见突然间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疾冲过来,都是错愕不已;城门校尉喝道:“干什么的?站住!听见没……”

    不等他说完,雨梦已到跟前,铁弓横摆,弓背上笼起淡紫色斗气,往那校尉腰间击去。

    那校尉吃了一惊,急抽刀招架;钢刀与铁弓一碰,脱手直飞出去。那校尉虎口震裂,鲜血长流,愣愣立在当地,茫然不知所措。雨梦并不伤他,收住铁弓,抬脚“砰”一声将他踢个筋斗,身形不停,直奔城门冲去。

    那校尉在地上滚了两圈,坐起身来,大叫:“守住城门,别放她们……”话未说完,陈敬龙从他身边跃过,顺脚一蹬,那校尉又成滚地葫芦,剩下的话也吞回肚里,再说不出来。

    众守城兵丁听见头领叫喊,回过神来,急去阻拦二人。这些寻常士兵连斗气也不会,哪是二人对手?陈、雨二人直如虎入羊群一般,所到之处,无人可挡,士兵长枪、腰刀与钢刀、铁弓相碰,无不脱手。二人无意伤人,将人兵器震脱手后,便抬脚将人踢倒,不过是免其纠缠的意思,并不下毒手。一时间,城门内惊呼四起,满地葫芦。

    不大工夫,守门士兵倒了二、三十人,剩下的也都心惊胆颤,远远躲开。陈敬龙见再无人阻挡,便收刀去开城门;雨梦横弓守在他身后,防人偷袭。

    城门打开,二人闪出城去,这才听见里面哨声响起,却是城门守兵呼唤援军的信号。二人知道一会儿必有大队人马赶来,不敢稍停,沿大路急奔而去。

    玄武城西三十余里处,大路旁有座小小的山岗。

    陈、雨二人奔到此处时,天已微明。

    雨梦见并无追兵赶来,笑道:“不用再逃了。咱们在这里等一下雷大哥和雪姐姐吧。”陈敬龙道:“你们约好在这里碰头?”雨梦道:“我们约过沿大路往西而来。咱们到山岗上等着,他们从这里经过,咱们居高临下,便能看见。”

    二人登上小山,在雪地坐下休息。陈敬龙越想越不放心,问道:“雨梦,在洪家后院制造混乱的,便是你说的雷大哥吧?”雨梦点头笑道:“当然是了。他本领比雪姐姐还高,这样危险的事情,当然得他去。”陈敬龙担心道:“就算他本领再高,也终究是孤身一人!他可不会有危险吧?还有那个雪姐姐,不会被追兵追上么?”

    雨梦笑道:“放心好了。他二人本领又高,头脑又灵活,不会有事的。等他们甩掉追兵,便会来寻找咱们了!”陈敬龙看她神情轻松,显是对雷、雪二人极有信心,这才稍稍放心;又问:“你那雷大哥和雪姐姐,都叫什么名字?”

    雨梦道:“雷大哥叫做雷振。他是精灵族年轻一辈中的天才,不但头脑聪明,习武也极有天分,年纪虽轻,却已经跻身精灵族顶尖高手之列。”陈敬龙惊道:“顶尖高手?”雨梦道:“最啊。精灵族的顶尖高手,不过十几个,他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寻思一下,又道:“还记得在精灵森林时,那个显示箭法给你看的雷大叔么?雷大哥便是他的侄儿。”

    陈敬龙暗道:“雨梦口中的雷大叔,自然是智者奶奶口中的‘小雷’了。那雷大叔箭法极为厉害,却还算不上精灵族一流高手,而雷振却是顶尖高手,可不知比那雷大叔又高明多少了!”不由生起期盼之心,极想尽快见见这位天才人物。

    雨梦寻思一下,又道:“雷大哥心地是极好的,只是脾气有些糟糕,你未必会喜欢他。雪姐姐就不一样了,虽然看似冷漠,其实脾气最好不过。雷大哥肯来帮忙,还是因为雪姐姐的威胁呢,不然,雷大哥必定不由分说,把我押回精灵森林去了!”

    陈敬龙奇道:“威胁?怎样威胁?你不是说,雷大哥本领比雪姐姐高么?”雨梦笑道:“又不是打架,本领高有什么用?雪姐姐只要沉下脸来,说:‘你若惹我生气,休想我再理你!’雷大哥便立即老老实实,半点脾气也没有了!嘻嘻,我要他们帮忙,雷大哥不肯时,雪姐姐便是这样说的;他可不就乖乖的听话了么?”说罢不住轻笑,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陈敬龙奇道:“他为什么怕雪姐姐?难道雪姐姐背后有大靠山么?是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儿,智者奶奶偏向她多些?”

    雨梦皱眉看向陈敬龙,缓缓摇头,叹道:“唉!陈哥哥,你可真是……真是……呆的要命!难道你还不明白,雷大哥对雪姐姐的感情,就像你对容儿妹妹一样么?”

    陈敬龙恍然大悟,心道:“容儿发起小脾气时,我自然要顺着她意,哄她开心。原来雷大哥是爱上了雪姐姐,所以不愿惹她生气!”问道:“你说雪姐姐本领比你高明十倍,她也是天才么?”

    雨梦叹道:“哪有那么多天才?她头脑聪明是天生的,武力本领却全是靠后天努力而来。像她这样年青的女孩儿,能成为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可真不知比常人多下了多少倍的苦功!她神情冷漠,不喜与人交流,正是因为自幼便把所有时间用来读书习箭,无暇与人来往,所以性情慢慢有些孤僻了!”

    陈敬龙叹道:“如此说来,她也可怜的紧!她叫什么名字?”雨梦道:“她叫雪逸仙。”陈敬龙点头道:“秀丽绝俗,清逸若仙,这名字正适合她!”雨梦笑道:“陈哥哥,当着雷大哥面时,你可千万别如此称赞雪姐姐,不然雷大哥必定以为你对雪姐姐有了非份之想,吃起醋来,可不得了!”

    陈敬龙笑道:“雷大哥很爱吃醋么?”雨梦连连点头,笑道:“要不是他太爱吃醋,云大哥也不会刚到轩辕族,便与他们分手了。”

    陈敬龙愣道:“云大哥?”雨梦道:“我奶奶有三个弟子,除了雷大哥和雪姐姐,还有一个,便是云大哥了。他叫云不回,性情最是孤傲狂放、不拘小节,每日里不是喝的醉醺醺地胡言乱语,便是在精灵森林中到处乱走,根本无暇修习斗气,所以本领在三人中最低。不过,三个弟子中,我奶奶倒是最喜欢他,说他最具侠气,头脑也最聪明。”顿了一顿,又笑道:“陈哥哥,以后如有机会和他见面,你可不要吃他的醋。他便是在精灵森林中考验容儿妹妹的那个了!”

    陈敬龙笑道:“我又不是雷大哥,怎会胡乱吃醋?”雨梦笑道:“其实那次云大哥也是无奈的很!他吃醉了酒,没有完成奶奶安排的功课,所以被罚去执行考验。他那样孤傲的人,却不得不陪着小心、低声下气的讨好容儿妹妹,可真比打他杀他还要难过。哈哈,那次事后,他躲了好长时间,没脸见人呢!”说完笑出声来,十分开心。

    陈敬龙奇道:“他感觉难过,你怎么这样高兴?”雨梦笑道:“谁让他总捉弄我来着?哈哈,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出丑,出了一口闷气,又怎么能不开心?”

    陈敬龙笑道:“他为什么捉弄你?”雨梦道:“哪有什么原因?他又不肯用功干正事,闲极无聊,便捉弄我解闷了。哼,有时候他捉弄我狠了,我便趁他喝醉时,去打他一顿出气,结果他酒醒后也不以为意,仍是照旧去捉弄我,真是拿他没办法!”

    陈敬龙笑道:“他都是怎样捉弄你的?”雨梦道:“唉呀,次数太多,简直说不过来……”说到这里,忽地停下,仔细向山下瞧了几眼,扬声叫道:“雷大哥,我在这里!”

    陈敬龙向山下望去,只见一道紫色身影沿着大路疾奔而来,速度奇快,竟似不在林正阳、欧阳啸等绝世高手之下。

一百四十四节、重返勿用

    转眼之间,那人奔上山顶,在雨梦面前站定,喝问道:“小仙呢?还没到么?”声音洪亮,震人耳鼓。

    陈敬龙定睛看去,见这人二十四、五岁模样,虎背狼腰,方面大耳,气度威猛,一脸精悍之色;眼神炯炯,满是激情,显是精力十分旺盛。身上斜背一张巨大的深紫色铁弓,一筒羽箭。他这弓箭均极长大,比寻常弓箭至少长了一半以上;雨梦的小弓与其一比,便如孩童的玩具一般。

    陈、雨二人立起身来。雨梦笑道:“雷大哥,你来了。这便是我陈哥哥,咱们精灵族的朋友!”说着向陈敬龙一指。

    陈敬龙抱拳道:“小弟陈敬龙,多谢雷大哥出手相助!”

    雷振向陈敬龙扫了一眼,微一点头,又向雨梦喝问:“我问你,小仙还没来么?”他此时满脸焦急恼怒之色,两手握拳,骨节“格格”做响,不像是与朋友说话,倒像是在发威恐吓,逼问敌人一样。

    陈敬龙吓了一跳,心道:“他跟自己人说话尚且如此,不知面对敌人时又是什么模样了!难怪雨梦说他脾气糟糕,现在一看,果然凶的厉害!”

