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净尘传说TXT下载净尘传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净尘传说全文阅读

作者:千载飞花     净尘传说txt下载     净尘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五十一、皆大欢喜

    尚自高见他二人不语,寻思一下,转对众侍卫吩咐道:“你们出去等我。半个时辰之后,如果我还不曾出去,你们便冲进来,将他二人杀掉;如果他们擒我为质,妄想脱出包围,不必理我死活,格杀勿论!”众侍卫答应一声,施礼退去。

    尚自高待众侍卫走后,问陈、雨二人道:“我命手下离开,孤身与你们相对,可算是极有诚意吧?咱们可以谈谈了么?”

    陈敬龙见眼前己方两人,对方却只一个,也不怕他玩出什么花样,便点头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尚自高缓步踱进房中,在靠墙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笑道:“咱们坐下慢慢谈吧。”陈、雨二人对视一眼,搬过椅子,与他相对而坐。陈敬龙问道:“你究竟想谈什么?”

    尚自高拱手笑道:“这位兄台,胆大艺高,必非无名之辈;不知如何称呼?”陈敬龙不耐烦道:“你与我是敌非友,客套个什么劲儿?要谈什么,便快说正题,哪来这许多废话?”

    尚自高干笑两声,道:“兄台快人快语,爽快,爽快!”略一迟疑,皱眉沉声道:“既然如此,尚某也就不再兜圈子了。请问兄台,你手中这把刀,从何而来?它原来的主人,现在何处?”

    陈敬龙微愣,低头看向手里细刀,心中豁然明白:“难怪他忽然转变态度!他与银玉有染,自然认得这把细刀。原来他是担心银玉的安危,所以才与我谈话,想要探听银玉情况!”当下也不隐瞒,答道:“我与那银玉又没什么交情,她自然不会送东西给我。这把刀既然在我手里,自然是我将她打败,夺过来的。”

    尚自高脸色紧张,急道:“你……跟她动过手?”陈敬龙笑道:“你不见我身上这些伤口么?要不是与她打起来,我又怎会受伤?”

    尚自高大急,颤声问道:“她怎么样?是受了伤,还是……还是死了?”眼睛紧紧盯在陈敬龙脸上,等他回答;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陈敬龙心中忽动,暗道:“看他神情,银玉在他心中颇有份量。我不妨诈他一诈,或许能扭转局面,于绝境中逃出生天!”当即皱起眉头,佯装愤怒道:“哼,她将我伤成这样,我又岂能饶她?她对我下手狠毒,我便比她更狠十倍!”

    尚自高全身剧震,脸色铁青,嘶声道:“你把她……把她……杀了?”说这话时,胸口急剧起伏,右手紧紧握拳,似乎便要出手殴击陈敬龙一般。

    陈敬龙见他如此,更确定银玉在他心中的份量,暗中盘算脱身之策;笑道:“杀是没有杀,不过,打断几根骨头却是免不了的!”

    尚自高猛松口气,喃喃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定一定神,又问:“她现在何处?没有生命危险吧?”

    陈敬龙笑道:“你放心,她现在死不了!”顿了一顿,迟疑道:“不过……明天就很难说了!”尚自高又是一惊,急问:“怎么?”陈敬龙道:“我有许多话要问她,所以暂时没有杀她,而是把她交给了我一个朋友看管。我交待我那朋友,如果明天我不去与他相会,便是出了意外,到时他只管将银玉杀了,给我陪葬就是!”

    尚自高侧目而视,怀疑道:“此话当真?”陈敬龙心中微凛,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淡淡笑道:“你不相信我将她擒住了?”从怀里摸出那个装着消魔化力粉解药的小瓷瓶递出,问道:“你跟她熟的很,想必也认得这个东西吧?”

    尚自高接过瓷瓶仔细一看,缓缓点头,喃喃道:“这是我送给她的,我又怎会不认得?”

    陈敬龙笑道:“你认得就好!她若不是落在我的手里,她的东西又怎会被我得来?”

    尚自高缓缓点头,将瓷瓶递还陈敬龙;低头思索一会儿,忽道:“那也未必!你能将她细刀夺来,自然也能夺到她身上其它物品。身外之物,被人夺去也不稀奇,可不能证明她确实被你擒住!”

    陈敬龙微一寻思,叹道:“身外之物,确是无法证明。唉,看来我今天是难出包围了!只可惜了岛川香这样一个美女,年纪轻轻、如花似玉,却就要给人陪葬了!”

    尚自高惊道:“你叫她什么?”陈敬龙冷笑道:“她真名不是叫岛川香么?哈,我若不是严刑拷打,逼问于她,可还真不知道呢!”

    尚自高脸色微变,愣了半晌,轻叹口气,颓然道:“原来……她真的落在你的手里了!”

    岛川是血族姓氏,轩辕族中绝无此姓。岛川香在轩辕族活动时,一直使用假名“银玉”,就是怕泄漏身份,惹得轩辕族人追杀;这姓氏对她来说,是一个关系生死的大秘密,若非受逼不过、万不得已,绝不会说给外人知道。

    尚自高见陈敬龙知道岛川香的本名,只当他确是对岛川香使用酷刑,逼问出来的;既然可以用刑,自然是将其擒住了,这一点毋庸置疑;因此对岛川香落入陈敬龙掌握之事再不怀疑。他又哪会想到,当时岛川香是把陈敬龙当成了必死之人,再无防范之心,因此不隐瞒他,说出自己本名的?

    陈敬龙见尚自高再不怀疑,便道:“如今你要问的话已经问过,我可就要动手了!既然必死,我也要先让你死在头里!”说着细刀轻摆,便要起身。

    尚自高忙道:“且慢!我还有话!”陈敬龙佯装不耐烦道:“哪来这许多话?你我都是快死的人了,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处?”尚自高道:“那也未必!或许……或许咱们可以打个商量,和和气气解决事情,这样大家就都不用死了!”

    陈敬龙大喜,暗道:“他果然很在乎银玉的生死,这一票算是压对了!”脸上神情却冷冰冰的,皱眉道:“事到如今,还有商量的余地么?”尚自高赔笑说道:“很有,很有!你我之间又没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何必非要斗个死去活来?”

    陈敬龙迟疑片刻,点头道:“好吧,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尚自高道:“咱们不妨做个交易。我一会儿自带手下离开,再不与你们为难;你们见到你那朋友时,立即将银玉释放,行么?”

    陈敬龙沉吟道:“这么简单?”尚自高苦笑道:“不然还能怎样?我宁可冒生命危险,孤身与你们相处,只为打听银玉的情况,可见她在我心中份量。只要她能安全,我自己的性命都不算什么,何况其它事情?你们是江湖侠士也好,是皇上派来的眼线也罢,我都不在乎,只求银玉能够平平安安!”

    陈敬龙奇道:“她对你当真如此重要?”

    尚自高沉默半晌,黯然叹道:“我若不是很在乎她,又怎会为她而背叛皇上,暗地投靠和顺王爷?唉,她只是想利用我,对我没有半点真情,我心里清清楚楚,可是……可是我就是心甘情愿为她做一切事情;只要她能开心,我就算被人斩为肉泥那也没什么要紧!我做了民族败类,注定将来要受万人唾骂,遗臭万年,我心里也很清楚;可是,能时常见到她,跟她说说话,就算明知她不是真心待我,我也……也一样开心!”他越说慢,声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直如梦呓一般;眼中神色又是痛苦,又是快乐,又似乎含着几分期望和担忧。

    陈敬龙对这个狂妄自大、卑鄙无耻的小人一直极为厌恶,待得知他背叛本族,去做血族奸细后,更是增加了许多恨意;此时听他说出这番话,再看他的神情,恨意虽然不减,厌恶之情却不知不觉淡了,转倒生出几分怜悯之心;暗道:“他爱银玉,已经到了疯狂而不分善恶的境地;可却又明知对方只是利用自己,并没有对自己当真动情。这其中的痛苦滋味,只怕外人难以体会!看他总是一付洋洋自得的神情,哪知竟是个如此可怜之人!”

    尚自高沉默一会儿,心情稍有平复,笑道:“现在你们可知道了吧?我做的一切,只为银玉一人;至于和顺王爷的大事是否成功、你们究竟是否会影响到王爷的大事,在我心里,都不及银玉的一个小指头重要!我是真心实意与你们商量,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陈敬龙见他方才真情流露,不似做假,便不再担心他有什么阴谋;当即笑道:“尚队长说的不错,你我之间又没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何必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就按你说的办!我二人留得性命,你也能再见到银玉姑娘,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尚自高大喜,欢声笑道:“好,好,就是这话;皆大欢喜,岂不是好?哈哈!”

    陈敬龙微一寻思,问道:“尚队长,你当真放心让我们离开?难道不怕我说话不算,脱离险境之后,不肯放你的银玉姑娘么?”

    尚自高笑容一僵,寻思一下,叹道:“那又有什么办法?不放你们离开,银玉必死无疑,放你们离开,至少还有一线希望。我虽然不很相信你们,可也只能赌一赌了!”微顿一顿,又自嘲笑道:“嘿,我仗着有些机智,向来不肯吃亏,可是今天,哈哈,为了银玉,可做了一次亏本到家的买卖!”

    陈敬龙正色道:“尚队长,你放心,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只要我们能安全离开,而银玉在离开我的掌握之后不出意外的话,我保证以后她准能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心中却道:“其实不放我们离开,她将来也一样能出现在你面前,只不过这话现在可不能跟你说了!”

    尚自高喜道:“这样最好!放她离开时,请你给带个话,让她回无极城来养好伤再回血族吧。”微一沉吟,又问道:“她伤的重不重?能自己走路么?”陈敬龙笑道:“放心,我只打断了她的胳膊,并没打断她的腿。只要她想回来,自然能走回来,不用担心!”

    尚自高听说银玉被打断了胳膊,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但眼前却又不能跟陈敬龙翻脸,只能强自忍耐,干笑道:“能走回来就好,能走就好!”微一迟疑,又道:“兄台,尚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见到她时,能否不再为难她,立即便放她离开?”

    陈敬龙笑道:“你怕我放她离开之前,再严刑逼供一番么?”尚自高默然点头。

    陈敬龙寻思一下,正色道:“我本来确是有这个打算。既然尚队长料到了,咱们不妨把事情摆在明处来讲。和顺王爷究竟在计划什么大事,我是一定要知道的;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我再没有可问之事,自然不会再去为难银玉;如果你不肯说,我只好逼问于她。你若是不甘心,就当咱们刚才什么都没谈过,你只管让人进来杀我们好了!”

一百五十二节、王爷阴谋

    尚自高踌躇半晌,叹道:“虽然事关重大,可是为了银玉,那也……那也顾不得了!也罢,我什么都不瞒你,全对你说了吧!”往前凑了凑,悄声道:“王爷的计划,就是杀掉皇上……”

    陈敬龙大惊失色,喝道:“你说什么?”尚自高慌道:“且莫高声!我对你说出这事,若被别人听见,去通报给王爷知道,转眼你我都得死无葬身之地!”急起身去门口、窗口张望一下,见附近没有别人,这才放心,又回到椅中坐下。

    陈敬龙按捺心中波动,低声问道:“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干?”尚自高道:“这还用问么?当然是为了配合血族的进攻。皇上一死,朝廷大乱,轩辕族军队无人统一调度,各自为战,难以形成有力抵抗,血族军队趁此机会北上,必定势如破竹,挡者披靡……”

    陈敬龙又惊又怒,接口道:“杀得我轩辕族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血族就此占据我轩辕大好河山,奴役我轩辕千万黎民!真是……真是……好毒的计策,好大的阴谋!”尚自高沉默不语。

    陈敬龙喘息片刻,心情稍微平定,问道:“和顺王爷在朝廷中究竟地位如何?”尚自高道:“和顺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深得皇上信任,手握无极地区的军政大权,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陈敬龙奇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却要投靠血族,去做人家的走狗?”

    尚自高叹道:“人心苦不知足!他虽然位高权重,但毕竟不是轩辕族里最高的,在他之上,终究还有个皇帝。他这样做,自然是想自己当皇帝了!不过,他也不能算是走狗。他与血族约定里应外合,事成之日,双方平分轩辕领土,顶多算是合作罢了!”

    陈敬龙怒笑道:“嘿,好,好!为了当皇帝,便将轩辕半壁江山拱手送于外族,是么?好一个胸怀大志、不甘人下的王爷!”寻思一下,又问:“他要什么时候动手?如何动手?”

    尚自高苦笑道:“如此机密事情,王爷自然不会提前跟旁人细说!我是确实不知道,可不是想要瞒你!不过……”陈敬龙急问:“不过什么?”尚自高道:“不过,血族进军在即,想必王爷不会拖延太久,若要动手,也就是这半个月之内的事情了!王爷这一阵子大举招纳江湖人士,依我之见,他是想利用这些人,硬攻入宫中,将皇上杀掉!”

    陈敬龙奇道:“他是皇上的亲叔叔,必定与皇上经常见面,想要杀皇上,随便寻个机会下手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尚自高沉吟半晌,忽地松了口气,笑道:“你说出这话来,分明对宫中之事全不知晓,看来确实不是皇上的人!我一直担心银玉已经落入皇上手中,那可就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与你相商,也不过是赌赌运气罢了;现在听你一说,我就放心多了!”

    陈敬龙无暇理会他那些担心,好奇道:“宫中是怎样的?”尚自高道:“宫中侍卫众多,高手如云,绝非外人所能想象;如果想在宫中寻机刺杀皇上,无异自寻死路!况且,就算当真得手,皇上被杀,太子也会立即登基,稳定大局,朝廷终究不会大乱。王爷之所以不去寻机行刺,而是采用这看似笨拙的方法,就是要来个斩草除根,将整个皇室灭掉!”

    陈敬龙恨声笑道:“嘿,好狠的心!和顺王爷也是皇室中人,却要灭掉皇室,他心中还有半点骨肉亲情没有?”尚自高叹道:“皇室争权夺位,向来如此,哪有什么亲情可言?”陈敬龙想起当初楚楚所言,默然点头。

    尚自高道:“如今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了你,你……你不会食言而肥,再去为难银玉吧?”

    陈敬龙沉声道:“你放心,我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尚自高叹道:“但愿如此吧!”略一迟疑,起身拱手道:“二百余名王府侍卫围绕此处,很是惹人注目,时间再久,被王爷知道,问将起来,我可无法交待!兄台,咱们这就别过吧!”想了一想,终是不放心,又叮嘱道:“兄台,还望你不要失信……”

    陈敬龙不耐烦道:“你若是信不过我,便让人进来杀我;若是信得过我,就不要喋喋不休!”尚自高干笑道:“信得过,信得过!我……在下这就告辞了!”说罢向门口走了两步,忽又转回身来,皱眉道:“兄台,你不会将王爷的计划,通报给朝廷吧?”

    陈敬龙奇道:“王爷的事情成不成功,你不是全不在意么?”尚自高干笑道:“我虽不关心王爷的大事,但总得在乎自己的性命不是?你若将此事报知朝廷,王爷必定大祸临头,到时我也难逃干系!还望兄台明言,如果要将此事上报朝廷,在下便要立即打算,先寻个退路了!”

    陈敬龙心里一动,暗自寻思:“听他说话意思,是有逃跑的打算了。和顺王爷的阴谋一旦成功,将置轩辕百姓于万劫不复之地,我可不能不管!这尚自高泄露机密,己有把柄落在我的手里,我要破坏和顺王爷的大事,或许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可不能让他走了!”当即笑道:“尚队长不必担心!在下不过是个草莽闲人,身份卑微,就算去通报,只怕朝廷也不会取信!”

    尚自高迟疑道:“那也未必!事关重大,朝廷若得风声,就算不十分相信,也非得查个究竟不可!”

    陈敬龙一咬牙,沉声道:“也罢!为让尚队长放心,我可也顾不得隐藏身份了!”将脸上贴的膏药一一扯下,问道:“尚队长,你可认得我么?”

    尚自高向他脸上仔细看去,惊道:“你是……你是陈敬龙?”

    陈敬龙笑道:“尚队长果然认得我!”尚自高点头道:“不错!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无极城中贴了许多你的画像,我怎能不认得?陈兄……陈少侠身为朝廷通缉要犯,居然敢到无极城来玩耍,真是胆大过人,佩服,佩服!”

    陈敬龙心中暗奇:“他似乎只知道我是通缉要犯,却没认出我就是当初那个将他惊走,救了大哥一命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寻思一下,便即明白:“当时是在黑夜之中,虽有火光映照,终究不比白日看得清楚;况且我当时情绪激动,五官扭曲,他匆匆一瞥之下,又哪能看得清楚?”为防再生波折,也不将旧事提起;沉声道:“尚队长,你觉得以我这朝廷通缉要犯的身份,有可能将和顺王爷的阴谋报知朝廷么?”

    尚自高此时已经彻底放心,笑道:“陈少侠又不是傻子,岂能去做那自投罗网之事?哈哈,在下多虑了!告辞,告辞!”说罢微一拱手,匆匆出门而去。

    不大工夫,听得外面脚步纷杂,渐渐远去。

    陈敬龙到窗口向外一张,见外面空空荡荡,再无一人,喜道:“尚自高当真撤去包围了!雨梦,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这便出城去吧!”转身走到门口,听雨梦全无动静,奇道:“怎么不走?”转头向她看去,却见雨梦坐在床边不动,呆呆望着自己,眼中尽是惊奇诧异的神情。

    陈敬龙伸手一摸面孔,感觉并无异样,低头看看身上,也没有任何古怪;奇道:“怎么了?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雨梦缓缓摇头,叹道:“陈哥哥,在我印象中,你是个再朴直老实不过的人,我万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撒谎!看你刚才面不改色、煞有介事的骗那尚自高,我感觉好像……好像都不认得你了!”

    陈敬龙微一寻思,笑道:“你是说,我谎称已将银玉擒住的事情么?”雨梦轻轻点头。

    陈敬龙到床边坐下,叹道:“如果是在以前,我必定想也不想,跟尚自高拼命就是;但现在不同了!我离开精灵森林之后,经历了很多事情,也慢慢学会了考虑事情!我方才谎言欺骗尚自高,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我实在不能死在这里!”

    雨梦奇道:“不能死在这里?”

    陈敬龙点点头,正色道:“我个人生死,无关紧要,但我绝不能任由轩辕百姓沦于血族铁蹄之下!我要破坏和顺王爷的阴谋,打乱血族入侵的计划,便得留住有用之身,不能与尚自高拼命!”略一停顿,又道:“如果……如果能使轩辕黎民免于刀兵之灾,真的需要我以命相搏时,我自然不会退缩!”

    雨梦温柔浅笑道:“陈哥哥,我知道你不是怕死的胆小鬼,可是从没想过,你居然这样……嘻嘻……这样狡诈!”

    陈敬龙愕道:“狡诈?”雨梦笑道:“我知道不大好听,可事实确是如此!你已经骗得尚自高不敢轻举妄动了,还要变本加厉,逼他说出和顺王爷的阴谋,还不算狡诈么?”

    陈敬龙苦笑道:“我做梦也没想过会与‘狡诈’二字有所关联,可今天被你和银玉连说两次,真不知是应该难过,还是应该庆幸!”

    雨梦柔声道:“陈哥哥,你要做的事情,关系无数人的生死安危,是一件重要无比的大好事,就算动一些心机,也无可厚非,你又何必难过?”

    陈敬龙轻轻点头,愁道:“只可惜我心机有限的很,虽有破坏和顺王爷阴谋之心,却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寻思一下,叹道:“跟楚楚在一起时,她心机智谋远胜于我,事事比我看得明白,我便索性不去费心,一切事情都听她的主意。自与她分别之后,我才不得已自己动些心思,但终是较她差的太远,一遇到大事,就半点主意也没有了!”

    雨梦浅笑道:“陈哥哥,不用着急!你能将尚自高骗住,可见头脑不笨,只要努力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陈敬龙摇头道:“我对朝廷毫不了解,就算要想办法,也实在无处着手!唉,如果张肖或楚楚有一人在此,必定能出想好主意来!”说到这里,微微一愕,随即喜道:“张肖离的太远,来不及去找他,但楚楚就在五百里外的土城,要她赶来,想必还来得及!雨梦,咱们快走,这就去土城!”

