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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传说全文阅读

作者:千载飞花     净尘传说txt下载     净尘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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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山间少年

    勿用山,拔地而起,山势巍峨,是轩辕族北部第一大山。www.uu234.com山中景色怡人,四季不同,秀美雄奇,各擅胜场,当真是:春来繁花似锦,夏至草木茵茵,秋季红叶胜火,冬日雪峰如银。

    如此一座大山,物产自然丰富,却因凶禽猛兽太多而人迹罕至,除偶尔有经验丰富的猎人上山打猎外,寻常百姓根本不敢涉足,因此偌大一座勿用山,竟然连一条小小的山路都没有。

    这日黄昏,却有一个中年汉子独自上了勿用山。

    这汉子四十多岁,骨骼粗大、手长脚长,本应是一副魁伟模样,却偏偏身带残疾,斜肩跛脚,背驼如丘;一张脸上纵横交错,满是疤痕,形貌十分丑陋。在这勿用山上,他居然手无寸铁,不带任何武器,似乎不将山中猛兽放在心上,不知是有所倚仗,还是视生死如儿戏。

    驼背汉子虽跛着一只脚,行走却是十分迅速。在树林草丛、山石灌木中随意穿行,竟对山中地形十分熟悉。

    他匆匆走了一阵,已到山腰。转过一片山坡,眼前出现一个小山坳。

    山坳中立着一座木屋。木屋虽然不大,但墙壁极厚,窗户极小,显是为防野兽突入。薄薄的窗纸上透出灯烛之光,平添许多温馨。微风吹过,一阵肉香从屋中浸出,四处飘散,不知木屋主人正煮着什么美味晚餐。

    在这恶兽横行,连猎人也不愿轻易上来的勿用山上,竟然有人居住,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奇事了。

    驼背汉子眼中露出喜悦之色,放慢脚步缓缓走向木屋,在离屋门七、八尺处停住,侧耳倾听屋内声音。

    屋内传出一个清朗的少年读书声:“……不明‘仁’之真意者,遇蚊蝇蚤鼠等害人之物,虽可除之而不除;逢残虐暴戾等害人之人,虽可诛之而不诛。自谓惜其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却不想留害于世间,终不免祸伤无辜。此沽名钓誉之辈,为保‘仁’之虚名,纵恶逍遥,遗害无穷,诚可恨也!若所纵之害后又为祸,则祸之根源皆出于此辈之手,罪孽非轻……”这是古人飞花所写《说仁》中的一段。

    读书声一停,跟着听那少年自语道:“说的一点也不错!碰到祸害却不除掉,留着不是还要害人么?为保什么虚名,就任由别人受害,这样的人实在可恶!”停了一会儿又道:“‘浮屠’是什么东西?怎地没听说过?这句可有些不大明白。”

    稍过片刻,那少年大概放弃琢磨“浮屠”一词,又往下读道:“……夫真正‘仁’者,除恶务尽,逢害必诛;虽经千难万险而不求人知,历无尽挫折而其志不改;但求无愧于天地,不计个人之得失。似此辈,不免两手血腥,杀戮无数,遭万人之唾骂,留一世之凶名;但权衡利弊,除一害而利十人、百人,甚或千万人,则其于世人之惠,更甚于修桥补路、赠粥施米者多矣。如此忍辱负重、甘受辛苦者,方可称为真正大“仁”之英雄也!……”

    读到这里,忽然“砰”一声大响,似是那少年在桌上重重击了一掌,接着听他大声道:“好一个‘大仁之英雄’!不知哪里有这样的人,我若能见上一见,可当真开心得紧!”

    驼背汉子听到这里,脸现嘉许之色,口唇微动,刚要出声,却听那少年又诵读起来,急忙闭口继续倾听。

    这次少年读的是飞花的另一篇文章《说义》:“……人若无义,不如猪狗。义有大小之分。无知之辈或以为义止于兄弟朋友间,其实不然。为兄弟逢难当先,作朋友福祸与共,此皆义也,不知者可谓非人。然此等皆为小义。为国家,断头焚身而丹心不改;为民族,赴汤蹈火而万死不辞,此为大义。若大义小义冲突,君子当取大而舍小也。古语有云:大义灭亲。若与大义相悖,亲尚可灭,何况兄弟乎?……”

    那少年读到这里,又是一顿,自语道:“我轩辕族人何止千万,若有人不利于民族,哪怕是自己亲人,那也应该除掉。这便是‘除一害而利十人、百人,甚或千万人’了,看来仁义本就是相通的。不过,一个人真要狠下心对自己亲人下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我除了驼叔,再也没什么亲人。……驼叔只是个猎人,又不会危害国家民族,看来这‘大义灭亲’之难,我倒不用担心!”说到这里,语气忽然低沉下去,幽幽叹道:“驼叔,驼叔,你在哪里?这么久还不回来,你忘记龙儿了吗?我……我好想你,你知道么?”

    驼背汉子听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再也无法抑制,脱口叫道:“驼叔已经回来了。好孩子,驼叔也好想你!”声音粗糙沙哑,十分难听,但语气中爱怜横溢,温情无限。

    屋里猛然一静,跟着屋门“砰”一声被用力推开,一个黑衣少年立在门口向外看来。那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高大,虎背狼腰,神情十分彪悍,眼神中却流露一丝天真。

    他望见驼背汉子,猛然一声大叫,纵身扑到跟前,一把搂住驼背汉子手臂,喜道:“驼叔,当真是你回来了,太好了,真是……真是太好了!”握着驼背汉子手掌轻轻摇晃,依恋之情尽显无遗。

    驼背汉子眼中满是爱怜,望着那少年上下打量,说道:“龙儿,你长高了好多!”语气中即有喜悦,又包含着许多感慨。

    那少年满脸喜色,声音却哽咽了,低声道:“驼叔,你一走就是半年多,我……我……”驼背汉子拍了拍少年肩头,笑道:“傻孩子,已经是大人了,还这样离不开驼叔,难道还要我帮着换尿片吗?”那少年摇头道:“不是,我……我很惦记你!”说着,眼泪已经涌出,急忙转头用衣袖擦拭。

    驼背汉子眼眶也红了,唏嘘半晌,强笑道:“好了,好了!光说惦记,就这样让驼叔饿着肚子,在外面站着说话吗?”那少年终是孩气未除,一听这话登时忘了悲戚,一拍脑袋,叫道:“看我,这样糊涂!”拉着驼背汉子向屋里走去,边走边兴高采烈道:“我早就准备了一坛冰草酒,等你回来喝。今天运气真好,打到了一头巨齿魔熊,熊掌又肥又嫩,刚好给你下酒……”

    那少年一见亲人,兴奋难耐,坐在桌旁吃饭时,喋喋不休将这半年多来的生活细细述说,哪天猎了一条三目蟒,哪天捉了一只独角狐……直说的口沫横飞,眉飞色舞。驼背汉子含笑静听,一双眼睛只是在少年脸上转来转去,眼神中爱怜横溢。二人这一顿饭直吃到月上中天方才完毕。

    那少年将碗筷收拾下去,又回到桌旁坐下,问道:“驼叔,吃得饱吗?”驼背汉子摸摸肚子,叹道:“好久不曾吃这么多了!冰草酒不必说,自然是好的,难得的是这魔熊掌,竟然如此肥嫩鲜美!以前我就从没猎到过巨齿魔熊,看来你打猎的本领是大大超过驼叔了!”

    那少年喜道:“你既然喜欢吃,以后我再去猎好了。现在只是初秋,魔熊还不是十分肥壮,想必再过个把月,熊掌油脂会更多。明天我先去捉几只银鳞松鸡,用油炸了,拿来下酒更好。”

    驼背汉子摇头道:“这次吃不到了,下次吧。我就是惦记你,特意回来看看,明天就得走。”那少年笑容一僵,急道:“这么急?就不能多住几天吗?”驼背汉子不语,神情间颇显无奈。

    那少年默然半晌,悻悻道:“驼叔,自我十二岁能自己打猎时起,你便常常外出,时间也越来越长,先是三、五天,然后十几天,再到一、两个月,这次更好了,一走就是半年多。明天你再走,还要这么久吗?”

    驼背汉子长叹一声,说道:“龙儿,我知道你舍不得驼叔。不过,驼叔确实有事要做,不走是不行的。其实我早就应该去做这件事,只是那时你太小,我不放心远走。耽搁了这许多年,做起来……可就更不容易了!”语气低沉,似乎有些难过,微一停顿,又道:“这次只怕要更久一些,大概……大概一、两年也说不定。”

    那少年皱眉道:“驼叔,我既无父母,又无兄弟姊妹,自幼得你抚养长大,世间只你这一个亲人,难道你对我还有什么信任不过的吗?”

    驼背汉子奇道:“你我二人相依为命,我怎么会信你不过?”那少年脸涨的通红,急道:“那为什么从不告诉我你在外面的事?我时时惦记着你,却……却连你在外面做什么都不知道!”

    驼背汉子愣了一下,忽地长叹了一声,低下头去,似是满腹心事,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有些事,你现在还是不知道的好,等你成为很厉害的武者时,我再慢慢告诉你。”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放在桌上,道:“这本是白虎城铸剑山庄的武技书,我好不容易才得来。你拿去好好练习吧。”

    那少年将头一扬,高声道:“我不要!你知道的,我体质特殊,自身没有半点魔力波动,根本不能修习斗气,就算学会再多武技又有什么用?遇到高手时,还不是不堪一击?我根本……根本就不能成为厉害的武者!”

    驼背汉子见少年脸色虽然执拗,语气中却颇有自伤之意,劝解道:“好孩子,你将武技练好,超过所有人,虽然不能练斗气,但也不一定……也不一定便弱与旁人。”说到这里,自己也觉难圆其说,长叹一声,盯着桌上兽油灯跳动的火焰出神。

    那少年见驼背汉子神情萧索,显是失望已极,动情道:“驼叔,我这体质是天生的,不能成为武者,那也勉强不来!其实,我学了十几本武技,对付这山中的野兽早已足够。咱们打猎为生,衣食无忧,闲暇时读书下棋,逍遥自在,不是很好吗?成不成为武者,又有什么要紧?”

    驼背汉子微微一震,忽然怒道:“不行,你必须成为武者,非成不可!”说着在桌上重重击了一掌,脸上肌肉抽动,疤痕扭曲,十分狰狞。

第二节、祖传之物

    那少年自幼与他相伴,这丑陋脸孔早见得熟了,倒也不感觉害怕,只是奇怪他为何好端端突然发怒,诧异道:“你……你知道我不成的,怎样努力也……也不成的!”这驼叔向来待他极好,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过,此时竟然发火,实在让他大惑不解。www.uu234.com

    驼背汉子凝视少年,眼神错综复杂,既愤怒又失望,隐隐还带着一丝痛楚,渐渐的,却又都转为爱怜。过了良久,叹息一声,温言问道:“龙儿,我不许你离开勿用山,你可听话了么?”

    那少年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但对这驼叔十分尊敬,正色回答道:“除了到在田镇上买些必需物品,我从来不下山的。”驼背汉子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微微一顿,又道:“我让你苦练武技,便是为此。你若不能成为武者高手,便一辈子不能离开勿用山,只好一直在这里做个猎人,最后老死深山了!”那少年愕然道:“这又为什么?你明知我不可能成为高手,这不是……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驼背汉子苦笑道:“你说我强人所难,那也不错,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少年愣了一下,喃喃道:“我的安全?”忽地心中一动,叫道:“驼叔,是不是……跟我身世有关?”驼背汉子迟疑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少年精神一振,问道:“我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你总该告诉我了吧?”他自打记事便是和这驼叔在一起,从不知父母是谁,以前虽也问过,驼叔却总是三缄其口,并不肯说;此时既然提到,便又追问起来,心中却没报什么希望。

    果然驼背汉子仍不肯说,只道:“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你什么也不要问,只要努力练习武技,将来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对你讲。”

    那少年知道必是这样答案,也不失望,微一寻思,又问道:“就算不说我身世,总该告诉我姓什么吧?上次我去镇上买米,米店伙计问我姓什么,我不知道,人家都笑我是傻子!”他久居深山,少见外人,驼叔只叫他“龙儿”,十几岁了,竟然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自被人笑过,一直深感难过。

    驼背汉子想了想,也觉不妥,沉吟道:“你姓……姓陈吧。”少年心中奇怪:“姓陈便姓陈,这又迟疑什么?”问道:“我叫陈龙?”驼背汉子略一寻思,说道:“陈敬龙。”那少年笑道:“陈敬龙,这名字挺不错啊!原来我叫陈敬龙,嘻嘻,再有人问,我便告诉他。”他初知姓名,十分欢喜,却没发现驼背汉子凝视自己的眼中,带着些许悲哀。

    陈敬龙欢喜了一会儿,又问道:“驼叔,你叫什么名字?我得你扶养长大,若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未免有些说不过去!”驼背汉子眼中悲哀之色更重,叹道:“我的名字难听的很,实在不愿提起!你知道我姓……姓夏就行了。”

    陈敬龙注意到他神色异常,心中奇怪:“驼叔这样伤心,难道是因为名字太过难听么?”

    夏驼子定了定神,叮嘱道:“龙儿,你久居山中,心思单纯,从不知防范别人。你要记着,别跟不相干的陌生人讲话,就算是到在田镇买东西,也不要和店铺伙计说的太多。”陈敬龙连连点头,说道:“驼叔,放心吧。”心中却奇怪:“一直要我这样,不知又为了什么?”

    夏驼子长叹了口气,望着桌上兽油灯跳动的火焰出神,脸上神情不住变幻,似是在回想往事。陈敬龙不敢打扰,静静坐在一旁,心中暗道:“驼叔今天怎么这样奇怪,好像有许多心事?”

    过了一会儿,夏驼子回过神来,伸手从腰带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银色牌子,放到桌上,说道:“这是你祖传的东西。以前你年纪小,我怕弄丢了,一直替你保管着。现在我常在外面奔走,难免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万一丢失可糟了。你也大了,还是自己保管吧。记住,这东西可不能让别人见到!”