    雨梦知道雷振的性子,见他如此也不在意,慢条斯理的说道:“这里只有我和陈哥哥两个,你看不见么?如果雪姐姐来了,自然……”不等她说完,雷振已经忍耐不住,怒哼一声,转身疾奔下山,如一团紫色旋风,向玄武城方向刮去。

    雨梦苦笑道:“这雷大哥,性子实在太急了些!第一次同你见面,居然连招呼也顾不得打,真是失礼!”陈敬龙沉吟道:“他是担心雪姐姐,所以如此,可不能怪他。雨梦,我也有些担心,雪姐姐现在还不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雨梦让他一说,也不禁担心起来,道:“咱们也去瞧瞧吧。”

    二人刚下小山,便见雷振与雪逸仙并臂走来。此时雷振全没有了方才的气势,整个人如斗败的公鸡,蔫头蔫脑,无精打采。

    二人迎上前去。陈敬龙道:“多谢雪姐姐相助!”雪逸仙微一点头,再无表示。雨梦笑道:“雪姐姐,你没事就好,我们很担心你呢!”雪逸仙淡淡说道:“我只是不愿硬闯出城,多等了一会儿,所以来的晚了。”

    雨梦奇道:“为什么不愿硬闯?”雪逸仙扫了一眼雷振,淡然道:“你们问他吧,我不愿多说。”说着踱向一旁,自去观赏周围景色,不再理会众人。

    雨梦低声笑道:“雷大哥,你又惹雪姐姐生气了?”雷振尴尬道:“我也不是故意惹她。我到城门处时,后面追兵赶得正紧,我情急之下,只想快些出城,下手便没了分寸,打伤了几个士兵……”雪逸仙头也不转,冷冷打断道:“二十四个。”

    雷振脸上涨的通红,争辩道:“就算二十四个,那又怎么了?二百余人,我不过伤了十分之一,还不是手下留情么?况且我又没伤他们要害,根本没有性命之忧!”雪逸仙冷笑一声,再不理他。

    陈敬龙听到“二百余人”,微微一愣,随即明白:“我们闯出城后,有士兵赶去增援,正好被雷振撞上了。”心中敬佩:“这震振冲破二百余人的拦截,连衣服都不曾划破半点,真不愧是精灵族的顶尖高手!”

    雨梦笑道:“我明白了。雪姐姐最是心软,到了城门处,见那些士兵狼狈不堪,不忍再伤害他们,所以等到城门开了才出来,是么?”雷振皱眉道:“明明冷的像块冰,心肠偏偏软的一塌糊涂,当真古怪!”

    陈敬龙寻思一下,问道:“雷大哥,你有没有伤害洪家的人?”雷振迟疑一下,闷声道:“伤了两个。”说罢看向雪逸仙的背影,神情紧张。

    陈敬龙只觉耳中嗡的一声,顿时头晕目眩,哑声道:“伤了两个?为什么……要伤他们?”

    雷振见雪逸仙不言不动,好似没在意自己打伤洪家人的事情,这才松了口气,腰杆登时硬了起来,理直气壮道:“不伤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我被围在竹林里,不打个缺口,怎样出来?”

    陈敬龙急问:“他们伤的怎样?”雷振道:“我没想杀人,下手很有分寸的。一个被我射穿了大腿,一个被我射穿了小臂,都不是要害,养个仨月俩月,估计也就好了。”

    陈敬龙这才放心,暗道:“洪大侠两次饶我不杀,还低声下气去为我求药,是有大恩于我。我这次私逃出来,还因此伤了他的家人,可真是恩将仇报了!事己至此,急也无用,只好以后见到洪大侠,再跟他请罪了!”

    雨梦道:“雷大哥,雪姐姐,多谢你们帮忙!你们可不能再回玄武城了,接下来要去哪里?”

    雷振大笑道:“去哪里?当然是押你回精灵森林去!”雨梦急道:“雷大哥,我不想回去!”雷振道:“你私逃出来,玩了这么久,已经很不像话。现在人已经救出来,再没有其它挂念的事,怎能还不回去?如果我们撞不见你,也就罢了,既然撞上,再不押你回去,我们不是包庇纵容你违犯族规么?”

    雨梦缩向陈敬龙身后,叫道:“我不回去!雷大哥,你们走吧,就当没见过我好了!”雷振怒道:“明明见了,怎能当作不见?不行,非捉你回去不可!”说着就要上前去捉雨梦。

    陈敬龙拦道:“雷大哥,雨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让她再玩些日子吧!什么时候她玩够了,我送她回去,行么?”雷振怒道:“陈敬龙,你是精灵族的朋友不假,但可不算是精灵族人。我们自己族中之事,你还是少管的好!”

    陈敬龙正要再劝,却听雪逸仙淡淡问道:“师傅让咱们出来,是干什么来了?”雷振一愣,应道:“出来游历呀,你又不是不知?”雪逸仙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当是要咱们来捉拿雨梦的呢!”她背对众人,看向远处,似是置身事外,但说话语气中却微微透出稍许不悦。

    雷振气道:“小仙,你又要帮雨梦么?”雪逸仙转回身来,神情漠然,淡淡道:“我谁也不帮,也什么闲事都不管。师傅让我出来游历,我便只是游历,师傅没让我捉拿雨梦,我便不去多事!”

    雨梦喜道:“雪姐姐,你最好了!”雪逸仙看也不看她一眼,恍如未闻。

    雷振怒声道:“你还不算多管闲事么?这陈敬龙自己惹下事非,被人软禁,又关咱们精灵族什么事了?你为何主张帮他?”

    雪逸仙道:“他是精灵族的朋友。朋友有难,不算闲事,不得不帮。”

    雷振一时无言,想了半天,怒道:“我不跟你争辩,我只是要捉雨梦回去,免得师傅担心!反正我也不用你帮忙,你不赞成,就置身事外好了!”

    雪逸仙漠然道:“好啊。你回精灵森林,便不能跟我同路了。咱们就此别过!”说着转身向南便行。

    雷振急道:“你去哪里?”雪逸仙头也不回,应道:“我到无极城找云师弟去。”雷振怒道:“找他做什么?”雪逸仙淡然道:“不做什么。我乍出林外,什么都不适应,找个伴儿相互照应罢了!”口中说着,脚下不停,越走越远。

    雷振看看雪逸仙的背影,又再看看雨梦,犹豫不决。

    雨梦笑道:“雷大哥,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也罢,不用你捉,我随你回去就是!咱们这便走吧!”说着从陈敬龙身后闪出,俏生生立在那里,定定看着雷振,脸上尽是揶揄笑容。

    雷振看看她,又看看雪逸仙背影,脸上涨的发紫,鼻中呼呼喘气。

    雨梦笑道:“怎么?你不放心雪姐姐么?不用担心,云大哥会好好照顾她的!”雷振重重“哼”了一声,扬声叫道:“小仙,你回来,咱们有话慢慢说!”雪逸仙并不应声,反倒加快脚步,去的更急。

    雨梦忽地皱起眉头,神情忧虑,叹道:“唉!让云大哥照顾雪姐姐,说真的,我是不大放心!云大哥总是喝的烂醉,只怕照顾不了雪姐姐,反倒得雪姐姐照顾他多些。嗯,他有时醉的连床都上不去,我是见过的,雪姐姐只好委屈自己,扶他上床了……雪姐姐最是心软,见他醉的狠了,闹不好还会守在床前,端茶递水的侍候……啊哟,不好!我记得有一句话,叫做……酒后乱……乱什么来着?云大哥血气方刚,醉眼朦胧之际,见到床前坐个美人,保不准……保不准……”

    不等她说完,雷振身形急闪,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雪逸仙追去。

    雨梦哈哈大笑,叫道:“你不捉我回精灵森林了么?”雷振不理不睬,连头都不回一下。

    陈敬龙笑道:“雨梦,他又吃醋了么?”雨梦笑道:“可惜他聪明绝顶,一吃起醋来,便成了傻子!他也不想想,雪姐姐本领比云大哥高强的多,就算云大哥当真酒后……酒后……嘿,又怎是雪姐姐的对手?”

    陈敬龙笑道:“他也未必没有想到。他或许并不担心意外,而是担心云大哥与雪姐姐在一起久了,会日久生情呢。”雨梦忽地笑容尽敛,定定看着陈敬龙,柔声问道:“陈哥哥,日久真的能生情么?”

    陈敬龙见她眼中柔情似水,不由又想起她在精灵森林中诱惑自己时的模样,登时面红耳赤,胡乱应道:“嗯,嗯,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会有感情!”雨梦缓缓点头,脸现笑容,看着陈敬龙的眼神更加温柔。

    陈敬龙被她看的心慌意乱,不敢再谈下去,忙道:“咱们也走吧。闯了两次城门,官府必定不肯干休,耽搁久了,撞上官兵可有些麻烦!”雨梦答应一声,与他并肩而行。

    陈敬龙奇道:“你怎么不问我去往哪里?”雨梦温柔一笑,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只管跟着你走就是了,何必多问?”想了一想,又道:“既然你想我问,我便问吧。咱们这是去往哪里?”

    陈敬龙哭笑不得,尴尬应道:“去勿用山,我要瞧瞧驼叔回来没有。”雨梦点头道:“哦,去勿用山,好吧。”也不问勿用山是什么地方、离这里有多远。

    陈敬龙心道:“这雨梦面对族人的时候,嬉笑玩闹,不失天真,一面对我,便温柔似水,不知是怎么回事?”心里存了老大一个疑团。

一百四十五节、连遇故人

    二人向西南而行,路上非止一日。雨梦温柔细心,衣食住行等事均都一手安排,不需陈敬龙花费半点心思。陈敬龙心无旁骛,除了赶路、休息,剩下时间便都用来修习易筋经;内力增长极快。

    等到得勿用山,只见原来被焚毁的木屋埋在积雪之中,周围除了兽足印迹,没有半点有人来过的迹象。陈敬龙知道驼叔未曾回来过,极为失望;想来想去,将附近一株大树的树干削平一块,刻上“去土城赭狮帮寻我”的字样,以待驼叔归来时,能得知自己去向;然后领着雨梦,又再下山,寻人打听土城所在,打算去寻找楚楚和齐若男。

    土城位于无极城正南方五百余里处,是无极通往朱雀的必经之路,因此虽只是个小城,却也不乏人知。

    陈敬龙以前曾打算与楚楚去无极城见识一番,后因碰上赭狮帮,救助齐若男而未能如愿,此时打听得知土城方位,不禁又勾起心思:“左右也要从无极城附近路过,不如直接去无极城看看,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当下与雨梦直奔无极城而去。

    此时已是早春时节,气候渐暖。二人越往南行,积雪越少,等到得无极城时,已是春风和睦、柳发新芽,冰雪早就消融殆尽。

    陈敬龙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如今到了守卫森严的都城,丝毫不敢大意;先在城外一个小镇上买了几块膏药贴在脸上,将脸孔遮去小半,拉得脸上肌肉扭曲、呲牙咧嘴,再看不出本来相貌,这才与雨梦进城。

    无极城不愧为轩辕第一大城,街道宽阔、人群熙攘、建筑精美、店铺林立,繁华热闹,更在玄武城之上。

    二人四处游逛,玩的不亦乐乎,真到夜幕低垂、筋疲力尽,才寻客栈休息。

    第二日早起,二人吃过早饭,坐在客堂里商议再去哪里游玩。一个店伙听二人说话,知道他们是初次来此,便指点道:“来都城一次,如果不去瞧瞧皇宫的模样,可算是白来了!”