    雨梦自无异议。陈敬龙将膏药又都贴在脸上;二人起身出了客栈,见天色渐暗,已到黄昏,生怕关了城门,丝毫不敢耽搁,急奔无极城南门而去。

一百五十三节、监视王府

    二人急行一阵,到月亮初升时,已离无极城十余里远。

    陈敬龙指向远处,边走边说道:“雨梦,你看见远处那片乱丧岗么?今天我就是在那里跟银玉打架的。”

    雨梦望了一望,问道:“打完架后,她往哪个方向去了?”陈敬龙笑道:“她要回血族,当然是往南去了。”雨梦奇道:“她不是伤的很重么?难道还要长途跋涉,赶回血族?”

    陈敬龙笑道:“在茶馆时,你没听见她说吗?……啊,我忘记了,你没学过易筋经,耳力比不上我,当然听不清楚!血族要在半个月后进军北上,在此之前,她必须赶回去,将和顺王爷的事情回复上司,所以就算身带重伤,也只得挣命奔波了!”

    雨梦皱眉道:“血寇进军的时间咱们是知道了,却还不知顺王爷的阴谋究竟何时实施;若能提前探听清楚,对付起来必定又可以多几分把握!”

    陈敬龙叹道:“正是如此!”忽地脸色微变,急道:“不对,我不能去土城!”雨梦愣道:“怎么了?”陈敬龙道:“和顺王爷要在这半个月内动手,可能是三天之后,也可能是五天之后,随时都有可能,未必非得跟血族进军同步!”

    雨梦寻思一下,点头道“不错!”陈敬龙又道:“土城离这里不近,咱们往返很需要些时间,如果他在咱们赶回之前动手了,岂不糟糕?”雨梦皱眉道:“话是不错,可是……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陈敬龙沉吟道:“我留在无极城,你自己到土城寻找帮手……”雨梦急道:“你一个人留下,又有什么用处?他若当真动手,你挡得住那许多王府侍卫么?”陈敬龙正色道:“当真到了紧要关头,我虽拦不住他,至少可以赶去皇宫报信,让皇上提前有个准备,或许……或许可以打乱和顺王爷的计划,让他不能轻易得手!”

    雨梦连连顿足,急道:“我的傻哥哥,你是朝廷通缉要犯,却去皇宫报信,不是自寻死路么?只怕连话都不等说完,就已经被皇宫卫士杀了!”

    陈敬龙迟疑片刻,道:“或许那些卫士明白事关重大,能容我把话说完,然后去通报给皇上知道!事到如今,再无别法可想,只能抱希望于万一了!”

    雨梦不住摇头,急道:“就算皇上信了你话,又能如何?和顺王爷胜了,必定要杀你,皇上胜了,也不会放过朝廷要犯;你左右还是死路一条!”

    陈敬龙咬牙道:“如果我死能换得轩辕百姓少死一些,我甘心就死!”雨梦急道:“你拼了性命,又图什么?”

    陈敬龙摇头道:“什么也不图!”眼望路旁农家灯火,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大义所在,不得不为’!我心中只是这八个字!”

    雨梦见他神情坚定,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寻思片刻,沉声道:“你去土城,我留下来!”

    陈敬龙愕道:“什么?”雨梦道:“我不是朝廷要犯,去皇宫报信,便不会死!”陈敬龙连连摇头,道:“陷入此事,便再难脱身。我要在和顺王府附近监视,观察动静,若非到最后关头,是不会去皇宫自寻死路的。你身背铁弓,又长的如此漂亮,十分惹人注目,怎能在王府外隐藏监视?”

    雨梦思索半晌,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陈敬龙拉起她手,紧紧握住,郑重嘱咐道:“雨梦,事关民族安危,个人生死,微不足道,你不必替我担心!你用最快速度,赶往土城,寻找赭狮帮众。找到之后,让他们带你去见齐若男帮主和楚楚,将情况说明,请他们快来帮忙!”

    楚楚定定望着陈敬龙,犹豫不决。

    陈敬龙急道:“不要再迟疑了,往返千里,时间紧迫,万万耽搁不得!”想了一想,从怀里摸出两枚金币,塞进雨梦手里,嘱咐道:“你拿着钱,碰到村镇时买匹马代步。你……你这便去吧!”说罢松开她手,退后一步。

    楚楚急道:“我找来帮手,去哪里寻你?”陈敬龙沉吟道:“我这一段时间,只在王府周围活动。你回来时,去和顺王府附近找我吧!”

    楚楚眼中涌上泪水,哽咽道:“陈哥哥,你一定要……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陈敬龙苦笑道:“这事可由不得我来做主,要看和顺王爷是不是有耐心,等到你回来之后再动手了!”微微一顿,脸上现出刚毅之色,沉声道:“雨梦,你告诉楚楚和齐帮主,他们来时,只要大局未定,就一定要全力以赴,阻止和顺王爷阴谋得逞;就算……就算我已经发生了什么意外,也万万不可懈怠;总之一句话:一切以大局为重!”

    楚楚又要说话,陈敬龙急道:“你们早来一刻,我便少一分危险;有话不妨以后再说,快动身吧!”

    楚楚慢慢转身走出几步,又转头向陈敬龙望来。陈敬龙挥手催道:“快去,快去!”

    楚楚猛一咬牙,转头疾奔而去,口中叫道:“陈哥哥,我很快便会回来,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声音呜咽,包含无尽的不舍和担忧。

    陈敬龙目送她远去,直到一抹白影尽掩于黑夜之中,再看不见,方轻叹口气,转身循旧路而回。

    等陈敬龙回到无极城下,城门早已关闭;无奈只得在城墙下寻个干燥地方,胡乱睡上一觉;第二日清早城门开了,方才进去。

    在街上略一打听,得知和顺王府所在,陈敬龙匆匆寻去。

    那和顺王府好大一片宅地,外有高墙环绕,墙内楼阁林立,檐牙高啄,亭台相接,美伦美奂;府门外站立数十卫士把守,不许寻常百姓接近。

    陈敬龙怕惹人注意,不敢靠近,只在远处闲逛,暗中留意王府动静;到了夜间,也只在附近一些人家的房角、屋后等隐蔽之处略睡一睡,并不远离。他心知和顺王爷动手之日,必有惨烈搏杀,到时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活命的希望,因此丝毫不敢懈怠,稍有空闲,便即鼓动内力游走,苦修易筋经。

    一连八天,王府只有一些达官贵人和仆从下人进进出出,并无任何异样,连尚自高也不见来过。陈敬龙心知王府还有后门、侧门,尚自高若来,必要掩人耳目,从僻静别门进入,因此也不着急,只想:“和顺王爷这样大的阴谋,一旦付之行动,正门处绝不会平静如常。我只管盯住正门便是!”

    到了第九日,白天一如往常。

    夜里陈敬龙在一家屋角处睡了一会儿,醒来再看,却见和顺王府大门紧闭,门外灯笼虽仍点亮,照得一片通明,守门卫士却一个也不见了。

    陈敬龙观察多日,已知守门卫士共有四队,每三个时辰轮换一队,即使夜间也依旧把守严密;至于王府大门,夜晚也从来不关;此时见此情景,不由大惊:“这可不同往常?难道和顺王爷已经有所举动?”仔细想想,白天那些侍卫言谈举止一如平常,并不见丝毫异样;侧耳倾听,城中除偶有更鼓之声传来,也再无其它声响;不禁犹疑不定:“难道是我猜错了?若是皇宫出事,城里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怎会这样安静?”

    思索片刻,不得要领,心道:“事关重大,需得察探明白才是,可不能掉以轻心!”当即缓步走到王府围墙下,转头四望,不见有人,忙将内力运上双腿,用力一跃,伸手搭住墙头,慢慢撑起身体,探头向府内观望。

    王府之中,灯火通明,却静悄悄地,既不闻一丝声响,也不见一个人影。

    陈敬龙心中大叫:“不好!偌大一座王府,怎会连巡逻的侍卫也不见一个?这其中大有古怪!”跟着又觉奇怪:“就算和顺王爷有所举动,出府去了,至少家眷还在府中,怎会这般安静?”寻思一下,双臂微一用力,翻过墙头,纵落院内。

    双足落地,发出轻响,王府内依旧毫无动静。陈敬龙更是惊奇,顾不得多加小心,急奔向最近一处房间,伸手将窗纸捅破,向内一张,只见屋内桌上明晃晃摆着一盏点亮的纱灯,却不见有人。

    陈敬龙轻叫:“古怪!”再奔到另一处房外,撕开窗纸去看,仍是只有灯烛,不见人影……

    陈敬龙连看十余处房屋,连叫十余声:“古怪!”

    所看过的房间,竟都是灯火明亮,寂静无人。

    陈敬龙惊疑不定,暗道:“这样大一座府邸,不知住了多少人,怎会一古脑没了踪影?既然没人,又怎会个个房间都燃起灯烛?这不是……不是见鬼了么?”

    刚想到鬼,却听远处脚步轻响,跟着“吭吭”两声咳嗽。

    陈敬龙先入为主,认定这王府中再没有人,此时忽闻声响,登时毛发皆竖;紧张之下,早忘记自己是偷入王府,需要掩藏行迹,脱口喝问:“谁?是人是鬼?”

    脚步声顿时停住,稍过片刻,听一个苍老声音反问道:“谁在说话?是……是人是鬼?”声音颤抖,显是问话之人十分害怕。

    陈敬龙听他声音,知道是人,当即镇定下来;循声奔去。转过一座小楼,只见一条长廊中间,有一人打着灯笼,立在那里。

    陈敬龙奔到近前,那人连退数步,慌道:“你是什么人?刚才……刚才说话的便是你么?”

    陈敬龙仔细一看,见他弯腰曲背、须发皆白,少说也在七十岁以上;立在那里,手股皆颤,老态龙钟,似乎来一阵风也能吹得倒,哪有伤人的能力?当即也不防他,问道:“老人家,这府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一百五十四节、副城兵马

    那老者认出眼前是人不是鬼,只有更加害怕,慌道:“你是什么人?来偷东西么?只管去拿吧,千万不要伤我!”

    陈敬龙听他说话,知道这王府除了他,果然再没别人,急道:“我不伤你;我只问你,这府里其他人呢?”

    那老者见他似乎并无恶意,稍稍镇定,答道:“都被王爷带走了。”陈敬龙急问:“带去哪里了?走了多久?”老者寻思一下,答道:“走了近一个时辰,却哪我可不知道了!你要偷东西,只管去拿便是,问这些来做什么?”

    陈敬龙不理他问话,又问道:“王爷连家眷也带去了?”

    老者摇头道:“夫人早就带着少爷、小姐们去大少爷那里了,三天前就动身了,你没听说么?……哦,你当然没有听说,当时夫人们都换了寻常百姓的装束,又是夜间从后门悄悄走的,外人应该都不知道!”顿了一顿,又发牢骚道:“堂堂王妃,居然偷偷摸摸出门,半点不顾身份体面,真是太也不成体统;王爷也不管一管,真是莫名其妙!哈,说起王爷,可就更离谱了,今天居然把所有仆从丫环都遣散了,也不用他们出钱赎身,真不知是什么主意!只剩下那些侍卫,和前一阵不知从哪里招来的那些粗鲁汉子,不知搞什么鬼?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以后还能过日子么?唉,王爷年纪大了,头脑也糊涂了,居然会像小孩子一样胡闹……”

    这老者才是真的年纪大了,头脑糊涂了。他见陈敬龙并无恶意,便不再如何害怕,等话头一开,更忘记了眼前是个突然闯来的不速之客,居然自顾唠叨个不停。

    陈敬龙越听心里越惊,暗道:“和顺王爷让家眷离开,分明是要去除后顾之忧,放手一搏了!他为什么要遣散下人?是了,他若成功,做了皇帝,自然用不着这些旧人服侍;若留他们在府,人多嘴杂,外一将他今晚异常举动泄露出去,有可能便会影响他的计划!”打断那老者唠叨,问道:“那些下人散去,也是从后门走的么?”

    老者叫道:“哈,这可奇了?那些下人不但是从后门走的,而且是分批走的,应该不会惹人注意才对,你怎会知道的?”

    陈敬龙不答,心道:“我在正门盯了一天,不见有下人出去,当然能够猜到。”又问:“你怎么不走?”

    老者笑道:“王爷说我办事稳妥,便没有赶我离开。他临出门时,让我把灯烛都点起来,我这可不都办的妥妥当当么?哈,别看我年纪大了,干起事来,可一点也不含糊!”微微一顿,又牢骚道:“府里又没人,点这些灯烛做什么?王爷终究还是糊涂了!不过……唉……咱们做下人的,又有什么办法?自然是王爷怎样吩咐,便怎样去做……”他此时已经混然忘记眼前是个陌生人,竟用起平时与其他仆从说话的口吻,称起“咱们”来。

    陈敬龙脑中飞转寻思:“和顺王爷倾府而出,却要点起灯烛,分明是还有其它事情要办,不能立即动手,所以要掩外人耳目,拖延时间。他要办什么事?现在去了哪里?他今晚行动,究竟是不是要对付皇上?……”正琢磨不定,忽听南面传来一声惨叫,因为隔的太远,隐隐约约,并不十分清楚。

    陈敬龙心中一凛,忙侧耳倾听,果然隐约又有惨叫声接二连三传来;不由大奇:“听这声音来处,应该是在城门附近,怎么皇宫没有动静,城门倒闹起来了?”顾不得再听那老者唠叨,转身疾奔而去。

    那老者虽然不聋,但毕竟耳力差陈敬龙太远,况且谈兴正浓,心无旁骛,哪能听见惨叫声?兀自口沫飞溅,喋喋不休:“……王爷还吩咐我,要是有人来敲门,便对来者说,王爷不大舒服,恕不见客。哈哈,王爷半夜三更的出去,不知要干什么,居然还要瞒着外人……”正说得高兴,却见唯一的听众已经奔至数丈开外,忙叫道:“喂,喂,你去哪里?”忽地醒悟,急将嘴巴掩住,暗道:“他是个贼,走了正好,我怎能再去叫他?这不是不知死活么?”见那“贼”并没因自己呼喊而停步,这才放心。

    陈敬龙从王府围墙翻出,片刻不停,直奔无极城南门而去。

    惨叫声不断传来,离南门越近,听得便越清楚;渐渐还能听到呼喝打斗之声。再过片刻,各种声音却都消失,恢复宁静,显是打斗已经结束。

    陈敬龙心急如火,将内力运到极致,全力飞奔,不大工夫,已能远远望见城门。

    此时无极城南门大开,门里方圆百丈范围内,横七竖八倒着不下二、三百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四、五百人,或立于尸体空隙之间,或干脆踩踏于尸体之上,默默伫立,凝望门外。

    陈敬龙见此情景,吓了一跳,急收住脚步,缩在路旁民房墙角阴影里,凝目观望;见那些尸体都穿着守门卫士的服饰,而那些站立之人,小半穿着王府侍卫的衣服,另一大半,衣着各异,都是江湖汉子打扮;心中惊奇:“这些站立之人,定是和顺王爷派来的无疑。他们不去攻打皇宫,却来打开南门,是什么意思?看他们模样,似乎是在等人,难道和顺王爷还有外援?”

    正在寻思,忽听城外隐隐传来轰轰声响。那些王府侍卫和江湖汉子听见,一齐欢呼起来,脸上均都露出喜色,相视而嘻。

    那轰轰声越来越响,如春雷滚滚,迅速接近,直震的地面也颤抖起来。陈敬龙听过这种声音,知道是许多马匹一齐奔跑所发出,不禁脸上变色,暗叫:“不好!和顺王爷还有军队支持,这可糟糕透顶!”

    再过片刻,轰轰声已离无极城不远,渐渐止息,似是外来军马缓缓停止奔驰。略静一会儿,又听马蹄声响,却只有四、五十骑,奔进城门。马上乘坐之士,个个顶盔贯甲、手执长枪大戈,都是武将打扮。

    他们一奔进城,见到门内众人,立即止住马匹。当先一个身着铜甲的将领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众王府侍卫中,一个头顶兴秃、油光铮亮,提着土黄色魔杖的魁梧汉子越众而出,右手托着一件金色物件,高高举起,叫道:“你们认得此物么?”

    那些将领向那金色物件看了一眼,都是一愣,随即纷纷下马,单膝跪地,恭声齐道:“无极四副城守将,得王爷将令,率部下来除贼护驾,现已到达;静候王爷差遣!”

    那秃头汉子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马?”铜甲将领答道:“事关重大,末将等不敢怠慢!我四副城军马已倾巢而来,共马军两万,步军两万,合计四万将士!”

    陈敬龙听到这里,脑中“嗡”的一声,险些晕去,心中大叫:“四万人马,如何抵挡?这次和顺王爷的阴谋,必然要得逞了!”

    那秃头汉子大笑道:“好极了,如此兵力,已经足够!”微顿一顿,高声叫道:“无极城御林军三万人马集体哗变,与大内侍卫勾结,意欲攻占皇宫,篡夺帝位!王爷有令,命四副城守将率军平乱!”

    众将领一齐大声应道:“得令!”那秃头汉子又道:“尔等率军进城,遇御林军,格杀勿论;守卫皇宫四周,万不可使其一兵一卒踏入宫门半步!”众将领又齐应:“得令!”

    那铜甲将领略一迟疑,问道:“作乱的大内侍卫,如何应付?”秃头汉子傲然道:“这些事情,自有我们王府侍卫解决,无需尔等操心!王爷不曾命你等进宫,你们可不能进去,万一惊了圣驾,不是闹着玩儿的,明白么?”

    铜甲将领忙道:“是,是,小将不敢乱闯进宫!”起身叫道:“众位将军,快带军马入城平乱!”众将答应一声,纷纷起身上马,又奔出城去。

    那秃头汉子对众王府侍卫和江湖汉子大笑道:“御林军不足为虑;咱们这就去回复王爷,出手平定宫中之乱吧,哈哈!”众人齐声大笑。

    陈敬龙知道他们即将往北而来,不敢再看,忙退入一条小巷;穿过巷子,转到另一条街上,方才发足狂奔,往皇宫方向而去。他一边奔走,一边寻思:“明明是和顺王爷作乱,却骗那四副城的守将说御林军作乱,如此看来,那四副城守将并非与和顺王爷串通一气,却是受他蒙骗!和顺王爷不敢立即动手,想必就是因为忌惮御林军了,嗯,御林军仍忠于朝廷,事情未必便无可挽回!”想到此处,不由信心大增,又想:“四副城的守将看到秃头汉子所举之物,便即听令,看来那东西是个调动军马的信物。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有这样大的作用!”

    正在寻思,又听南门处杀声四起,显然是打了起来。陈敬龙微微一愣,便即明白:“方才南门打斗,御林军必定也听到声响,因此赶去察看,却正与四副城的军马撞上,所以打起来了!

    念头尚未转完,又听皇宫方向一片喊杀之声。陈敬龙不由大惊:“和顺王爷动手了!是了,他听见南门喊杀声,知道四副城军马已到,不用再担心御林军,所以立即动手!我要提前报信,让宫中早有准备的打算已然落空,现在赶去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了!”

    停下脚步,微一沉吟,暗道:“事关轩辕存亡,我绝不能置身事外,无论如何,都应去尽一份力才对!”当即又再起步,飞奔而去。

一百五十五节、将错就错

    陈敬龙奔到时,皇宫中已有十余处火头燃起,烈焰翻腾,照的半天通亮;宫墙之内,厮杀打斗声、凄号哀叫声响成一片,乱做一团。

    皇宫正门大开,周围倒着一些守门士兵的尸体,再不见有人把守。陈敬龙听得里面杀声正急,顾不得多想,急抽刀出鞘,冲进门去。

    正门里面,是一片青石板铺就的小广场,中间一条笔直甬道;甬道尽头,又是一道宫门,也是大开,可望见里面许多人蹿跳纵跃,斗的正紧。

    陈敬龙扫视广场,见绝无打斗过的痕迹,不由大惑不解:“难道皇宫守卫如此松懈,直被敌人潜入内门,方才发觉?”