    陈敬龙皱眉道:“驼叔,你为什么一定要走?你做的事很重要么?”夏驼子默然点头。

    陈敬龙担心道:“这样重要的事情,会不会有危险?你又不会魔法、斗气,若是碰到坏人怎么办?”夏驼子见他面色紧张,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里一阵温暖,微微一笑,说道:“好孩子,不必担心,驼叔又驼又跛,谁会难为一个残废?不会有危险的。”

    陈敬龙虽仍感觉有些不大放心,但也无法可想,不再说话,拿起那牌子来看。那牌子非银非铁,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表面光滑如镜,上面显出两个人像,周围密布着一些弯弯曲曲,似字迹却更像蚯蚓一样的痕迹,细细摸时,那人像与痕迹却又不是刻上的。

    两个人像栩栩如生,都是男子,却全身**,头上光光的没有头发。一个是正面,坐在地上,两腿抬起弯曲,在脑后交叉,模样十分怪异;一条细细的红线由丹田处升起,经过腹部、胸部、脖子、面孔,直到头顶,上面贯穿着许多红点。另一个姿势也是一样,却是背面,红线从头顶而下,经过背部,从胯下绕过,也穿过许多红点。看来两个人像是同一人,红线也是竖着绕过人体一圈,最后必在丹田处重合。红线在起始点上颜色最深,越到后面越浅,就如用毛笔划出长长的一划,越到后面,墨迹越淡,使人一看之下,便知道运行方向,绝不会弄反。

    陈敬龙正看间,微一侧头,角度稍变,那牌上的人像却也变了,依旧是一正一背两个人像,却是两腿叉开,侧着上身,左手从头顶伸过去扳着右足,身上也有一条红线穿过许多红点。

    陈敬龙大奇,回到原来角度看,果然图像也回到第一个,再换个角度时,图像却又变成一个新的。

    他越看越奇,问道:“驼叔,这是什么东西?”

    夏驼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材质特殊,你祖上一直保存,一辈辈传了下来,想必十分珍贵。不过,我看了十几年,却不明白它有什么用处,只知道上面图像随角度变化,可能只是个有趣的玩物吧。这好歹是祖传的东西,不管有用无用,你好好保管就是了。”

    陈敬龙点点头,说道:“是!这材质当真特殊,似乎极硬,却又似乎有些弹性,触手微凉,却又好像有些温暖,怎么这样奇怪?”

    夏驼子不答,默默坐了一会儿,说道:“时候不早了,明天我还要赶路,这就睡吧。”陈敬龙久不见亲人,十分不舍,说道:“驼叔,咱们再说一会儿话,好么?”夏驼子似乎心事极重,不再答言,挥了挥手,自行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

    陈敬龙呆了半晌,只好吹熄灯火,也到床上躺下,可是一会儿想到身世未解,迷雾重重,一会儿想到与亲人匆匆一见,又要离别,心中纷乱如麻,哪里睡得着?在黑暗中瞪着眼睛,思潮起伏,直到东方发白才朦胧睡去。

    待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陈敬龙见夏驼子的床上空空如也,急忙奔到屋外,大喊一声:“驼叔!”四下观望,只见周围树影摇曳,一片宁静,林间虽有几只鸟儿叫的有些慌乱,但显然是被自己喊声所惊,哪里有驼叔的影子?

    他垂头丧气回到屋里,暗自生气:“驼叔真是的,也不打招呼便走了,再急也不争在这一刻呀?也怪我自己,怎地睡的这样沉?连他出屋都不知道,真是该死……”

    寻思了一会儿,猛然看见桌上有本书,想起是驼叔留下的什么白虎城铸剑山庄的武技,心道:“不知道这铸剑山庄有什么厉害,驼叔巴巴的把这武技书弄来。我且看看有什么特殊之处。”伸手将书拿起,翻看了一会儿,自语道:“没有什么稀奇呀?虽有些新招式,也不见得便厉害过我以前学的。”

    他却不知,这铸剑山庄的武技,在轩辕族实是大大有名,只是他以前所学武技,无一不是千锤百炼过的精华,这才显不出铸剑山庄的武技有什么出奇之处。却不知夏驼子哪来这样大的本事,居然弄来这许多厉害的武技书让他学习。

    陈敬龙虽然对这本武技书不甚重视,但想到是驼叔好不容易弄来的,却也不忍浪费,匆匆吃了点剩饭剩菜,便即研习起来。他以前所学甚广,铸剑山庄武技虽精,却也不脱他以前所学范畴,没用多久时间,便已经全部学会,只是有些特殊招式还需要慢慢练熟而已。

    见武技书再无秘密可言,陈敬龙将祖传的牌子拿出,又研究起上面的人像来。从不同的角度试来试去,牌子上的画面便也变来变去,只是每个画面都必定是一正一反两个同样姿势的人像,而人像上必定有一条或直或横的红线贯穿,只是经过的位置不尽相同,但必定会穿过许多红点。

    到天黑时,他已经找出了十几个画面,再怎么试,也不再出现新的了,这才作罢。虽然找画面不耗体力,但颇为劳神,一松懈下来,登时觉得神倦眼乏,刚往床上一躺便即睡去。

    此后,他每天便是打猎、练武技、研究牌子,偶尔也会琢磨一会儿自己的身世。十几天过后,铸剑山庄的武技都已练熟,却仍未发现那牌子有何用途,而自己对身世所知太少,便是猜想,也实在没有着手之处。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陈敬龙吃过早饭,见太阳方升,心道:“今天天气这样好,起的又早,不如到镇上去一趟,恐怕还来得及回来吃午饭。家里的盐不大够了,去买一些回来,米也要买。嗯,再买一坛冰草酒。驼叔虽说要走很久,但难保不会突然回来,还是先准备下为好。”当既将积攒下的兽皮用草绳捆了,负在背上,再将平时练武技用的铁剑插在腰间,想了一想,将那块牌子也放在怀里,心道:“这是祖传的东西,可莫让人无意中走到这里,给偷了去。”收拾妥当,用铁链拴了木门,下山往在田镇走去。

第三节、密林凶杀

    在田镇在勿用山东面十余里处。www.uu234.com镇子并不大,不过千余户人家,但方圆百里以内只有这一座镇子,周围乡村百姓都要来这里采买出售物品,所以集市颇为热闹。

    陈敬龙到一家皮货铺将所带毛皮卖了。其它毛皮倒还便宜,卖了几十个铜币,但那张巨齿魔熊的皮十分珍贵,竟卖了两个金币。此时货币比例,一个金币可换一百银币,一个银币换一百铜币,而一个铜币便可购买一个大大的馒头。他以前多是使用铜币,连银币也很少见到,此时竟有了两个金币,心中大为兴奋。

    在杂货铺里买了一包盐,又到米铺中买了一袋米,总共才用去三十几个铜币。陈敬龙心中琢磨:“这次卖的钱多,定要买一坛上好的冰草酒,让驼叔回来时大大高兴一次。”哪知到酒铺一问,冰草酒竟已脱销许久。

    冰草属性阴寒,采来浸在酒中,烈酒便会变得甘凉芳冽,别有一番滋味。夏驼子长相虽丑,但饮食极为挑剔,向来非冰草酒不饮,陈敬龙见买不到冰草酒,心中大为踌躇。

    那酒铺老板见他神情不快,便道:“这位客官,您若实在想要冰草酒,不妨自己去采些冰草来,我选坛好酒,为你浸泡妥当,拿回家放上三、五天就可以喝了。”

    陈敬龙精神一振,问道:“哪里有冰草可采?”酒铺老板道:“往常我们用的冰草,都是农家自己种植的,前一阵子天热,冰草绝收,这才断货。不过往镇东走上七、八里,有一片大大的林子,树木高耸茂密,林中长年不见阳光,应该还有冰草生长,只是林中常有铁背魔狼出没,我们寻常百姓是不敢去的。我见你腰插铁剑,身材健壮,应该是个武者吧?却不知怕不怕铁背魔狼?”

    陈敬龙摇头道:“我不是武者,不过却也不怕魔狼。只是不知用野生冰草泡出的酒,滋味如何?”酒铺老板赞道:“那可比种植的冰草好多了!”微微一顿,又道:“就是野生的不太好采,这东西又不很值钱,若是花钱到镖局中请镖师去采,未免有些不值得……”

    陈敬龙不等他说完,将米袋放在柜上,道:“这袋子先寄放在这里。”转身出店向东而去,店里兀自传出酒铺老板的叫声:“多采一些,用不了可以卖些给我,只是价钱不要太贵了……”

    兴冲冲出了在田镇,向东走上七、八里,果然见到黑沉沉一座大林子。林中野草丛生,看起来有些阴森。

    陈敬龙走的正热,一进林子,身上登觉清凉,十分舒服,心中却道:“那酒铺老板说这里有铁背魔狼,不知是真是假,还是小心些才好。”将腰间铁剑抽出,握在手里,向林子深处一步步走去。

    走了大约一顿饭时间,草木越发繁密,光线更加阴暗,果见草丛中有零星白色半透明冰草生长。陈敬龙大喜,见并没有魔狼出现,便将铁剑又插回腰间,蹲身采集起来。

    那冰草数量不多,采了半天也不过才十几棵。他正蹲身仔细寻找,忽听远处脚步声传来,不由一愣,寻思:“还有别人来采冰草吗?”抬头从野草缝隙向外看时,却见四五十步外,一个持剑汉子正由北向南踉跄奔走。

    那中年汉子所行之处,野草较低,陈敬龙一眼便望的清清楚楚,而他却蹲身在一人多高的野草丛中,那人虽左顾右盼,却看不见他。那汉子一身乡农打扮,满脸都是鲜血,一只脚好像受了伤,手中钢剑当拐杖拄着,一瘸一拐,神色虽然惶急,走的却不很快。

    陈敬龙心道:“这是什么人?却不知是不是碰上了铁背魔狼,才被伤成这样。他走不动了,得有个人帮他才行,可他若是个坏人,过去帮忙岂不糟糕?我帮不帮呢?”正拿不定主意,忽听簌簌声响,在那受伤汉子身前七、八步的草从里,接连蹿出六、七个人,迅速分布成半圆形,隐隐对那受伤汉子形成包围之势。那受伤汉子大吃一惊,纵身向后急跃,落地时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陈敬龙没料到草丛里居然还藏有别人,大为奇怪:“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也是来采冰草吗?啊哟,不对!他们都拿着武器,神色不善,莫非是要打架?他们人多,这受伤的汉子只怕不是对手。”

    那些人中的一个对受伤汉子说了几句话,那受伤汉子却不开口,只是不住摇头。那说话之人神情十分凶恶,又说了几句。他说话时声音压的很低,陈敬龙听不清楚,只隐隐听道:“……交出……放……何必……”几个字。

    那受伤汉子仍是摇头,忽然转身便逃,可是因为腿上有伤,行动时颇为不便。那六、七人中,有三人纵身追赶,几个起落间,便已追上。三人中,两人持剑,一人持刀,同时举兵刃向受伤汉子砍去,刀剑上都泛出赤红色光泽,正是火属性斗气附着在上面。

    那受伤汉子举剑招架,剑身泛出青光,却是水系斗气,接连两招间,已将两名使剑的敌人逼开,却被用刀的敌人在背上狠狠砍了一刀。这四人都是咬牙狠斗,谁也不出声儿,连那受伤汉子中刀也不叫嚷,似乎十分怕有别人听见。

    那受伤汉子重伤之下,神智似乎有些昏乱,一把剑乱挥乱舞,剑上青芒闪烁,显是将斗气竭力施出。三名围攻者见他状若疯虎,兵器挥舞间虽不成招式,但斗气凌厉,一时也不敢太过近逼。

    忽然,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疾飞而至,“砰”一声击在受伤汉子的头上。那汉子登时满头是火,再也支持不住,大声惨叫起来,声音如同鬼号,凄厉无比;钢剑撒手,倒在地上不住扭动,两手在头上乱抓乱拍,却拍不灭那火焰。

    陈敬龙扭头望去,见那没有追击的人中,一个黑瘦老者正平举着一根血红色魔杖,杖端前指,刚才那火球显然便是他发出的。

    三名围攻者见对手倒地,同时上前,刀剑齐下,惨叫声立时停止。三人蹲身在那汉子身上乱翻乱摸,忽然一人轻喝道:“有了!”从那汉子腰间不知掏出个什么东西,放入怀里,脸上神色惊喜异常。

    那持魔杖的老者尖声道:“只怕刚才的惨叫声已经引了人来。既然得了东西,也不必要多惹麻烦,咱们走吧。”众人一齐跟在他身后疾奔向南,转眼间没入林中。

    陈敬龙心中砰砰乱跳,躲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他虽然打猎为生,杀过不少野兽,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杀人,难免有些害怕。忽然想到:“那些伏在草丛中的人,一定是在我到来之后来的,所以才没有见到我蹲在草里,不然只怕连我也一齐杀了!”大为自己方才没有弄出太多声响而庆幸,又想:“那些人来时行动必定极为小心,不然我绝不会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见再无其它声响,又寻思:“看来那些恶人走远了,不会再回来。不知道那受伤汉子怎么样了,若是还没死,到底是条人命,便救他一救也好。”想到这里,慢慢从草丛中走出,四下一望,见确是没有旁人,这才向那受伤汉子走去。

    到那汉子身边看时,只见他身上横七竖八,少说也有十来条伤口。陈敬龙心道:“原来他在此之前已经受了许多伤,难怪方才行走不快。”又见他脑袋上火焰虽已熄灭,但肌肉都已烧的焦黑,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而两条最深的伤口都在要害处,连内脏都已流出,知道这人死的透了,神仙也无法救的活转来,便想快些离开。

    刚一转身,离身边十余步的地方,从草从里忽地又钻出两个人来,把他吓了一跳。两人一高一矮,都二十多岁,都穿着黄色短衣,高个的背上背着一柄厚背砍山刀,矮个的腰里插着两柄短剑。这两人悄无声息的摸到这里,陈敬龙竟然没有发现。

    那高个青年见到地上尸体,明显有些吃惊,向陈敬龙略一打量,喝道:“小子,这人是你杀的么?”陈敬龙急道:“不是我,怎么……怎么会是我?”矮个青年快步走到尸体旁,蹲下身看了看,说道:“不是一个人下的手。”随即伸手在尸体身上掏摸。

    高个青年听了矮个青年的话,对陈敬龙道:“既然不是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陈敬龙听他出言不逊,心里生气,本想与他理论一番,但想到驼叔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与不相干的人说话,只得忍住气愤,迈步便行。

    刚走了两步,忽听那矮个青年喝道:“站住!”陈敬龙停住脚步,转过身冷冷看着二人,皱眉道:“做什么?”那矮个青年指着尸体道:“小子,这人身上的东西哪去了?”陈敬龙奇道:“什么东西?我怎知道?”

    那高个青年吼道:“是不是你拿去了?他妈的,快交出来!”说着手扶刀柄,似乎就要扑上前来。那矮个青年伸手拦住他,对陈敬龙道:“小子,是谁杀了他?东西是不是杀他的人拿去了?”