    陈、雨二人深以为然,当即打听明白路径,出店奔皇宫而去。等到了皇宫外面,见高墙耸立、铁门紧闭,许多士兵往来巡逻把守,才知道进去不得,只能在外面看看宫门上方巍峨的城楼,略微感受一下君主的威严罢了。

    二人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都觉没什么趣味,正要离开时,却听“嗡”的一声,宫门打开稍许,匆匆走出一人。

    陈敬龙凝目看去,见那人挺胸腆肚,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左袖空空荡荡、随风飘舞,却是断了一臂;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这不是尚自高么?不错,他是什么大内侍卫副队长,在皇宫出入,正常的很!”

    一些守门的士兵拥上前去,七嘴八舌,讨好巴结道:“咦?尚队长,不穿官服外出,可是又有秘密公干么?您老总是这样忙,真是辛苦了!”“尚队长公务繁忙,那也是免不了得!大内侍卫中,尚队长能力最强,有些事情除了他老人家,别人原也办不成功,只得请他老人家出马。这就叫能者多劳了!”“尚队长有什么辛苦?他老人家智计无双,这许多事情若是落在你我头上,自然是累死也干不完,在他老人家眼里,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溜须拍马之言,滚滚如潮。

    陈敬龙离的虽远,但耳力过人,仍将众人说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暗道:“都叫他队长,看来这阴险小人升职了!”

    尚自高听着众人阿谀奉承之言,更加得意忘形,手摆腿摇,全身好似没有二两骨头,恨不能飘起来才好;过了半晌,方得意笑道:“众位兄弟过奖了!若论本事么,尚某倒也不敢妄自菲薄,虽算不得江湖第一,可也差不太多。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吃皇家饭的,本事再大那也没用,要想出人头地,关键是和顺王爷的赏识和当今圣上的器重!”

    众兵丁又纷纷奉承,称赞他是和顺王爷最器重的亲信,当今圣上的第一红人。

    陈敬龙听尚自高自吹自擂,不由哭笑不得,暗道:“这人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他在我大哥面前,如三岁孩童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居然好意思吹嘘自己是江湖第一!”又想:“听他说话,居然把和顺王爷放在皇帝前面,难道那和顺王爷比皇帝权力还大么?有机会我倒要见见那和顺王爷究竟什么模样!”

    众兵丁又吹捧一气,阿谀之言渐渐用尽,翻来覆去再没什么新花样。尚自高兴趣渐失,道:“好了,好了,我有要事在身,无暇多聊。众位,告辞了!”分开众人,向东便行。众兵丁恭声道别,目送他离开。

    陈敬龙听尚自高说有“要事”,不由好奇起来,暗道:“他有什么要事?莫非又要像当初对付大哥一样,去害别的江湖好汉么?我且跟去瞧瞧。”当即拉着雨梦,远远跟在尚自高身后走去。

    尚自高向东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集市。他在集市中缓步而行,左瞅瞅右看看,一会儿去卖荷包的小摊上翻翻,一会儿又去耍把式卖大力丹丸的场外瞧一阵,便似闲来无事,逛街一般。

    他越是如此,陈敬龙越是起疑,只想:“他明明说有要事在身,怎会来此闲逛?他这举动,分明是故作悠闲,以免有人注意到他。他要干的事,只怕很见不得人!”更是丝毫不肯放松,将他盯的紧紧。

    尚自高逛了一气,来到一处茶馆门前;转头向四下略一张望,缓步踱了进去。陈敬龙心道:“不知这茶馆有没有后门,可别一眼照顾不到,让他走了!”急忙拉着雨梦也走进茶馆。

    茶馆里摆着十多张桌子,此时有十余人分成四桌喝茶聊天,大半桌位空着。陈敬龙眼睛一扫,见尚自高独自坐在窗边的一张桌旁,正在向窗外张望;登时松了口气,暗道:“还好,没让他溜了!”拉雨梦到他身后的一张桌旁坐下。

    茶博士上前请二人点茶。陈敬龙哪懂得品茶之道?见旁边一桌坐着三人,便随手指去,应付道:“就来两杯跟他们一样的吧。”眼睛只是盯在尚自高身上。

    茶博士迟疑道:“客官,这个……那三位客官的茶,也都是不同的!”陈敬龙微愣,奇道:“是么?茶也分这许多类别?”寻思一下,道:“既然这样,便照他们三位的茶,一样来两杯,我们都尝尝吧。”茶博士纳闷道:“这样一来,可就是……可就是六杯了!”陈敬龙皱眉道:“六杯怎么了?你是怕我们喝不完,还是怕我没钱付账?”

    他脸上贴着膏药,拉的肌肉扭曲,本就有些吓人,此时皱起眉头,更显狰狞。那茶博士吓了一跳,忙道:“不……不敢……客官稍等,小的……小的这就给您泡茶去!”转身急急离去。

    不一刻,六杯茶端来。陈敬龙只顾盯着尚自高,哪有心思去喝?雨梦也不过拿起一杯,略尝一尝罢了。

    那尚自高也不叫茶,只是静静坐着看向窗外。过了许久,陈敬龙渐渐沉不住气,暗道:“莫非他真是闲来无事,来这里打发时间的?”正在纳闷,忽见尚自高转头叫道:“上茶。两杯雪顶毛尖。”茶博士答应一声,自去准备。跟着从门外进来一人,直直走向尚自高的位置。

    陈敬龙向来人张了一眼,暗自称奇:“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她!难道尚自高来这里,就是为了等她?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了?”

    进来那人,是个女子;身穿碎花长裙,手提一柄连鞘细刀;容貌甚美,只是行走时扭腰摆臀,颇显轻浮。这人也是陈敬龙的老熟人了,不是别个,正是在青龙城酒楼之中,曾与陈敬龙交过一招的“银玉姑娘”。

    尚自高起身相迎,笑道:“银玉姑娘,远来辛苦!”银玉笑道:“尚队长,劳你久等,银玉真是不好意思!”二人客套几句,相对坐下。

    银玉轻声问道:“这次王爷为什么不肯见我?”尚自高将头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近来王爷准备大事,招了不少江湖好手在府。那些草莽汉子自由自在惯了,心思难测,谁也不敢保证全都可靠。王爷怕你进府,万一被人注意到,走露了风声!”银玉点头道:“原来如此!王爷命人给我送信,让我来此与你会面,我还当王爷心思有变呢!”尚自高轻笑道:“王爷是铁了心的,无须怀疑。倒是你们那边,不会再有变故吧?”银玉刚要说话,见那茶博士端了茶来,急忙住口。

    他们说话声音极低,若是寻常人,坐的稍远便绝难听清;但陈敬龙自修习易筋经后,耳聪目明,尤其从洪家逃出后的这段时间,更是加倍用功修习,内力增长迅速,耳力也更上一层楼,已经远超常人许多,因此虽离他们数步距离,却听的一字不漏。

    陈敬龙听他们不断提到王爷,暗自寻思:“是和顺王爷么?不知道朝廷究竟有几个王爷,现在可不能断定!”又想:“朝廷的王爷招江湖汉子进府做什么?不知准备什么样的大事?为什么这银玉姑娘被人注意,就会走露风声?什么风声?这银玉姑娘的那边,究竟是哪边?”一时满肚子尽是疑问。

    等那茶博士离开,银玉压低声音,悄声道:“尚队长,我们那边也绝无问题。我这次来,就是要通知王爷,我们已经准备妥当,半个月后,必定北上。请你转告王爷,这边的事情,请他到时办妥,别误了原定的计划!”尚自高愕道:“半个月?这样急?”银玉皱眉道:“急?准备了这许多年,还算急么?要不是为等东边准备妥当,我们早就动手了!”尚自高微一沉吟,道:“也罢!虽然有些仓促,但也无妨。王爷准备的也都差不多了,再说,有我这一步暗棋,成事必定不难!请你们大人放心,这边绝误不了事!”银玉笑道:“这样最好!”

    尚自高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的更低,笑道:“我真盼事情能快些做成,到时候,我就可以天天见到你了!”说着伸出右手,按上银玉放在桌上的左手。银玉也不抽出手来,任他按着;斜目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打起我的主意来,不怕王爷杀你的头?”尚自高干笑道:“王爷倒不会管这闲事,我只怕弥总管吃醋,不肯与我干休!”

一百四十六节、跟踪失败

    银玉笑道:“那弥秃子讨厌的紧,要不是为了大事,我才懒得应付他呢!等大事成了,我便请你们王爷将他除去,然后天天只陪着你一个人,好不好呢?”尚自高喜道:“当真?”银玉伸右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扭,脸上似笑非笑,娇嗔道:“我何时骗过你来?你这小没良心的!”