    正疑惑间,却见内门里匆匆奔出一人,冲着陈敬龙大叫道:“怎么只你一人来了?倪总管率领的人呢?妈的,里面快顶不住了,急等援兵,他却又磨蹭起来!”

    陈敬龙凝神看去,黑夜之中,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银光闪闪的锦衣,却瞧不清面孔;心中暗奇:“这是什么人?怎么问起我话来?倪总管又是谁?”寻思一下,猛地醒悟:“是了,倪总管必是那个带人打开南门,接四副城守军入城的秃头汉子,也就是尚自高提过的‘倪秃子’!眼前这人是和顺王爷的手下,见我穿着寻常江湖人服饰,只当我是和顺王爷招募回来,助其作乱的江湖人士。我且不妨将错就错,套问一下里面情况究竟如何!”

    当即高声应道:“倪总管让我通报王爷,四副城守军已到,御林军不足为患;他马上就到,请王爷不要着急!现在里面怎么样了?”口里说着,脚下不停,快步向前奔去;离得近些,看清那人长相,十分普通,眉宇间却微带傲色,很有些高高在上,不将别人看在眼里的感觉。

    那锦衣人见他说出四副城守军的事,更不怀疑他的身份,应道:“我们随尚队长提前打开四面宫门,王爷趁宫中无备,带人冲进来时,稍点上风;现在宫里已经反应过来,其它十九队大内侍卫全力反击,我们可就吃力的紧了!”

    陈敬龙这才明白:“原来这人是尚自高的手下,随着他一齐投靠了和顺王爷,难怪神情与他有些相似;定是与他接触久了,也沾染了他目中无人的习气!”笑道:“原来是位侍卫大哥,失敬,失敬!”说话间,已经到那人面前。

    那人鼻中哼的一声,冷冷说道:“客套话就免了吧,还是快进去帮忙才是正理!”陈敬龙问道:“这位大哥,你所穿锦衣,可是大内侍卫的服饰?”那人昂首道:“这还用问么?唉,你们这些江湖汉子,身份卑微,以前没见过大内侍卫,那也寻常!”语气颇为得意。

    陈敬龙顾不得理会他言语无理,故做迟疑道:“随尚队长投靠王爷的,只怕不只阁下一个。你们都穿着大内侍卫服饰,与其他侍卫一样,兄弟分不清楚,错杀了自己人岂不糟糕?”

    那人不耐烦道:“投靠王爷的人,侍卫服衣领上有个红色圆印,一眼便能分辨出来;有了这个标记,又怎会弄错?”

    陈敬龙定睛一看,果见他衣领上有个钱币大小的血红色圆印,笑道:“原来这是事先约定的标记,若不知情,还以为是打斗时溅上的血迹呢!妙极,妙极!”

    那人话说出口,方才起了疑心,皱眉问道:“这样重要的事情,王爷必定提前郑重通知,你怎会没听说过?”

    陈敬龙冷笑道:“我又不是王爷的人,他通不通知,我又怎会知道?”话音未落,左手嗖地抬起,抓向对方咽喉。

    那人与陈敬龙站得极近,又万没想过这“自己人”会突然动手,全无防备之下,哪里还能躲闪得及?陈敬龙一抓立中,指上猛一用力,“格”一声轻响,已将其喉头捏碎。

    那人双目凸出,死死盯着陈敬龙,一脸惊疑之色;喉间“咝咝”轻响,似是在用力吸气,又似有话要话,身体却慢慢软倒。

    陈敬龙叹道:“这位兄台,你投靠和顺王爷,便是投靠血族,如此叛族投敌之辈,人人得而诛之。虽然我杀你手段很不光明正大,你却也用不着死不瞑目!”

    那人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即不动,但眼睛终是睁的滚圆,也不知有没有听见陈敬龙说话。

    陈敬龙见他已经断气,微一寻思,将他衣服扒下,穿在自己身上,又将他帽子取过戴好,这才离去。

    走入内门,四下一望,只见好大一片广场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百余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残肢断臂更到处可见,场面惨不忍睹;更有数百人分散各处,犹在打斗,不时又有新的尸体倒下,再增气氛之惨烈。

    这数百人中,身穿银色锦衣的大内侍卫占了七成左右,剩下大约三成穿着王府侍卫服饰。众寡悬殊,场中往往出现三、五名大内侍卫围攻一名王府侍卫的局面,而转眼间,便是那王府侍卫被乱刀砍倒的情景。

    大内侍卫人多势众,正面对敌,少有损伤,但却不时有人突然倒下,垂死之际,凄声惨呼:“有人暗算!我们人中有奸细,大家小心!”正是投靠和顺王爷的大内侍卫,混在人群之中,趁乱下手杀人。

    场中一座高台上,立着三十余名王府侍卫,环绕在一名须发花白的华服老者身周,将他护的十分严密。那老者不住高呼:“顶住,顶住,援兵马上就到,大家再坚持片刻!事成之时,个个都有重赏!”

    虽有许多大内侍卫围着高台,但以低攻高,地势上吃了大亏,一时却攻不上去。

    陈敬龙心道:“不用问,那华服老者就是和顺王爷了!所谓:树倒猢狲散。只要把这罪魁祸首除去,他那些手下定然再无战心,一哄而散,皇宫之危立解!我得想办法刺杀他才好!”

    心里想着,脚下移动,向前行去,转眼已进入混战场中。他身着带有标记的大内侍卫服,无论是大内侍卫还是王府侍卫见了,都当他是自己人,居然无人向他出手。

    陈敬龙在乱斗丛中小心穿行,暗自欣喜:“既然无人拦我,刺杀和顺王爷便不很难;只要我能登上高台,出其不意一刀砍出,便即大功告成!”念头尚未转完,忽觉右侧有人扑来,急横跨两步躲开,横刀护住上身,转头看去,只见那人右手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左袖空荡荡随风飘舞,不是尚自高是谁?他此时所穿,已不是出宫时常穿的白袍,而是一身大内侍卫的锦衣;领上一块钱币大小的圆印,殷红如血。

    陈敬龙一见是他,心中恍然:“他认出我了,想要杀我!”笑道:“尚队长,咱们又见面了!”

    尚自高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穿着我们的衣服,便想瞒天过海么?哼,我早知你打探情况,必是要插手此事,一直小心留意;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当真来了!”话音未落,纵身上前,挺匕首当胸便刺。

    陈敬龙后跃躲开,沉声喝道:“姓尚的,难道你不问问银玉的死活,便跟我动手么?”尚自高冷笑道:“你若已经放了银玉,以后我自会见到她,又何必多问?”

    陈敬龙笑道:“若是我没有放她呢?”尚自高微一迟疑,恨声道:“你若没有放她,便是食言而肥的无信小人!我不可能再指望你饶过银玉,更要杀你给她陪葬!”说着举起匕首,又要进攻。

    陈敬龙急喝道:“且住!尚队长,我有正事要办,没时间与你纠缠!我没有食言,确实已将银玉放了;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如就此别过吧!”

    尚自高急冲上前,匕首连挥,恨声道:“无怨无仇么?就算你放了银玉,又怎么样?你打断她手臂,不算怨仇么?你严刑逼问于她,不算怨仇么?”每问一句,便是一匕首狠狠刺去。

    陈敬龙连退几步,见他不肯干休,心中火起;眼见他又一匕首刺来,便不再闪躲,运起内力,挥刀挡去。

    “叮”一声脆响,细刀与匕首相撞;尚自高连退两步,惊呼道:“好大力气!”

    陈敬龙怒声道:“姓尚的,我不愿与你纠缠,可不是怕你!上次被你削断钢刀,是我疏忽大意,并不是你本领当真胜过我;真打起来,你不是我对手,还是趁早让开的好!”

    其实在陈敬龙心中,早恨不得把尚自高这叛族之人一刀砍成两断,但知道他心思敏捷,应变迅速,虽然本领不如自己,但当真要杀他,却也不是三招两式便能解决的;那倪秃子带领人手,随时便可能到来,到时场中局面必有变化,或许便再没有刺杀和顺王爷的机会,因此才不愿与尚自高纠缠,只想快些将他打发开去。

    尚自高思索一下,缓缓点头,叹道:“不错,上次我见过你出手,招式精妙,远非我所能及!既然我的金系斗气削不断你兵刃,再打下去,必定有败无胜。罢了,罢了,我想为银玉报仇的心愿,是无法达成了,咱们就此别过吧!你要去刺杀王爷,只管请便,左右我也拦不住你,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看见了!”说完便要转身退去。

    陈敬龙心中忽地一动,喝道:“慢着!你不会等我上了高台,身处众敌之中时,突然喝破我的身份,让他们杀我吧?”

    尚自高微微一愕,随即干笑道:“当然不会,怎么……怎么会呢?我又不在乎王爷的生死,何必与你为难!”口里说着不会,眼中却掠过一丝失望。

    此时二人离得不远,陈敬龙眼力又远超常人;尚自高眼中失望之色虽一瞬即逝,陈敬龙却已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后背冰凉,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险,好险!我若不是提前想到,定要中他的计了;到时三十几个王府高手将我围在中间,一齐下手,我纵有三头六臂,也转眼便成肉泥了!”一时惊怒交集,厉声喝道:“姓尚的,你打的好精的算盘!你确是不在乎王爷生死,但却一心要替银玉报那断臂之仇;我被乱刃分尸,不正合你意么?哼,有你在,我便无法隐瞒身份去刺杀和顺王爷;说不得,只好先将你除掉了!”说到这里,运起内力,纵身上前,挥刀便砍。

一百五十六节、权衡轻重

    尚自高急向后退,冷笑道:“硬打硬拼,我不是你对手;但我只求保命,你却也未必杀得了我!”

    陈敬龙正要追上前去,忽听宫门处响起暴雷也似的一声大喝:“王爷休慌,俺来了!”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秃头大汉闯进门来,身后跟着许多服饰各异的汉子;正是倪总管倪秃子与那些和顺王爷招募的江湖人士到了。

    倪秃子未入门而先喊,已经引起众大内侍卫注意;他一进门,立即有十余名大内侍卫挥舞兵刃迎上前出。

    倪秃子魔杖摇动,口中大叫:“厚土守护!”声音未绝,身周已经鼓起两尺余厚的土黄色魔法护罩。那护罩有若实质,通体混圆,毫无缝隙,将倪秃子包裹其中,如一个黄土筑就的巨大蛋壳一般。

    众侍卫兵刃击中魔法护罩,“锵锵”有声,如击岩石,丝毫不能透入。倪透子脚下不停,直冲而前。在他正面的三名侍卫不及躲闪,被魔法护罩一撞,一齐喷血后跌,倒在地上,再不动弹;竟是被他生生撞死。

    其他几名侍卫一见,无不骇然,急忙退跃,想要逃开。倪秃子魔法护罩一收,魔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喝道:“土牙刺!”

    那几名大内侍卫脚下霍地分别突起一根土刺,根部粗若碗口,尖端细如手指,长约丈半,通体笔直,如一根根朝天而立的野兽尖牙一般。

    土刺突然出现,迅疾无伦,那几名大内侍卫哪里能躲得开?被土刺从胯下刺入,从头顶透出,直着穿个通透;连惨叫都不及发出,已然毙命。几具尸体穿在土刺上,无法倒下,胯下鲜血狂涌喷溅,情影颇为诡异恐怖。

    倪秃子哈哈大笑,魔杖一招,当先冲去。那些江湖汉子紧跟其后,涌上前去,挥舞兵刃攻向那些大内侍卫。倪秃子近则魔法护罩护体,横冲直撞,稍远则土刺突出,攻人无备,当真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挡。那些江湖人士本领也都不弱,远胜寻常大内侍卫,而悍勇之气,则更在其上。

    此时场中双方人数相近,实力却相差悬殊,局面立转;方才大占上风的大内侍卫被杀的惨号连天,四散奔逃,狼狈不堪。

    陈敬龙心中暗叹:“照此局面来看,我若不能刺杀和顺王爷,皇室必不可保!”见那倪秃子魔法厉害,又觉惊诧:“他那土牙刺与大哥的炎蛇缚应是同一道理,只是更为犀利真接,威力犹在炎蛇缚之上;据此来看,他本领似乎胜过大哥!想不到和顺王爷手下,竟有如此高手!”这才明白以前尚自高提起倪秃子来,为何颇有忌惮畏惧之意。

    尚自高一见援兵到来,立即气定神闲;眯着眼看了陈敬龙片刻,将头一抑,得意笑道:“姓陈的,如今我方胜局已定,你莫说杀我,便是自己保命也不可能了!哈哈,今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报银玉断臂之仇!”

    陈敬龙微一沉吟,冷笑道:“尚队长,你要喊破我的身份,只管请便。我死之前,定会将咱们在客栈中所谈一五一十讲出来;听到的人,想必会去禀报给王爷知道,到时你是什么下场,我倒也猜得出来。哼哼,咱们两个同赴黄泉,做个伴当,倒也不会孤单!”

    尚自高笑容猛地僵住,随即干笑道:“呵呵,正如你所说,咱们并无仇怨;虽然银玉手臂被你打断,便终究会恢复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若念念不忘,倒显得小家子气了!陈兄弟,咱们就此别过,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不相干,你看可好?”说着脸上摆出温和笑容,颇显友善。

    陈敬龙微微摇头,感叹道:“尚自高,你变脸之快,真是天下无双!”尚自高不以为意,笑容不减,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兄弟告辞了。”说着就想离去。

    陈敬龙喝道:“且慢!你想与我再不相干,我可没有答应呢!”尚自高急道:“你还想怎样?”陈敬龙沉声道:“我要你助我刺杀和顺王爷!”尚自高愕道:“要我帮你?亏你想得出来!”

    陈敬龙冷笑道:“你是和顺王爷的熟人,有你在我身边,便更容易接近他。你若不肯,我便将你泄露和顺王爷计划的事嚷出来,咱们一拍两散!”

    尚自高急道:“你嚷出来,自己也难免一死……”陈敬龙沉声打断道:“我敢来此,便是报了必死之心,你还不明白么?!”尚自高沉吟不语,面露为难之色。

    陈敬龙催道:“事态紧急,无暇耽误!我若嚷了出来,和顺王爷必杀你无疑;你若助我刺杀王爷,事成之时,便是化解朝廷危机的功臣,皇上必定给你加官进爵;二者之间的轻重厉害,无须多说,你又何必迟疑?”

    尚自高叹道:“话是这样说,可是……我刺杀王爷,便是与银玉处于敌对立场,她自然再也不会理我……”陈敬龙冷笑道:“你今晚死在这里,便是银玉肯理你,你也再见不到她了;只要保住性命,便有机会劝她回心转意,事情未必无可挽回!”刚说到这里,几个江湖汉子奔到近处,其中一人喝道:“你们两个不去帮着厮杀,却在这里闲聊,是何道理?”

    陈敬龙运起内力,紧握细刀,准备动手。尚自高转头看向那几人,笑道:“几位大哥不认得在下么?”那几人向他脸上一张,笑道:“原来是尚队长,失敬,失敬!咱们在王府中曾见过的。”

    尚自高笑道:“不错,我看几位也有些面熟!王爷命我办件事情,我在这里安排一下人手;几位自去忙吧,不必理会我们!哈,几位今晚浴血奋战,劳苦功高,我都看在眼里,回头自会禀报王爷知道;事成之时,王爷必有重赏!”

    那几人大喜过望,齐道:“多谢尚队长!”一人奉承道:“尚队长是王爷面前的红人,有您老给美言几句,王爷必定会对我们兄弟另眼相看。我们兄弟想要出人投地,可全仰仗尚队长了!”另几人连道:“不错,不错,有尚队长提拔,升官发财,还不是小事一桩?”

    尚自高笑道:“几位大哥,尚某能帮得上的,自然不遗余力;但别人都在出力,几位却在这里与尚某闲聊,若被王爷瞧见了,尚某就算想要替几位说话,只怕也不大容易,是么?”

    那几人惊道:“不错,多谢尚队长提醒!”一人叫道:“兄弟们,随我杀呀!咱们多卖些力气,可不能辜负了尚队长的美意!”口中说着,转头向一伙正狼狈逃蹿的大内侍卫追去。其它几人答应一声,紧跟在他身后;一边疾奔,一边张牙舞爪、狂吼乱叫,且不论是否当真卖力拼杀,单就这份气势而言,倒确是有几分舍命以报和顺王爷知遇之恩、尚队长美言之德的意思。

    陈敬龙见那几人奔远,松了口气,笑道:“尚队长,你不揭破我身份,想是决心已定!”

    尚自高苦笑道:“你说的不错,只要我能留住性命,或许便有机会劝银玉回心转意!尚某权衡轻重,唯有帮你!”

    陈敬龙大喜,笑道:“好,好!迷途知返,未为晚也;尚队长只要助我杀掉和顺王爷,便是轩辕族的英雄,以往叛族之事,尽可以一笔勾销!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动手吧!”说着便要往高台方向奔去。

    尚自高叫道:“别忙!先把你脸上膏药揭下来。”陈敬龙愕道:“什么?”尚自高道:“上次在客栈里,有几个王府侍卫见过你贴着膏药的样子;如果你被他们撞上,认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陈敬龙恍然大悟,心中暗叫:“我居然没想到此事!没先撞见那些人,却先撞上尚自高,当真是侥幸了很了!”忙将膏药尽数扯下,正色道:“尚队长,多谢提醒!”

    尚自高苦笑道:“你若被认了出来,我跟你走在一起,自然也难逃一死;我是被迫无奈,你不必道谢!”想了想,又道:“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人人认得;这真面目么,还是需要掩饰一下的!”

    陈敬龙寻思一下,去旁边一具尸体的伤口上按了一掌鲜血,在脸上抹了几把,问道:“这回怎样?”尚自高向他脸上一张,点头道:“若不仔细看,便是熟人也不会认出来了!”

    陈敬龙沉声道:“既然如此,咱们这便去干正事吧!尚队长,请你走在前头。”尚自高微微苦笑,也不拒绝,当先向高台方向行去;陈敬龙紧跟在他身后。

    此时场中大半大内侍卫已经尸横就地;剩下不足百人,被江湖汉子分割成四块包围攻击,其中多数都已带伤,看来用不多久,也不免以身殉职。

    倪秃子早将高台周围的大内侍卫杀散;正与和顺王爷立在台上,低声说话,不时伸手对场中厮杀之处指指点点。

    陈敬龙与尚自高离高台越来越近。尚自高忽低声说道:“陈兄弟,王爷周围都是他的亲信之人,咱们就算得手,也不免被斩为肉酱;还是算了吧!”

    陈敬龙沉声道:“你带我到王爷身边,我自己动手。到时你退出圈外,混乱之际,别人不会留意的。”尚自高奇道:“你明知必死,还要去做,究竟图个什么?”

    陈敬龙正要回答,忽见一个满身鲜血的王府侍卫踉跄奔到高台下,嘶声叫道:“启禀王爷,后门告急,后门告急……”话未说完,一跤扑倒,挣扎不起,口鼻一齐浸出血来,显是受伤极重。

    不待和顺王爷说话,倪秃子已经怪叫道:“不可能!我不是让跟我去打开南门的那些王府侍卫,都赶去支援后门了么?怎会支持不住?”

    那受伤侍卫伏在地上,勉强抬起头来,喘息道:“大内侍卫比我们人数更多,我们支持不住,大半兄弟都战死了!我带二十人突围求援,他们都死在路上,只剩我……我……”说到这里,咯的喷出一口鲜血,头颅垂下,再无声息。

一百五十七节、面见皇帝

    倪秃子跃下高台,去那侍卫鼻上一摸,皱眉道:“死了!”

    和顺王爷轻轻点头,忽地仰天大笑,连声道:“好,好,愿来如此!”

    倪秃子奇道:“王爷,什么事情原来如此?”

    和顺王爷笑道:“皇上夜宿何处,除了他贴身的几人之外,旁人无从得知。我正愁不知去哪里寻他,耽搁久了,夜长梦多,这可不就恰好知道了么?哼,皇宫正门守卫薄弱,后门却着重把守,皇上若不在后门左近的镜月轩,又能在何处?”