    陈敬龙见他们一口一个“小子”,高个青年更是口出污言,心中大是不忿,只是想到自己若不说清楚,必定难以脱身,只得忍气道:“杀他的人我倒见着了,好几个呢。我只记得有一个黑瘦老者,身材很高,拿着根血红色的魔杖。他们确是从这人身上拿了样东西,但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他久居深山,从不与外人相处,根本不知有所防范,见到了什么,便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毫不隐瞒。

    两个青年听他所说,都是脸色大变。高个青年低声道:“是赤焰帮的纣老怪。听说他到了这里,想不到真是为那东西而来。师哥,咱们可惹他不起,还是快点儿走吧!”话语间显得对那“纣老怪”颇为忌惮。

    矮个青年微一沉吟,问陈敬龙道:“他们拿走的那东西,可是块巴掌大的银色牌子,上面有些图形字迹?”

    陈敬龙猛地一震,心中暗惊:“难道是说我祖传的那块牌子?他们怎么会知道?驼叔说这东西不能让人见到,我可不能说出来!”急忙道:“不知道,我……我没看见。”

    矮个青年见他神色有异,说话又吞吞吐吐,疑心顿起,厉声喝道:“莫非是你拿去了?是不是?”

    陈敬龙还不及答言,那高个青年已经猛窜上前,伸手朝他抓来,口里叫道:“让我搜搜。”

第四节、林中大战

    陈敬龙眼见对方手掌向自己胸口抓来,又惊又怒,向后连退两步让过来掌,抽出铁剑执在手中,怒道:“你干什么?”

    高个青年见一抓不中,不由一怔,又见对方抽出剑来,忙将背上的厚背砍山刀抽出,叫道:“好哇,原来是个武者,我倒是失眼了!”说罢舞刀欲砍。www.uu234.com

    矮个青年叫道:“且慢。”走到同伴身旁站定,问陈敬龙道:“小兄弟,你是哪个门派的?”陈敬龙道:“我不是江湖中人,没有门派。”矮个青年点点头,又问:“那么,令师是哪位前辈高人呢?”陈敬龙怒道:“都说了我不是江湖中人,哪来的前辈高人做师父?我又不认得你,问东问西做什么?”

    那矮个青年又点点头,忽地抽出腰间的双短剑,狞笑道:“小子,即然没什么靠山,还是让我们搜搜的好,不然的话,嘿嘿,我们可不客气了!”

    陈敬龙只是见识短少,心思单纯,却并非蠢笨之人,此时一见他翻脸,登时明白方才是在试探自己底细。他以前不与外人接触,万没想过世上竟有如此卑鄙阴险之辈,心中惊怒交集,大叫道:“不客气又怎样?你们想恃强硬搜吗?”那矮个青年沉声道:“不错!”双剑一摆,向他胸口刺出,剑上黄晕隐现,却是土系斗气。

    陈敬龙虽然不会斗气,但初生牛犊不怕虎,见对方蛮横无理,凶恶霸道,心中不惧反怒;上身向后一仰,让过来剑,随即斜扭向前,手中剑指向对方小腹,竟是一上手便使出变守为攻的妙招。

    那矮个青年双剑走空,忽见敌剑已到小腹,大骇之下急向后翻倒,在地上连滚两圈,立起身来,脸上变色道:“你……你是白虎城铸剑山庄的人?”原来,这段时间陈敬龙一直在练习铸剑山庄的武技,临敌之际便自然而然用了出来,刚才这一招“翻手为云”,正是铸剑山庄武技的一手妙招。

    他第一次与人打斗,一出手便占了上风,不由信心大增,昂然道:“武技是铸剑山庄的,不过我人却不是。你们若想打架,只管上来!”

    那高个青年对矮个青年道:“师哥,铸剑山庄可不好惹,就算他不是山庄中人,也必定有些关系,还是算了吧!”原来这高个青年虽然暴躁鲁莽,胆量却不大,一听铸剑山庄的名头,气势登时馁了。

    矮个青年略一沉吟,咬牙道:“既然动了手,已经得罪了铸剑山庄,干脆把他干掉,免得这件事泄露出去。师弟,上啊!”说着双剑一摆,又冲上前。那高个青年虽然有些迟疑,但眼见师哥已经出手,只得举起砍山刀上前相助,刀锋上微现黄晕,用的也是土系斗气。

    陈敬龙见两人齐上,不禁有些紧张,当下将铸剑山庄的招数一一使出,与二人游斗起来。

    铸剑山庄的武技十分精妙,陈敬龙招数上大战上风,虽然以一敌二,却兀自守少攻多。十余招过后,忽地一声清叱,铁剑刺中那高个青年手臂。高个青年大惊,急纵身退后,低头看去,却见手臂伤处深止数分,并不严重,这才放下心来,又攻上前。

    原来陈敬龙究竟吃亏在不会斗气,铁剑上没有魔法元素附着。他刺中敌人,剑锋刚一入肉,便觉一滞,似被硬物阻住,难以刺得更深,心中比之高个青年中剑更为吃惊。土系魔力的防御能力最强,远远高于其它各系魔力。这两名青年的魔力虽不怎样浑厚,却仍能阻止陈敬龙这不带魔法元素的铁剑刺入。

    陈敬龙一剑无功,心中惊急,手上加紧,妙招连出。不大工夫,一剑又刺中矮个青年大腿,却仍是只入数分,伤敌极轻。

    那矮个青年比师弟机灵许多,中剑虽然吃了一惊,但随即明白问题所在,大笑道:“原来你不会斗气。这就好办了!”对高个青年叫道:“师弟,不必跟他比招式,只管运足斗气,猛攻便是。”高个青年答应一声,刀势立变。

    两名青年知道陈敬龙的攻击不足为惧,心中大定,将斗气运的足足,招式大开大阖,只攻不守;顾忌既少,威力便增。

    陈敬龙越斗越是吃力,虽连连刺中敌人,却无法重伤对方,而每次兵刃相交时,都被对方的斗气震的手臂酸痛,十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左支右绌,在**般的攻势下透不过气来。

    他心知自己已经处于不胜之地,自己是无法重伤敌人的,而若微有疏忽,自己却没有魔力护身,经不起敌人的一击;眼见自己招数比敌人高明许多,却偏偏不是人家对手,心中大感憋闷。

    又斗了七、八招,陈敬龙铁剑与高个青年的砍山刀相交,被震的身形一滞,再也躲不开矮个青年的双短剑,右肋下被划出两条血痕。

    他生性悍勇,又少经验,眼见败局已定,却想不到逃走,疼痛之下反起拼命之心,不顾肋下伤口,大吼一声:“我就不信你们是铁打的!”一招“宁为玉碎”使出,稍向左侧身,左手顶在剑柄后,合身而上,用尽全身力气向那矮个青年心口刺去。这一招仍是铸剑山庄的武技,却是打不过敌人时同归于尽的拼命狠招。招式极为简单,重在力量和速度,但用此招时不闪不避,全身暴露在敌人攻击之下,实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那矮个青年没想到对手会突然用出这样刚烈的招式,眼见这一剑来势猛恶,想要躲避已经不及,只有身形微侧,运起魔力强挨了这一下,右手短剑也同时向陈敬龙左胸刺去。

    “哧”的一声,陈敬龙这集中全力的一剑终于突破了矮个青年的护身魔力,刺入较深,同时自己左胸也被对方短剑刺中;不过不知为何,那短剑却似被什么东西阻住,竟然刺不进去。

    高个青年本正举刀往他头上劈落,突见同伴中剑,再也顾不得伤敌,刀锋一转,带着斗气斩在陈敬龙铁剑的横面上,“当”一声将铁剑截为两段,跟着飞起右脚,“砰”一声踢在他肩头。

    陈敬龙肩头中脚,闷哼一声,身体向后跌倒。便在此时,矮个青年短剑上挑,在他左胸衣服上划出一条大缝,怀内的东西全都掉落地上。

    陈敬龙刚一倒下,随即一手撑地坐起,“嗤”地喷出一口鲜血,轻笑道:“嘿,我还当你是刺不进的,原来……咳,咳……原来还是我的力气……咳……力气小了!”

    高个青年手忙脚乱,扶着矮个青年一个劲儿问:“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要不要紧?……”矮个青年将右手剑交到左手,捏住胸口的半截断剑用力拔出,身形连晃,喘息道:“不……不要紧。”他毕竟有魔力护身,趁着铁剑被魔力气所阻,微微一滞时,避开了心脏要害,受伤虽重,却终非致命。

    那高个青年见矮个青年伤口流血不止,急忙从怀里掏出金创药给他敷上,口中不住道:“你坐下歇歇,伤成这样,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矮个青年将魔力运在伤口四周,血流慢慢减缓,终于停止。高个青年刚松了口气,却见矮个青年眼睛直直盯向陈敬龙脚边,眨也不眨;心中奇怪,也转头看去。

    陈敬龙见矮个青年眼神怪异,循他目光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祖传的那块牌子落在脚边,登时心中明白:“刚才短剑刺我不入,却是被这牌子挡住了。”忽然想道:“啊哟,不好!他们要抢牌子。”

    果然听到那矮个青年说道:“原来当真在你手里,嘿,这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师弟,去拿过来。”高个青年答应一声,走上一步弯腰拾牌。

    陈敬龙不知父母为何人,一直深以为憾,对这唯一的祖传之物看的比性命还重,岂能容人夺去?眼见高个青年上前,忙手掌疾伸,抢起牌子,身体一滚躲向旁边。

    高个青年见状大怒,大吼一声举刀欲砍,却突然间眼前白雾飞扬,双眼剧痛,如被万千枚钢针同时刺入,刚用手一揉眼睛,叫道:“什么东西……”忽觉小腹又是一痛,急挥掌下击,“啪”的打中一物,却割的自己手掌鲜血淋漓。

    原来刚才陈敬龙看到牌子时,同时看到自己所买盐包也掉在一边。他抢牌后一滚将盐包拾起,撕开向高个青年脸上扬去。高个青年盐粉入眼,岂有不痛的哇哇大叫之理?陈敬龙趁此机会,举起断剑奋力一击,刺中敌人小腹,跟着被对方猛一挥掌,将断剑打落。

    高个青年砍山刀扔在一边,一手揉眼,一手按住小腹,慢慢坐倒在地。他刚才见陈敬龙坐在地上,似乎没有反击之力,便没有用魔力护身,结果这一下受伤颇重;幸好剌来是柄断剑,断头平齐,又及时挥掌击开,否则此时怕是已经没命了。

    矮个青年略一查看同伴,见他小腹处鲜血汩汩流出,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大为放心。两手分持短剑,瞪着陈敬龙,森然道:“把牌子给我!”

    陈敬龙此时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却紧紧抓着牌子,摇头道:“不……咳,咳……不行!”矮个青年眼中凶光隐现,走到他面前,双剑一举,当胸刺出。

    陈敬龙此时呼吸困难,全身酸软,眼见矮个青年重伤之下出剑缓慢,却偏偏无力躲闪,只有轻叹一声,闭目待死。

第五节、蛮横少女

    眼看陈敬龙无力躲闪,死在眼前。www.uu234.com忽然,二十余步外一堆草丛里“嗤”一声飞出一物,迅疾异常,直奔矮个青年头部击来。

    矮个青年一惊,顾不得杀陈敬龙,身形微顿,左手剑急向上斜削,正斩在那物上。“嚓”一声轻响,只见冰屑纷飞,那物四分五裂落在地上,原来是一支儿臂粗细、一尽余长的冰锥,已经断成数段。

    矮个青年这一动,牵动左胸伤口,又涌出不少鲜血,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两步,右手短剑横在胸前护住上半身,盯着那草丛喝道:“什么人?”陈敬龙死里逃生,吁了一口大气,心道:“是谁来救我?驼叔吗?可他不会魔法呀?我又不认得旁人,当真奇怪!”

    那草丛一阵晃动,却无人应声。矮个青年略一沉吟,紧握短剑,向着草丛迈出一步,喝道:“是魔法师吗?快出来,不然我可要过去了。”话虽这样说,但不明情况之下,却也不敢贸然靠近。

    过了一会儿,那草丛中仍无动静,矮个青年有些焦急,又踏上一步,叫道:“我真要过来了。”话音未落,忽地从草从中斜斜飞出一个西瓜大小的冰球,缓缓升到一丈多高的空中时,“砰”一声裂开,分成上百支手指大小的冰锥四散落下,插在距草丛两丈远近数尺见方的地面上,击打的草叶簌簌而响。

    矮个青年面色大变,惊呼道:“冰钉雨!”那高个青年坐在地上,闭着双眼,不住手擦拭涌出的泪水,看不见发生什么事情,听到同伴呼声,惊慌道:“什么?玄武城的商老爷子来了?这可……可糟糕了!”

    矮个青年定了定神,双手抱拳,将剑尖垂向地下,冲着草丛叫道:“是‘冰破九天’商老前辈吗?晚辈失敬了。”语气十分恭敬。

    那草丛微微一晃,却无人答话。矮个青年想了想,恭声道:“莫非……商老前辈也是为……为那霸主奇牌而来?”那草丛又晃了晃,似是答应,但依旧无人出声。陈敬龙暗道:“我这块牌子叫霸主奇牌吗?驼叔怎么没有说?”他见识短少,心思简单,听到矮个青年述说霸主奇牌模样,只当是说自己的那块牌子;却不想想,若他这块便是霸主奇牌,那方才被人从尸体上搜走的那件东西,又是什么?