    陈敬龙见他们打情骂俏起来,便不再凝神去听,随便端起杯茶来慢慢喝着,心中琢磨:“半个月后便要北上,谁要北上?这边王爷要办的事情,又是什么事情?这尚自高一向眼高于顶,不将别人瞧在眼里,可此时听他说话,却对那个弥秃子十分忌惮,不知那弥秃子又是什么人?”许多疑问纷至沓来,却又摸不着半点头脑,只是隐隐觉得,尚自高偷偷摸摸与银玉在此相会,商议事情时又都轻声细气、神神秘秘,所谋必非好事。

    银玉与尚自高又私语片刻,起身要走。尚自高拉着她手,恋恋不舍。银玉媚声笑道:“半个月之内,我必须赶回去给我们大人一个回复,时间紧迫的很,这次可没时间陪你了!馋嘴猫,放心,等大事成了,要多少时间都是有的,到时一定让你吃饱!”尚自高寻思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手掌放开。银玉提起细刀,摇摇摆摆走出茶馆。

    陈敬龙忽地想到:“这银玉处处透着古怪,不知什么来头。我若能知道她的来历,或许便能明白他们所谋划的事情!”当即凑到雨梦耳边,吩咐道:“我去盯着那女子,看她什么来历。你在这里继续喝茶,一会儿那个独臂人走时,你跟着他,看他去往哪里。千万小心,别让他发现了你!完事后回昨晚我们住的那家客栈碰头。”雨梦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这断臂人和那轻浮女子感兴趣,仍是点头答应。陈敬龙摸出枚金币放在桌上,留给雨梦付茶钱,起身匆匆走出茶馆。

    银玉走的不快,陈敬龙一出门便看到她的背影,当即远远跟住。

    银玉出了闹市,直奔无极城南门而去,等出了城,开始加快脚步,越行越急。

    离城十余里,路旁远处好大一片乱葬岗。银玉行到这里,忽地蹿下道路,快步奔去,冲进乱葬岗,转眼便没了踪影

    陈敬龙大急,顾不得再掩藏行迹,也急忙奔过去。到乱葬岗边缘展目四望,见周围没有半点人影,不由暗暗称奇:“这里虽然坟头林立,可也遮不住人视线。怎会看不见她?”走进乱葬岗,信步在坟头墓碑之间穿行,四面环视,寻找银玉。

    乱葬岗里许多旧坟被雨水冲毁,有的露出腐烂棺木,有的甚至棺木都已烂尽,直接露出白森森的骸骨;虽是下午时分,阳光明艳,此处却颇显阴森,似乎有些鬼气。

    陈敬龙寻了一会儿,不见银玉,不禁失望,心道:“她不知哪里去了,也许离开了这里,我没有看见。这里阴气太重,让人心里很不舒服,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正要抬步离去,忽听身后响起金刃破风之声,猛恶异常。陈敬龙大吃一惊,顾不得回头去看,急用力向前一纵,抽出钢刀横胸护身,这才转过身来;只觉右后肩火辣辣地抽疼,一股热流顺背而下,却是未能完全躲过偷袭,终是受了轻伤。

    面前七、八步处,站立一人,正是银玉。她此时细刀已经出鞘,持在手中,刀头上沾着些血迹;皱眉盯着陈敬龙,脸上有些惊疑之色,似对陈敬龙能躲过自己偷袭有些出乎意料。

    陈敬龙怒道:“好哇,原来你早就发现我跟踪你了!”银玉惊疑之色渐褪,笑道:“你跟踪的本领太也差劲!我若发现不了,可真成傻子了!”陈敬龙寻思一下,问道:“你刚才是躲在坟后?”银玉笑道:“不错。我一直在看着你,可惜你却全没发现!”微顿一顿,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陈敬龙道:“我是什么人无关紧要。我只想知道,你究竟什么来历,跟尚自高密谋的是什么事情?”银玉冷笑道:“你这人当真有趣!我们即是密谋,这事自然不能让旁人知道,又怎会告诉你?再说,我们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陈敬龙怒道:“你们偷偷摸摸不敢见人,所谋定非好事;既然不是好事,我便要管上一管!”银玉一脸鄙视神情,冷笑道:“看你举动,全没半点经验可言,不论你是大内侍卫,还是江湖闲人,都不过是个刚出道的雏儿罢了!你有什么能力来管我的事?”

    陈敬龙略一迟疑,沉声道:“你若当真不肯说,我只好将你擒下,想办法逼问了!”银玉点点头,将刀鞘抛开,双手紧握刀柄,森然道:“不管你是谁,既然盯上了我,那便非死不可!我本就没有时间跟你费话,动手吧!”话音未落,“呀依”一声大叫,冲上前来,细刀高举过顶,直劈而下。

    陈敬龙以前跟她交过手,知道她力量如何,心道:“我现在内力又增强不少,若是全力招架,应该能将她兵刃震的脱手!她以为我是个刚出道的雏儿,本领低微,所以才不急着逃走,而是现身想将我除掉,我若尽展实力,把她惊走可就糟了;不如藏拙,等待时机,好一举将其拿下!”当即只运一半内力,挥刀迎去。

    两刀相交,一声脆响。银玉连退三步,脸上微微变色,惊道:“好大力气!”陈敬龙向后退了两步,心中暗喜:“想不到这一段时间我内力增长如此迅速,现在只用一半内力,已经和在青龙城时用全力差不多了!”为了不使银玉惊慌逃蹿,急忙佯装站立不稳,又向后退了几步,闭住气息,将脸孔憋的通红,好像被震的受了内伤一般。

    银玉见他如此模样,登时放心,冷笑道:“原来只有这点本事!”欺身又上,连声呼喝,装若疯虎;细刀横劈坚砍,招招凶狠凌厉,显是要尽快将陈敬龙除掉。

    她出刀又快又狠,好像每一刀都是凝聚全力而发,而且没有虚招变化,刀刀简直明快。

    陈敬龙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一时手忙脚乱,心中暗惊:“这是什么刀法?怎么与我学过的全不一样?”仗着腿脚灵便,勉强躲闪,凝神去看她出刀路数。

    银玉连出十几刀,忽地停手,疑惑道:“你为什么不用斗气?”陈敬龙干笑道:“我不喜欢用,你管得着么?”

    银玉皱眉沉吟道:“不对,到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你还不肯使用斗气,太不合情理!除非……除非你根本不会斗气!”说到这里,微微一愣,随即恍然道:“原来是你!”

    陈敬龙愕道:“你认出我是谁了?”银玉笑道:“天下不会斗气、魔法,而胆敢行走江湖的,大概只有你一个了,我又怎能认不出来?青龙城酒楼那次相见,我还记忆犹新呢!”想了想,又道:“难怪我觉得你身形眼熟!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所以用膏药贴着脸,怕人认出来,是么?”

    陈敬龙并不应声,算是默认。银玉笑道:“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你,这可真是好极了!我来问你,纣老怪去哪里了?”

    陈敬龙大奇,心道:“我与大哥相识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随即想到:“她曾让林通给林正阳捎口信,自然是认得林正阳。这消息她是从林正阳那里得知的。”问道:“你问我大哥下落做什么?”

    银玉冷笑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抢夺霸主奇牌了。哼,林正阳真是没用,我让他捉拿纣老怪,他不但捉不到,居然连唯一的线索都给弄丢了!”跟着语气一转,似喜似怒,似欢悦又似娇嗔,媚声说道:“敬龙兄弟,能找到你,姐姐高兴的很!你这便告诉我,纣老怪究竟去哪里了?”一边说话,一边侧目看着陈敬龙,眼中水汪汪地,好似要滴出来一般。

    陈敬龙心中“突”地一跳,忽地感觉眼前这神秘女子娇媚无限,充满诱惑;软语撒娇,让人无法抗拒,只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哄她开心;内心深处,却隐隐觉得不妙,只想:“这是怎么回事?她这眼神、声音,似曾相识,我在哪里见过?”

    银玉见他呆立不语,便又上前两步,轻轻一扯衣领,露出雪白脖颈;娇喘细细、鼻息微微,柔声道:“傻弟弟,姐姐漂不漂亮?你只要告诉我纣老怪去了哪里,姐姐绝不会亏待你的!”说罢媚声而笑,搔首弄姿。

    她这一举可是大错特错了。陈敬龙不谐男女之事,却对男女之防看的极重,一有陌生女子靠近,本能的便起警戒之心,更何况这女子在自己面前举止放荡,轻浮挑逗?

    陈敬龙心中一震,本能的便想退避,脑中登时清醒,猛然想到:“这是媚术,我曾看蝶舞用过,难怪感觉这眼神、声音似曾相识!她这媚术水平照蝶舞可差了老大一截,只要我小心应付,便不会被她迷住。不如将计就计,把她拿下!”当即强忍退避之意,呆立不动,脸上装出痴迷神情,喃喃道:“好姐姐,你再靠我近些,我便告诉你!”

    银玉对自己的媚术极有信心,见陈敬龙神情,丝毫不疑有诈,闻言果然又上前两步,娇笑道:“你可不许骗我啊!”将衣领又扯开一些,露出一抹酥胸。

    陈敬龙见她胸膛洁白如玉,心中不由乱跳,脸上涨的发紫,头脑却仍清醒,暗自寻思:“蝶舞姑娘无需当真扯开衣服,只要用上媚术,便让人感觉她的衣服随时便会落下,那才叫真正的迷人!这银玉媚术远远不及蝶舞,也想来迷住我,真是不自量力!也罢,我装假也要装到十足,免得被她发觉,功亏一篑!”当即表情更加痴迷,手一松,钢刀掉落在地,伸开两臂,喃喃道:“你……你让我抱抱,我什么都告诉你!”

一百四十七节、尔虞我诈

    银玉见他连兵刃都丢在地上,只当他已被自己迷的神志不清,哪还有丝毫戒备之心?闻言又上前几步,轻轻靠在他胸前,抬脸喘息道:“好弟弟,快说给姐姐听吧,姐姐都急死了!”

    陈敬龙双臂环绕,将她轻轻搂住,笑道:“还是你先说说你的来历给我听吧!我也急死了!”

    银玉脸色大变,惊道:“你说什么?”陈敬龙不等她退身,两臂一齐用力,将她紧紧箍在怀里,笑道:“我是说,如果你不说清来历身份,我便不放开你!”