    倪秃子喜道:“不错。皇上最喜云妃,定是今晚又去临幸,宿在镜月轩了!”

    和顺王爷大声招呼:“昏君一除,大事可定!事不宜迟,大家这就随我杀往镜月轩去!”

    呼声未绝,倪秃子已经当先寻路冲去,其他人簇拥着和顺王爷,紧随其后;只留下几十人,对付残余的二十余名大内侍卫。

    陈敬龙见众人裹着和顺王爷而去,片刻转过一个殿角,不见踪影,不由大急;喝道:“万不能让他得手。尚队长,咱们快追!”

    尚自高答应一声,正要当先领路而行,忽听皇宫正门处一个女子惶急大叫:“陈哥哥,你在这里吗?陈哥哥——”

    陈敬龙转目望去,只见正门匆匆奔进一人;白裙如雪,手持铁弓,正是雨梦。

    陈敬龙大喜,忙叫道:“我在这里!”

    雨梦闻声望来,微微一愣,随即“哇”一声哭出来;疾奔而至,猛扑进他怀里,哽咽道:“我真怕……真怕来得晚了,见不到你!”

    陈敬龙喜道:“不晚,不晚,你来的刚刚好!齐帮主和楚楚来了么?现在哪里?”

    雨梦止住哭泣,离开陈敬龙怀抱,道:“不止齐帮主和楚楚姑娘,赭狮帮已经尽数来了,现在正等在城外。我们刚刚赶到,见城门大开,城里杀声四起,纷纷嚷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不敢轻举枉动。我惦记你的安危,便先进城来探看情况,却见皇宫上空火焰翻腾,我便猜到,定是皇宫出了事情,而你一定会在这里!”

    陈敬龙喜道:“你快去引他们进城。哈,有了赭狮帮相助,便又多了几分胜算!”

    雨梦望向尚自高,迟疑道:“他……”

    陈敬龙笑道:“尚队长弃暗投明,相助于我。你不必多问,快去引援兵来助,快去,快去!”顿了一顿,补充道:“你们来时,捉个大内侍卫带路,直奔**的镜月轩找我。”又将敌我双方衣着分别简单说明。说完之后,又催:“快去,快去!”

    雨梦见他催的甚急,只得将不舍抛开,叮嘱道:“你自己多加小心!”转身急奔出宫。

    陈敬龙得知赭狮帮恰好赶到,心情登时畅快不少,笑道:“尚队长,咱们这便去追和顺王爷吧。”

    尚自高沉吟道:“耽搁这一会儿,王爷必定走得远了。依我之见,不如另抄近路,赶去镜月轩截他,不是比跟在后面追赶好得多吗?”

    陈敬龙喜道:“那自然好!是了,你是大内侍卫队长,对宫里的路径熟的很,自然知道近路!尚队长,事不宜迟,这便走吧。”

    尚自高不再多说,当先领路,在宫殿楼阁间穿来插去,奔往镜月轩方向。

    镜月轩,名为轩,其实却是一座巍峨宏伟的大殿。

    等二人赶到镜月轩外,只见许多大内侍卫横枪拔剑,环绕四周,将偌大一座宫殿围护的严严实实,却没有敌人打斗厮杀。

    尚自高吁了口气,道:“咱们抄了近路,赶在了前头。和顺王爷他们在路上定有阻隔,所以现在还没到呢!”

    陈敬龙知道皇帝无恙,也松了口气,沉吟道:“既然有了赭狮帮相助,我也未必非得冒险去刺杀和顺王爷才行。不如等在这里,看事态发展再做打算好了!”

    尚自高笑道:“说心里话,你逼着我跟你去高手环绕之中刺杀王爷,我还是有些惧怕的。能不动手,当然最好!”

    陈敬龙好奇道:“当今皇帝,就在这座宫殿里吗?”

    尚自高点头道:“应该是的。皇上夜里宿处,除贴身服侍的几个太监之外,便只有大内侍卫总队长知道,像我这样的分队长,都是不知情的。现在这里聚了这许多侍卫,定是总队长临时调遣来保护皇上的,依此来看,皇上定是在这里了。”

    陈敬龙兴奋道:“你带我进去,见见皇上什么样子,如何?”

    尚自高迟疑道:“这……只怕不很容易!宫中大乱之际,皇上周围岂能让生人接近?”

    陈敬龙笑道:“我是生人,你却是熟人。有你在,便未必不能接近皇上。我冒死守护一番,若连所守护之人究竟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岂不冤枉?你放心,我只是想看看而已,绝不会说出你投敌之事的。”

    尚自高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我平日与和顺王爷亲近,难免有人疑心,现在去见见皇上,让他知道我一直在前方抗敌,也可以避免有人进谗,让他怀疑到我!”说罢当先向镜月轩行去。陈敬龙急忙跟上。

    大内侍卫数千人,相互未必都认得,但队长只有二十一个,却是大家全都认识的。

    尚自高走在前面,众侍卫自动让路,并不阻拦。

    二人到了镜月轩殿门外,见殿门紧闭,尚自高便扬声叫道:“罪臣尚自高护驾来迟,不知圣上安否?”

    门里一个男子声音颤颤巍巍问道:“是尚爱卿吗?你……你从哪里来,可看到作乱的贼人没有?”

    尚自高回道:“微臣方才与贼人拼斗一场,因寡不敌众,落败而逃。并非微臣惜命,实是不知圣上安危,不敢轻易就死。现在知道圣上无恙,微臣再无牵挂,就算立即死于贼人之手,也可瞑目了。微臣这就去与贼决一死战,以保宫中安宁!”

    陈敬龙听他说的慷慨激昂,肚里暗暗好笑,心道:“不知道皇上安危,居然连死都不敢死了,这忠心也未免表的太过!皇上现在必定急于知道贼人情况,定要留下他询问,尚自高明知皇上不会让他离开,这才故意说要出去拼命,真是打的好如意算盘!”

    果然,里面之人一听尚自高要走,忙叫道:“尚爱卿且慢,朕有要事相询,爱卿进来说话。来人,开门!”

    话音未落,殿门已经打开一线。

    尚、陈二人先后挤进门里。尚自高高呼“万岁”,跪拜下去;陈敬龙却不懂宫中规矩,自顾立在那里,抬眼观望。

    只见大殿正中,好大一张龙椅,上坐一人,身穿龙袍,五十上下年纪,相貌俊雅,却双目无神,脸色泛青,一副被酒色淘空身子的模样。此时这人满脸惊慌,战战兢兢,连坐也似乎坐不大稳,显是受了极大惊吓。

    龙椅两侧,十几个青年男女,席地而坐,相拥而泣。

    陈敬龙不用问也知道,龙椅上所坐之人,便是当今皇帝了,而龙椅两侧之人,自然是皇帝的儿女、姬妾。

    陈敬龙心中忽动:“我若现在冲上前去,一刀劈下,岂不为楚楚报了大仇?”随即又想到:“万万不可!我若一时冲动,为报私仇,杀了皇帝,岂不是帮了和顺王爷大忙,帮了血寇大忙?岂不成了我轩辕族千古罪人?”

    正在他寻思之际,忽听一个人厉声喝道:“大胆侍卫,见了皇上,却不跪拜,成何体统?在皇上面前,居然手持兵刃,难道你想弑君造反?”声音清脆娇嫩,却隐透刚强之气。

    陈敬龙循声望去,只见身侧不远处,立着许多大内侍卫;当先一人,二十出头模样,凤眼桃腮,身形婀娜,虽然穿着男子衣服,但长发披肩,却是女儿之身。

    而这美貌女子,此时正双目含怒,面寒如霜,盯在自己身上,显然方才正是她出声喝问。

    陈敬龙见她立在众侍卫之前,似是身份不低,不由好奇问道:“你是什么人?”

    美貌女子微愣,随即抽剑出鞘,喝道:“你不是大内侍卫!你是什么人?来人,把他拿下!”

    尚自高跃起身来,大叫:“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美貌女子眉头紧皱,抬手止住正要冲上前来的众侍卫,冷道:“尚队长,你带外人来见皇上,究竟有何企图?”

    尚自高赔笑回道:“慕容总队长,这人确实不是大内侍卫,所以不认得你,但他并非贼人,您尽可放心。他是我江湖上的朋友,见皇宫动乱,便赶来助我,实是出于一片忠君护国之心,绝无恶意,这一点我敢用性命担保!”

    说罢,又向陈敬龙介绍道:“这位是大内侍卫总队长,慕容滨滨,我的顶头上司。”

    陈敬龙点头笑道:“慕容队长,你好!”心里暗自惊奇:“想不到堂堂大内侍卫总队长,居然是个女子,而且如此年轻,这可真是奇了!”

    慕容滨滨并不理会陈敬龙的招呼,横剑移步,拦在他与皇帝之间,冷道:“不论你是何来历,先把兵刃抛下再说!”

    陈敬龙气笑道:“敌人转眼即至,厮杀不可避免,你要我在这当口抛下兵刃?不是开玩笑吧?”

    慕容滨滨正要说话,皇帝在她身后插口道:“慕容,这紧要关头,先别顾那些细枝末节了。你拦在我身前,别让他们靠近就是。”

    慕容滨滨答应一声,再不说话。

    皇帝问道:“尚爱卿,你与乱党交过手,当知对方虚实。你说说,乱党究竟多少,实力如何?以大内侍卫的力量……拦不拦得住他们?”

    尚自高躬身答道:“乱党数量不及大内侍卫半数,但其中多为江湖汉子,本领远高于寻常大内侍卫,若硬拼起来,胜负殊难预料。而且……和顺王府侍卫总管倪坛本领过人,皇宫之中,无人可敌,只怕……只怕……”

    陈敬龙见他吞吞吐吐,不耐烦道:“只怕大内侍卫拦他不住。事实如此,又何必隐瞒?”

    皇帝惊道:“尚爱卿,当真如此?”

    尚自高默然不语。

    皇帝长叹一声,颓然道:“我一向对和顺王叔敬重有加,想不到……想不到他却狼子野心,如此对我!”

    陈敬龙按捺不住,怒笑道:“哼,你将自己亲兄弟赶尽杀绝,却对叔父如此信任,真不知亲情在你心中,究竟是轻是重!”

    皇帝惊道:“你说什么?什么……什么赶尽杀绝?”

    陈敬龙怒道:“上一任青龙城主,是你的亲兄弟吧?你将他满门抄斩,算不算赶尽杀绝?”

    皇帝惊道:“这是十年前的事了,你怎会提起?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敬龙冷笑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你下令通缉捉拿,却在紧要关头,冒死来救护你的朝廷要犯……”

    话未说完,忽听外面一片喊杀声起。

    皇帝惊道:“啊哟,不好,和顺……和顺王叔来了!”

一百五十八节、女中丈夫

    陈敬龙见皇帝惊慌失措,不由暗叹:“刚才和顺王爷身处重围之中,镇定自若,颇有大将之风;这皇帝却如此懦弱胆小。二者相比,无异于一虎一羊。以羊驭虎,岂能安稳?和顺王爷今天才造反,已经算是很有耐性了!”对高高在上的皇帝,登时大起鄙视之心。

    外面的喊杀声迅速转化为打斗、惨呼声,越来越近;显是双方主要力量已经交上了手,而大内侍卫力所不敌,正步步倒退。

    皇帝面如土色,两股皆颤,嘴唇不住哆嗦,只是念叨:“如何是好?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陈敬龙看看皇帝,心中暗自叹息,对尚自高低声道:“尚队长,咱们出去吧。看来刺杀之事,已是不得不为!”

    话音未落,却听一串惨呼声接连响起,迅速逼近殿门,跟着“砰”一声大响,碎木纷飞,一扇殿门被撞的纷碎,一个硕大的黄土“蛋壳”跃入殿中。

    殿门响时,陈、尚二人已经分向两旁跃开。等陈敬龙站稳脚步,凝神看时,不由心中一片冰凉,暗叹:“他来的好快!以他的本领,我绝阻拦不住,皇帝性命,只在顷刻,便是现在去刺杀和顺王爷,也已经来不及了!”

    黄土“蛋壳”一收,现出倪秃子倪坛;一脸煞气,对旁边的众大内侍卫看也不看,紧盯皇帝,阴森笑道:“老东西,把虎符交出来!”

    陈敬龙见他并不急着动手,心里稍安,暗自奇怪:“虎符是什么东西?难道比皇帝的性命还重要?”

    皇帝此时已经全身瘫软,窝在龙椅上,如一滩烂泥,哪里还说得出话?龙椅两旁众男女,更是尖声大叫,狂哭乱号,手足无措,只是都坐在地上,看不出是否已经屎尿齐流。

    慕容滨滨横剑拦在皇帝身前,厉声喝道:“来人,把这叛贼拿下!”

    旁边众侍卫刚要上前,倪秃子魔杖指出,吼道:“土矛!”

    魔杖顶端,猛然间生出一根土锥,长近两丈,底端粗如手臂,尖头细若手指,通体笔直,如一根黄土铸就的长矛一般。

    这土矛凭空出现,迅疾无伦,众侍卫反应尚且不及,哪躲得过?两名侍卫被当胸穿透;一名侍卫被穿透左肩。三人如三颗山楂,被土矛穿成一串,成了一支大糖葫芦。

    倪秃子魔杖微抖,土矛寸断,散落一地土屑;三名侍卫先后跌倒。两名胸膛穿洞的侍卫一动不动,已然毙命;那左肩被穿的侍卫却不至丧命,翻滚呼号,状极凄惨。

    倪秃子看向众侍卫,冷笑道:“不怕死的,只管上来!”

    他举手之间,立毙两人,重伤一人,本领之高,令人咋舌。众侍卫见了,无不胆寒,哪还敢与之动手?均都战战兢兢,瑟缩后退,不敢上前。

    便在此时,殿门外脚步乱响,十余人裹着和顺王爷涌进殿来。

    陈敬龙微一凝神,听得外面呼喊打斗声并不稍减,这才放心:倪秃子杀出血路,和顺王爷在众高手围护下紧随其后而来,外面仍未分胜负,并非大内侍卫已被屠杀殆尽。

    和顺王爷微一扫视殿中,长声笑道:“大局已定!我的好侄儿,你是要主动让位呢,还是要我杀你夺位?”

    皇帝呆若木鸡,张口结舌。

    慕容滨滨怒道:“王爷,放着滨滨不死,你说大局已定,未免得意的太早了些!”

    和顺王爷不屑道:“慕容队长,我知道你性子倔强,宁折不弯,但以你一人之力,终难扭转大局!你又何必执意顽抗,自寻死路?”

    慕容滨滨长吸口气,叹道:“先父临终之时,曾叮嘱滨滨,报效皇室,尽忠职守!”

    和顺王爷叹道:“慕容将军忠心耿耿,却英年早逝,本王每每想起,都深觉遗憾!不过……本王也是皇室中人,你归顺本王,也不算违背令尊遗愿!”

    慕容滨滨冷笑道:“你作乱造反,便是叛国之贼,算不得皇室中人了!滨滨若归顺于你,背叛皇室,是不忠,违背先父遗愿,是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和顺王爷怒道:“你是要固执到底了?”

    慕容滨滨咬牙道:“不错!今晚你要弑君夺位,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休想!”

    陈敬龙见她娇娇弱弱一个年轻女子,面对强敌,毫无惧色,义正词严,凛然有威,不禁暗自诧异:“想不到皇帝如此懦弱,手下却有这样一个女中豪杰、巾帼丈夫!”对那慕容滨滨,大生好感。

    和顺王爷微微点头,沉默片刻,叹道:“慕容队长,我素来敬重你为人刚正,本想将你收入麾下,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也罢,一会儿动手时,我让倪总管先送你上路,完你一片忠孝之心便是!”想了想,又问皇帝:“好侄儿,你怎么说?”

    皇帝抖个不停,带着哭腔嗫嚅道:“我……我不想死……我让位……你别杀我……”

    慕容滨滨怒道:“陛下,不过一死,何惧之有?你堂堂九五之尊,岂可为免一死,屈膝于他人?”

    皇帝哭道:“我宁可屈膝,也……也不愿死……”

    和顺王爷大笑道:“哈哈,慕容队长,你一片忠心,可惜全无用武之处……”话未说完,忽听身后一人喝道:“挤什么?……咦?我没见过你……”跟着又一人大喝道:“老贼,看刀!”

    这大喝:“老贼,看刀!”之人,自然就是陈敬龙了。

    和顺王爷等人涌进门时,都只盯着皇帝,而当时陈敬龙退在门旁,并没谁留意于他。

    陈敬龙见和顺王爷不急于动手,便又生起希望,慢慢靠上前去,准备行刺。

    和顺王爷的手下虽有人察觉到他靠近,但眼见他穿着带标记的大内侍卫服,只当是自己同一伙的跟进殿来,遂也不加阻拦。

    但那和顺王爷身周围满了人,严严实实,陈敬龙难以靠到近身;焦急之下,便用力挤去。

    被他挤到之人,不耐烦嚷了起来,更因此注意到陈敬龙,仔细打量他相貌。那人正是一个暗地投靠和顺王爷的大内侍卫,对一同投靠的同僚全都认得,这一用心打量,立即认出,眼前之人虽身穿带标记得的大内侍卫服,却并非自己同伙。

    陈敬龙听他说话,知道再难冒充,当机立断,大吼一声,挥刀向和顺王爷头顶劈去。

    可惜,他此时与和顺王爷之间,还隔着两人;而这两人能围在和顺王爷身边,负责保护他的安全,本领自然也都不低。

    其中一人,见情形紧急,不及抽兵刃架挡,立即运起斗气,举手臂到王爷头顶护住。另一人则挺肩撞向陈敬龙胸前,要把他生生撞开。

    陈敬龙一刀劈中,只觉着刀处绵绵软软,毫不受力,知道那挺臂防护之人用的是水系斗气,自己仓促出刀,力道不足,难以劈开,只得收刀退跃,闪过另一人的撞击。

    此时局面,一击不中,便再难得手。

    陈敬龙暗叫可惜,猛向倪秃子冲去,挺刀刺向他肋下。

    倪秃子微愣,匆忙间不及出招反击,急鼓起“蛋壳”防守。

    陈敬龙细刀不与“蛋壳”相触,趁倪秃子防守之机,已从他身边跃过;奔到慕容滨滨身旁站定,朗声道:“慕容队长,咱们合力,与这些叛国之贼拼上一拼!”

    慕容滨滨喜道:“想不到危机时刻,这些食君俸禄的大内侍卫全不管用,倒是你这江湖汉子有些肝胆!”

    陈敬龙苦笑道:“也怪不得这些侍卫;像你我这样的傻瓜,本就不多!”

    慕容滨滨皱眉道:“什么?”

    陈敬龙道:“以你我之力,万不是这倪秃子的对手,与之相抗,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明知必死而为之,不是傻瓜是什么?”

    慕容滨滨缓缓点头,默然轻叹。

    和顺王爷定定看着陈敬龙,冷笑道:“好,好,你假意投靠,实际却为了刺杀我;想不到大内侍卫之中,还有你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人物!”

    陈敬龙昂然道:“我从未投靠过你!实不相瞒,我不是大内侍卫……”

    话未说完,忽听倪秃子叫道:“你是陈敬龙?!”

    陈敬龙笑道:“终于有人认出我了!不错,我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长缨会余孽,陈敬龙!”

    他脸上染满血迹,乍看之下,难以看出本来面目,但终究大体轮廓不变,仔细分辨,还是能认出来的。

    和顺王爷经倪秃子一提,也便认了出来,点头道:“原来是你!你的通缉画像,我是见的熟了,却没想过你会在这里出现!”微一停顿,又道:“你是朝廷要犯,又为何要替朝廷卖命?”

    陈敬龙怒笑道:“我不是替朝廷卖命,而是替轩辕族亿万百姓卖命!你与血族勾结,想要置我轩辕黎民于异族铁蹄之下,陈敬龙万万不允!”

    慕容滨滨惊道:“你说什么?他……他与血族勾结?”

    陈敬龙朗声道:“不错。我从……”眼光微扫,见尚自高正执着匕首,慢慢靠近和顺王爷,便改口道:“我擒住血族奸细,已经逼问清楚。血族近日便要挥军北上,攻我轩辕;和顺王爷此番作乱,就是要配合血族进攻!”