    矮个青年迟疑片刻,转头看了看陈敬龙手中的牌子,脸现不舍之色,又开口道:“商老前辈,您要的东西,我们自然是不敢争的,不过,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之理,这东西毕竟是我们兄弟先见到的,您看……”话未说完,草丛中忽地飞出两支冰锥,“嚓,嚓”两声钉在矮个青年脚前。矮个青年“啊哟”一声,向后一跳,再也说不下去。

    那高个青年听到同伴惊呼,急道:“怎么?师哥,商老爷子出手了吗?你……你受伤没有?”矮个青年脸色不住变幻,似乎心情极为矛盾,过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伸手将同伴扶起,低声道:“今天商老前辈心情不好,咱们还是走吧!”高个青年弓着腰,手按小腹,连声道:“是,是,别惹老爷子生气!快走,快走!”拉着矮个青年衣角便行,连掉落在一旁的砍山刀都忘了拾起。

    陈敬龙眼见二人渐渐走远,终于没入林木草丛之间,心中大奇:“商老爷子是什么人物?他二人怎么这样害怕?”忽然想起方才矮个青年说的话,心里一惊:“不好,这姓商的也是来抢我牌子的。我受了伤,无力自保,还是……还是快逃吧!”伸手抓起高个青年掉落的砍山刀当拐杖拄在地上,挣扎想站起身来,不料微一用力,又是一阵大咳,“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手臂一软,砍山刀又脱手掉在地上。

    便在此时,那草丛中传出“咯”一声脆笑,微一晃动,钻出一个人来,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穿水蓝色长裙,手中拿着一支白色魔杖。

    陈敬龙大感纳闷:“这么一个小姑娘,刚才那矮个青年怎地叫她前辈,高个青年又叫她老爷子?真是奇了!”见她面容艳丽,五官娇美,脸上笑嘻嘻丝毫不见凶恶之态,似乎并不是为抢夺自己东西而来,紧张之情大为放松。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一阵猛咳。

    蓝裙少女快步走到陈敬龙身前,笑吟吟看着他猛咳,便似看戏一般。等他咳嗽渐停,方开口道:“你必定是肺叶受了震荡,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用不着咳的这么惊天动地的。”语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陈敬龙心中有气:“你当我愿意咳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看她似乎并无恶意,又想到刚才人家救了自己,毕竟欠人家极大一个人情,只得强笑道:“你说的……咳咳……不错,刚才那矮个青年的短剑……咳……虽没刺进我胸里,但……咳咳咳咳……但斗气还是震……咳咳……震伤了肺叶。”

    蓝裙少女皱眉道:“好了,听你说话可真费劲!省点力气吧,别说了。”陈敬龙点点头,低声道:“多谢救……咳咳……救命……咳咳……”话未说完,又咳出一大口血来。蓝裙少女怒道:“我让你别说话了,你敢不听?这样一口口吐血,很有趣么?”说着在他腿上重重踢了一脚。

    陈敬龙一阵胡涂,听这少女说话,似乎是为自己好,可踢这一脚,又十分用力,实在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一时满脸错愕,愣在当地。

    蓝裙少女见他不再说话,展颜笑道:“这就对了。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再不听话,可有你苦头吃了!”话中虽有恐吓之意,可脸上神情却是一付小女孩的得意模样。

    陈敬龙见她变脸如翻书,喜怒无常,不由更加错愕,张大了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蓝裙少女见他直直盯着自己,怒道:“看什么?见到女孩子就摆出这样一副呆样儿,一定不是好东西。再敢看,信不信我挖出你的眼睛来?”说着伸出两根春葱般的手指,作势欲戳。陈敬龙一惊,急忙低下头,忍不住又是一阵猛咳。

    蓝裙少女见他害怕,十分得意,想了想,将魔杖放在一旁,从怀里摸出个青色瓷瓶,倾出一粒白色药丸,蹲下身递到他嘴边,命令道:“把它吃下去!”

    陈敬龙还没从纳闷中回过神来,盯着对方莹白如玉的小手发愣,不明白她为何要让自己吃这药丸。蓝裙少女见他不动,又发了怒,一伸手捏住他嘴巴,另一只手将药丸强塞进去,随即用手牢牢堵住以免吐出,叫道:“我叫你吃,没听见么?”

    那药丸又小又滑,一入口便“咕噜”一声滚入了喉咙。陈敬龙又惊又怒,勉强抬起手将她手臂推开,怒道:“你干……咳……干什么?”张口想将那药丸吐出,却已经来不及了。

    蓝裙少女被他推开,更加恼怒,站起身又在他腿上狠狠踢了一脚,大声道:“我是救你呢,不知好歹!你当商家的‘寒霜丹’炼制容易吗?”

    陈敬龙怒道:“救我?那为什么……咳……这样粗暴?你到底是……咳咳……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

    蓝裙少女并不回答,反问道:“你是欧阳伯伯的什么人?”陈敬龙奇道:“哪个欧阳伯伯?”蓝裙少女道:“当然是铸剑山庄的庄主欧阳啸伯伯,还能是别人吗?”陈敬龙道:“铸剑山庄的庄主姓欧阳吗?我以前还真不知道。”蓝裙少女笑道:“你不要装傻,不认得他,又怎么会用他家的武技?”陈敬龙正色道:“我真不认得他,不是骗你。”说完这句话,才发觉自己居然不咳了,看来那少女的什么“寒霜丹”确是极具神效。

    蓝裙少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知道了,你不知我是谁,不敢说实话是么?我叫商容儿,是商如海老爷子的孙女。我们商家跟你们欧阳家是世交,欧阳伯伯最喜欢我了。你放心,你们铸剑山庄来争夺霸主奇牌的事,我不会跟旁人说的,你不用不承认。你是欧阳伯伯的儿子还是侄子?不会是孙子吧?”接着又摇头道:“不会,不会,欧阳伯伯可没那么老。”

    陈敬龙见她说来说去,认定了自己是欧阳家的人,连什么儿子孙子都扯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连欧阳啸这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说,怎么会是铸剑山庄的人?”语气十分诚恳。

    商容儿见他不似装假,半信半疑道:“那你怎么会用铸剑山庄的武技?以前欧阳伯伯来我家作客,跟二叔切磋武技时曾用过的,我绝不会看错。你可别想抵赖不承认!”陈敬龙道:“我用的武技是铸剑山庄的没错,不过是从一本武技书上学来的。我不是铸剑山庄的人,也从来没见过那里的人,这都是真话,可不是抵赖!”

    商容儿皱眉沉吟,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是信了,忽然叫道:“你为什么总是低着头?是不是说了假话,心里发虚,不敢看我?”陈敬龙愕然半晌,气道:“是你说我若再看你,便挖出我的眼睛。怎么能怪起我来?”

    商容儿一怔,想起自己确是说过这样的话,无可辩驳之下不由恼羞成怒,拾起魔杖劈头盖脸向陈敬龙打去,口中喝道:“好小子,你冒充欧阳家子弟,骗我救了你,又骗去我的寒霜丹,你……你好大的胆子!”

    陈敬龙见她突然发疯般乱打,心中大急,想要招架躲闪,却又实在没有力气,耳听自己头顶被魔杖敲鼓一样打的“嘭嘭”直响,只得双手抱头,大叫道:“我没骗你。我又不知你躲在草中,怎么会骗你救我?丹药更是你逼我吃的,怎么这样不讲道理,胡乱打人?”

    商容儿听他叫嚷,呆了一呆,似乎也觉自己无理,但随既更加恼怒,加力乱打,斥道:“我说骗了,就是骗了,用得着你争辩么?”

    陈敬龙大气,心道:“挨打的是我的脑袋,你说用不用得着我争辩?”但眼见这商容儿蛮横不讲道理,说也是白说,只得闷不作声,豁出脑袋不要,任她肆意蹂躏。

第六节、喜怒无常

    商容儿又打了几杖,见他不出声,感觉十分没趣,停手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陈敬龙摸摸头上,多出许多大包,气道:“说什么?你这样蛮横,还有什么话好说?我惹你不起,躲着总行了吧?救命之恩,以后我自会报答。www.uu234.com咱们这就各走各的,请,请!”说着捡起砍山刀,用力撑着想站起身来,但晃了一晃,终究还是坐倒。

    商容儿“哈”的一声,笑道:“你想走开不理我么?只怕不大容易呢!我对你讲,寒霜丹虽然起效神速,但也不可能这么快便治好你的内伤。你现在虽然不咳了,但想随意行动,只怕还得过些时候。”

    陈敬龙又试了两次,实在无力站起,只好叹了口气,将砍山刀放下。商容儿得意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陈敬龙不答言。商容儿问道:“你想走去哪里?”陈敬龙仍不答言,将头转向一边。

    商容儿大怒,喝道:“你敢不理我?是不是还要挨打?”说着又将魔杖举起。陈敬龙虽然气愤,但想到莫名其妙再被她打上一顿实在不值,只得闷声道:“我自然是要回家,还用问么?”商容儿见他开口,登时高兴起来,笑道:“着急回家做什么?你家中有会治伤的人吗?”陈敬龙冷道:“我家中只我一个人,没有旁人了。”

    商容儿愣了一下,忽地眼珠一转,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不知你孤苦伶仃,这样可怜!刚才打你算我不对,在这跟你陪不是了。”说着微一蹲身,算是行了个半礼。

    陈敬龙见她态度变幻太快,一时惊疑不定,心道:“这女孩子有病吗?怎么一会儿发疯打人,一会又彬彬有礼?”

    商容儿见他不语,娇声道:“好了!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人家都陪过不是了,你还要人家怎么样嘛?”陈敬龙听她这句话说的又柔又嗲,不由心中一荡,暗道:“她说话怎么这样奇怪?不过……真是好听!”急忙将头垂的更低,闷声道:“我怕了你了,怎么敢生你的气?”

    商容儿在他旁边蹲下身,见他仍不抬头,笑道:“你抬起头来吧。”陈敬龙摇头不应。商容儿笑道:“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是我让你看的,不会对你发火。”

    陈敬龙抬头向她看去,却见她面孔与自己相对,相距不过尺许,一张俏脸笑颜如花,艳丽无俦,眼波流转间娇柔无限;鼻中闻到一丝暖香,淡淡柔柔,若有若无,正是商容儿身上散出的少女特有的体香。

    陈敬龙心中如打鼓般怦怦乱跳,想要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却又有些舍不得,眼睛定定地看着,脸上已经涨的通红。

    商容儿见他模样,笑容更盛,轻轻问道:“我对你说过我的名字了,你却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陈敬龙脑中迷迷糊糊,一颗心如同飞了起来,喃喃道:“我叫龙儿……陈……敬龙……”

    商容儿见他魂不守舍,说话结结巴巴,忍不住“咯咯”轻笑出声。陈敬龙一惊,急忙把头低下,羞得脸上几乎滴出血来。商容儿忍住笑,娇声道:“陈大哥,我这么称呼你行吗?”陈敬龙不敢抬头,心里一塌糊涂,“嗯嗯”的胡乱答应。

    这商容儿自幼得家人疼爱,若闯了祸无法收拾时,只要一撒娇,马上满天乌云全散,此时要哄陈敬龙高兴,便将这招用了出来,倒并非当真轻薄。只是她天生丽质,娇艳无双,与家人撒娇故然无碍,可用在陈敬龙这血气方刚的少年身上,立时让他神智迷糊,心如鹿撞。

    眼见他一颗头垂的快要扎进胸膛里,说话也已结结巴巴,不含丝毫怒气,商容儿目的达到,便不再胡闹,正色道:“陈大哥,我跟你说件正经事情。你说刚才那两个青年武者,虽然被我吓走,但会不会找到帮手,再回来这里找场子呢?”

    陈敬龙心里一惊,登时清醒,叫道:“若是那样,这里可危险的紧!”商容儿道:“对呀。再多耽搁一会儿,他们带了大队人马来,咱们可就大事不妙了!”陈敬龙急道:“你……你快离开这里,别让他们撞见。”

    商容儿奇道:“我走了,你怎么办?”陈敬龙想了想,无奈道:“我伤成这样,走不了的,只好听天由命吧。”商容儿道:“我救了你,再把你扔在这里等人来杀,不是跟没救一样么?救人救到底。来,我带你一起走。”说着站起身,用力拉着陈敬龙胳膊帮他站起。

    陈敬龙撑刀站稳,苦笑道:“不行的,我没力气走。商小姐,你自己走吧,别让我拖累了你。”商容儿急道:“那怎么行?要走一起走。就算走不了,大不了跟他们干一架,难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将陈敬龙手臂撑在自己肩头,又道:“陈大哥,你别叫我商小姐,我听着别扭。叫我容儿好了,我熟识的人都这样叫的。”陈敬龙迟疑道:“那怎么可以?”商容儿怒道:“要你叫,你就叫,哪来这许多废话?不听我的,想讨打么?”

    陈敬龙见她喜怒无常,可不愿莫名其妙再被打的满头大包,只得叫了声:“容儿。”商容儿很是高兴,问道:“陈大哥,你家在哪里?”陈敬龙道:“在在田镇西面的勿用山上。”商容儿点头道:“好,我送你回去。”用力撑住他,踉跄行走。

    二人怕碰上敌人,不敢走大路,抄小路从在田镇旁绕过。陈敬龙虽然重伤,但身体强健,行走一会儿,血脉活动开,渐渐回复一些力气,商容儿压力大减。陈敬龙问起她去林中的原因,商容儿十分健谈,叽叽咯咯,不住嘴的说将起来。

    原来这玄武商家大大有名,商容儿的爷爷“冰破九天”商如海老爷子成名几十年,冰系魔法威震天下,从来未遇敌手,江湖上无人不知。而商容儿的父亲商伯雷和二叔商仲霆,都对魔法不感兴趣,没有随父学艺,却另拜明师,各自练就了一身浑厚的冰系斗气,在江湖上也是名头甚响,人们将其合称为“雷霆双冷”。

    这商容儿是商家独女,自幼父母宠爱,爷爷更是娇惯的厉害,养成了顽皮娇纵的性格,十分任性。

    前些日子,她从二叔口中听说江湖上出现了一块什么霸主奇牌,许多帮派为这牌子争的头破血流,大打出手,死伤了不少人命,不由大起好奇之心,想要离家去外面看看热闹。不过她深知爷爷因自己本领低微,向来不许自己行走江湖,便也不多废话,真接留了张字条,偷偷离家出走了。

    她在外面游荡数日,发现许多江湖中人都向在田镇而来,心知跟霸主奇牌有关,便也跟着到了这里,却始终不见有人打架,并无热闹可看。失望之余,便想另寻趣事解闷。

    今天早上,听人说镇东有片密林,时常有铁背魔狼出没伤人。她从未见过铁背魔狼,一听之下大感兴趣,便到这林中四处寻觅,想见见铁背魔狼长的什么样子。不料寻了许久,铁背魔狼没有见到,却忽然听见有人长声惨叫。她急忙循声找去,等找到地头时,惨叫早已停止,却见陈敬龙站在一具尸体旁察看。

    她不知陈敬龙是什么人,藏在草丛里没敢冒然现身。接着那两个青年出现,与陈敬龙乒乒乓乓动起手来,商容儿见有热闹,十分欢喜,兴高采烈看了一场武戏。

    后来陈敬龙落败,矮个青年痛下杀手。她见陈敬龙打斗时用的是铸剑山庄的招式,只当他是欧阳家子弟,心想世交家的人有难可不能见死不救,便发出冰锥攻敌。

    那矮个青年出声询问,她知道在林木密集处与武者战斗,魔法师大大吃亏,虽然人家已经受了重伤,但以自己的本领,只怕仍不是人家对手,便不敢出声答应。后来见那青年要动身过来,情急之下,急忙用出爷爷的独门魔法“冰钉雨”,将对方吓住。其实她这招是初学乍练,而且自身魔力远远不足,这“冰钉雨”只具其形,毫无威力,若打在敌人身上,连人家的衣服都穿不过,势必露馅,只好打在地上,让人难辨虚实。

    幸好那青年知道“冰钉雨”只有商老爷子一人会使,一见之下,只当是商老爷子到了。“冰破九天”威震江湖几十年,岂能是浪得虚名?那青年知道,虽然是在密林中,但以自己的本领,便是再有一百个也绝非商老爷子对手,因此不敢与敌,急忙逃走。商容儿就此救了陈敬龙。

    商容儿讲述完毕,便询问陈敬龙来历。陈敬龙只说自己是个孤儿,从小得驼叔收养,在山中长大,以打猎为生,最近驼叔有事,不在家中。商容儿对其身世并不多问,倒是对打猎很感兴趣,不住缠着他说些打猎时的趣事来听。

    二人谈谈说说,倒颇不寂寞,只是行走缓慢,等到得勿用山陈敬龙家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二人都累的够呛。一进门,陈敬龙寻找火刀、火石,在黑暗中摸索许久方才寻到。待他打火将兽油灯点燃,再看商容儿,竟已经躺在自己床上沉沉睡去。

    陈敬龙苦笑半晌,虽觉孤男寡女同室休息颇有不便,但一来她毕竟对自己有恩,总不能将之逐出;二来自己受伤乏力,也实在支持不住,只得到驼叔的床上躺下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

    陈敬龙睁开眼睛,见商容儿坐在床边,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忙道:“啊,你已经起来了!”想坐起身,不料竟动弹不得;急低头看时,原来自己的手足都被绳索捆住,身体更是被一条粗索牢牢绑在床上。

第七节、引狼入室

    陈敬龙大大吃了一惊,愕然道:“这……这……怎么了?”用力挣扎,却哪里动得了分毫?商容儿笑道:“不用浪费力气了!我仔细看过,这些绳索都结实的很,你挣不开的。www.uu234.com”

    陈敬龙奇道:“你看过?啊!是你绑的我。这……这……这是干什么?”商容儿笑的甚是得意,道:“当然是我绑的,这里还有旁人吗?”