    银玉这才知道他并未被自己媚术迷住,方才的痴迷神情全是假装;急忙挣扎,却哪抵得过陈敬龙的力气?她手臂也被圈住,动弹不得,虽然手里有刀,却半点也派不上用场;想抬腿去顶陈敬龙胯下,可两人贴的紧紧,没有回转余地,微微屈腿,膝盖便撞上陈敬龙小腿,根本抬不起来。

    别无良策之下,只能硬拼力气。银玉挣扎半晌,直累的呼呼急喘、香汗淋漓,再看陈敬龙,面不改色,恍若无事,两条手臂直如两根铁柱一般,纹丝不动。

    她自知力量上胜不过陈敬龙,再挣扎也是无用,索性放松身体,再不扭动,媚笑道:“好弟弟,你可真会装假,姐姐这可上了你的当了!”陈敬龙不去看她,冷冷说道:“你迷不住我的,再用媚术也不过白耗精神而已!你也别跟我叫的这样亲热,我可不是你弟弟!”

    银玉见迷不住他,心中早就犯疑,此时见他说出“白耗精神”的话语,显是对媚术颇有了解,不由更是纳闷;正色问道:“陈少侠,你怎知我用的是媚术?你又怎知媚术耗人精神?”她此时已是正常说话,没有再使用媚术。

    陈敬龙笑道:“我认得一个比你高明十倍的媚术高手,所以对媚术略有所知。那人施展起媚术来,才是真的烟视媚行、动人魂魄。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那样高明的媚术都看过了,又怎会被你这点微末伎俩迷住?”

    银玉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似对有人媚术胜过自己十倍之说很不相信,却也不再多问,想了想,笑道:“你想这样抱着我到什么时候呢?”

    陈敬龙道:“你不说出身份来历,以及跟尚自高密谋的事情,我便不放你走。”银玉叹道:“你怀里舒服的紧,我很喜欢。你不肯放我,最好不过,咱们就这样耗着吧!”说完侧脸贴上陈敬龙胸膛,闭上眼睛,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陈敬龙见她如此厚颜无耻,不禁又气又急,焦躁道:“你再不肯说,我箍死了你!”两臂猛用力收紧。

    银玉被他一挤,胸中登时吸不进气来,再顾不得装模作样,急睁开眼,双臂竭力外撑,却哪撑得开?过不多久,已是脸红如血,眼神迷离,就要因窒息而晕去。

    陈敬龙略松手臂,喝道:“你说不说?”银玉一得放松,立时大口喘息,脸上血红渐褪,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就是不说,你有种便挤死我!”

    陈敬龙咬一咬牙,发狠道:“你越是不肯说,便越证明此事非同小可!我铁了心,非要知道不可,你不肯说,我便真挤死你,你当我不敢么?”微顿一顿,又道:“你若抵受不住,想要说了,便眨眨眼睛。”

    银玉愕道:“什么?”陈敬龙不再回答,力贯双臂,狠命一收;银玉鼻中“吭”的一声,脸色登时发紫;胸骨咯咯作响,似乎便要尽数断折。她在大力挤压之下,只觉五脏六腑皆痛,鲜血冲的头疼欲裂;吸不进气,更是闷的心里发慌;鼻涕眼泪似乎也被挤的无处可藏,一齐涌出;张口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陈敬龙硬起心肠,不去看她的凄惨模样,手臂又再加力,口中不停喝问:“你说不说?你说不说?”银玉脸色渐渐发黑,眼睛突起如金鱼,鼻中缓缓流出血来,跟着“咯”一声轻响,断了一根肋骨。

    陈敬龙心中暗叹:“想不到她这样有骨气,居然宁死不屈!我与她并无怨仇,总不能当真弄死了她,还是放弃吧!”正要松开手臂,却见银玉眼睛连眨,速度快极。

    陈敬龙大喜过望,松开手臂。银玉失了支撑,登进委顿在地,不住咳嗽喘息;身体擅抖,似乎随时便要晕去。

    陈敬龙怕她回复力气,再与自己相斗,俯身将她手中细刀夺过;将细刀在手中一掂,不禁暗觉好笑,心道:“我还当她力气极大,胜过寻常男人,原来却是这细刀份量颇重,不似外表看的轻巧!”

    那细刀宽只两指,看似份量颇轻,其实钢质极佳,比寻常钢刀还要重上许多。陈敬龙以前不知,只当银玉力量大,此时才知是占了刀重的便宜。须知,同一个人,全力挥舞一根一斤重的木棍,与全力挥舞一棍十斤重的铁棒,所造成的伤害自然是全不相同的。

    银玉喘息半晌,力气稍有恢复,挣扎坐起身来,手按肋下,轻声呻吟,显是断骨之处十分疼痛。

    陈敬龙喝道:“你快说来历,我便给你接骨!”银玉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好吧,我说!其实……其实我真名不叫银玉,叫做岛川……我来自……啊哟……好痛……这样坐着,压迫断骨,痛的受不住了,你……你快拉我起来!”

    陈敬龙正听的聚精会神,心中暗奇:“岛川?这名字好生古怪!轩辕族有姓岛的人么?”急于要听下文,见她呼痛,顾不得多想,将两刀并在左手,伸右手去拉她。

    银玉抬起按在肋下的手掌,伸向陈敬龙。

    陈敬龙在她手上一握,刚想用力拉扯,忽觉掌心一阵刺痛,诧异下之,连退两步,抬手来看,只见掌心一个小孔,微微渗出血迹。

    陈敬龙大惊,厉声喝问:“什么东西?”银玉笑道:“没什么,一根小针罢了,不会死人的!”说着手掌一翻,指缝间微芒闪动,正是一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原来她方才手按肋下,看似护着痛处,其实却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腰带里摸出了一枚暗器。

    陈敬龙大怒,刚要发作,却觉力气急速消失;惊道:“蝎尾针!”银玉微一错愕,随即笑道:“你倒识货!不错,正是蝎尾针。”

    陈敬龙竭力迈前一步,想要举刀给她至命一击,不料手臂微动,立即绵软,两刀一齐脱手掉落,跟着两腿一软,跌坐在地,再没力气站起;心中大悔:“尚自高曾用蝎尾针暗算大哥,我当时看的清清楚楚。这银玉与尚自高来往,有蝎尾针在手也毫不稀奇,我怎会早没想到?陈敬龙啊陈敬龙,你如此粗心大意、不知防范,死了也是活该!”

    银玉慢慢站起身来,冷笑道:“世事真是难料的紧,想不到你刚才威风八面,一转眼便成了任人宰割的可怜虫!你想活命,便告诉我纣老怪的下落,不然,哼,我一刀将你斩成两段!”俯身拾起细刀,得意之下,想要放声大笑,不料却牵动断骨,剧痛难当;笑声变成呻吟,冲口而出。

    陈敬龙脑中飞转,暗自寻思:“大哥说过,蝎尾针上沾有消魔化力粉,虽能暂时使人力气消失,但效果不能持久。我想活命,须得拖延时间,以待力气恢复!”当即黯然叹道:“就算我说了纣老怪的下落,你也绝不会放过我的,当我不知道么?我并不怕死,只是死在你手里,却不知你究竟什么来头,未免有些冤枉!也罢,我就要死了,留着纣老怪的下落也再无用处,只要你跟我说清来历,让我死的明明白白,我便都告诉你好了!”

    银玉喜道:“当真?”陈敬龙道:“事已至此,我骗你又有什么用处?这里除了坟中枯骨,再没有别人,难道怕我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么?”

    银玉微一沉吟,提起细刀,向他肩头斩去。陈敬龙无力闪躲,登被砍中,肩头鲜血长流,幸好银玉怕牵动伤处,不敢用力,这一刀不至伤到筋骨。

    陈敬龙怒道:“你想折磨我,逼我说出纣老怪下落,却是做梦!不信你再砍几刀,看我怕是不怕!”

    银玉道:“我不是折磨你,而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没了力气。刚才我被你装模作样,骗上了当,这次可得加些小心才是!”

    陈敬龙轻叹一声,道:“我若还有力气,又怎能让你轻易砍中?你现在可放心了么?”

    银玉笑道:“放心,当然放心!你就快死了,我的身份,也不怕让你知道。实不相瞒,我不是轩辕族人,我刚才跟你说我本名,其实只说了个姓,我的全名叫做岛川香,银玉不过是我在轩辕族活动时使用的假名而已。”

    陈敬龙恍然道:“难怪我觉得你说话、神气都有些古怪,原来你不是轩辕族人!你是哪一族的?”

    银玉冷笑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劫余大陆五大种族,只有轩辕族人与血族人相貌完全一样,你不知道么?我不是轩辕族人,自然是血族人了!”

    陈敬龙心中剧震,惊道:“你是血族人?你……你说半月之后,必定北上,是指血寇?”

    银玉冷笑道:“什么血寇?那是我们血族的先锋军。哼,这次可不只是先锋军那么简单了;我们血族此次要倾尽军力,挥师北上,一举将轩辕族拿下,让轩辕族亡国灭种!”说罢仰天大笑,得意非常。

    陈敬龙心跳如鼓,暗叫:“糟糕!血族要大举进犯我族,必是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朝廷不知此事,半点防备都没有,怎能抵抗?不行,我一定要活着,把这消息通知朝廷才好!”怕岛川香看出自己心思,脸上故意装出不屑神情,冷笑道:“我虽然见识短少,可也知道,血寇地小人少,实力有限的紧,跟我们轩辕泱泱大国根本无法比较。你们以卵击石,不是自取灭亡么?”

    银玉笑道:“你不只见识短少,头脑也笨的厉害!你当我与尚自高商议的是什么事?哼,有内应相助,里应外合,我们自然可以轻松灭掉轩辕,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

    陈敬龙恍如耳边响起一个霹雳,脑中嗡嗡作响,心中只叫:“大事不妙!原来尚自高是血族奸细!”