    和顺王爷狞笑道:“原来你已经全都知道了!不过,现在你告诉皇帝,已经晚了!”转对皇帝喝道:“速速交出虎符,我便饶你不死!”

    皇帝嗫嚅道:“当……当真?”

    和顺王爷含笑点头。

    皇帝喜道:“我交,我……我愿交出……“

    慕容滨滨急道:“万万不可!陛下,和顺王爷迟迟不肯动手,正是因为得不到那半块虎符,不敢轻举妄动!他只有半块虎符,只能调动四副城兵马,却控制不了御林军与其他无极地区兵马;倘若另半块虎符落入他手,他便可任意调动无极地区所有兵马,到那时,他与血寇里应外合,轩辕族便是亡族灭种之祸了!”

    陈敬龙此时方才明白:虎符,即是调动兵马的信物;和顺王爷只掌半块,而另半块,在皇帝手中。当时倪秃子拿给四副城守将所看的金色物件,想必就是和顺王爷那半块虎符。

    皇帝听了慕容滨滨所言,迟疑不语。

    和顺王爷冷笑道:“好侄儿,虽然我不知那半块虎符藏在何处,但料也出不了这皇宫。你若不肯交出来,我便命人将这皇宫细细搜索,早晚会找到虎符,也不过多费些精神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主动交出来呢,还是要我杀了你,再慢慢寻找?”

    皇帝慌道:“别……别杀我,我交,我主动交!”说着强撑起身,冲龙椅旁一人叫道:“聪儿,拿……拿出来吧!”

    龙椅旁席地而坐的人堆里,慢慢站起一个瘦弱青年,低着头,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个黄布小包。

    和顺王爷大笑道:“是我蠢了!我早就应该想到,如此重要的东西,你不交给太子掌管,又会给谁?”笑声一顿,冲太子喝道:“扔过来!”

    太子手臂微微一沉,正要抬手丢出,却见陈敬龙与慕容滨滨一齐冲来,伸手抓向他手里的黄布小包。

    和顺王爷怒喝:“拦住他们!”

    倪总管不等和顺王爷吩咐,已经魔杖前指,杖端同时生出两条土矛,疾刺向二人。

一百五十九节、强援出现

    两支土矛,分刺二人,去势迅猛已极。

    慕容滨滨牙关紧咬,仍旧抓向黄布小包,对刺来的土矛恍如不见,竟是宁拼一死,也要把半块虎符抢在手里。

    陈敬龙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急收手掌,挥刀斩向刺往慕容滨滨的土矛。

    “铮”一声响,刀矛相交。土矛寸寸碎裂,散落地上;陈敬龙手臂剧震,微觉酸痛,心中暗惊:“这倪秃子看似随意的一记魔法,竟有如此力量,当真了得!”

    此时,慕容滨滨已将黄包小包牢牢抓在手里,而刺向陈敬龙的土矛,距其肋下已不足寸,万难躲开。以倪秃子魔法之力,这一矛倘若刺中,陈敬龙必被刺个对穿,立时丧命。

    紧要关头,却听“嗤”一声锐响,一件粗细长短如人中指、紫光缭绕的物件疾飞而至,拦腰击中土矛。

    土矛立断,上半截失了后力,在陈敬龙肋下轻轻一触,便即跌落地下,摔的粉碎。那断矛物件去势不衰,斜着疾飞数丈,“扑”一声穿入大殿墙壁之中,只余下鸡蛋大小的一个黑窟窿,不知多深。

    说来话长,其实从二人抓向黄包,到飞物断矛,不过是白驹过隙、电光石火的工夫。

    场中众人见二人于瞬息之间,一个舍命抢包,一个舍命救护,毫无迟疑,均视个人生死于不顾,无不骇然;兼且突有飞物击断土矛,异变陡生,出人意料,更是让人诧异莫名;连倪秃子也微微一愣,竟忘记继续出招追击。

    陈敬龙与慕容滨滨各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二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恐与坚定混合的复杂神色。

    慕容滨滨喃喃道:“万民安危之所系,万不能落入贼人之手!”

    陈敬龙不假思索,应道:“舍命相护,万死不辞!”

    二人不自禁相顾一笑,敌忾之心大盛。

    陈敬龙心中莫名冒出四个字来:红颜知己!

    他自入江湖以后,所识红粉佳人颇为不少:商容儿艳丽娇憨、天真可爱,令人思之忘倦;雨梦秀丽清纯、温柔端庄,让人见之可亲;楚楚冰雪聪明、胸怀大志,使人知之可敬;这三人,都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甚至生命,令陈敬龙每每想起,感叹不已。

    然而,他却知道,这三人与自己之间,有情有义,但并不是真正明白自己的内心,更没有与自己相同的志向。

    直到此时,慕容滨滨的一句“万民安危之所系”,猛勾起陈敬龙心中“太义所在”四字,让他顿时感觉,二人虽不甚熟,但心中却已再无隔阂。

    倪秃子定力极高,转眼便回过神来,顾不得理会陈敬龙与慕容滨滨,转头喝道:“什么人?滚出来!”眼神中凶光闪动,看向和顺王爷身边众人——方才那击断土矛的飞物,正是从人群方向射来。

    “我没喝酒,既没精神,又没力气,滚是滚不动的;慢慢走么,还勉强对付!”懒懒的声音响起,一名二十左右岁的青年慢慢踱出人群,施施然走到陈敬龙身边站定。

    他从倪秃子身边经过时,竟眼角都不扫上一扫,好似全不将这个本领高强的倪大总管放在眼里,又好似视性命如儿戏,毫不担心倪秃子会出手攻击。

    这青年面如冠玉、直鼻方口,异常英俊,但一双细长眼睛中,朦朦胧胧,似乎宿醉未醒;嘴角挂着些许玩世不恭的微笑,显出七分潇洒,三分颓废;身上穿着一袭长衫,却满是泥垢油渍,肮脏不堪,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

    倪秃子愣愣看着他从身边走过,不知该不该出手,迟疑道:“云老弟,你是不是灌多了猫尿,还没清醒,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那青年大笑道:“你可当真有趣!我都说了,我没喝酒,又怎会不清醒?我在干什么,自己当然知道!”说罢向和顺王爷抱拳鞠了一躬,懒洋洋说道:“王爷,对不起!我当初投奔于你,只是听说王府中藏着不少好酒,所以想混进去偷些尝尝;至于帮你弑君夺位,搏个荣华富贵,嘿嘿,在下可当真没什么兴趣!”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舔舔嘴唇,似有些意犹未尽,继续道:“现在,你酒窖里的美酒我已经尽皆尝过,咱们也就该分道扬镳了!”向陈敬龙一指,又道:“这位小兄弟,是我的朋友,他有难,我不能不帮!坏了王爷大事,愧对你相待之情,嘿嘿,那也顾不得了,王爷可不要怪我!”

    陈敬龙听他说话,又见他披头散发,遮住双耳,猛然醒悟,拱手道:“多谢兄台相救之德!兄台是精……精……智者她老人家的弟子?”

    青年懒懒笑道:“云不回。”又向他手上的精灵戒指一指,道:“我早就认出你了!”

    陈敬龙惊喜大叫:“当真是你!这可真是……真是好极了!”

    他万没料到,在这危境之中,竟会遇上精灵族的高手。精灵族箭法天下无双,虽然雨梦说过,这云不回的本领不及雷、雪二人,但既然能做精灵智者的弟子,必是精灵族年青一辈中的杰出人物,不容小觑。当此危机时刻,忽得一有力强援,岂能不喜?

    和顺王爷脸色阴沉,盯着云不回,怒笑道:“好,好!我只当你是个本领平庸、好酒贪杯的江湖废人,一直对你不曾留意,想不到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云不回手掌一翻,现出一张巴掌大小的银色铁弓,笑道:“王爷,我并不擅长拳脚刀剑,以往所显露的本领,确是平庸的紧;这掌弓之技么,嘿,是我压箱底的本领,轻易不愿示人,倒也不是有意瞒你!”

    陈敬龙向他掌上小弓一张,恍然大悟:原来精灵族还有这样一门掌弓绝技;刚才击断土矛的飞物,必是由这张小弓发出的小箭了;而当初所见雪逸仙赤手空拳,不带兵刃,想必也是身上藏着一张类似的掌弓。

    和顺王爷怒笑道:“姓云的,如今我胜券在握,你却在这当口反叛于我,莫非想自寻死路么?”

    云不回懒懒笑道:“以眼前局面来看,你要杀皇帝,易如反掌,但是,你夺不到半块虎符,无法号令无极兵马,便算不上胜了!”转向慕容滨滨道:“慕容队长,你带着虎符,尽快离开此处;我与陈兄弟合力,将这些乱臣贼子阻上一阻,保你离开!”

    慕容滨滨急道:“皇室危急,我身为大内侍卫总队长,岂能逃遁?”

    云不回笑道:“你留在这里,也不过多个人送命而已;你带走虎符,招集兵马,再回来清剿反贼,光复皇室,未为晚也!”

    陈敬龙也劝道:“慕容队长,云兄说的不错,你快走吧。这半块虎符,关系轩辕亿万黎民安危,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将其带出宫去,万不可落在贼人手里!”

    慕容滨滨微一迟疑,却听和顺王爷怒道:“你们自说自话,当我是死人不是?哼,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我要你们个个死无全尸!倪总管,给我杀!”

    倪秃子答应一声,魔杖前指,正要出招,却听殿门外一个少女声音大叫:“谁想伤我陈哥哥,我先要他性命!”

    话音未落,破风之声急响,一支紫光缭绕的长箭从门外飞入,直奔倪秃子脑后射到。

    倪秃子听得风声猛恶,知道厉害,顾不得出招攻击陈敬龙等人,急鼓起“蛋壳”,守护自身。

    “砰”的一声,长箭射在“蛋壳”上,透入半尺有余;箭体紫光迅速黯淡,终于消失不见。倪秃子冷哼一声,收起“蛋壳”,长箭轻轻掉落地上。

    便在此时,三道人影从门外急冲进来,绕过和顺王爷众人,奔到陈敬龙身边停住。

    陈敬龙定睛看时,不禁大喜若狂,放声笑道:“哈哈,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咱们合力一拼,未必便输!”

    奔进来的三人,一个手持铁弓、身形婀娜,正是雨梦;一个瘦小精悍、手提单刀,正是齐若男;另一个,软剑在手,俊颜如玉,却满脸惊惧之色,不是那“鼻涕虫”欧阳莫邪是谁?

    雨梦歉然道:“陈哥哥,我们大队进城,一路多遇官兵阻挡,来的慢了,让你着急了吧?”

    陈敬龙见三人身上血迹斑斑,显是一路多有拼杀,忙道:“不慢,不慢,现在到来,正是时候!”

    雨梦又冲云不回嫣然一笑,道:“云大哥,你也在啊,真巧!”云不回含笑点头。

    齐若男定定看着陈敬龙,低声问道:“敬龙,你……你还好吧?”陈敬龙笑道:“本来就要不好了,但你们正巧赶到,便又好了!”将细刀递出,道:“若男,这柄刀是给你的。以这细刀的份量,正适合发挥你威猛招式的威力!”

    齐若男接过细刀,微一掂量,喜道:“合手极了!”将自己的单刀交给陈敬龙,又道:“敬龙,你能惦记着我,我很开心!我……我也天天惦记着你呢!”说完脸上通红,忙将头转向旁边。

    陈敬龙见他模样,暗暗好笑:“他跟欧阳莫邪在一起时间久了,沾染的女气越来越重!”转向欧阳莫邪笑道:“莫邪兄,多谢赶来相助!此番大战,存亡未保,你不害怕吗?”

    欧阳莫邪俊脸微红,尴尬道:“怕是怕的;不过……不过,我这一阵子跟若男在一起,看惯了她悍勇模样,胆子居然也大了许多;虽然仍不免害怕,但咬紧牙关,还是敢跟人动手的!”

    陈敬龙哈哈大笑,昂然道:“好!慕容队长,你不必走了;咱们六人合力,跟这些卖国贼子大战一场,明明白白分个胜负出来,岂不痛快?”

    慕容滨滨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孤身而逃!你一个江湖少年,尚且知道舍命报国,我堂堂大内侍卫总队长,食君俸禄,却在危机关头弃君而去,以后还有脸见人么?”

    陈敬龙对和顺王爷斜目而视,冷道:“王爷,我强援已到,今晚你还妄想奸谋得逞吗?”

    和顺王爷嘿嘿冷笑,半晌方道:“只凭你们六个,就想扭转乾坤?未免太天真了!”

    齐若男朗声道:“不只六个。我赭狮帮三百帮众,已经尽数到来;和顺王爷,你收买的那些江湖败类,虽然凶悍,终是乌合之众,未必能抵得住我赭狮帮人齐心合力呢!”

    和顺王爷脸色微变,侧耳倾听,果然殿外打斗之声大盛,却不再向宫殿方向靠近,显是大内侍卫得了强援,已能抵住自己手下的进攻,甚至,已有反攻之力。

    陈敬龙惊讶问道:“三百帮众?”

    齐若男笑道:“多亏你那九百金币!赭狮帮有了本钱,发展迅速,又收纳了不少江湖好汉呢!”

    陈敬龙大喜,正要说话,却听和顺王爷一声大叫:“尚自高,你这狗贼,居然敢暗算于我!”

一百六十节、殿中大战

    众人听得叫声,一齐转头望去,只见和顺王爷手按后腰,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侧头望向旁边一人,满脸惊怒之色。

    他所望那人,左袖空荡,少了一臂,右手握着一柄鲜血淋漓的精钢匕首,快步退往陈敬龙等人方向;正是偷袭得手,在和顺王爷腰间狠狠捅了一记的尚自高。

    陈敬龙大喜,叫道:“尚队长,恭喜你得建大功!”

    倪秃子怒吼一声,魔杖指出,想要出招攻击尚自高,却听风声陡响,一长一短两支羽箭已经同时射到,正是云不回和雨梦二人同时出手。

    倪秃子无奈,只得收回魔杖,纵身闪避。

    微一耽搁,尚自高已退到陈敬龙等人身旁,苦笑道:“急于退身,下手轻了,可惜没能立取他性命!”接着冲慕容滨滨微一躬身,道:“卑职忠于皇室,愿追随慕容队长,与反叛贼子决一死战!”又扬声叫道:“陛下休慌,只要微臣一息尚存,万不能叫叛贼伤了陛下一根寒毛!”说着跃到龙椅之前护住,挺胸拔背,横匕当胸,满脸的刚毅悲壮,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忠义之气,直冲霄汉。

    陈敬龙见他一番做作,又是好笑,又是厌恶:“他虽然受我胁迫,却一直不敢动手,如今见我方声势渐大,胜面较高,便不用我催,主动出手,以表忠心。有这一番做作,皇帝必定把他当成第一忠臣,便是我说出他曾经投敌之事,皇帝也未必会信了!”

    果然,只听那软瘫在龙椅上的皇帝颤微微说道:“尚爱卿,你忠心可昭日月,天下无人能及;等叛乱平定,朕必重重有赏!”言下之意,方才慕容滨滨的临敌不退,拼死抢符,所表露出的忠义,已不堪与尚自高一比!

    倪秃子躲开两箭,回头叫道:“王爷,你怎么样?”

    和顺王爷仗着身边两人扶住,挺立不倒,喘息道:“不要紧,暂时死不了!”

    倪秃子怒道:“我这便杀了尚自高那狗贼,给你报仇!”

    和顺王爷急道:“不,现在无暇理会他!”指向慕容滨滨,喘息道:“先抢虎符要紧!”

    倪秃子微一点头,看向慕容滨滨,眼中凶光闪动,猛地暴喝一声,鼓起“蛋壳”,直冲上前,竟是要生生将她撞死。

    陈敬龙大吼:“一齐上啊!”内力运足,一刀劈出。齐若男、慕容滨滨、欧阳莫邪三人齐齐出手;一柄黄晕笼罩的细刀、一柄银光耀眼的软剑、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与陈敬龙的单刀不分先后,同时击中“蛋壳”。

    “夺”一声大响,四人同时震退两步,手臂酸麻。“蛋壳”被四件兵刃一击,去势立止,表面出现细若发丝的裂痕,“咯咯”轻响声中,迅速蔓延开去。

    便在此时,锐利破空声响,一长一短两箭齐至,射中“蛋壳”,正是雨梦与云不回同时出手。

    本已破裂的“蛋壳”再经此一击,终于“砰”一声化为片片碎土,四散分飞,现出里面的倪秃子;但两支羽箭上紫光也已消失,力道耗尽,坠落于地,没能伤到倪秃子半分。

    陈敬龙见慕容滨滨一出手,火系斗气十分浑厚,修为竟似不在江湖成名人物“霸山大虫”仇虎之下,不由惊喜交集,长声笑道:“咱们六人合力,足以与之一拼,接着上啊!”当先前冲,挥刀斩去;齐、慕容、欧阳三人随后跟上。

    倪秃子狞笑道:“你们全力一击,也伤不得我半分,还想赢我?做梦!”话音未落,又一个“蛋壳”鼓起,挡住四人进攻,接着“蛋壳”猛收,魔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喝道:“土牙刺!”

    陈敬龙大惊,忙叫:“快退!”众人一齐退避闪跃;只见众人脚下同时突起一根巨大土刺,直通到殿顶,所幸众人闪避及时,没人受伤。

    不待众人站稳,倪秃子魔杖指向慕容滨滨,吼道:“魔岩碎!”杖端霍地凭空出现十余块拳头大小的土弹,棱角嶙峋,疾射而出。

    陈敬龙吃过“烈焰勾魂”祝倾城的一记火弹,深知顶尖魔法高手发出的一击力道何等巨大,不敢怠慢,急跃到慕容滨滨身旁,与她一齐挥舞兵刃格挡。

    倪秃子魔杖急转,喝道:“土矛”。杖端一根黄土长矛凭空而生,刺向正挥刀砍来的齐若男。

    此时距离太近,齐若男虽急忙侧身,却仍未完全躲过,被土矛将上臂擦出条血沟,翻身摔倒。

    倪秃子正要追击,欧阳莫邪软剑却已经刺到,剑上银光暴闪,眩人双目。倪秃子横跨躲闪,不等站稳,“嗤”一声响,雨梦的长箭已到。

    倪秃子躲闪不及,只得鼓“蛋壳”防守;待他收起“蛋壳”,又一条土矛刺向欧阳莫邪时,陈敬龙与慕容滨滨已将土弹尽数击落,攻上前来……

    七人在殿中翻翻滚滚,斗成一团,一时难分胜负,但实际上,陈敬龙一方六人,却已慢慢落在下风。

    那倪秃子魔力深厚,竟似无尽无穷,忽而鼓起“蛋壳”,横冲直撞,忽而魔杖乱摆,土牙刺、土矛、土弹,层出不穷。

    此时陈敬龙等六人没有准备时间,再无法发出合力一击,根本击不碎倪秃子的“蛋壳”,自然更别想伤他分毫;只有仗着人多,此起彼伏,有攻有守,相互扶持救助,让倪秃子无法集中精力对付一人,这才勉强支撑。

    所幸那倪秃子在施展“蛋壳”时,无法同时发动其它魔法,这才一时不能取胜,不然,陈敬龙等六人只怕早就已经尸横就地了。

    斗过一袋烟的工夫,陈敬龙等六人已经尽数带伤,虽都是轻伤,不至危及性命,但毕竟对行动有所影响。六人出手渐渐缓慢,应付越发吃力。

    这时,又有两人从门外并肩走入,静静立在门旁观望。殿中众人目光都在相斗七人身上,这两人入殿,谁也不曾留意。

    再斗片刻,陈敬龙等六人越发不支。

    此时和顺王爷得手下敷药包扎,伤处血流渐缓,心神渐定;望见倪秃子虽已经稳操胜券,却仍无法立即克敌,便不耐烦道:“一齐上,帮倪总管除去这几个小贼,夺来虎符!”