    陈敬龙心中一动:“是了,她是为了我的牌子而来,难怪昨天正大发脾气,忽然间又变得十分温柔,原来是为了骗我上钩。我可真笨,怎么早没想到?我带她回家,这不是引狼入室么?”心中又悔又恨又担心,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商容儿站起身,负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问道:“昨天你和那两个武者打架的时候,有块牌子跌了出来,是不是霸主奇牌呢?”陈敬龙暗叫:“果然,果然!”怒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商容儿停住脚步,望着他说道:“如果不是,那自然没什么说的;如果是,我倒想拿来瞧瞧。能引得许多帮派大打出手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陈敬龙气道:“你昨天救我,就是为了这块牌子吗?”商容儿从桌上拿起魔杖,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怒道:“你当我那样卑鄙吗?我以为你是欧阳伯伯的晚辈,所以救你,你不知道么?”陈敬龙吃痛,“啊”的叫了一声,问道:“那你后来知道了我不是铸剑山庄的人,为什么又肯送我回来?”商容儿笑道:“我见你不会斗气,却能将两名武者刺的重伤,也算是条好汉,所以才带你离开那里。”

    陈敬龙见她说的诚恳,似乎不假,心里略微好受了一点儿,道:“既然你是好心,干嘛又要抢我的牌子?”商容儿怔了一下,奇道:“谁说要抢了?我只是好奇,想见识一下而已。我爷爷说,那东西是惹祸的根苗,谁拿了就会有杀身之祸,我才不想要呢!”

    陈敬龙更觉放心,说道:“你既然只是想看看,对我说就是了,又何必要绑着我?”商容儿“嗤”了一声,不屑道:“我才不要领你人情呢!就是要自己得来的才有趣。”陈敬龙想了想,问道:“那我昨天伤的动不了,你抢去看不就行了?”商容儿更是不屑,仰着头道:“从重伤的人手里抢东西,算什么英雄?”

    陈敬龙又好气又好笑,取笑道:“那你趁我睡着,把我绑起来,恐怕也算不得是英雄吧?”商容儿怔了一怔,想想无可辩驳,左足在地上用力一跺,气急败坏道:“不算就不算,有什么了不起?我是女孩子,要做也是做英雌,谁又稀罕做什么英雄了?”

    陈敬龙心道:“是你自己想要做英雄的,又不是我说的。”但心知这少女喜怒无常,不可理喻,自己动也动不了,没有招架之力,若把她惹的恼羞成怒,打上自己一顿可不值得,便不敢再提“英雄”的事,岔开道:“其实不用这么费事的,昨晚你趁我睡着,偷偷把牌子拿出来看不就行了吗?”商容儿点了点头,沉吟道:“说的也有道理。”忽然皱了皱眉,接着悖然大怒,提起魔杖向陈敬龙身上用力打去,大叫道:“你当我是小贼么?”

    陈敬龙见自己加了小心,仍难逃过被殴之命运,心中大是憋屈,当即闭上眼睛,咬牙忍痛,不再出声,心想:“这女孩子疯疯癫癫,粗暴蛮横,实在难以相处,以后可得离她远远地,最好再不见面。”

    商容儿打了几下,厉声喝道:“牌子藏在哪里了?拿出来!”陈敬龙不理她,心中寻思:“这女孩子长的虽然漂亮,却是有些缺心眼儿,我给绑成这样,怎么拿得出来?”商容儿见他不动,怒道:“跟我装死么?你不拿出来,我便再打,看你撑到什么时候。”挥杖又要打。

    陈敬龙睁开眼,气道:“你若是被绑成这样,还能拿东西出来么?”商容儿叫道:“啊哟,我忘了!”随即又厉声喝问:“你怎么不早说?”陈敬龙气的险些晕去,怒道:“是你绑的我,还要我说吗?”商容儿怒道:“我当然知道是我绑的,这又何必要你来废话?”

    陈敬龙怒极,见她缠杂不清,吵下去也只能是自己吃亏,便紧紧闭住嘴巴,对她怒目而视。商容儿见他不再还言,得意道:“这就对了,凡事都要讲个道理。你没有道理,怎么能吵得赢我呢?”陈敬龙哭笑不得,只好不说话。

    商容儿在他胸口按了按,沉吟道:“你衣服破了,是不能放在怀里的。在哪呢?”眼睛在他身上巡视,忽然叫道:“是了!”在他腰间一摸,果然感觉硬邦邦一物,掏出来看,正是那银色牌子。商容儿兴奋异常,欢呼一声,笑道:“这可是我凭自己本事取来的!是不是?”陈敬龙转过头不去理她。

    商容儿笑嘻嘻向牌上看了一眼,忽然满脸通红,将那牌子用力摔在他身上,唾道:“呸!你怎么这样……这样……不要脸?”陈敬龙转回头来,奇道:“我怎么啦?”商容儿眼睛转向旁边,生怕看到那牌子,结巴道:“那上面是……是什么……什么东西?”神情扭捏,连脖子都羞成粉红色。

    陈敬龙略一寻思,便即明白:“牌子上的男子图像都是赤身**,所以她不好意思。”哈哈大笑道:“这是你自己要看的,可怪不得我!”

    商容儿怒道:“我要看霸主奇牌,这牌子上面……乱七八糟,又跟霸主有什么关系了?”陈敬龙奇道:“这个不是霸主奇牌吗?”

    商容儿道:“当然不是。我听二叔说,霸主奇牌上有字的,写着什么‘寻山觅谷,天下霸主’,所以才叫霸主奇牌。你这牌子上哪里有字?蚯蚓倒是不少!”

    陈敬龙松了口气,喜道:“原来如此,这可……这可好极了!我正担心呢,如果这真是那块霸主奇牌,岂不要有好多人来抢?幸好不是,幸好不是!”商容儿冷冷说道:“你也不用高兴的这么早。昨天那两个武者,已经认定你这块就是霸主奇牌了,早晚会找上你的。哼,只怕他们已经告诉了很多人,要找你的不只两个呢!”

    陈敬龙心里一沉,脸有忧色,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昨天那两名武者,为什么会认定我这块就是霸主奇牌呢?”

    商容儿道:“我二叔说,霸主奇牌之奇,就在于材质特殊,非金非铜,非银非铁,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牌子通体银白,巴掌大小。你这块牌子正是这样,况且林中阴暗,乍看之下,谁又能分的清楚?”

    陈敬龙奇道:“你二叔知道的这样清楚,莫非他见过霸主奇牌?”商容儿摇头道:“他也是听说的。”陈敬龙点了点头,又问:“‘寻山觅谷,天下霸主’是什么意思?”商容儿冷道:“我怎知道?字又不是我刻上去的。你问来问去,哪来这许多废话?”陈敬龙见她语气不善,不敢再问。

    商容儿见这牌子不是自己想见的那块,大为扫兴。此时捆绑陈敬龙已经失去意义,况且自己总转头看向旁边,太过别扭,想了一想,便将他身上绳索解开,要他收起牌子。只是解索之时,全靠两手摸索,眼睛却盯着别处,不敢转回来看。

    陈敬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伤势已愈,胸口再无不适,这才拿起牌子,慢慢塞回腰间。他腰带极宽,那牌子塞进去,连边缘都不露半点儿。

    商容儿松了口气,这才敢转回头来。看见那些绳索,忽然笑道:“你知道我要捆你,事先准备了这许多绳索,当真有先见之明,了不起!”陈敬龙气道:“这都是我打猎时用来捆野兽的。你竟然用来捆我,当我是野兽吗?真是……真是胡闹!”想起刚才被人捆缚殴打,没有半点反抗余地,不由羞怒交集,走到门口向外一挥手臂,冷道:“牌子你也看过了,没什么事,这就请吧!”

    商容儿坐在床边,瞪着大眼睛满脸诧异,问道:“你要我去哪?”陈敬龙道:“你想去哪都成,只是不要在我这里。”商容儿奇道:“为什么?”陈敬龙怒声道:“你蛮不讲理,又爱打人,我不想见你了!”商容儿大怒,刚回复常色的脸孔又涨的通红,大叫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站起身向外走了两步,忽地停住,想了想,又转身回到床边坐下,垂首不语。

    陈敬龙奇道:“怎么不走了?”商容儿抬起头来,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我……我饿了!”陈敬龙一愣,商容儿又道:“这里离镇上有十几里路,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走吧?”陈敬龙这才想起,昨天自己只吃了一顿早饭,到现在水米未沾牙,想必商容儿也是如此;经她一提,登觉自己也是饿的难受。

    商容儿又道:“我总算救过你,你好歹也该请我吃顿饭吧?你放心,我吃饱了就走,不会赖在你这里的。”陈敬龙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去打点儿猎物回来,请你吃一顿好的。”从墙上摘下弓箭,又把那柄砍山刀负在背上,出门而去。

    勿用山上野物极多。不大工夫,陈敬龙便射到两只肥肥大大的四翼锦鸡,拿到屋后的小溪边处理干净,放在锅里煮了。

    商容儿从未吃过四翼锦鸡,一尝之下只觉鲜美无伦,不由得眉花眼笑,赞不绝口;狼吞虎咽的猛嚼一顿,直到实在吃不下了,兀自意犹未尽。

    待她吃饱喝足,陈敬龙道:“现在你总可以走了吧?”不料商容儿懒洋洋打个哈欠,说道:“今天吃的太饱,实在走不动了,明天再说吧。”陈敬龙气极,怒道:“你……你这骗子……”

    商容儿挥手打断他说话,懒懒说道:“这顿算是报了救命之恩,等明天再请我吃顿好的,报过用药治伤之恩,我便走了。”说完自顾闭上眼睛哼起小曲,不再理他。

    陈敬龙默然无语,仔细想想,自己的重伤一夜之间基本无碍,确是人家灵药之效,若将之逐出实在太没良心,只得让她住下。

第八节、赭狮帮众

    晚饭后,陈敬龙想到此女太过古怪,动不动便要用绳索捆人,既然她没有离开,自己那些绳索放在屋里实在太过危险,便都拿到木屋附近的树林里藏好。www.uu234.com商容儿笑嘻嘻地帮着把绳索搬到林边,随即自行走开,并不偷看。

    当晚,二人又同室而卧。陈敬龙久居山中,商容儿年龄还小,二人都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虽觉夜宿一室有些不妥,却也不明白究竟不妥在何处,况且昨夜已经同处了一晚,也没见有什么不对头,便将此事放开不想。

    第二天,陈敬龙又猎了一头巨尾山猪回来,让商容儿吃了个高兴。不料再提离开之事时,商容儿大发脾气,说他置救命大恩于不顾,岂图用两顿“破饭”打发自己离开,实在是忘恩负义之至,卑鄙无耻之尤。自己堂堂女魔法师,竟被山林小子驱逐,正是:是可忍,叔不可忍,就算叔可忍,婶儿也绝对不忍。盛怒之下,甚至拍案叫板,扬言要将陈敬龙的“狗窝”烧了,以泄心头之恨,以雪被逐之耻,以惩忘恩之人,以警无义之辈。

    陈敬龙见她如此无赖,心知是贪恋美食之故,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当真对救命恩人动手,心中暗叹:“实在不该给她吃野味,以至惹出这许多麻烦!”但麻烦已经惹出,悔已不及,而且也确实怕她点火烧屋,只得忍气吞声,任她住下。每日里还要用心打猎,精心烹调,挖空心思、换着花样的制作一些“破饭”,以报女魔法师救命之恩、赐药之德、护送之义、存“窝”之情。

    商容儿在“狗窝”中一住半月有余,丝毫不露离开之意。

    她每天闲来无事,便随着陈敬龙在山中乱转,到处游玩,有时也帮着打猎。只是她打猎时玩笑成份居多,从来不肯认真,虽然会施放冰锥,却始终打不到猎物,反而常被猎物追地满山乱跑,大叫救命。幸好陈敬龙打猎经验丰富,每天都有收获,二人吃食不缺。

    陈敬龙本来担心她乱发脾气,不料这小丫头吃心极重,只要美食供足,并不无理取闹,吃饱喝足之余,便喜笑颜开,与陈敬龙谈天说地,打闹玩笑。

    陈敬龙山居寂寞,突然有了这样一个美貌少女陪伴,也颇觉热闹,渐渐将逐她离去之心打消。二人朝夕相伴,耳鬓厮磨,彼此越来越觉亲密;每日同入同出,啸傲山林,快乐无边。

    这期间二人去了一趟在田镇,又购买了米、盐等物,幸好没碰见密林中那高矮两个青年,未惹什么麻烦。陈敬龙想起密林之战,心中虽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但自己住在深山之中,料想那两个青年不会找上门来,也不十分在意。

    这一日,天气不好,黄昏时下起了毛毛细雨。

    二人吃过晚饭,坐在桌旁闲谈,正在就树鹿与草鹿哪个更好吃的问题争论不休时,忽听处面隐约传来脚步声。

    陈敬龙微微一愣,心道:“怎么这么晚还有人在山上?是猎人迷了路么?”商容儿离门稍近,站起身将门推开一条缝向外窥看,忽地转头,脸上变色道:“背着武器,恐怕是个……是个武者。”

    陈敬龙奇道:“武者上勿用山做什么?”急忙将砍山刀提在手中,对商容儿低声道:“你别出声,我去看看。”将门略开一开,闪身出去,又将门推上。他自密林之战后,对外人已有戒备之心,因此特意带上兵刃。

    抬眼望去,只见二、三十步外,蒙蒙暮色中一人正向茅屋走来。那人身材魁梧,头上戴着顶竹笠遮雨,背上背着一件兵器,手柄在肩头露出长长的一截,却不知是刀是剑。

    那人步履甚大,片刻便已走到木屋前,离陈敬龙七、八步时停住脚步,将竹笠掀了掀,粗着嗓子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陈敬龙此时已经看清,这人正穿着一身同密林中那两个青年一样的土黄色短衣,心里猛地一突,急忙道:“我……我是个猎人,一直住在这里。”

    那人向木屋扫视一眼,见板墙上钉着几张等待晾干的兽皮,点了点头,又问道:“最近在这山中,有没有看到一个少年?嗯,十七、八岁的样子。”陈敬龙见他果然是来寻找自己,忙低下头,应道:“没见过。”

    那人突然“咦”了一声,喝道:“你……你多大?过来让我瞧瞧!”说着又向前迈了一步。原来天色昏暗,那人本看不清陈敬龙样貌,见他身材高大健壮,只当是个成年人,他这一低头却露出了破绽。

    陈敬龙心里又是一突,提刀横胸,沉声道:“看什么?”那人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将竹笠掀起丢在一边,伸手从背上抽出兵刃,却是一支乌沉沉的短枪,笑声一停,沉声道:“小子,我们赭狮帮找得你好苦!”