一百四十八节、奸诈蠢蛋

    银玉见陈敬龙默然不语,便道:“你已经知道我的来历了,这便告诉我纣老怪的下落吧。”陈敬龙笑道:“他的下落,就算我说了你也找不到,又何必一定要问?”银玉大怒,厉声喝道:“原来你是在戏弄老娘。小子,你找死!”举起细刀,当头便砍。

    陈敬龙大骇,想要闪躲,却苦于无力动弹,眼看寒光闪动的刀锋离自己额头已经不及两寸,情急之下,心中除求生之外,再无其它念头;猛觉一股暖流自小腹处急冲而上,腰身力气顿复;急速仰倒,向旁边一滚,间不容发的躲过细刀;待重又坐起身来,方才觉得奇怪:“咦,我怎么有力气躲闪?”微一凝神,感觉小腹处暖洋洋的一团,不由狂喜:“原来我的内力不怕消魔化力粉,并不曾被化去!”

    他以前听纣老怪说过,消魔化力粉可化人力量、魔力,只当自己的内力也会被化去,因此得知是中了蝎尾针后,一直不曾运用内力;此时才知,内力本质与魔力不同,居然不怕消魔化力粉,反过来倒是消魔化力粉受内力克制,内力到处,如汤泼雪,消魔化力粉效果立失,体力迅速恢复。

    银玉一刀砍空,脸色大变,惊道:“你力气没有消失!你……你又在装模作样,骗我上当!”

    陈敬龙急运内力在全身游走,跃起身来,哈哈大笑,朗声道:“我也没想到消魔化力粉制我不得,倒不是有意骗你!”

    银玉见他起身,吓了一跳,急退数步,与他拉开距离,奇道:“你究竟有什么古怪本领,怎会不怕消魔化力粉?”

    陈敬龙上前一步,拾起钢刀,笑道:“现在局面又转,我已不是任你宰割的可怜虫了,你还想逼问我事情么?”

    银玉沉吟片刻,猛一咬牙,森然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便绝不能让你活下去!陈敬龙,受死吧!”两手握住刀柄,慢慢举过头顶。

    陈敬龙笑道:“要打架么?你不是我对手!”

    银玉冷哼一声,道:“上次在青龙城中,人多眼杂,我怕泄露身份,不敢使用斗气,所以才饶你一命,你当我真的打不过你吗?陈敬龙,今天就让你尝尝血系斗气的厉害!”说罢咬破舌尖,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一喷出口,她脸色立时变的苍白,额头正中却浮现出一块钱币大小的血红印迹,圆圆如同膏药;印迹出现的同时,她细刀上忽地拢上一层淡淡血雾,虽不甚浓,却诡异阴森、狰狞可怖。

    陈敬龙心中凛然,暗道:“这是什么技法,怎地如此古怪?”不敢轻视,忙凝神以待。

    银玉猛吸口气,喝道:“吃我一刀!”疾冲上前,挥刀直劈而下。

    陈敬龙有心试试她这古怪斗气有何威力,不躲不闪,运起五成内力,举刀迎上。

    “噗”一声响,两刀相交,声音如击败革。陈敬龙只觉自己刀身撞上一片粘稠之物,刚力被迅速化解,无法传到对方刀上;惊奇之下,想要收刀再出,不料钢刀竟似被那血雾缠住,一时收不回来。

    银玉全身一震,轻呼出声,微微躬身,显是陈敬龙的力道对她并非全无影响,震荡之下,她折断的肋骨互撞,所以疼痛;但她毫不停顿,猛吸口气,细刀用力外摆。陈敬龙钢刀受血雾纠缠,挣脱不开,随着细刀荡向一旁。

    银玉手臂微抖,血雾的缠力忽地消失,刀头一转,斩向陈敬龙脖颈。陈敬龙此时钢刀荡在一旁,急切间收不回来,无法招架;眼见对方挥刀斩来,急忙上身后仰,同时右足踢出,脚尖点向对方小腹。

    细刀在陈敬龙颈前划过,猛地一沉一拖,在他左胸切出一条长长的伤口。银玉一招得手,见对方脚尖离自己小腹已经不远,顾不得加重刀上力道,急急后跃闪避。她这一番剧烈动作,断骨处疼痛难忍,退避之后,一时无力再出招追击;手按肋下,喘息不已。

    陈敬龙直起身来,左胸伤处微觉麻痒,急低头去看,见伤口虽长,却不甚深,本无大碍,可此时鲜血狂涌,流个不住,竟比更重一倍的伤势出血还多,不禁骇然。

    银玉见他脸上变色,喘息笑道:“我的血系斗气,可将你体内血液引了出来,出血量在正常伤口出血的五倍以上。你再中我几刀,即使不伤要害,也要流干血血液,变成一具干尸了!”

    陈敬龙怒道:“就算我变成干尸,也要先杀了你!”急运内力在伤口周围急转,麻痒之感渐消,再看伤口,血流减缓,已与正常伤处无异;这一下可是喜出望外,大笑道:“哈哈,看来我不会成干尸的!”

    银玉方才见蝎尾针奈何他不得,已经十分惊奇,此时又见血系斗气对他无效,不禁骇异莫名,喃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你什么都不怕,还是人么?”

    陈敬龙笑道:“区区血系斗气,雕虫小技而已,算得什么?方才我不知血系斗气的特性,让你占了便宜,现在我知道了,咱们再来打过!”向前跃起,将内力运到十足,一招“瀑落千丈”,钢刀当头直劈。

    银玉见他刀来如电,威猛迅疾,不敢抵挡,急跨步闪开。陈敬龙一刀劈空,紧跟着踏上一步,右手微扭,刀身放平;左手按住刀背,一招“顺水推舟”,将刀头推向银玉肋下。

    银玉见他变招奇快,再也躲闪不及,只得咬紧牙关,竭力挥刀去挡。

    眼看两刀就要相交,陈敬龙脑中忽然闪电般转过一个念头:“洪断山一击七重力,层层叠叠,难以抵挡。我难道不能也多发几重力么?”

    两刀相撞,陈敬龙不等前力衰竭,急吸口气,又一波内力涌上。

    银玉细刀与钢刀一触,只觉对方力道奇大,自己手臂剧震,几乎握不住刀柄,心中暗叫:“我又上当了,原来这小子力量如此之大,方才有所隐藏!”仗着血系斗气的粘稠特性,勉强化解;刚想松口气,忽觉对方刀上又一股大力涌来,如海中波浪,前浪方消,后浪已至;再想抵挡,已是力所不及。

    “忽”“咯”“咯”“哇”四声几乎同时响起。“忽”的一声,是银玉握不住刀柄,细刀脱手飞出,去势极猛,带起风声;“咯”“咯”两声,是银玉右臂在大力冲击之下,两处骨头齐断,发出脆响;“哇”的一声,却是大力传至躯干,伤及内腑,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陈敬龙万没想到自己又运一波内力,竟会有如此威力;一时愣在当地,惊喜交集,恍然如在梦中,竟忘记趁势追击,继续出招。

    银玉左手按胸,右臂软软垂下,身形不住摇晃,哑声苦笑道:“好小子,看你外表老实,想不到竟如此奸诈!我……我一向自负机警,却连连上你恶当,真是不甘心!”

    陈敬龙有生以来,第一次听人说自己“奸诈”,一时哭笑不得,竟不知如何反驳才好。

    银玉沉默片刻,额上血印慢慢消失,沉声道:“我现在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你要杀我,便请动手吧!”

    陈敬龙道:“我不杀你。”银玉奇道:“难道你肯放我走?”陈敬龙摇头道:“不能放!”银玉愕道:“你又不杀我,又不放我,究竟要把我怎样?”陈敬龙道:“我要把血族即将大举来犯的消息通知朝廷,你跟着我去做个证人吧!”

    银玉微一错愕,满脸疑惑,侧目而视,对陈敬龙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

    陈敬龙愣道:“你看什么?”银玉皱眉道:“我想看清楚,你究竟是个心机深沉的狡诈之徒,还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蠢蛋!”陈敬龙愕道:“我怎么蠢了?”

    银玉冷笑道:“以你的身份,若不是蠢的不可救药,又怎会打起通知朝廷的念头?”陈敬龙正色道:“我是轩辕族人,自当以轩辕族安危为重……”银玉冷笑打断道:“你是轩辕族人不假,但别忘了,你是轩辕朝廷的通缉要犯。朝廷正要捉你,你却主动送上门去,自投罗网,不是蠢蛋是什么?”

    陈敬龙一时无语,想了半天,方道:“为了全族安危,我个人的生死也就……也就顾不得了!”银玉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大义凛然的英雄,可惜太蠢!”陈敬龙怒道:“又怎么蠢了?”

    银玉笑道:“你通风报信,朝廷却不相信,你只不过是白白送死,怎么不蠢?”陈敬龙急道:“如此重要的大事,朝廷怎能不信?”银玉冷笑道:“你是朝廷的高官么?你是皇亲国戚么?你不过是个普通江湖少年罢了,人微言轻,谁能轻易信你?”

    陈敬龙沉吟道:“有你作证,朝廷自然会信的!”银玉又是哈哈大笑,指着陈敬龙,连道:“蠢蛋!蠢蛋!”陈敬龙怒道:“我又怎么蠢了?”银玉笑道:“我去作证?我为什么给你作证?从外表来看,我与轩辕族人完全一样。你捉个寻常轩辕女子去证明血族就要入侵,有谁会信?”陈敬龙急道:“你会血系斗气,分明是个血族女子。我捉到血族奸细,朝廷怎能不信?”银玉道:“我不施展血系斗气,便没人能证明我是血族人。施不施展血系斗气,全在我自己,别人可勉强不来!”陈敬龙哑口无言,暗自掂掇,银玉说的不无道理,自己去给朝廷报信,只怕真的只是白白送死;心中颇为踌躇。

一百四十九节、饶敌一命

    银玉见陈敬龙沉默不语,面现难色,便道:“陈兄弟,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咱们两次相逢,两次相斗,也算缘份不浅!姐姐有一句话想要劝你,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敬龙道:“血族是我轩辕族的仇敌,你我立场不同,注定不能成为朋友,姐姐兄弟的称呼,还是免了吧!有什么话,说来听听。”

    银玉道:“陈少侠,世事无绝对,你说咱们注定不能成为朋友,那也未必。我要劝你的话,正是为你前途着想。你现在受朝廷通缉,又被神木教散布流言,为江湖人所不耻,在轩辕族已无立足之处,何不投奔我血族,求个安身立命之所?大战在即,我血族正急需武勇之士,以你的本领,不难混出个名堂,成为人上之人,不是远远好过在轩辕族奔波躲藏、亡命江湖……”

    陈敬龙怒声打断道:“不必再说了!你想我背叛本族,去帮你们血族屠杀我轩辕同胞么?我陈敬龙虽然受人诬蔑,声名狼藉,但自问平生不曾做过愧对良心之事。要我作卖国投敌的狗贼,绝无可能!”