    他身边众人答应一声,纷纷移步,便要上前动手。

    陈敬龙听见和顺王爷说话,心知己方六人应付倪秃子一人尚且吃力,待众人一拥而上,己方六人万无幸理,不由大急,厉声吼道:“众人听着:和顺王爷身受重伤,死在顷刻,到时叛党群贼无首,势必土崩瓦解;你们为一个将死之人卖命,终是一无所获,难道还……”

    他说话工夫,精神不免稍分,微一疏忽,被倪秃子一个土弹击中右胁,口喷鲜血,摔倒在地,挣扎不起,后半截话已经说不出来。

    其他五人大惊失色,担心他安危,出手散乱,处境更为窘迫。

    所幸陈敬龙话虽未完,却已经起了作用。和顺王爷手下众人面面相觑,都面露踌躇之色,迟疑不前。

    须知,尚自高既然决心刺杀和顺王爷,自然恨不得他立即便死,免得把自己叛君卖国之事讲出来,行刺时岂能不捡紧要部位下手?虽因急于退身以保安全,一匕首刺的稍浅,没能立即至其于死地,但确是已经伤其要害。

    和顺王爷虽仗着一时刚勇,咬牙坚持,但也不过多撑些时候罢了,用不多久,必会因伤重而死。

    他身边众人,都看见伤势如何,心中有数;此时经陈敬龙一提,也全都想到,等和顺王爷死时,他所答应过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也便随之烟消云散,况且外面多了三百赭狮帮众,就算除去眼前六人,最终胜负也殊难预料;自己为一个将死之人、为注定没有结果的赏赐,去拼斗搏杀,又有何益处?最终若皇室得胜,自己岂不要性命难保?因此皆生趁混乱全身而退之心,踌躇不前。

    陈敬龙当然不知道和顺王爷伤势如何,不过是情急之下,故乱出言恐吓罢了,但误打误撞,竟止住众人围攻,却是意外之喜了。

    和顺王爷见众人不肯上前,不由大怒,厉声喝道:“惧敌不前者,杀无赦!”

    这一动怒吼叫,身躯震动,伤口崩裂,登时血流如注;身体连连摇晃,几欲摔倒。

    手下众人见他模样,知他命不久矣,退却之心不由更盛;不但无人向前,反有数人慢慢后退。

    和顺王爷愈发恼怒,可惜伤势太重,已经无力呼喝。

    在这尴尬时候,却听正在打斗的倪秃子长声大笑,道:“王爷莫急!不用别人帮忙,我也照样能杀了这六个小鬼头!看我的——”

    呼声未绝,“蛋壳”鼓起,疾冲向倒在地下的陈敬龙。

    此时陈敬龙犹未挣扎起身,无力躲闪,若被他撞个正着,势必筋断骨折,立时毙命。

    其余五人大惊,慕容滨滨、欧阳莫邪同时出手,两剑同时刺中“蛋壳”,想要阻其前进;齐若男在倪秃子身后,猛跃起身,全力一刀劈下;云不回掌弓急响,短箭射出;雨梦抬手去摸,背上箭匣却已经空了,当即想也不想,奋力奔向陈敬龙。

    “格格”数响。

    软剑脱手飞出,长剑却已经断为数截,慕容、欧阳二人口喷鲜血,向后跌倒;“蛋壳”却也因这二人拼尽全力的一击而止住去势。

    “铮”

    短箭射在“蛋壳”上,竟生生碎为齑粉。云不回魔力耗尽,轻叹一声,晃了两晃,缓缓坐倒在地。“蛋壳”也因他这倾尽魔力的一箭,而出现丝丝裂痕。

    “咔”一声大响。

    细刀脱手弹飞,直撞上殿顶;齐若男口中鲜血狂喷,倒飞数尺,摔落地上。

    裂缝“蛋壳”在这拼命一击之下,片片碎落,现出脸色苍白的倪秃子;显然,打斗半天,消耗许多魔力之后,又一次被击碎“蛋壳”,对他也不无影响。

    倪秃子牙关紧咬,毫不停顿,猛吸口气,又鼓起一个“蛋壳”,冲向陈敬龙。这次他鼓起的“蛋壳”比先前小了许多,只有一尺多厚,但仍严严实实,毫无缝隙。

    欧阳、慕容二人惊呼出声,想要挣扎起身,赶去救护,却已不及。云不回无声轻叹,闭上眼睛。齐若男嘶声大叫,却伏在地上,起不来身。

    雨梦已奔到陈敬龙身边;见相情景,想也不想,猛扑在陈敬龙身上,牢牢抱住,竟是要以自己身躯硬抗倪秃子的一撞,守护陈敬龙。

    然而,以她娇弱之躯,又岂能经得住倪秃子魔法护罩的猛力一撞?

    眼看绝代佳人,就要香消玉陨,殿门口静立观望的两人忽地同时跃起丈许。

    身在半空,一个大叫:“看我奔雷神箭!”声音粗豪,犹如虎吼。

    一个娇呼:“莫伤我师妹!”声音清冷,如若冰霜。

    两声弓弦响,几乎同时;一声如睛空霹雳,震人心魂;一声如坚冰断折,清脆明朗,刺人耳鼓。

一百六十一节、平定宫乱

    弓弦响处,一支长箭紫光缭绕,去势如电;一支短箭冰雾氤氲,紧随其后。

    事发突然,殿里众人都是一愣。倪秃子微错愕间,已经躲闪不及。

    “轰隆”一声巨响。

    长箭正中“蛋壳”,紫光暴闪,发出声响有如炸雷,震的人魂动神摇,心中乱跳。

    紫光消失处,泥尘飞舞,“蛋壳”化为碎泥散土,四散溅落;现出倪秃子,脸色铁青,嘴角隐挂血丝;而那支飞来的长箭,已经化为袅袅青烟,随风消逝。

    长箭方失,短箭已至,正中倪秃子右臂。

    “嚓”一声轻响,倪秃子右上臂齐肩粉碎,血肉横飞,右小臂飞落十余尺外,掌中兀自紧紧抓着土黄色魔杖。短箭去势丝毫不缓,又飞出数丈,斜斜钉入地下,消失无踪。

    须臾之间,局面逆转,本应死于非命的雨梦安然无恙,本已胜券在握的倪秃子却身受重伤;殿里众人无不惊愕莫名;就连倪秃子本人,也满脸诧异,愕然呆立,不言不动。

    他肩下断臂处,血块晶莹,竟在短箭飞过的瞬间,已被箭身笼罩的冰雾冻住;偌大伤口,被冰封的实实,居然没有血液滴落。

    待众人回过神来,转眼望去,只见殿门处两人并肩而立;一个身穿紫袍,虎背狼腰,魁伟如神;一个冰青色长裙随风轻摆,风姿绰约,飘然若仙。

    云不回听得异响,本已闭上的眼睛又再睁开,看见这两人,当即懒懒笑道:“嘿,你们到底也来无极了!”

    雨梦听云不回说话,回过神来,哇一声哭出来,叫道:“雷大哥,雪姐姐,快帮我打这恶人!”

    门口两人,正是当初助陈敬龙逃离玄武洪家的精灵族两大青年高手,雷振、雪逸仙。

    雷振听雨梦说话,当即平端巨弓,搭上长箭,喝道:“好,我再来一箭,射他个灰飞烟灭!”

    倪秃子眼见箭头指来,大惊失色,狂吼一声,身形急转,如风般冲到殿旁,“砰”的一声,生生将墙壁撞穿,奔出殿外,转眼不见踪影。

    众人见了墙上大洞,无不骇然:重伤之际,不用魔力,生生撞穿宫殿厚壁,这倪秃子**之强横,简直令人咋舌!

    雷振垂下巨弓,自言自语道:“走了也好!如此高手,雷某前所未见,以后再有机会,当与他堂堂正正打上一场,分个胜负出来!”

    雪逸仙冷冷说道:“等他魔力恢复,你不是他对手!”

    雷振不服气道:“那也……那也……哼……”摇了摇头,终于没将“未必”二字说出。

    他心里有数:倪秃子大战之余,魔力已经消耗许多;在此当口,自己全力一箭,只不过将其魔法护罩击碎,而未能伤其**,勉强算是平手,那么,等到他魔力恢复之后,自己自然更加难以胜他。

    二人缓步走向雨梦。

    陈敬龙在雨梦搀扶下坐起身来,沉声道:“多谢二位援手!”

    雪逸仙微一点头,不言不语。雷振“哼”了一声,冲雨梦怒道:“要你回去,你又不听,跟这小子缠在一起,却又总干些玩儿命的勾当;你若有了什么闪失,让我如何向你奶奶交待?”

    雨梦见陈敬龙并无大碍,登时放心,破涕为笑,道:“雷大哥,我奶奶又没要你照看我;我有没有闪失,也不用你负责,不必担心!”又转问雪逸仙道:“雪姐姐,你们怎会恰好赶来?”

    雷振双目圆睁,正要发火,雪逸仙已抢道:“我们来无极城寻找云师弟,却一直未能找到。今晚城中大乱,我们见皇宫火光冲天,便来瞧瞧热闹,却没想到正碰上你们!”

    云不回坐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这些日子,我在和顺王府逍遥快活,天天喝的烂醉如泥,你们哪里能找得到?哈哈,多亏没被你们找着,不然天天听雷师哥聒噪,烦也要烦死了!”

    雷振呼呼急喘,又要发怒,陈敬龙抢道:“闲话以后慢慢再说,先干正事要紧!”转向和顺王爷手下众人,喝道:“你们还要执迷不悟,顽抗到底么?”

    此时情形,胜负已经分明:和顺王爷一方的第一高手倪秃子已经逃遁无踪,而陈敬龙一方,却新添两大高手;这两人出手,连倪秃子尚且不敌,场中又有谁能与之相抗?

    和顺王爷手下众人,早就心中栗然,暗寻退路,此时一听陈敬龙说话,登时再无迟疑,哄然涌出殿门,四散逃命,无一例外。

    和顺王爷失了扶持,再也站立不住,颓然坐倒。

    慕容滨滨摇摇晃晃站起,抬手擦去口边血迹,指向和顺王爷,喝道:“来人,把这反贼绑起来!”

    方才缩在殿角,不敢上前的众大内侍卫,此时再无迟疑,一涌而上,个个如狼似虎,将和顺王爷揪起身来,五花大绑;有几个机灵的,急忙上前搀扶齐若男、云不回等人起身。

    所幸,陈敬龙等六人虽均带伤,却都非至命。大内侍卫送上伤药,内服外敷,便无大碍。

    一阵忙乱之后,众人伤处均已处理妥当。

    陈敬龙听得外面打斗声仍在继续,便道:“咱们出去,再战一场,尽快平定宫中之乱!”

    众人自无异议,正要出殿,却听外面脚步纷杂,迅速接近,跟着许多人涌进门来。

    这些人不下四、五十个,都是身穿土黄色短衣,正是赭狮帮众。当先一人,便是当初推举齐若男继任帮主的帮中元老孟东。

    众人进了殿,对龙椅上的皇帝视若不见,一齐冲齐若男躬身,道:“见过帮主。”

    只有一人不随众施礼,却在人群里大叫:“公子,公子,你还好吗?快让开,让我过去……”

    众赭狮帮人让开条路,那人奔到陈敬龙身前,也不止步,直扑进他怀里,哭道:“公子,我……我好想你……”

    这人面容娇美,身形纤弱,正是楚楚。

    她自青龙城出逃以后,一直与陈敬龙片刻不离,其间多历生死,患难与共,不料突遇洪断山,被迫分开,一别许久,试问情何以堪?如今重逢,当真是悲喜交集,恍然如梦。

    陈敬龙常思念她,此时一见,也不胜唏嘘;伸臂紧紧搂住,叹道:“楚楚,我时常惦记着你。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楚楚将脸孔埋在他怀里,哭道:“我一切都好,只是不知你安危,担心的紧……”

    旁边雷振重重一声咳嗽,打断楚楚说话,接着怒气冲冲喝道:“姓陈的,你这算什么意思?”

    陈敬龙微愣,随即想到一时情不自禁,大为失态,忙将楚楚轻轻推离怀中;转头看去,却见雷振脸涨的发紫,双目瞪的滚圆,似要喷出火来,正恶狠狠盯在自己脸上;不由愣道:“雷大哥,你怎么了?”

    雷振怒道:“你居然有脸问我怎么了?雨梦随你出生入死,你居然如此欺她,我岂能跟你干休?我……我……我一箭射死了你!”说着取下巨弓,便要动手。

    雨梦冲上几步,拦在陈敬龙身前,急道:“雷大哥,你要射死他,便先射死我吧!”

    雷振急道:“雨梦,你怎么如此胡涂?他……她……”指指陈敬龙,又指指楚楚,气的说不下去。

    雨梦凄然笑道:“陈哥哥是人中之龙,自然少不了女人喜欢。我只盼他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却从没想过要把他拒为己有;陈哥哥对我好的很,没有欺负过我,就算……就算他欺负了我,我也不许别人伤他半根寒毛!”

    雷振气道:“你这叫什么话?”

    雪逸仙冷冷说道:“雨梦不是小孩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又不懂得她的心思,多管什么闲事?”

    雷振怒道:“你又帮她说话!就算我不懂她心思,却毕竟不是瞎子,难道连别人欺负她也看不出来?”

    雪逸仙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问云不回道:“你跟不跟我们同行?”

    云不回休息这一会儿,魔力已经恢复不少,行动如常;闻言大笑道:“我难得自在几天,何必跟你们混在一起,听这莽汉啰嗦?咱们还是各走各路吧。告辞,告辞!哈哈——”大笑声中,已从赭狮帮众中间穿过,走出殿门,扬长而去。

    雪逸仙点头道:“这里人多,闹的厉害,我也要走了!”说着也不看众人,自顾走向门外。

    雷振急道:“你去哪里?”

    雪逸仙头也不回,淡淡应道:“师父让我出来游历。游历么,当然是要四处走的,何必问去往哪里?”说着已出殿而去。

    雷振看看她背影,又看看雨梦,“嗐”的一声,怒道:“懒得理你!”急向殿外追去。

    原本瘫软的皇帝,此时见危机已除,心神渐定,已经坐起身来;见云、雷、雪三人先后离去,奇道:“他们出力平乱,怎么不等朕赏赐,便即走了?”

    慕容滨滨低声禀道:“陛下,这些人,均是江湖奇侠,但求笑傲天地之间,不求荣华富贵;他们此来,凭得是一腔忠义,并非为求赏赐!”

    皇帝瞠目不语,对天下居然有人不求功名富贵一事,大为诧异。

    慕容滨滨此时当然不知,那三个本是异族之人,出力平叛,只为相助雨梦,与“忠”字可没有半点关系;而雨梦冒死拼命,也只是为陈敬龙一人,而并非忠于轩辕皇室。

    陈敬龙思索雨、雷二人对话,心中恍然,低声道:“雨梦,你的心思,我有些明白了;我……我……”

    雨梦深吸口气,展颜笑道:“陈哥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只想跟着你到处走走,见见世面,别的什么都不求;你不用有任何负担!”

    陈敬龙赧然道:“雨梦,我……唉……我实在负你良多……”

    孟东在旁笑道:“陈少侠,你所负之人,何止雨姑娘一个?我们帮主……”

    齐若男急忙打断道:“孟叔叔,你哪来这许多闲话?人家自家说话,咱们可犯不上去趟混水!”欧阳莫邪也道:“就是,就是!若男来帮忙,只是为报敬龙以前的救命之恩,可没有别的!”

    齐若男怒道:“我为什么来,自有我的道理,用得着你来多嘴多舌么?”欧阳莫邪脸涨的通红,张口结舌,不知所对;眼中雾气涌起,委屈欲哭。

    齐若男不去理他,问孟东道:“孟大叔,你们怎么都进来了?外面情形如何?”

一百六十二节、王爷之死

    齐若男问道:“孟叔叔,外面情形如何?”

    孟东精神大振,眉飞色舞、连比再划地讲道:“回禀帮主,咱们赭狮帮一到,嘿,那真是如汤泼雪,所向披靡!那些江湖败类虽然悍勇,但各自为战,终是一盘散沙;咱们帮众结队而行,几番冲突下来,将他们冲的稀里哗啦、乱七八糟。嘿,自从老帮主去世,咱们赭狮帮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平日里见了江湖同道,连头都抬不起来,何曾有过这等威风?这一场大战,直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齐若男笑道:“孟叔叔,你说话才真是乱七八糟!我问你现在情形如何,你说这些打斗过程做什么?”

    孟东一拍脑袋,笑道:“好久不曾这样痛快了,一时兴奋不能自已,说话也便糊涂起来!”微顿一顿,正色回道:“乱党死伤大半,溃不成军,已经败退;大内侍卫正在追袭剿杀,料想用不多久,便可清剿干净。在外面的帮中兄弟,正按帮主吩咐,清除身穿带标记大内侍卫服的叛贼,应该也快清除完毕了。我见胜局已定,无须担心,又惦记帮主安危,这才带领这些兄弟进殿来……”

    说未说完,又听脚步声响,两名大内侍卫分队长奔进门来,跪倒在地,其中一个禀道:“启禀万岁,乱党已退至镜月轩百丈以外,再无反攻之力……”望向孟东,微一点头,又道:“众侍卫得这些江湖好汉相助,正全力追袭,半个时辰之内,定可将乱党剿杀殆尽,请圣上勿忧!”

    众人听了这大内侍卫分队长所言,都松了口气,心中大定。皇帝吩咐两人起身退到一旁。

    陈敬龙思索片刻,叫道:“皇帝,和顺王爷调动四副城兵马来京,牵扯御林军,现在皇宫之外,正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当快想办法,阻止才好!”

    皇帝惊道:“啊哟,四副城兵马也叛乱了吗?这可如何是好?”

    不等陈敬龙解释,慕容滨滨已经明白,禀道:“四副城守将忠心耿耿,绝不会反叛皇室;定是受了和顺王爷蒙骗,被那半块虎符调来的!”说罢去和顺王爷怀里一阵掏摸,取出一个金光灿灿的物件,喜道:“虎符在此!陛下,两块虎符合而为一,可号令无极所有兵马;微臣这便去阻止四副城兵马与御林军大战,平定无极之乱!”

    说着正要出殿,却听皇帝慌道:“且慢!慕容,你……你走不得!”

    慕容滨滨急道:“陛下,两军相争,死伤必重,早去一刻,便可少死许多人;万万耽搁不得!”

    皇帝默然半晌,看向陈敬龙等人,嗫嚅道:“这些江湖汉子,不知根底,倘若突然反目弑君,如何是好?你……你不在,谁来保护朕的安全?”

    此言一出,陈敬龙等人脸上齐齐变色。

    慕容滨滨忙道:“陛下,这些江湖好汉,肯来舍命护驾,显是个个忠心赤胆,日月可鉴,又怎会反叛弑君?再说,以滨滨一人之力,万不是他们这许多人对手;他们若要反叛,随时可反,何必非要等到滨滨离开?对这些人,滨滨是信得过的!”

    皇帝大摇其头,不以为然道:“皇宫之中,珍宝无数;这些江湖草莽,虽不能长踞宫中,谋权夺位,但平日穷的紧了,难保不会见财起意,趁火打劫。你还是不要离开的好!”

    此言出口,众江湖好汉个个怒气勃发,不可扼制。

    齐若男脸色铁青,怒笑道:“好,好!我等九死一生,舍命相护,原来却被人当成贪图财物的小人,真不枉我赭狮帮三百余人,奔波五百里,浴血一战!”

    孟东大叫:“帮主,咱们为这样的昏君出力,当真冤枉的紧,不如趁早走吧!”众赭狮帮众纷纷呼喝怒骂,“昏君”之声,不绝于耳。

    雨梦面似寒霜,轻扯陈敬龙衣袖,道:“陈哥哥,这皇帝不知好歹,讨厌的紧;咱们快些离开,免得给人当成了小贼!”