    原来当日在密林中与陈敬龙争斗的两个青年武者,便是赭狮帮的帮众。

    那日赭狮帮追杀当时的奇牌持有者直到在田镇附近,稍一大意,竟失去其踪迹。赭狮帮主命手下分散寻找,这高矮两青年便寻到了密林之中,遇见了陈敬龙。

    他们被商容儿吓走后,出林找到帮主,将密林之战的过程详细说明,一致认为霸主奇牌应该落在玄武城商老爷子手里。

    这赭狮帮成员数百,规模虽然不小,却也不敢与威名赫赫的玄武商家为敌。赭狮帮主不敢上门明要,却又对奇牌不舍,只好带人去玄武城暗暗打探,希望确定奇牌下落后再想办法。不料一探之下,得知商如海老爷子半年多都未出玄武城一步,夺牌之说纯属误猜,于是又将目标转移到当日那武技极强,却丝毫不会斗气的少年身上。这一来便耽搁了十余天。

    赭狮帮主根据高矮两青年所说的情况,推断那少年身受重伤,无法远走,必定是躲在附近某处疗伤,便带领手下在在田镇周围搜索。连续搜了三天,一无所获,第四天终于搜到勿用山上。

    此时勿用山上有上百赭狮帮的帮众搜索,若用力一呼,必定有同伴听见。这用短枪的汉子是帮中好手,为人甚是自负,发现了陈敬龙却不屑出声通知同伴,只想:“他必定伤势未愈,又不会用斗气,何必怕他?我且将他捉回去,让帮中众人佩服我的能耐。”却不知陈敬龙得内伤圣药“寒霜丹”之助,本来一月难愈的伤势,已在一夜之间好了。

    陈敬龙见这大汉满脸虬髯,一双眼睛凶光闪动,模样十分凶恶,心里暗暗吃惊;紧握砍山刀,低声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你……你认错人了。”虬髯大汉冷笑道:“认错了人?嘿嘿,周立那小子本领虽不怎么样,但用的这把砍山刀可当真威猛的很,我又怎会认错?”

    陈敬龙一愣,随即明白,虬髯大汉所说的周立,自是那日在密林中与自己恶斗的高个青年了。

    当日周立受伤颇重,兼且目不能视,心神大乱,被商容儿惊走时竟顾不上拾起兵刃。陈敬龙当时铁剑断了,便将这砍山刀拾来,不想今日因此暴露了身份。

    虬髯大汉见他不语,又道:“你若识相,趁早把霸主奇牌交给我,不然的话……嘿嘿……”陈敬龙正色道:“你要的东西不在我手里,我是说真的,可不是骗你!”虬髯大汉哪里肯信?沉声道:“你当真不肯交出来?”语气中威胁之意极重。

    陈敬龙听得对方语意不善,心中有气,将刀一摆,冷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虬髯大汉重重“哼”了一声,忽地疾冲而前,一招“魔蛇穿”,短枪笔直向他胸口刺去,枪尖上黄光隐现。

    陈敬龙料到他会出手,早已做好准备,眼见对方来势凶猛,急将上身右斜,闪过敌枪,一招“炎龙甩尾”使出,左足后撤,砍山刀划了个半圆,带着呼呼风声从下向上斜砍敌肋。他所学武技甚广,各种兵器都能使用,这一招刀法却是朱雀焦石谷狂焰门的武技。

    那虬髯大汉见他躲闪敏捷,丝毫不现带伤之状,不由大出意料之外,又见他反击招数精妙,刀势悍猛,更是吃了一惊,急忙将短枪竖起,向左一推挡在肋下。

    当”一声刀枪相交,虬髯大汉微微一晃,随即稳住身形,陈敬龙却觉手臂剧震,砍山刀险些脱手飞出,只好向后退了一步。他终究是吃亏在不会斗气上,这虬髯大汉却比当日密林中的两个青年更为厉害,是以兵器相交之下,陈敬龙便被震退。若不是砍山刀沉重,又划了个半圆以蓄力,只怕虬髯大汉连晃一晃都难。

    一招过后,虬髯大汉虽奇怪他伤势痊愈,但也确定他不会斗气,更是放心;上前一步,左掌右扫,右腿左扫,却将短枪像使用钢鞭一样当头砸下。

    陈敬龙眼见短枪上黄晕极浓,显是运足了土系斗气,心知不可力敌,此时左右皆被敌招封死,只好又向后退了两步,后背已经靠在房门上。

    虬髯大汉一枪砸空,枪头下沉,顺势向前跨了一步,短枪一递,刺向陈敬龙小腹。本来这一招极为好破,只要将兵刃下砸,将敌枪震偏便可,但陈敬龙不会斗气,生怕震不开短枪,只好将刀身横在小腹前,左手推住刀头,将砍山刀的刀面当做盾牌来挡住短枪。

    枪尖刺在刀面上,发出“叮”一声脆响。陈敬龙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再也立足不住,身体向后平飞,“喀喇”一声撞穿门板,跌进屋里。

    虬髯大汉哈哈大笑,大步走入,想要追击。刚踏过门槛,忽听风声微响,跟着右胸和右大腿同时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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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大吃一惊,立即向后纵身,跃出屋外;落地时右腿一软,险些摔倒。www.uu234.com低头看时,只见右大腿外侧插着一支冰锥,右胸上却是一条血槽,显然也是冰锥划出的。

    这冰锥自然是商容儿所放。她在屋里听见外面打斗,想撕开窗纸从窗口偷袭敌人,不料手刚搭上窗户,陈敬龙已经撞穿门板飞跌入室。商容儿眼见敌人追入,忙举起魔杖放出两枚冰锥攻敌。此时天色已经十分昏暗,木屋里更是黑漆漆一团。虬髯大汉见屋内并未点灯,根本没想过还有别人,大意之下,黑暗之中,竟然吃了大亏。

    商容儿见敌人退出,忙过去将陈敬龙扶起,问道:“你怎么样?受伤了吗?”陈敬龙甩甩胳膊,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手臂有些酸麻。”商容儿放了心,斥道:“三两下就被人打的滚进屋来,怎么这样没用?”陈敬龙不去理她,抬头看向屋外的虬髯大汉。商容儿也向外望去,叹道:“啊哟,刚才太匆忙,失了准头,没有打中他的要害,真是可惜!”

    虬髯大汉查看伤势,见右胸处伤口虽长,却并不很深,没有什么大碍,可右大腿的冰锥插入极深,伤势颇重,心中大是恼怒。抬头从木屋破门望进去,只见漆黑一团,看不清里面情况;不敢再贸然闯入,厉声喝道:“谁躲在里面暗算老子?滚出来!”却听一个少女声音传出:“怎样滚法?你先滚来瞧瞧!”虬髯大汉更怒,喝道:“出来!”那少女道:“不出!为什么要听你的?”

    虬髯大汉虽怒,但心里倒放下不少:“原来是个小姑娘,想来也没多大本领,不必怕她。”见敌人不敢出来攻击,便将腿上冰锥拔出,从衣襟上撕下布条扎住伤口。想要扬声呼唤同伴,却又有些迟疑:“捉不住这两个小鬼,却被伤成这样,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想要进屋捉人,却有害怕黑暗中再有什么古怪。踌躇半晌,忽然灵机一动,狞笑道:“嘿嘿,你们不出来我就没办法了吗?”转身一瘸一瘸走开。

    陈、商二人不敢探头出去,只能看见房门所对的一块地方,却看不见虬髯大汉走去哪里。商容儿奇道:“他去哪了?”陈敬龙摇头道:“不知道。是不是伤势太重,坚持不住,下山去了?可是……可是又不像啊?看他行走有力,应该不是这样。”商容儿怒道:“你这许多废话,还不等于没说?”

    忽见那虬髯大汉又回转来,手里拿着许多木棒。商容儿问道:“那是什么?”陈敬龙仔细看去,说道:“好像是屋旁我放的木柴。”商容儿道:“做什么用?”陈敬龙道:“我用来烧火煮饭的。”商容儿大怒,在他肩头狠狠捶了一拳,斥道:“木柴当然是用来烧火煮饭的,我难道不知么?何必要你废话?我是问他拿来做什么用?”陈敬龙摇头道:“我不知道。”

    只见那虬髯大汉又从怀里摸出一些东西,商容儿问:“又是什么?”陈敬龙道:“好像是火刀和火石。”商容儿“咦”了一声,问道:“怎么我看不清,你却知道?”陈敬龙道:“可能是我常在夜间打猎,眼力比你好些吧?……啊,不好了,他要放火烧屋!”

    商容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哈哈,你当他和你一样傻吗?正在下雨呢,怎么放得起火?”陈敬龙急道:“这么一点小雨,能管什么事?我这屋子全是木制,十几年下来,早都干的冒烟,还有什么点不着的?”商容儿吓了一跳,慌道:“这……这可糟糕!”

    果见那虬髯佣兵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皮囊,将里面一些液体淋在木棒上,接着用火刀、火石打起火来。陈敬龙纳闷道:“他皮囊里是什么东西?难道他早知要放火,随身带着油么?”商容儿斥道:“笨蛋,那是酒。”陈敬龙奇道:“你怎知道?”商容儿翻着眼睛冷笑道:“江湖汉子随身带有酒囊,再正常不过,却没听说有随身带着油的。你当他是厨子,来给咱们做菜吗?”

    陈敬龙正要说话,忽然外面一亮,那虬髯大汉手中的木棒上着起火来,顷刻间燃成一支支火炬。商容儿叫道:“快下大雨,将火都浇灭!”可外面的雨丝依旧是细如牛毛,丝毫不从人愿。

    虬髯大汉“呼”地将一支火炬掷出,打破窗纸落入屋里,叫道:“你们再不出来,一会儿都变成烤猪。”陈敬龙急忙将火炬捡起,丢出屋去。商容儿怒道:“我先让你变成剑猪!”举起魔杖向外连发四支冰锥,可此时那虬髯大汉有了提防,纵跳之下全都躲过。

    陈敬龙急道:“你除了冰锥,就没有别的魔法了吗?拿出点儿厉害的行不行?”商容儿又羞又急,怒道:“你瞧不起冰锥吗?刚才还不是将他打伤了?我喜欢用冰锥,用得着你来废话?”其实她学习魔法时马马虎虎,其它魔法都没练熟,即使施放出来也伤不了人家,否则,以她的性格,若有厉害魔法,又岂能不用?只不过这原因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忽听“砰“的一声,一物从窗口飞入砸在墙上,汁液四溅,正是那只皮囊。陈敬龙惊呼:“不好!”又见连续几支火炬飞进屋来。此时那皮囊中的烈酒溅的到处都是,一碰到火,立时熊熊燃烧起来。

    商容儿惊慌道:“啊哟,这……这可怎么办?”陈敬龙略一沉吟,低声道:“火势控制不住了,咱们快走!你出屋后直奔山下,别再回头。”商容儿愣道:“什么?”陈敬龙不再说话,用力吸了口气,将砍山刀横在胸前,猛冲出去。

    那虬髯大汉见陈敬龙冲出,生怕他逃走,忙持着短枪迎上拦截。二人接近,陈敬龙不待敌人出招,大喝一声,双手紧握砍山刀,高高举起,当头砍下。虬髯大汉笑道:“拼命么?自不量力!”举起短枪来架挡砍山刀。

    陈敬龙这一刀并不用老,不待刀枪相撞,身体猛旋,砍山刀横甩一圈,向敌人腰间斩到。虬髯大汉挡了个空,身形微微一顿,见砍山刀疾斩过来,借着横甩力量,刀势猛恶之极;不敢小看,忙向后退了一步让开。陈敬龙轻喝一声,砍山刀猛地一抖,向对方眼睛戳去,招式轻巧灵动,却是将砍山刀当做剑来使了。

    砍山刀刀头平齐,没有刀尖,若戳向别处,跟本毫无威胁;但眼睛算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哪里经得起铁器一戳?虬髯大汉见对方变招奇快,欲挡已经不及,只好又退一步。

    陈敬龙刀势又变,顷刻间如**般攻出七、八招,都是对着敌人眼睛、咽喉等柔软脆弱之处下手。虬髯大汉大意之下失了先机,一时劣势难转,接连退了十余步。

    那虬髯大汉本就自大,接连被一个不会斗气的小子逼退许多步,心中恼怒已极,眼见又一刀奔自己额角削来,便不再躲闪,一咬牙,抬左臂运足斗气挡住额头,右手短枪横扫出去。

    陈敬龙见对方反击,心知他有魔力护身,自己最多在他左臂上斩出一条伤口,可自己若被他短枪击中,不死也必重伤;不敢硬拼,急收刀向后纵身躲闪,忽听风响,两枚冰锥从身边飞过,向虬髯大汉胸口刺去。虬髯大汉向旁边一纵,躲过冰锥,横枪凝立,怒道:“又来偷袭?”