    银玉见他神情坚定,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叹道:“我言尽于此,你再想一想吧!”寻思一下,又道:“你留下我,也无用处,不如放我走吧!”

    陈敬龙沉吟道:“你是血族奸细,意欲不利我轩辕族,我放你走,岂不是纵敌为患?”银玉惊道:“你要杀我么?”

    陈敬龙颇为踌躇,心知对敌不该心软,理应将之除去,但眼见她脸色苍白、右臂软垂、躬腰曲背、嘴角带血,神情孤凄无助、楚楚可怜,要上前杀她,也确是下不去手;一时拿不定主意,沉吟不语。

    他虽知血寇是轩辕族的仇敌,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血寇恶行,因此对其虽有戒备厌恶之心,恨意却还不足,又觉对一个已无反抗之力的女子下毒手,不是好汉所为,因此迟疑。

    银玉察言观色,知道他下不了狠心,便又轻声呻吟,加倍装出可怜神情,叹道:“陈少侠,你要杀我,便请快些动手!我身受重伤,却不得医治,这样耗下去,痛也要痛死了;你如此折磨一个娇弱女子,算什么英雄?”

    陈敬龙听她一说,更生恻隐之心,迟疑道:“我若不杀你,你还会做出不利我轩辕族的事情么?”

    银玉苦笑道:“我能做什么事情?以前我只是往来于两族之间,传送消息,可没有伤害过一个轩辕族人。如今我杀不了你,身份不免被你泄漏出去,为江湖人得知,以后我是再也不敢来轩辕族了。至于不日两族对阵,决战沙场,又非银玉所长,那也是插不上手的!”

    陈敬龙点点头,咬一咬牙,沉声道:“血族许多人,杀你一个,也不过九牛去一毛,无关轻重。也罢,我就放你一马,这次饶你不杀!咱们话说在头里,你若再敢到我轩辕族来,被我撞上,可非杀你不可了!”

    银玉大喜,道:“陈少侠,多谢!如果有朝一日,你在轩辕族走投无路,不妨到我们血族去。我念你不杀之恩,必定……”

    陈敬龙怒道:“你啰嗦什么?要走便快走,别等我反悔,不肯饶你!”

    银玉不敢再说,低下头去,慢慢走向乱葬岗外。陈敬龙忽地心中一动,喝道:“且慢!”银玉转回身来,慌道:“怎么?你……你反悔了?”陈敬龙道:“那倒不是。我是想问你讨些消魔化力粉的解药。”其实他也不知消魔化力粉有没有解药,只不过试探一问罢了。

    银玉愕道:“你又不怕消魔化力粉,要解药做什么?”陈敬龙听她回答,知道确有解药,便道:“我虽然不怕,却无法救得别人。那蝎尾针细如牛毛,防不胜防,难保以后不会有的我朋友吃它大亏;我还是随身备些解药的好!”

    银玉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个小小瓷瓶放在地上,道:“将这瓶中药粉服下一些,消魔化力粉的药性立解。”陈敬龙道:“多谢了!你这便走吧。”银玉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陈敬龙看她步履蹒跚,慢慢走远,心中暗叹:“我放走血族奸细,真不知是对是错!”过去将瓷瓶捡起,打开一看,见里面半瓶绿色粉末,收好放进怀里;想了想,又去将银玉遗落的细刀找到,连刀鞘一并拿了,暗道:“这细刀份量介于寻常刀剑与大环刀之间,若是齐若男使用,即可以增加威猛刀招的威力,又不至因膂力稍弱而用不动,真是再适合不过。等见到他时,送了给他。”想想再无别事,便出了乱丧岗,顺来路而回,心中寻思:“不知雨梦跟踪尚自高,怎么样了?”忽地想到:“我跟踪银玉,自以为人家不曾觉察,哪知人早就发现了;雨梦跟踪的本领未必比我高明,尚自高颇有机智,又怎能发现不了?不好,雨梦有危险!”想到这里,登时心焦如火,急忙发足狂奔,尽全力赶回城去;至于路上行人的惊诧目光,却顾不得了。

    等进了城,不知到哪里寻雨梦去,只得先回事先约好碰头的客栈瞧瞧再说。

    离得老远,便见一个人白裙如雪、身背铁弓,立在客栈门前左顾右盼;不是雨梦是谁?

    陈敬龙见她安然无恙,不禁大喜若狂,疾奔过去,叫道:“雨梦,你没事么?”雨梦喜道:“陈哥哥,你回来了!”迎到跟前,忽地愣道:“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急忙查看他身上各处伤口。

    陈敬龙笑道:“没事,都是皮肉之伤,不碍事的。你回来多久了?”雨梦道:“回来好久了,见你始终不来,可把我急坏了!你……你跟人动手来着?”陈敬龙顾不得述说自己的事情,急问:“你跟踪那独臂人,没被他发觉么?”雨梦道:“没有,顺利的很。他去了……”陈敬龙忙道:“咱们寻个安静地方再说。”拉着雨梦走进客栈,要了最僻静的一间房。

    二人在房中相对而坐,陈敬龙道:“现在说吧,他去了哪里?”雨梦道:“你离去后不久,那独臂人便也离开。我远远跟着他,看他进了好大一座府邸的后门。我寻人打听得知,那是和顺王爷府。”

    陈敬龙喃喃道:“果然!如此看来,他们所说的王爷,便是和顺王爷无疑了!”雨梦纳闷道:“陈哥哥,那独臂人是谁?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和顺王爷又是谁?”陈敬龙忙将尚自高身份、自己追踪银玉的过程、逼她说出来历等事说明。

    等他说完,雨梦脸上微微变色,惊道:“如此说来,不日血族进犯,战争不可避免了?”陈敬龙沉吟道:“恐怕是免不了的!”

    雨梦皱眉寻思一会儿,问道:“陈哥哥,以你之见,两族大战,最后哪族能赢?”陈敬龙立起来,在室内缓缓踱步,思索半晌,道:“朝廷现在还不知血族即将入侵的消息,一旦打起来,以无备敌有备,仓促应战,岂能不败?”

    雨梦见他眉头紧锁,满脸忧色,忙开解道:“陈哥哥,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轩辕族地广人多,绝非小小血族可比。血族早期或许能占些出其不意的便宜,但时间稍久,两族对峙,拼起实力,血族还是非败不可!”

    陈敬龙道:“我最担心的,倒不是血族正面入侵,而是轩辕族内部的奸细!尚自高是血族奸细无疑,若只他自己,倒也不至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可怕的是,他背后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和顺王爷。听尚自高与银玉的谈话,和顺王爷分明要有所举动,与血族入侵相应合。朝廷毫无准备,被人里应外合、内外夹攻,必定难以支持。一旦朝廷垮掉,轩辕族纵有无数义勇之士,但群龙无首,也终究是一盘散沙,如何能与血族大军相抗?”微一停顿,又叹道:“我居然忘记逼问银玉,她们所说的王爷究竟在准备什么大事,真是糊涂!”

    雨梦道:“现在想起这事,也还不迟。那银玉被你打成重伤,行走缓慢,现在必定不曾走远。咱们立即去追,兴许能追得上!”

    陈敬龙喜道:“不错!咱们快去追赶,逼问她和顺王爷的阴谋!”说着走向门口。雨梦忙立起身,跟在他身后。

    陈敬龙伸手正要打开房门,却听外面客堂里“稀里哗啦”一阵大响,似是倒了许多东西,跟着听一人喝问:“你说是不说?”接着是那店小二的声音,颤颤巍巍,显是惊惧已极,说道:“我说,我说!背着弓箭的白裙女子在走廊尽头右侧的那间房里。”

    陈敬龙一惊,愣道:“找咱们的?是谁?”“背着弓箭的白裙女子”自然是指雨梦,而“走廊尽头右侧的房间”正是陈敬龙与雨梦现在所处之地。

    他话刚问出口,又听外面“砰”的一声,同时店小二长声哭叫,似是被人打了一记,跟着脚步纷杂,许多人快步向陈、雨二人房间走来。

    雨梦惊道:“来人似敌非友,陈哥哥,快离门远些!”陈敬龙急忙向后跃开。

    刚刚站稳,只听一声大响,房门被人大力踢开;门外站着十余名彪形大汉。当先一人朗声笑道:“美人,你跟踪我许久,究竟有何岂图?你这同伴,又是什么人?”

    那人一袭白袍,左袖空荡荡贴身垂落;挺胸腆肚,神情洋洋自得;正是尚自高。

一百五十节、突袭失手

    陈敬龙惊道:“是你?”

    尚自高笑道:“有什么奇怪?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跟踪我,却不知,我早就发觉了。我之所以不曾对她动手,正是要等她与同伴会面,好一网打尽!我进了王府,随即安排人出来跟着她,直到这客栈。嘿嘿,小美人,你可没料到吧?”说完摇头晃脑,长声大笑,得意非常。

    雨梦怒道:“你跟我说话最好规矩一些,不许小美人、小美人的乱叫!”尚自高大笑道:“怎么,这样叫你不喜欢么?难道要我叫你小丑人不成?哈哈,见了你这样的美人,想让我规矩可就难了!”