    就连最没脾气的欧阳莫邪,都连连顿足,郁闷叹息:“昏庸,昏庸!可气,可笑……”

    陈敬龙方才中了倪秃子一击,受伤不轻,此时怒气填膺,伤处又痛起来;手按胁下,面沉如水,怒视皇帝,沉吟不语。

    慕容滨滨眼见群雄激愤,急道:“陛下,不可出此辱人之语!陈少侠等人侠肝义胆,怎会贪图些须财物,行那不耻之事?”微一停顿,又道:“慕容愿以性命担保,这些江湖好汉,绝无异心;如当真有意外发生,慕容情愿自刎以谢陛下!事态紧急,无暇耽搁,慕容先去处理大事,等到回来,再向陛下请罪!”说完也不等皇帝说话,转身急奔出门去。

    皇帝大惊失色,不住口大叫:“慕容,回来,快回来……”

    尚自高躬身禀道:“微臣与陈少侠相识久矣,深知其忠义之心,天下无双;也愿以性命担保其绝无叛逆之心;陛下稍安勿躁!”

    皇帝听他说话,又见慕容滨滨奔去已远,只得止住呼叫,呆坐椅中。

    陈敬龙对尚自高沉声道:“多谢尚队长如此信任!”却见尚自高神色轻松,毫无半分凝重,登时恍然:我又何必谢他?当此关头,我们当真反目,他绝无阻拦之力;此人最擅见风使舵,明知无力掌控局面,索性顺水推舟,卖我个好;嘿,真要是我们杀了皇帝,他能自刎报君才怪!

    齐若男怒叫道:“敬龙,你走不走?现在大局已定,难道咱们还要在这里等昏君羞辱么?”

    陈敬龙闭目长叹,闷声道:“可叹我轩辕泱泱大国,君主竟如此昏庸懦弱、多疑无聊;难怪无数豪杰,报国无门;难怪亿万黎民,置身水火;难怪异族虎视,屡屡欺侮!难怪长缨会龙总舵主,英雄盖世,却壮志难酬,含恨惨死!可叹,可恨!”

    齐若男催道:“到底走不走?”欧阳莫邪赔笑说道:“若男,我随你走!”齐若男横他一眼,不再理会,只是看着陈敬龙,等他回应。

    陈敬龙睁开眼来,摇头道:“现在还不能走!血族入侵在即,我须得将详细情况说与昏君知道,让朝廷有所准备;此事关系万民生死,绝不能因一时负气,置之不理!”

    齐若男催道:“那你快些说罢!”

    陈敬龙道:“只说给这昏君知道,未必能有用处;我得等慕容总队长回来再说,好让她知道情况!你们不必等我,先出宫去吧!”

    齐若男沉吟片刻,叹道:“既然你不肯走,我陪着你就是!”

    他话刚出口,却听楚楚说道:“公子,我求你一件事情,行吗?”

    陈敬龙转头看去,见她花容惨淡,眼中含泪,忙问:“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楚楚看向皇帝,咬牙切齿道:“公子,我求你杀了这昏君,为我满门报那血海深仇!”

    话音未落,皇帝惊呼出声,颤着嘴唇叫道:“不要!姑娘……你……你是谁?我怎会与你有什么……什么血海深仇?”

    楚楚恨笑道:“我是谁?昏君,你当真不认得我?……也难怪,我沦为人家婢女,十余年不进皇宫,你当然认不得我了!”微顿一顿,朗声喝道:“昏君,你还记得你的亲兄弟,原来的青龙城主吗?你还记得他有个女儿吗?”

    皇帝全身剧震,喃喃道:“你是……你是楚……”

    楚楚冷笑道:“不错,我就是你曾经的亲侄女,曾经的金枝玉叶、皇室贵胄,后来的罪臣遗孤、官卖奴婢,你现在的生死仇人,楚楚!你没想到,我还活着,而且能再出现在你面前吧?”

    皇帝愣了半晌,忽急叫道:“不干我事,不干我事!杀你全家,那是和顺皇叔的主意;是他告诉我三弟调动兵马,蓄意谋反,也是他怂恿我颁下圣旨,杀你全家的!”

    楚楚怒道:“大权在你手里,终究还是你做的决定;现在却来攀赖别人,有什么用?”

    皇帝急道:“不是攀赖,确是事实!”微一寻思,又道:“当时我也不大相信三弟会谋反,但……但和顺王叔说,三弟不住招兵买马,训练士兵,势力日渐庞大,早晚会威胁到无极地区,不如早寻个由头,将其除去,永绝后患;我……我一时湖涂,居然就听了他的,现在想起,真是后悔!归根结底,一切全是因和顺王叔而起,可怪不得我!”

    楚楚来到和顺王爷面前,怒问:“他所说当真?”

    和顺王爷被两名大内侍卫架着,虽不跌倒,但伤势太重,不住流血,已经没了大半条性命;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眼睛也半睁半闭。

    此时听楚楚问话,勉强挣开眼皮,喃喃叹道:“一着棋错,满盘皆输!我为得虎符,没有当机立断,杀君夺位,以至时间拖延,敌方高手来援,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楚楚怒道:“胜负已定,何必多说?我只问你,当初杀我满门,是你的主意?”

    和顺王爷本已无神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又恢复了些许生气;嘶声笑道:“不错,是我!哈哈,除去你父亲,我长子接任青龙城主之位;十年,他已经整整经营十年,如今地位稳如磐石,手掌重兵,钱粮如山,与血族合力,必可夺得天下,登基为帝;你们早晚尽数死于他手,哈哈——”

    楚楚怒不可遏,从旁边一名大内侍卫腰间拨出长剑,双手握柄,当胸刺去。

    剑尖入胸半尺有余,和顺王爷笑声戛然而止,轻轻一叹,垂下头去,再无声息。

    楚楚松开剑柄,呆立片刻,猛回身奔到陈敬龙身边,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陈敬龙心中恻然,轻拍她肩头,柔声安慰:“你杀了大仇人,冤仇得报,应当高兴才是,怎么又哭?”

    楚楚哽咽道:“杀了他……我爹爹、妈妈也活不转来,我……我终究还是个孤儿……”说到这里,忽又转身怒视皇帝,嘶声叫道:“旨是你下的,罪魁祸首终究是你!我……我要杀了你!”说着便要往龙椅冲去。

一百六十三节、欧阳论战

    陈敬龙忙将楚楚拉住,温声劝道:“此事万万不可!皇帝被杀,朝廷必有一场混乱,轩辕兵马定会士气大衰,于抗击血寇入侵一事大为不利;咱们要分出轻重缓急,可不能意气用事!”

    楚楚怒道:“你这样护着昏君,难道当真要做朝廷走狗,置我家冤仇于不顾?”

    陈敬龙叹道:“我只是不想成为轩辕族的千古罪人罢了!”

    楚楚愣愣看他半晌,慢慢靠在他怀里,轻声哭道:“公子,我……我想起大仇,愤恨难抑,不是有心恶语伤你!你别生我气!”

    陈敬龙微笑不语,轻拍她肩头安慰,心中暗叹:“她报仇心切,却因我一句话而改变主意,实是对我情义深重;可是……可是,她始终不能将轩辕万民的安危放在首位,到底不是我的知已!”想到这里,不由又想起慕容滨滨来。

    皇帝见楚楚打消弑君念头,大大松了口气,寻思片刻,讪讪地道:“陈爱……呃……陈少侠,朝廷通缉你一事,也全是出自和顺王叔之手,朕只是略有所闻,却并不了解详细,你可莫要怪到朕的头上!等此间事了,朕便颁旨,免去你的罪名,你尽管放心!”

    陈敬龙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心中明白了许多事情:“和顺王爷下令通缉我,必定是得到他长子、现任青龙城主蒋万垣的通知;蒋万垣要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十三寨盟主汪明道。和顺王爷、青龙城主、林正阳、汪明道,都是一伙的,我早就应该想到了。和顺王爷这一番计划,布置了十年有余,可当真称得上是老谋深算!难怪蒋万垣贵为城主,却那般爱钱,拼命搜刮,原来是为起兵造反做准备!”

    想到这里,心中剧震,忽然想到:“汪明道为和顺王爷效力,便是为血族效力。龙总舵主死于血寇伏击,当时汪明道正是长缨会堂主,这其中,只怕大有干系!难道……难道,当初汪明道刺杀和顺王爷失手被擒、受刑不屈、被江湖侠士救出、浴血奋战勇抗血寇等事,全是为了在长缨会卧底、算计龙总舵主而演的戏?他其后又投身十三寨中,所图之事必定也是为了和顺王爷的大计;他一耗十余年,难道会只是为了区区数万喽啰兵?若非为此,又为什么?”一时满腹疑窦,不得其解。

    过不多久,许多大内侍卫来到殿外守护,一人进殿禀报:“乱党已经尽除,宫中无忧!”

    又过片刻,慕容滨滨回来,向皇帝禀道:“四副城守将得知受骗,诚惶诚恐,现已引军去城外驻扎;等兵马安排妥当,四副城守将自会来宫中请罪!城中之乱已定,御林军正处理善后事宜!”

    陈敬龙见诸事皆定,便道:“现在,咱们该商议一下应付血寇入侵的事情了!”当即将血族会在五、六日后举全国之兵大举来犯之事详细说明。

    皇帝听完,又吓的面如土色,慌道:“血族凶狠强悍,咱们万万不是对手……这可如何是好?啊哟,还有青龙城主蒋万垣,得知和顺王爷死讯,必定立即起兵;我轩辕族内忧外患,岂不是……岂不是必败无疑?”

    众江湖豪杰对这个昏庸皇帝极瞧不起,此时听他又说出这样没斗志的话来,一齐撇嘴,不去理他。

    慕容滨滨皱眉道:“陛下,我轩辕族地广人多,英雄辈出,何惧小小血寇?要打便打,难道还怕了他不成?岂可未曾交兵,便先长敌人志气,灭我族威风?”

    陈敬龙见她言辞刚勇,神情坚毅,不由暗暗点头,心道:“此女英雄,远胜寻常男子!”

    皇帝沉吟道:“当真打起来,胜负难料,一旦兵败,后果不堪设想!倒不如……倒不如割地求和,免除刀兵之祸,才是万全之策!”

    此言一出,群豪无不愤怒。

    齐若男气道:“如此纵容敌族,人家必以为我轩辕好欺,纵使暂时退却,它日必会卷土重来,到那里,难道再割地求和吗?今天割一块,明天割一块,最后我轩辕族还剩下什么?”

    陈敬龙横刀怒道:“皇帝,你要将我轩辕领土拱手让与他人,将我轩辕百姓置于异族铁蹄之下,便是我轩辕族的大罪人、大仇人!再说这话,别怪我翻脸无情,当真弑君造反了!”

    皇帝见陈敬龙声色俱厉,又见群豪个个怒气汹汹、杀气腾腾,不由大骇;愕然半晌,方尴尬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就依慕容所说,要打便打,难道……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嘿嘿……”

    陈敬龙不去理他,转问慕容滨滨:“慕容总队长,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应对血族?”

    慕容滨滨沉吟片刻,朗声说道:“朱雀地区久经血寇骚扰,民生凋敝,军备不整,毫无战力;血族北上,朱雀守军必定一触即溃,无力抵挡……”

    皇帝抢道:“是啊,是啊!明知打不过,何必要打?”

    慕容滨滨皱眉道:“陛下,请让微臣把话说完!”微顿一顿,继续道:“虽然朱雀军兵无力克敌,但总可以将血寇军队阻上一阻;趁此工夫,朝廷可集结无极兵马,挥军南下,将敌军阻于无极边境,展开持久战……”

    皇帝又抢道:“就算血族一时无法得胜,那又如何?青龙兵马来袭,如何应付?”

    慕容滨滨道:“陛下不须担心!玄武城主治理有方,玄武地区民富军强;陛下颁旨,命玄武城主出兵平叛;青龙蒋万垣全力应付玄武兵马,自然无暇进攻无极!”

    皇帝沉吟道:“以无极兵马应对血寇,以玄武兵马应对青龙叛军,暂时可保无虞;但对峙下来,胜负殊难预料!”

    陈敬龙笑道:“怕什么?我轩辕族还有白虎一境;请白虎城主出兵来援,自可克敌制胜!”

    不等皇帝与慕容滨滨说话,欧阳莫邪已抢道:“此计万万不可!”见众人一齐看来,不由满脸通红,羞涩不已;嗫嚅半晌,方略为镇定,解释道:“血族进军、青龙反叛,轩辕族危在旦夕;西方暗族狼子野心,觊觎轩辕久矣,当此机会,定不肯置身事外,必会有所举动;白虎兵马需整军以待,威慑暗族,使其不敢轻举枉动,万不能分兵对抗血寇,给暗族可趁之机!”

    楚楚接口道:“莫邪所言半点不错!当年先父在时,曾对我讲过,暗族地广人多,实力远胜血族,一旦入侵,后果不堪设想。两相比较,血族不过是疥癣之疾,虽一时痛痒,却无伤筋骨,暗族却是心腹大患,不发则已,一发便可置人于死地!万不可转移白虎重兵,以至因疥癣之疾,而引发心腹大患!”

    陈敬龙与慕容滨滨对视点头,都觉欧阳莫邪与楚楚所说不错。

    慕容滨滨问道:“以二位高见,不动白虎军兵,只以无极、玄武两军克敌,可能必胜?”

    欧阳莫邪羞涩渐褪,闻言笑道:“打仗是没有敢确保必胜的!不过,我轩辕族占了几个优势,就算不动白虎军马,胜面也仍是较高的!”

    慕容滨滨拱手正色道:“愿闻高见!”

    欧阳莫邪负手踱了几步,缓缓言道:“血族当前进军弊端:一、长途跋涉,士兵水土不服,死伤必重;二、置身异族境内,粮草辎重运输困难,大耗军力;三、国小民稀,物产不丰,后继无力;四、和顺王爷叛乱不成,内援已失;五、青龙十三寨未除,扼制交通咽喉,难与青龙叛军通力。

    有此五弊,血族如被阻在无极境外,绝无长期对峙的能力,时日一久,必将溃败!”

    慕容滨滨大喜道:“少侠所言极有道理!”

    陈敬龙恍然大悟:“是了!汪明道谋夺十三寨,原来是为了给血族与青龙叛军之间打开通道,使两方能合力共进!此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欧阳莫邪却早就想到了!”看向欧阳莫邪,不由暗自惊奇:“他羞羞怯怯,犹如女子,想不到对于军国大事,却看的如此明白,真是人不可貌相!”

    欧阳莫邪冲慕容滨滨微一点头,继续说道:“血族有五弊,我轩辕族却有五利。一、国土辽阔,实力雄厚,利于久战;二、本土对敌,地理熟悉,补给容易;三、百姓支持,军力、物资等均不无小补;四、保国、守家,士卒用命,军心必盛;五……”

    说到这里,沉吟半晌,方正色道:“这第五利,极为关键!轩辕族百十年来,政治**、官吏横行,许多百姓无以聊生,被迫置身江湖;江湖力量由此大盛。江湖好汉,行侠仗义,多有护国安民之心,当此轩辕危难之际,定有英雄揭竿而起,组建义军,抗击异族入侵,而江湖豪杰必定望风景从,义军实力不日必当极强。有此强援,可补朝廷力所不及之处!”

    陈敬龙听他说话,暗自惊奇:“我又不曾对他说过组建义军的打算,他怎会说出这样话来?难道是楚楚告诉他的?又或者,是若男说的?”看向二人,却见齐若男脸现惊诧,显是事先没料到欧阳莫邪会说出这些话来;楚楚皱眉沉吟,若有所思,似乎对欧阳所言早已料到,却有着许多难言顾虑。

    欧阳莫邪停住说话,略一歇息,又朗声道:“敌有五弊,我有五利,以利敌弊,胜算多矣!何须迟疑?”

    慕容滨滨喜道:“陛下,这位少侠所言,最是有理!”

    皇帝迟疑道:“江湖义军……这个……未必是件好事……”

    欧阳莫邪拱手说道:“当此危机存亡之秋,万不能因一时猜忌,而折己身之肱股!陛下当下旨号令各境城主,不得打压义军,不然,义军难组,官兵无援,一旦兵败,轩辕危矣!”

    皇帝迟疑道:“这个……江湖汉子,桀骜难驯,一旦势大,恐怕……”

    陈敬龙怒道:“组建义军之英雄,必是为轩辕万民着想,岂是为了谋求富贵,夺你江山?况且,江山是百姓之江山,天下乃万民之天下,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就算当真夺了,只要百姓安居,万民乐业,那也应该!”

    皇帝愕然道:“你说这话,这不是……这不是反了吗?”

    陈敬龙横刀怒视,正要接口,慕容滨滨抢道:“陛下,陈少侠所言,虽似不忠,却不无道理。当今之计,应先顾抵抗异族,保我轩辕万民,其它事情,尽可以后再议!臣请陛下颁旨,准微臣携虎符调集无极兵马,赶赴无极边境,阻击血寇!”

    皇帝沉吟半晌,道:“虎符事关重大,若放在别人手里,朕当真不大放心,不过,慕容忠心耿耿,朕相信你绝无异心!好吧,准你携符出宫,调动兵马!”

    陈敬龙喜道:“皇帝,见你这许久,只有这件事你办的明白!”

    皇帝尴尬而笑,默然不语。

    慕容又道:“请陛下即刻下旨,通知玄武城主出兵,并号令所有城主,不得禁止义军组建!”

    皇帝迟疑半晌,见陈敬龙横刀凝立,虎视眈眈,只得无奈叹道:“好吧,朕这便下旨!”

    旁边有人奉上文房四宝,皇帝执笔书写,须臾而就,盖上玉玺,交于慕容滨滨。

    陈敬龙见大事皆定,朗声笑道:“宫中无事,咱们这便去吧,免得皇帝担惊受怕!”当先移步出殿。

    齐若男、雨梦、楚楚、欧阳莫邪及一干赭狮帮众紧随其后,出殿去了。

    慕容滨滨略一寻思,也急忙追出。

一百六十四节、周立离帮

    慕容滨滨追出殿外,叫道:“陈少侠稍等,我有话讲!”

    陈敬龙停步回身,笑道:“慕容队长,你为救轩辕万民,舍命护符,敬龙深感敬佩!你若不嫌我出身微贱,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便直接叫我敬龙好了;少侠云云,敬龙愧不敢当!”

    慕容滨滨喜道:“有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做朋友,滨滨求之不得!”

    陈敬龙点头,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慕容滨滨沉吟片刻,正色道:“敬龙,你冒生死大险入宫护驾,一片忠义之心,当世无双!不日血族入侵,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你何不留下,效力于朝廷?日后与血寇决战沙场,凭一腔忠义、大好身手,搏个名标青史、流芳百世,有何不可?”

    陈敬龙苦笑摇头,叹道:“我冒死入宫,相助平乱,并非为保护皇帝,而是为轩辕百姓着想!那昏君懦弱多疑,绝无用人之量,我即便留下,也难有作为,一腔报负,终是不得施展,还是算了吧!对抗血寇,我自然不落人后,待离开无极城,我必定邀集江湖好汉,组建义军,与血寇决一雌雄!”

    慕容轻轻叹息,闷声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昏……咳,圣上懦弱,实非治世安民之君!在他手下,确是难有作为……”

    陈敬龙听她言语,显是对朝廷信心已失,当即劝道:“慕容,你果敢勇决,一心为民,实是不可多得的当世奇女子,处身昏君之下,英雄无用武之处,未免可惜!不如就此随我们去吧;离了朝廷辖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何事不可为?我们同组义军,保境安民,不是好过看昏君脸色,受他闲气么?”

    慕容滨滨踌躇良久,颇为意动,但终究还是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闷声道:“我家世代为将,食君俸禄,受皇室大恩久矣!先父临终之际,曾有遗命,令滨滨忠于皇室,鞠躬尽瘁。滨滨虽有驰骋江湖之心,可是……可是却不能违背先父遗命,做那不孝之人!”

    陈敬龙见她神色坚定,知道劝也无用,只得叹道:“既然如此,慕容,咱们就此别过吧!日后与血族对阵沙场,你我当有再见之时!”

    慕容滨滨精神一振,喜道:“不错!敬龙,你我一见如故;日后沙场之上,当并肩协力,血战抗敌,不负今日结交之义!”