    陈敬龙转头看去,只见十余步外,一条纤影持杖伫立,正是商容儿。陈敬龙急道:“你怎么还没逃走?”商容儿叫道:“我来帮你打他!”陈敬龙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晕去。他刚才发疯般连连出招狂攻,就是希望逼得敌人无暇追击,让商容儿有时间逃脱,只要她逃下山去,自己没了顾虑,自然可以逃走,不料这小丫头不知厉害,将逃跑良机白白错过。

    虬髯大汉听了二人说话,狞笑道:“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逃掉!”猛地挥枪逼开陈敬龙,从他身边蹿过,向商容儿冲去。陈敬龙大惊,挥刀往他背上横斩。虬髯大汉听得刀刃破空声响,头也不回,反手将枪一竖,护住背后。

    砍山刀斩在枪上,陈敬龙手臂剧震,虬髯大汉却借力向前蹿的更快。陈敬龙知道魔法师不利近战,商容儿万万挡不住这虬髯大汉进攻,心中大急,赶忙跟着追去。

    商容儿见敌人向自己冲来,接连发出两枚冰锥阻敌,却全被虬髯大汉躲过,想要再发时,敌人已近在咫尺。商容儿惊叫一声,转身奔逃,虬髯大汉举枪向她背上刺去,忽听脑后生风,正是陈敬龙攻到。

    人体后脑十分脆弱,若受撞击,轻则昏晕,重则丧命。虬髯大汉虽有魔力护体,却也不敢把后脑任人攻击,只好回身用枪架开。这一停顿,商容儿已逃出五、六步去。

    商容儿回身又发出一枚冰锥,叫道:“陈大哥,咱们就这样跟他斗,累也累死了他。”陈敬龙心道:“这小丫头当真幼稚!”不及答话,一刀向敌人砍去。那虬髯大汉砸落冰锥,却对砍山刀不闪不避,忽地短枪脱手,打着旋向商容儿横砸过去。

    商容儿万没料到敌人竟会将兵刃丢出,此时相距如此之近,想要闪躲,却哪里还来的及?微错愕间,短枪已打在左小腿上;惨叫一声,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幸好那虬髯大汉想要逼问霸主奇牌下落,没想取她性命,短枪飞的极低,否则投的再高一些,打在她腰间或是胸口,此时商容儿已经没命了。

    陈敬龙一刀砍中虬髯大汉肩头,刀锋入肉寸许即被对方魔力阻住,难以伤其筋骨,耳中传来商容儿惨呼,心下大惊,抽刀不由稍慢。

第十节、无路可逃

    虬髯大汉闷哼一声,猛伸手抓住刀背,运力拉扯。www.uu234.com陈敬龙被他拉得身形一晃,心知自己没有魔力,力量上绝不如他,急放手松开刀柄,身体前窜,一拳击向对方胸口。

    虬髯大汉并不闪避。陈敬龙一拳正中,却如击在钢板上,手骨剧痛欲裂。虬髯大汉哈哈大笑,挥手将砍山刀远远丢开,张开双臂合身扑上,要将陈敬龙抱住。

    陈敬龙见他张着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便似要咬人一般,不由惊慌起来,急忙向后连跃几跃,远远躲开。眼睛微扫,见商容儿双手抱腿,低声呻吟,知她没有性命之忧,心中稍安。

    虬髯大汉纵身到商容儿身边拾起短枪,向陈敬龙追去。陈敬龙有武器之时尚且不是他对手,此时两手空空,哪还敢与之相抗?眼见对方来势汹汹,急忙转身奔逃。

    那虬髯大汉将斗气运到腿上,奔行起来比常人快了许多,但右大腿受了伤,终究影响速度,况且陈敬龙每日在山中追逐野兽,奔跑速度远非常人可比,却哪里追赶得上?眼见他舍命急奔,眨眼间蹿入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虬髯大汉停下脚步,暗道:“方才追进屋子,吃了大亏。这林子里黑漆漆的,谁知又有什么古怪?兴许有些暗器机关也说不定,可不能冒然进去。”皱了皱眉头,回身向商容儿走去。

    商容儿见敌人靠近,想要撑着魔杖站起身来,却哪里挣扎得起?虬髯大汉看了看她,冲着那树林叫道:“小王八蛋,你还要你同伴命么?”只听树林里陈敬龙声音传出:“这事情跟她无关,你……你别伤她!”语气十分惊慌着急。

    虬髯大汉“哈”的一声,高声叫道:“你挺关心她啊?那便好办了!”将枪尖抵在商容儿背上,微微用力,刺入稍许。商容儿陷身敌手,本就惊惧惶恐,此时吃痛,心里又害怕又委屈,再也忍耐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陈敬龙在树林里叫道:“你……你……你干什么?欺负一个受伤的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声音十分惶急。虬髯大汉笑道:“你逃的太快,老子自认追你不上,只好出此下策,至于算不算英雄,老子是从来不在乎的。你若不想她死,还是趁早滚出来的好!”

    过了半晌,树林里没有回言。虬髯大汉怒道:“小兔崽子,你当真不要她性命了?当老子跟你开玩笑么?”短枪向前一送,又刺入数分。商容儿“啊”一声痛叫,哭得更响。

    只听陈敬龙在树林中急叫道:“你别伤她,我……我出来了。”跟着见他缓步走出。虬髯大汉大喜,叫道:“你慢慢过来,别耍花样,不然我短枪一送,你这女伴儿立时没命!”陈敬龙应道:“是,是!”双手负在背后,慢慢走到虬髯大汉身前数步处站住。

    虬髯大汉疑道:“负着手做什么?身后藏着什么东西?拿出来!”陈敬龙将右手转到身前一举,却是一块银光灿烂的牌子。虬髯大汉一怔,随即狂喜道:“是……是霸主奇牌?”陈敬龙点头道:“不错。”虬髯大汉喝道:“给我!”陈敬龙道:“你先放了我同伴。”虬髯大汉怒道:“你敢跟我讨价还价?”短枪微抖,商容儿惨呼一声,号啕大哭,涕泗横流。陈敬龙慌道:“别,别!给你牌子!”右手一松,牌子落在脚边。

    虬髯大汉乍见“霸主奇牌”,喜出望外之下不及多想,一见牌子落地,急上前几步弯腰捡拾。陈敬龙左臂忽从身后翻出,手中一大团乱糟糟的东西当头罩落。虬髯大汉见异变陡生,不及直身,举起短枪格挡,叫道:“什么东西?”不料那些物件软塌塌毫不受力,挂在短枪上四面垂落,却是一大团纠结缠连的绳索。

    原来陈敬龙自上次被商容儿捆缚殴击之后,深觉将绳索放在屋里,实在极不安全,便将其都藏在树林中,此后商容儿一直没有离去,这些绳索便也一直不敢取回。方才事急之下将其取出,藏在身后,又将祖传牌子拿出引人眼光,昏暗之中虬髯大汉竟没发现。

    陈敬龙见计谋得逞,急抓住绳索往他身上乱缠。虬髯大汉直起身想要举枪进攻,但身上绳索乱七八糟,磕磕绊绊,急切间哪里挥得出枪去?忽然身后风声响起,虬髯大汉想要闪避,却被陈敬龙拉住绳索,行动不便,哪里还躲得了?后心猛然剧痛,张口惊天动地的一声狂吼,直挺挺向前摔倒。

    陈敬龙见他伏在地上用力扭动,背心上露出半截冰锥,不及多想,抬脚用力踏落。“噗”一声轻响,冰锥尽没,虬髯大汉鼻里“吭”的一声,全身用力抖了两下,终于不动。

    商容儿从没杀过人,此时虽发冰锥击中敌人,却殊无喜悦之意;脸色苍白,颤声道:“我……我杀了他?”陈敬龙第一次杀人,心中也自惊惧,但见商容儿怕的厉害,忙安慰道:“不,你打伤了他,却是我杀的。”商容儿听见他说,恐慌之情稍减。

    陈敬龙到她身边蹲下查看她的腿伤,赞道:“你冰锥发的时机刚好,反应真快!”商容儿道:“那是当然,我……我……”她此时心中兀自害怕,得意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再说不下去。

    陈敬龙的木屋是从里面起火,初时透出的火光还不明亮,此时火势渐大,窗口、门口都喷出火苗,屋顶也渐渐烧穿。

    陈敬龙眼见火光大亮,略一沉吟,说道:“若是还有坏人,看到火光便会找来,咱们得快些离开这里。你感觉怎样?还能走么?”商容儿刚才情绪紧张,稍稍忘记伤处,此时经他一提,登觉腿上奇痛难耐,哭道:“我腿断啦!呜呜……”

    陈敬龙正要说话,忽然远处隐约传来叫喊声,原来不用等火光吸引,刚才虬髯大汉最后那一声狂吼,已经把同伴引来。

    陈敬龙脸上变色,惊道:“有人来了!”话音未落,另一侧又远远传来人声,叫道:“是谁在叫?秦大哥吗?”接着数个方向都传来叫喊问询声,声音有近有远。陈敬龙更惊,心道:“原来敌人有这么多!”危急之下,顾不得再去寻找砍山刀,匆匆将祖传牌子捡起塞进腰里,顺手拾起虬髯大汉的短枪,把商容儿打横抱起,略一凝神,见树林的方向没有敌人叫喊,慌忙奔了进去。

    此时天已全黑,树林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陈敬龙眼力虽好,却也看不清周遭情形,只能摸黑在杂草荆棘中慢慢穿行。他方才与虬髯大汉一番打斗,体力已经耗去不少,抱着商容儿走了一会儿,气力渐渐不继,越走越慢。

    咬牙又行一阵,身后远处传来追赶者的声音,只听一人叫道:“敌人必是向这个方向逃了,咱们快追!”又一人喊道:“大家用兵器击打草丛,若是敌人躲在草中,定要把他赶了出来。”接着十多个声音纷纷应是。

    商容儿低声道:“他们……他们追上来了!”陈敬龙顾不得说话,奋力前行,只是脚步越来越重,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耳听后面人声越来越近,陈敬龙低声道:“我把你放在草丛里,你别出声。我去把他们引开。”商容儿大惊,黑暗中一把将他头颈紧紧搂住,急道:“不行,不……不行!”

    陈敬龙急道:“这样下去,咱们都逃不了!”商容儿哭道:“我腿断啦,你……你别丢下我!”陈敬龙道:“我怎么会丢下你?我将他们引开,马上就回来寻你。”商容儿哭道:“不,不,我……我怕黑!”

    原来这商容儿年轻幼稚,虽然对追敌甚感害怕,却对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更怕的厉害。想到陈敬龙要将自己一个人丢在这山林荒草之中,孤零零对着黑暗,心中宁肯让敌人捉去杀了。在她年轻的心中,“死”是一个遥远、虚幻的字眼儿,远没有黑暗来的现实、恐怖。

    陈敬龙在黑暗中感觉她全身战栗,实在是怕的厉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咱们听天由命,实在逃不了,只好死在一起了!”将最后一丝力气用出,拼命加快脚步。忽然足下一空,身体垂直落下,跟着臀部微痛,已经跌坐到实地上。

    商容儿被他抱在怀里行走,颠簸之时断腿疼痛不堪,一直咬牙强忍,此时猛烈一震,断骨互撞,再也忍受不住,张口便要大叫。陈敬龙反应迅速,下坠之时便料到商容儿会叫,黑暗中急抬手捂在她嘴上,将这一声惨叫堵在她口中,轻声道:“别出声!”伸手向身周摸去,触手都是土壁,原来竟是跌在草丛中一个数尺方圆的地洞里。

    敌人用兵刃扑打野草的声音越来越近。商容儿紧紧搂住陈敬龙,颤声道:“怎么不逃了?你……你跌伤了么?”她看不见周围情况,只知方才从高处落至低处,却不知身处地洞之中。陈敬龙按住她嘴,轻声道:“这里是个地洞,爬出去逃命是来不及了。现在已经无路可走,悄悄躲着,听天由命吧!”商容儿微一点头,不敢再说话。

    二人一起抬头向上看去,只觉丝丝雨水飘落脸上,眼前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第十一节、洞中雨夜

    乱纷纷的打草之声越来越近,终于来到地洞周围。www.uu234.com

    二人尽力压低呼吸,虽什么也看不见,却都仰着头死死向上盯着。陈敬龙心里暗叫:“可别有谁也恰好跌进这个洞里!”

    只听上方一人道:“这样慢慢搜索,哪里还追得上敌人?”声音离洞口极近。陈敬龙缓缓将短枪竖起,枪尖朝上,心想:“有人跌下来,先落在枪尖上戳死了他。”却听到另一个稍远一些的声音喝道:“不这样还能怎样?妈的,黑漆漆地,快跑起来在树上撞死你个王八蛋!”声音甚是粗豪。

    先一人道:“秦二哥,你哥哥又不是我杀的,你心情不好,却也用不着骂人!”声音离头顶更近,接着头上传来打草声,几根断草落在二人脸上,显是这说话之人已经搜到洞口边缘。商容儿用力缩在陈敬龙怀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不小心发出一点儿声音。

    那粗豪声音道:“骂你又怎样?你当秦老大死了,秦老二便不敢惹你了吗?”先一人道:“秦二哥,今天是你哥哥不许我跟他同行的,可不能怪我!秦大哥向来瞧我不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让我离他远点儿,我怎么敢不听?以前还少吃他拳头了么?”声音有些离远,想是打了几下草,没有发现异样,起身向远处搜去。

    那粗豪声音重重“哼”了一声,还不及说话,更远处一个声音叫道:“你们不要吵了,追到敌人才是正经。秦老二,咱们追的方向对么?”那粗豪声音应道:“错不了,刚才林中鸟儿乱飞乱叫,定是有人走过惊的。”远处那声音喊道:“兄弟们,搜仔细了!这么黑,敌人肯定逃不快,可别藏在草里躲了过去!”或远或近处响起许多答应声。此起彼伏的打草声慢慢远去。

    商容儿听见打草之声越来越远,渐渐几不可闻,将嘴巴凑在陈敬龙耳朵上,轻声轻气的说道:“原来是鸟儿泄露了咱们的行踪!”陈敬龙也将嘴巴凑在她耳朵上,轻轻说道:“可不是么,我却早没想到!咱们不能出去,不然鸟儿一叫,又会被他们发现。”商容儿道:“好!可是……我腿痛的受不住了!”