    雨梦大怒,取下铁弓,搭上羽箭,喝道:“我一箭射烂你嘴巴,看你还能不能胡说八道!”说着就要开弓。陈敬龙低声喝止:“不要轻举妄动!他既然敢来,定是有所准备,咱们不能莽撞行事!”雨梦微一踌躇,垂下铁弓,退到陈敬龙身后。

    尚自高点头道:“你这汉子,倒有些头脑!你们老老实实的,还能多活一会儿,如果当真打将起来,嘿嘿,只怕转眼间就要变成肉泥了!”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喝道:“你们打开窗户看看!”

    雨梦跃到窗前,直接抓破窗纸向外一张,回转头来,脸上变色道:“不好,外面……外面好多人!”

    尚自高冷笑道:“我带了二百名王府侍卫,将这客栈围的水泄不通。你们若敢轻举妄动,我一声令下,二百人齐冲进来,你们两个固然要被砍为齑粉,只怕连这小小客栈都要被踏为平地了!”

    陈敬龙皱眉道:“既然你赢定了,为何还不动手?”尚自高道:“动手不必着急;我要先弄清楚,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跟踪我。总得知道你们的来头,我才好打算,是将你们立斩当场,还是活捉回去。”

    陈敬龙寻思一下,道:“我们只不过是两个江湖闲人,跟踪你也只是无聊之举,并没有任何企图。”尚自高仰天打个哈哈,冷笑道:“你说这话骗鬼么?当我是三岁孩子不是?”

    陈敬龙道:“我说的是实情,信不信由你。”

    尚自高沉吟不语,盯着陈敬龙上上下下打量半晌,忽道:“你把脸上膏药揭开,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我怎么觉得你身形这样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敬龙心中微震,暗道:“当然见过!你暗算我大哥时,不就是被我给惊走的么?”忽地灵机一动,放声笑道:“你终于认出我了!哈哈,尚队长,兄弟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居然当真了!闹得如此兴师动众,王爷要是怪罪下来,兄弟可真就担当不起!尚兄,咱们这就回去吧,别让王爷知道才好!”说着慢慢走向门口。

    尚自高奇道:“你也是王爷的人?是谁?是……是李兄弟?不对……是……是……”眼见此人身形眼熟,说是熟人,并不奇怪,但却又想不起究竟是谁,一时满腹狐疑;皱眉苦思之下,居然不曾留意陈敬龙正缓缓靠近。

    陈敬龙笑道:“尚兄,你怎么记性这样坏?咱们天天见面,你看我身形,居然想不起我是谁?”口中说着,脚下又缓缓踏前两步,离尚自高已经不过六、七步的距离。

    尚自高忽地警觉,喝道:“站住,不许再往前来!”陈敬龙低喝一声,脚下猛一用力,蹿上前去,顺手从腰间抽出刀来,斩向尚自高颈间。

    尚自高反应极快,一见他上前,立即纵身后退;仓促之间,却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有别人。他这一纵,后背正撞在身后一个彪形大汉的怀里;二人一齐滚倒。

    陈敬龙跨前一步,正要挥刀再斩,尚自高身旁两人一齐抽出长剑,向陈敬龙刺来。陈敬龙见他二人剑上光晕一红一黄,都不十分浓重,暗道:“这些王府侍卫的本领,也不见得比神木教绿旗教众更高。我如今内力更胜从前,又岂是你们所能抵挡?”当即将内力运到十足,连出两刀,将两剑挡开。

    那两人果然当不得陈敬龙的力道,两剑与钢刀相撞,用火系斗气的汉子脱口一声惊呼,长剑斜飞出手,在另一人的大腿上一斩,跌落在地;用土系斗气的汉子连退两步,脸上涨的通红,长剑虽未脱手,但手臂酸软垂落,一时无力再出招进攻。

    他们此时身处走廊之中,地方本就狭窄;离陈敬龙最近的两人齐被震退,将身后众人挡住;众侍卫虽有出手攻击陈敬龙之心,却一时不得近身之路。

    陈敬龙见暂时无人阻拦,心中大喜,又挥刀向尚自高颈间斩去。他并不是要杀尚自高,而是想将其制住,以保自己与雨梦安全离开,因此这一刀并未运上内力,只想在刀锋贴上对方脖子时,便即收住。

    尚自高虽不及起身,但趁着陈敬龙挡开两剑,稍一耽搁的工夫,已经从怀中摸出匕首,此时见陈敬龙挥刀斩来,忙举匕首招架。陈敬龙不与他匕首相碰,手臂微抖,刀头斜转,“刷”地砍中他右肩。

    尚自高肩头受伤,手臂一软,向下沉落。陈敬龙手腕急转,刀尖指向他咽喉。

    眼看尚自高挡无可挡,与他一齐滚倒的大汉忽地低吼一声,猛伸出手,抓向刀头。

    血光乍现,钢刀将那大汉手掌穿透,刀尖直从手背上透出;他却咬紧牙关,死死握住刀头不放。便在这钢刀稍顿的瞬间,尚自高手臂急挥,匕首上银光闪烁,斩上刀身。

    “叮”一声脆响,钢刀拦腰断为两截。陈敬龙心中大叫:“糟糕!我不运内力,真是大错特错了!”

    金系斗气锐利非常,最擅断人兵刃;尚自高修为虽远不及欧阳啸、欧阳莫邪父子,但斩断个寻常刀剑还不成问题。陈敬龙若将内力灌注刀身,抵消斗气伤害,尚自高自然无法斩断钢刀,但陈敬龙未运内力,只凭钢刀自身硬度去抵抗金系斗气,自然是非断不可了。

    此时被震退的两人已经让开,另两人挤上前来,挥舞兵刃击向陈敬龙,又有一人跃到尚自高身前,舞刀守护。幸好走廊狭窄,众侍卫难以一涌而上,才没有形成围攻局面。

    陈敬龙知道擒拿尚自高作为人质之举再难成功,心中不由暗叹,况且钢刀只剩半截,难以发挥招式威力,打斗起来大是吃亏;只得向后连跃,退回房中。

    一名侍卫不依不饶,追上前来,挺剑当胸便刺。陈敬龙正要举断刀招架,却听雨梦在身后叫道:“快让开!”陈敬龙不及思索,急侧身闪向一旁。

    弓弦响处,一支紫光萦绕的羽箭贴他身旁擦过,直射那侍卫,正中胸膛。那侍卫闷哼一声,胸口登时添了一个手腕粗细的透明窟窿。羽箭穿过那人身体,去势不衰,“夺”一声钉入砖墙,箭身没去大半,露在外面的箭尾不足两寸。

    那中箭侍卫伤口处一片漆黑,似被雷电击焦了一般,居然没有血液流出。因羽箭穿胸而过的速度太快,他还不及死去;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又抬头看向雨梦,满脸惊惧之色,嘶声道:“好……厉害……”说完这三个字,方才向前扑倒,再不动弹。伤处焦结的血脉在尸体与地面撞击时受到震荡裂开,鲜血狂涌而出,眨眼间流了一地。

    众侍卫见一箭竟有如许之威,无不骇然失色;一齐僵住,再无敢入房追击之人。

    守在尚自高身前的侍卫正对房门,羽箭是紧贴他颈边飞过,将他脖子擦去一块油皮。那侍卫回头看看墙上箭尾,再转头看看房中血流满地的尸体,手抚脖颈,脸上血色霎时褪尽,苍白如纸,额头豆大汗珠滚滚而下。

    雨梦又抽支羽箭搭在弦上,张弓对准门口,厉声喝道:“谁敢再来,这便是榜样!”跟着转对陈敬龙低声道:“陈哥哥,咱们冲出去吧!”

    那守护尚自高之人见箭头指来,更是吓的面无人色、两股皆颤,但却咬牙不肯闪开,只将钢刀舞的如风车一般护在身前,不敢稍停一停。

    陈敬龙知道事已至此,除硬拼一途,再无别路;微一寻思,将半截断刀丢开,回身去床上拿过银玉那柄细刀,低声对雨梦道:“你跟紧我,千万小心!”他见过雨梦出手,知道她虽会近战,却不及自己厉害,因此叮嘱一句;说完了话,拔刀出鞘,正要向门外冲去,却听尚自高大叫:“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陈敬龙冷道:“今日情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还有什么话好讲?”尚自高慢慢站起身来,略一沉吟,道:“这位姑娘虽然弓箭厉害,但总不能将我们二百余人尽数射死;就算她有那体力,却也没那许多箭支不是?你们要硬闯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陈敬龙怒道:“你吓我么?哼,二百余人,不知是不是都敢以性命相搏呢!”尚自高拍拍那正在舞刀的侍卫肩头,吩咐道:“你退下吧。”那人松了口气,缓缓收住刀势,退到门旁墙壁后面。

    尚自高对陈敬龙道:“你可知他为何冒着被利箭穿胸的危险,死守在我身前,不肯退开?”又一指倒在地上,正握着被钢刀刺穿的手掌低声呻吟的侍卫,道:“你又知道,他为何宁可弃去一手,也要救我?”

    陈敬龙朗声道:“这两位兄台重义轻生,我很佩服!”尚自高笑道:“你错了,他们不是因义气而如此,却是严规所在,不得不为!”陈敬龙愕道:“什么严规?”尚自高道:“王爷有令:临敌退缩,以至头领遇难者,杀无赦;临阵惧敌,而至任务未能完成者,杀无赦!我若死了,他们一样非死不可,所以才不得不拼命救我!”微顿一顿,又道:“现在你可知道了吧?二百余人,未必都不怕死,但要当真动起手来,他们却绝对不敢退缩!二百余人拼死拥上,你们还能活命么?”

    陈敬龙知道他所说不假,微一沉吟,奇道:“既然你有必胜把握,只管下令让外面的人冲进来,将我二人杀了便是,又何必跟我说这许多?”

    尚自高迟疑半晌,苦笑道:“我若不是有所顾忌,又何必跟你费话?这位兄台,咱们可不可以不动刀兵,坐下和和气气的谈上几句?”

    他初来之时,气势汹汹,敌意显然,此时被陈敬龙所伤,更有一个手下死于非命,却不发怒,反倒气焰收敛,温言相商,要坐下和和气气的谈话,这一着真是大出陈、雨二人意外。二人面面相觑,都是满腹狐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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