    陈敬龙喜道:“这句话,正是我想说的。你我虽一在朝堂,一在草莽,但为民之心相似;日后定当守望互助,同心抗敌,护我轩辕百姓!”微顿一顿,拱手道:“慕容,我等着与你并肩携手,驰骋疆场之日!宫中初定,我们许多江湖人在这里迟迟不去,不免惹人生疑,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慕容滨滨拱手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陈敬龙转身便行,带领一干江湖人物离去。

    一路上,只见尸横遍地,血染宫阶,几处宫殿火势方熄,犹有青烟袅袅;许多大内侍卫往来忙碌,正在收拾尸体。

    那些大内侍卫方才得赭狮帮众相助,知道这些身穿黄色短衣的人是友非敌,也不阻拦他们离开;沉途又有许多赭狮帮众加入队伍,随着出宫。

    等到了宫门外,孟东点查人数,赭狮帮三百余人尽数聚齐,只有二十几个受了轻伤,竟无一死亡,堪称大幸!

    陈敬龙见赭狮帮人数众多,熙熙攘攘,不禁感叹道:“若男,你短短时间内,竟将赭狮帮扩展近倍,当真了得!”

    齐若男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若说起来,第一大功臣是你,如果没有你那九百金币解燃眉之急,赭狮帮只怕早已风流云散了,哪里还有今天?第二功臣么,当属莫邪;他用你那九百金币,购置田产买卖,运营之下,收益日增,使赭狮帮财力无忧。第三功臣,就是你的楚楚姑娘了;她智计过人,运筹帷幄,使赭狮帮以最小的代价,将其它几个争地盘的帮派驱逐成功,赭狮帮独霸土城!如此一来,赭狮帮声势大振,远近皆闻,许多好汉慕名来投,方有今日之盛!”

    陈敬龙连连点头,心中暗道:“楚楚心机,我是知道的;却没料到莫邪这娘娘腔居然有许多本领,以前真是小看他了!”笑道:“你也不必谦虚,若不是你这帮主当的好,当初高天彪收入帮中的那些恶徒,如何肯洗心革面,追随于你?”

    齐若男笑道:“江湖汉子打打杀杀,无非为个有处安身、衣食无忧,如今赭狮帮实力大盛,帮众无后顾之忧,走到哪里,扬眉吐气,帮中谁不喜欢?要他们收敛心性,他们自然也都愿意的!”想了一想,眉头微皱,叹道:“当然也不全是如此。当日从青龙地区回来路上,便走了两个帮众……”

    陈敬龙好奇道:“谁走了?我认得吗?”

    齐若男道:“是你的老熟人了。便是周立与他师兄段良,半路不告而别,不知去向。”

    陈敬龙心中明了:“那两个家伙先是与我结仇,后又参与围攻若男,见若男夺得帮主之位,深怕我们不忘旧仇,伺机报复,所以离帮而去。嘿,我和若男岂是睚眦必报之小人?他们如此担心,却是把我们都看得小了!”当下也不以为意,听过便就算了。

    众人行往无极城南门,沿途只见军民尸体无数,血流成河,可见方才御林军与四副城兵马大战之惨烈;无不暗自惊惧。

    陈敬龙感叹:“战事一起,多少军士立成亡魂,而许多百姓,无辜受戗,惨不堪言;可见,那些凭一己之愿,惹动刀兵者,全无半点怜命恤民之心,真是枉自为人了!”

    众人出了无极城,一路向南,晓行夜宿,不一日抵达土城。

    赭狮帮生意都在土城内,总坛却不设在城里。

    齐若男听欧阳莫邪主意,在城外三十余里处买下许多田地,建起房屋,以做总坛;如此一来,离城不远,可就近照看城中生意,又能免除官府疑忌,省得聒噪。

    众人一路辛苦,抵达当晚,草草吃些饮食裹腹,便分头各自休息。齐若男安排最宽敞一间房屋给陈敬龙居住。

    楚楚从原来居处搬出,坚持与陈敬龙同宿一室。齐若男、雨梦等虽不高兴,但知道她在青龙城时便服侍陈敬龙,同室歇宿已惯,并无逾礼之举;况且她与陈敬龙情虽朋友,名却主仆,同室相处服侍也是理所应当;不好阻拦,只得由她。

    夜深人静,陈、楚二人以屏风阻隔,分床而卧,不由都想起在青龙城神木教总坛时的情形。

    楚楚隔屏轻声说道:“公子,现在除了屋子简陋,不如神木教总坛,别的可都和那时差不多少了。咱们那时就是这样隔屏而卧的。”

    陈敬龙笑道:“差的多了!那时我跟你不熟,见有如此美人服侍我一个山野小子,当真是诚惶诚恐,一口一个‘楚楚姑娘’,唯恐叫的不够恭敬呢!”

    楚楚轻声取笑道:“那时我不知你底细,懒得跟你客气,便不让你叫‘姑娘’;现在你再恭恭敬敬的叫声‘楚楚姑娘’试试,我再不拦你,必定痛快应声呢!”

    陈敬龙笑道:“哈,你想的倒美!我叫楚楚惯了,再想让我加上姑娘二字,可当真别扭的紧!再说,我那时重伤在身,动弹不得,唯恐不小心得罪了你,给我苦头吃吃,所以才叫得恭敬客气;现在我又没有受伤,难道还怕得罪了你,不肯服侍我么?”

    楚楚佯怒道:“好哇,你终于肯说实话了!等以后你再受重伤,动弹不得时,看我理不理你;到时你再叫‘楚楚姑娘’,可也没用了!”

    陈敬龙心中一沉,叹道:“以后对抗血族,血战沙场,受伤是免不了的,只要不死,少不得还要你来服侍我呢!”

    提起血寇,二人都觉沉重,再也没有心情笑闹。

    默然半晌,楚楚愁道:“组建义军,迫在眉睫,可是,咱们并无钱粮兵马在手,如何行事?”

    陈敬龙踌躇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咱们定个日子,广发英雄帖,诚邀江湖好汉前来……”

    楚楚打断道:“行不通的!公子,你在江湖上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算有些微名,也是因为神木教诬蔑而得的恶名,没什么光彩;就算广发英雄贴,只怕也请不动什么江湖好汉到来。赭狮帮虽然实力比以前要强,但也算不得大帮大派,就算以齐帮主的名头发贴,也还是管不了用!”

    陈敬龙知她说的有理,叹道:“如此说来,咱们组建义军之举,恐怕难以成功了!”

    楚楚沉吟道:“那也未必……如果你肯听我话,事情便有希望!”

    陈敬龙精神大振,在床上坐起身来,笑道:“楚楚,我就知道,你聪明机智,一定会有办法!快说来听听,只要可行,我当然会听你话!”

    楚楚缓缓说道:“我的办法,简单来说只有两个字——冒充!”

    陈敬龙微一错愕,恍然道:“龙公子!”

    楚楚沉声道:“正是。为今之计,只有你冒充长缨会龙总舵主之子,发贴遍邀英雄,重建长缨会。龙总舵主侠肝义胆、忠勇无双,深受江湖人物敬仰;你以龙公子名义出头,江湖好汉看在龙总舵主面上,自然一呼百应,闻风来归;到时人手不缺,再有几个江湖大豪出资相助,钱粮充足,义军组建自然水到渠成!”

    陈敬龙犹豫不决,道:“我虽然长的像龙总舵主,但终究不是真正的龙公子;到时有知情人捅了出来,揭穿真相;或者……或者真正的龙公子尚在人世,站了出来,我岂不成了沽名钓誉的卑鄙小人,成为江湖笑柄,为天下人所不耻?”

    楚楚笑道:“我的傻公子,你顾虑的未免太天真了些!那龙公子被仇家掳去,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说他会站出来揭穿你,无异于痴人说梦!他十几年来音讯全无,你突然顶他名头出现,谁能分辨真假?就算有人怀疑,也绝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你不是龙公子!被人揭穿一事,大可不必担心!”

    陈敬龙愁道:“话虽如此,但咱们也没有半点证据,能让人相信我就是失踪多年的龙公子呀?”

    楚楚笑道:“你的相貌,就是最好的证据,还用得着别的证据吗?而且,朝廷诬你为长缨会余孽,大张旗鼓通缉一事,也是极好的证明。你只要说,是被朝廷高手掳去,囚于牢中十几年,最后得便逃出牢笼,隐身江湖,因此受朝廷通缉,自然便可将过去十几年的行踪交待清楚。到时无论别人问什么,你只说‘我被掳去时年纪太小,什么都不记得啊;要不是常听牢卒唠叨,我可连自己身世都不清楚呢’!”

    陈敬龙笑道:“这样一来,自然可以堵住别人的嘴,让人就算有再多疑问,也问不出来!好楚楚,你考虑的如此周详,只怕不是打算一天两天了吧?”

    楚楚轻笑不答,只顾催问:“你同意了?”

    陈敬龙寻思半晌,郑重说道:“同意!血寇入侵在即,义军组建刻不容缓,就算日后被人揭穿,闹个身败名裂,也只得……只得先顾眼前!我是为对抗血寇,保我轩辕黎民,可不是为了沽名钓誉,龙总舵主和龙公子泉下有知,料也不会怪我!”

一百五十六节、山寨来人

    第二天一早,陈敬龙将夜来与楚楚计议之事说出,与众人商量。

    雨梦向来是无条件支持陈敬龙,对此事自然全无异议。欧阳莫邪唯齐若男马首是瞻,自己全没表态。

    齐若男大觉此事可行,道:“如此极好!以赭师帮目前财力,虽无法组建义军,但举办一次大会,应付前来赴会的江湖豪杰,还是绰绰有余的。咱们就开个誓师大会,在会上宣布长缨会重建,到时根据会上众豪杰反应,再行计议!”

    陈敬龙笑道:“咱们并无一兵一卒,开什么誓师大会,不是惹人发笑么?这大会名目,须再加斟酌才行!”

    齐若男不以为然道:“赭师帮三百余众,自然是要尽数加入义军的,这难道不算队伍?虽然人少,但开个誓师大会,也不为过!”

    陈敬龙迟疑道:“赭师帮人心初定,好日子过了没有几天,这时要大家加入义军,与血寇拼命,只怕有些人不很愿意!”

    孟东在旁插言道:“陈少侠此话差矣!赭狮帮之根本在土城,而土城恰在朱雀通无极的咽喉要道上,血寇一来,必犯土城。我们刚过了几天好日子,血寇就来搞乱,我们岂肯干休?自然是要与他们拼个死活的!陈少侠放心,加入义军,抗击血寇,以保父兄妻子,是我赭狮帮所有人的心愿,绝不会有人反对!”

    陈敬龙大喜,道:“既然如此,这事便说定了。咱们择定吉日,商议邀请名单,准备誓师大会!”

    楚楚言道:“要通知各地豪杰,又要等他们赶来,时间短了必定不行,最快也得二十天。咱们江湖人做事,百无禁忌,也不必考虑什么吉不吉日;誓师大会的日子,不如就定在二十天后吧。”众人均无异议。

    楚楚又道:“邀请人众,自然是越多越好,就算明知有些人是不能来的,也得发出请帖,免得让人觉得咱们瞧人不起,得罪了江湖同道!咱们可得仔细寻思,多问问孟大叔这样的老江湖,免得遗漏!”

    孟东道:“要请江湖豪杰,无须多问,首先便要请六大高手!”

    陈敬龙怒道:“林正阳虽名列六大高手,咱们却不必请他;那厮暗通和顺王爷和血寇,是我轩辕族的大敌,岂能让他来会上捣乱?”

    孟东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咱们虽知道他不是好人,但苦无证据,无法让天下英雄识破他的真正面目。林正阳极会沽名钓誉,江湖名声不坏,咱们大会若不请他,一来脸上不大好看,二来也会让江湖同道对咱们义军领袖的心胸有所置疑,阻塞招贤之路。”

    楚楚点头道:“孟大叔所言极是!咱们发出请帖,于理不缺,至于林正阳肯不肯来,那都由他;就算他来了,只要咱们小心防范,当着众多江湖同道的面,也不怕他搞出什么花样来!”

    陈敬龙默然点头,不再多说。

    邀请六大高手之事,就此定下,至于其他人名单,却需大费脑筋,以防遗漏。

    孟东又找来帮中几个年龄较大,见识较广的元老,一齐思索商议。每想起一人,楚楚便书写请帖,齐若男安排人手送递。陈敬龙对江湖人物所知有限,半点也帮不上忙。

    三日之后,传来讯息:血族九十万大军北上;朱雀城守军惧敌已久,军备不齐,毫无战心,一日之间,朱雀城便已失守。

    其后几天里,无数溃卒、难民涌入无极境内,土城附近到处皆是。赭狮帮又要准备誓师大会,又要尽力救治伤兵、安置难民,人人忙的焦头烂额。

    几天里,有许多轩辕族兵马南下,从土城附近经过,昼夜不停,不知多少。

    再过几天,又有消息传来:血族大军攻克朱雀之后,一路北上,但沿途所经各小城,多遇抵抗,行进缓慢;无极军趁此时间,集结百万,于土城以南二百余里处,阻住敌军;两军交战数场,血族小胜,但无法突破防线,只得暂退五十里,静待后继援军到达。

    又有东北方向消息传来:青龙城主蒋万垣因轩辕皇帝无故杀其父,起兵造反,统兵八十余万,欲西攻无极;不料军兵尚未出发,玄武城主已发兵进攻青龙;现青龙军与玄武军相拒于两境边界地区,胜负未分,一时无力西攻。

    临近誓师大会的日子,派出送信的赭狮帮众先后回来。据回禀,无极、玄武、白虎三境豪杰请帖,均已送到;连青龙境内,也有赭狮帮众暗暗潜入,将当地豪杰的请帖送出大半;只有朱雀一境,因被血族占领,赭狮帮众不能潜入,却是无法可想了。

    陈敬龙得知无法通知朱雀祝家,深觉惋惜;兼且不知朱雀沦陷,祝家究竟怎样、商容儿安危如何,十分担心挂念。

    赭狮帮将名下农田圈出好大一块,平整土地,周围搭上看台,以做会场。

    终于到了誓师大会的正日子;虽然大会定在午时召开,但一大早便已有各地豪杰陆续到来。人群熙攘,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陈敬龙、齐若男、楚楚等人守在会场入口处,迎接来宾,忙的不亦乐乎;但轩辕族六大高手,却一个也不见到来。

    陈敬龙正与几个刚刚赶到的江湖侠士寒暄,忽有一名赭狮帮众近前禀道:“陈少侠,那里有个客人,不肯进场,非要与你见面,说有重要事情要对你讲!”说着向不远处静立一人指去。

    陈敬龙循指望去,见那人穿着一身灰布短衣,头戴一顶大斗笠,低低垂下,遮住面孔,显得颇为神秘;心中好奇,命那赭狮帮众招呼几位江湖侠士,自己慢慢踱到那神秘人身前,拱手问道:“不知兄台是谁?为何想要见我?”

    那人将斗笠略掀一掀,露出脸来,低声笑道:“公子,是我!”

    此人獐头鼠目,形容异常猥琐;陈敬龙一见,不由大喜,叫道:“原来是黄老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这人正是当初被迫叛离神木教,助陈敬龙逃亡,后又投身十三寨,做了山贼的“灵犬”黄守家。他当日随着楚楚,称陈敬龙为“公子”,已经习惯,现在仍改不过口,对陈敬龙依旧以“公子”相称。

    黄守家笑道:“我好的很,得张、贺二位寨主信任重用,已经做到飞熊寨副寨主之位了!每天里吃香喝辣,逍遥自在,日子过的别提多美!”

    陈敬龙笑道:“知道你过的好,我也算去了一块心病,免得每每想起逼你叛教之事,便大生愧疚!”转头四望,奇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张寨主他们没来吗?”

    黄守家正色道:“张肖寨主看过公子的书信,异常重视,时刻提防汪明道,不敢稍离山寨,所以没来!他派我来,是替他捎几句话给公子!”

    陈敬龙缓缓点头,失望道:“我本盼着他来,能为组建义军之事出些主意;结果却……唉,不来也罢,提防汪明道之事万分重要,确也轻视不得!”

    十三寨吃的虽然是绿林饭,但十三位寨主在江湖上都有不小名头,自然也都在誓师大会邀请名单之内。

    陈敬龙在送给张肖的请帖中曾附上一书,向他讲述汪明道与和顺王爷、血寇相通,谋夺十三寨是为给青龙叛军与血寇之间打开通道等事,请他小心防范。张肖聪明绝顶,看过书信,自然明白事情的重要,不能离寨赴会,也在情理之中。

    黄守家听陈敬龙说话,叹道:“张寨主要我捎给你的话,正是与组建义军有关!他说……他说公子举办这次大会,必定不会成功……”

    陈敬龙心中剧震,惊呼:“你说什么?”

    黄守家慌道:“这都是张寨主说的,小的只是转述出来;惹公子生气,可跟小的无干!”

    陈敬龙定一定神,道:“我不是生气,只是惊讶罢了。张肖寨主心思聪敏,料事如神,他这样说,必有道理。你快把他的话详细说给我听!”

    黄守家见他确无怒色,这才放心,低声说道:“张寨主说,公子现在名头尚弱,不能服众,虽以龙公子之名引得江湖好汉前来,但他们只是好奇,一来想见识见识名满江湖的龙总舵主,儿子究竟是何模样;二来也想看看,大会究竟结果如何,昔日震动天下的长缨会,是否能重建成功;至于要这些江湖汉子心甘情愿加入公子麾下,听公子号令行事,却是不可能的。”

    陈敬龙沉吟半晌,叹道:“张寨主所言有理!这些事情,我也想过,只是报希望于万一,盼这些江湖好汉,能以轩辕江山为重,以轩辕万民为重,出力抗击血寇……”

    黄守家抢道:“张寨主说,血寇大举入侵时日尚短,除朱雀地区豪杰之外,其它各地豪杰,对血寇恶行不甚了然,就算有些为民之心,但恨意不足,难以下定决心,豁出身家性命与血寇周旋;另外,江湖人物之间颇多恩怨纠葛,在还没有意识到血寇危害之际,绝难放下旧怨,通力合作。此番大会,不但难以建成义军,只怕稍有不慎,倒成了江湖人寻仇报复的机会,到时会上众人大打出手,死伤无数,我轩辕江湖力量大伤,再难恢复!”

    陈敬龙怵然心惊,顿足急道:“糟糕,糟糕!我怎么早没想到这点,这可如何是好?”

    黄守家忙道:“公子别急,张寨主已有应付之策!”

    陈敬龙喜道:“啊,他有办法?你快说!”

    黄守家道:“此番大会,有三个人是必来的。一是玄武城商老爷子。他老人家是当今江湖泰斗,江湖上有如此大事,他不能不出面参与;二是玄武洪家家主洪断山。洪大侠为人侠义,古道热肠,必定关心义军组建之事,赶来赴会,观望结果;三是神木教主林正阳。那奸贼既然暗通血族,自然不愿义军组建成功,必定要赶来赴会,寻机破坏。

    你提前与这三人约定,让他们出面压制群雄,不许众人在此寻仇闹事。这三大高手武力绝高,威望素著,一齐出头,谁敢不听?如此一来,混战之危必可消于无形!”

    陈敬龙迟疑道:“要商、洪两大高手出头,或许不难;那林正阳……”

    黄守家笑道:“公子放心,林正阳此来,必定不敢露出真正面目,还得像以前一样,装出侠义嘴脸;只要你用言语把他逼住,他无可奈何,便只得出头!”

    陈敬龙心中大定,欣然道:“张寨主‘滴水不漏’,名不虚传!有他这主意,会上自然可保无事!”

    黄守家苦笑道:“别人都可无事,只是公子你,就危险的紧了!林正阳此来,是为破坏大会,但又不能露出真正面目,唯一之计,便是把你除去;龙公子没了,义军组建之事自然告吹!公子,此番大会对你来说,实是凶险无比,你可要千万小心!”

    陈敬龙笑道:“当着这许多江湖好汉,难道他敢明目张胆杀我不成?不必怕他!”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6106/ 第一时间欣赏净尘传说最新章节! 作者:千载飞花所写的《净尘传说》为转载作品,净尘传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净尘传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净尘传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净尘传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净尘传说介绍:
净尘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净尘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净尘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