    陈敬龙凝神细听,再也听不到打草声,显是敌人去的极远了,暗暗松了口气,将商容儿放在一边靠在土壁上坐好,轻声道:“我给你接起断骨,你忍住痛。”商容儿道:“什么也看不见,怎么接?你……你可别把我弄成了瘸子!”陈敬龙道:“不会的!断腿若不快些接上,才真的要变成瘸子。”想了一想,从商容儿手中摸过魔杖,用力折成数段,说道:“这里没有木棍,只好这样,只是可惜了你的魔杖!”商容儿道:“这没什么,我家里这东西多的是!”她这倒不是吹牛,魔杖虽然珍贵,但在以魔法名闻天下的商老爷子家中,确是算不上什么稀罕东西。

    陈敬龙将魔杖折好,选出两段长短合用的放在身边备用,又把自己两个衣袖撕下,扯成几根布条,摸到商容儿断腿伤处,嘱咐道:“你忍住痛,千万别叫出来。把敌人引来可不是玩的!”商容儿道:“你要是敢弄疼了我,我就……”话未说完,忽地断腿剧痛,急忙用力闭上嘴,咬牙强忍。

    陈敬龙在黑暗中摸索着将断骨对上,用魔杖在两侧紧紧夹住,又用布条牢牢绑好,确认固定妥当方出了口大气。这接骨之法,是他在小时候跌断了胳膊,见驼叔给自己接骨时学来的,从未亲手试过;手法本就笨拙不堪,兼且又目不见物,一切全靠摸索,忙了许久方才完成。等他忙完,商容儿已经痛得几乎晕去,连嘴唇都咬出血来。

    陈敬龙轻声问道:“好些了没有?”忽然“啪”的一声,脸上**辣着了一记耳光。陈敬龙愕然道:“你干什么?”商容儿怒道:“你……你想痛死我么?”扬手想再甩个耳光过去,猛然远处又有说话声传来,心中一突,这掌便打不下去。

    那说话声初时甚远,听不清说些什么,但越来越是清楚,显然有人慢慢走近。商容儿心中害怕,伸臂抱住了陈敬龙胳膊。

    来人说话渐渐听得明白,只听一人说道:“若是点个火把,在这林中走起来可方便多了!”另一人道:“你不见秦老大是中冰锥死的吗?敌人中有魔法师,若是突然在草丛里发支冰锥出来,谁能保证躲得过?举支火把,哼哼,那不成‘活靶’了吗?”接着两人脚步声也渐渐听清,显然离地洞已经不远。

    先一人道:“咱们刚才追的太慢,想必敌人已经逃出树林了吧?”另一人道:“不知道。不过,这片林子不算太大,逃出去也不稀奇。”先一人道:“那咱们还在这里搜个屁?”另一人道:“勿用山这么大,敌人若是逃出去了,谁也不知能逃向哪个方向,往哪里追去?现在只好希望敌人还在林中,只是咱们没有搜到而已,这叫做抱希望于万一。”二人边说边走,陈敬龙听得脚步声从地洞旁经过,并未停留,心里放下不少。

    只听先一人又道:“帮主让两人一组,在林中不断搜寻,看来今夜大家别想休息了!这几日大家都累得惨了,再折腾这么一夜,还让人活么?”另一人急道:“别乱说话!今天秦老大死了,帮主正一肚子火,这埋怨的话若让他知道,你还想活命么?”先一人语声甚是惊慌,央求道:“梁大哥,我……我随口说说,你别讲出去!”另一人道:“以咱们兄弟的交情,你还信不过我么?不过还是少说话的好,须防别人听见!咱们可犯不上在帮主发火时自找没趣!”先一人道:“是,是!不说了,不说了!”二人不再说话,脚步声渐渐走远,终不可闻。

    陈敬龙轻声道:“这可糟啦!他们不停搜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商容儿道:“不出去就不出去,怕什么?咱们在这里坐着休息,他们在荒草荆棘里钻来钻去,看谁先吃不消!”语气甚是轻松。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未经过什么艰险,此时躲在这地洞里,只觉眼前安全便已足够,浑不想以后怎么办。

    陈敬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容儿,我看你发出的冰锥,力道也不见得大过我的武器攻击,怎么便能穿透敌人的护体魔力?”商容儿笑道:“你怎么连这也不懂?我的冰锥上附着着魔法元素,可以抵消敌人的护体魔力,你当是全凭力量么?”

    陈敬龙道:“这么说来,纯物理攻击就没办法穿透魔力吗?”商容儿想了想,道:“我听爷爷说,半兽族和矮人族战士就只是纯物理攻击,他们力量很大,也能穿透魔力。陈大哥,你的武技是不错的了,只要力量再大一些,也不见得弱于别的武者。”陈敬龙苦笑道:“人的力量是有极限的,想再增加,哪有那么容易?”

    二人谈了几句,都感觉十分疲倦,便各自依靠在土壁上休息,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又有脚步声经过,不过声音较远,并没有什么威胁,再过一阵儿,又是一拨。二人听经过之人并不打草细搜,显是漫不经心、应付了事,心中都不太紧张。很长一段时间里,来来往往走过了十几拨人,却没有一人掉落地洞之中,陈敬龙心里暗叫:“运气不坏!”

    经过的脚步声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天气却慢慢转凉。雨越下越大,从毛毛细雨变成小雨,很快又变成大雨,最后竟直如瓢泼一般。

    二人坐在地洞里,全身湿漉漉没有一丝干处。陈敬龙身体强健,勉强还可忍耐,商容儿却渐渐支持不住,冻得浑身瑟瑟发抖,陈敬龙只好又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搂住。

    洞口处似乎地势稍低,不断有雨水顺着土壁流下来。洞里积水越来越多,渐渐没过陈敬龙的脚,又渐渐没过腰,虽然涨的极慢,却并不停止。陈敬龙耳中只能听到哗哗雨声,再听不见是否有人经过,想要爬出洞去,却又不敢,心道:“若被敌人发现了,我死不打紧,连累了商容儿可太对不起人家!”只好坐在冰凉的积水中苦苦忍耐。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积水渐渐没上胸口。陈敬龙怕商容儿口鼻浸入水中,将她下巴抬起,搁在自己肩上,商容儿鼻中“嗯嗯”两声,却不说话。陈敬龙轻声叫道:“容儿,你怎么样?”商容儿不回答。陈敬龙正感吃惊,却觉得她搂在自己颈中的手臂紧了紧,这才放下心来。

    积水还在上升,又过了许久,终于浸上了肩头。陈敬龙见大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心道:“总不能坐在这里等着淹死、冻死,说不得,只好冒一冒险了!”抱着商容儿挣扎起身,却觉手脚僵硬麻木,几乎不听使唤。

    抬头望了一眼,朦朦胧胧见到洞口边缘,不过比自己脑袋略高,心道:“原来这洞也不算太深!”忽然想到:“我怎么能看得见了?”抬眼望去,却见洞口上方树木枝叶交错的空隙露出点点青灰,这才明白:“原来天亮了,我们竟在这地洞里过了一夜!”

    陈敬龙略一寻思,知道若想出洞,必须先将商容儿送出,当即手臂用力,将她举起。商容儿身量未足,体形苗条,并不很重,若在平时,便是再重一倍,陈敬龙也可轻松举起,可此时他在积水中泡了半夜,身体酸软无力,刚将商容儿举过头顶,手臂一软,险些将她摔落。

    陈敬龙急用头顶住她腰身,两手扶紧,心中怦怦乱跳,暗道:“好险!驼叔说刚接好的断骨最怕震动移位,若将她摔下来,伤腿必受震荡,保不准以后真就成了瘸子。”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咬牙用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推,终于将她推出洞去。商容儿躺在洞口边的泥水里,竟然一动不动,好似已经睡着。

    陈敬龙倚在洞壁上喘息不已,心知再无力气攀爬出洞。想了想,用短枪在洞壁上慢慢挖出几个上下排列的凹槽,伸手攀住洞口边缘,抬脚踏进最下面的凹槽,想要攀登而上。不料那洞壁被雨水浸泡,泥土已经异常松软,刚一踩踏,便即塌落,根本不能承重。

    陈敬龙见这方法行不通,只得另想别法。伸手到洞外地上乱摸,居然摸到一段裸露在外的树根。陈敬龙大喜,一手紧握树根,一手将短枪插在洞外地上,紧紧握住,双臂用力,双脚在洞壁上乱蹬,终于挣扎爬出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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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两粒丹药

    陈敬龙手脚并用爬出地洞,四肢着地跪倒在泥水里,只觉全身绵软,一动也不想动,恨不得就此睡去,心中却知:“这里不能久留,若是敌人搜来可就糟了!”用力一咬舌头,借着剧痛打起精神,挣扎起身,奋力将商容儿抱起,辨了辨方向,踉跄向林外走去。www.uu234.com

    慢慢走了一会儿,血脉略开,身体麻木之感渐褪,力气稍复。他生怕碰上敌人,却不敢加快脚步,眼睛不住四处打量,耳朵仔细分辨声音,小心翼翼在林中穿行,过了良久,才终于走出林外。

    此时天已全亮,虽然阴天昏暗,却也能够看清远处。陈敬龙展目四望,不见有敌人踪迹,大为放心,暗道:“雨下的太大,他们也许都走了。现在得先找个地方避雨才好。”寻思半天,猛想起一处,却是一个儿时常去玩耍的山洞,当即快步行去。

    那山洞在一片峭壁之下,离的甚远,等他找到时,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举步维艰。幸好洞中干爽,可以避雨。

    进了山洞,陈敬龙将商容儿放在地上躺好,一头栽倒在她身边,再也无力动弹,心里寻思:“几年不来这里玩耍,竟然觉得这山洞小了不少。以前觉得宽敞的很,现在我们两个人就已经占了近一半儿。是了,是我自己长大了,所以觉得山洞小了。”又想:“外面那丛草长得好,又高又密,遮住了洞口,就算有敌人搜来,也不容易发现这里。这草是近两年长出来的,若是以前便有,我小时候也不会发现这里了。”跟着又想到:“这山洞周围,好大一片都是石头,没有树木,所以才没有野兽来这里安家。这件事情我小时候也曾感觉奇怪,总想不出道理,现在却能想得明白。看来我人长大了,明白的道理也比以前要多。”

    脑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感觉稍微恢复了些力气。转头去看商容儿,见她闭着眼睛,脸上红扑扑地,心里不由暗暗好笑:“我累得要死,她却睡的好香!这时能睡着,也真是心大的可以!”轻声唤道:“容儿,你还冷么?”却不见她回答,将声音提高一些,又叫一声,商容儿仍是不动。

    陈敬龙奇道:“怎么睡的这样死?”伸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推,商容儿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陈敬龙与她在木屋同住了半个多月,对其深为了解,知她平时睡觉甚轻,稍有声响便会醒来,此时见推都不醒,不由大吃一惊,急忙爬起身来,在她脸蛋上拍了拍。商容儿仍是不醒,陈敬龙却觉触手火热,愕然道:“这……这是怎么了?”

    陈敬龙自幼身体强健,便有些许不舒服,休息两天自然好了,从没生过病;昨夜虽然在地洞冷水中泡了半晚,也不过浑身发软而已,并无大碍。他以己度人,只道商容儿泡的乏力睡着了,哪曾想这小姑娘体质大不如己,竟然发起烧来。

    陈敬龙愣了一会儿,又将手放到商容儿额上,觉得滚热烫手,这才想到:“啊哟,她是生病了!”虽不知是什么病,但人能烧成这样,必定是病的极重,心中大是懊悔:“她恐怕早就病了,我却不知道。难怪昨夜我叫她时,她不说话;刚才将她推出地洞,她也不睁眼睛,定是早就病得晕了。我竟早没注意,真是……真是太过粗心!”

    彷徨半晌,不知如何是好,只想:“驼叔说过,人生了病,须得吃药。”想到“药”字,忽地想起,自己当日受伤时,商容儿曾从怀里掏出个药瓶,自己吃了那瓶中一粒药,伤势第二日便好了,看来那药极具神效。

    伸手想到商容儿怀里掏药瓶,忽又愣住,只觉在一个女孩子怀里掏掏摸摸,大是不妥,接着又想:“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上许多?”一咬牙,伸手进去,手掌碰到的东西顾不上分辨是什么,一把全都掏出来,心中怦怦乱跳。

    将掏出的东西放在地上,这才看清,是两个小小瓷瓶和一个绣着花鸟的小布袋。那小布袋早已湿透,但两个瓷瓶都用木塞塞着瓶口,封闭严密,想来还不至进水。

    陈敬龙拿起一个瓷瓶,见上面贴着张纸片,写着“金创药”,便又放到一边,再拿起另一个看时,上面也有张小纸片,写着“寒霜丹”,喜道:“正是这个!”

    打开瓷瓶,在手掌上倾出一颗药丸,急忙塞进商容儿嘴里,却不见她吞咽。陈敬龙猛省:“要用水冲下去才行。”幸好外面正在下雨,到处是水,陈敬龙将手掌伸出洞外,不大工夫便接了一捧,灌到商容儿嘴里,见她咽喉猛地一动,果然连药丸一起咽了下去。

    陈敬龙精神一振,心道:“咽下去就好,这药见效极快,当日我肺叶震伤,吃上一粒,很快便不咳了。”将手放在她额上,看她会不会退烧,忽听商容儿呻吟了一声,迷迷糊糊道:“好……痛……”陈敬龙忙道:“哪里痛?腿吗?”商容儿却不回答,过了半天,又呻吟道:“……背上……痛……痛……”眉头紧皱,显是痛的厉害,却并不睁眼。

    陈敬龙奇道:“背上怎么会痛?”忙将商容儿翻转来,不见有何异样,猛然想起:“那虬髯大汉曾刺伤了她的脊背,会不会是那里?”伸手在她背上摸索,果然右肩胛下方高高肿起,隔着衣服仍觉烫手,比别处又热了许多。

    陈敬龙大惊,急忙将她肩胛下衣服撕开,只见一条伤口宽仅寸许,似乎也并不很深,但此时已经泡得发白,翻开的肌肉有些腐烂,伤口中流出不少脓水;周边巴掌大的一块肿起半寸,热的如同火炭。原来商容儿昨晚被刺伤的并不很重,一直也没放在心上,不料在地洞污水中泡了半夜,竟然已经腐烂发炎。

    陈敬龙在山里跑的久了,外伤是常有的,心知伤口处绝不能留有烂肉,必须尽快处理才行。想了想,将虬髯大汉的那支短枪拿起,用手指试了试枪尖刃锋,还算锋利,又在洞壁石头上磨了几下;想要用火烧炙才想起打火工具都落在木屋中没带,只好淋着洞外雨水擦拭干净。把那瓶金创药打开看看,见里面满满的红色粉末,与以前驼叔给自己治伤时用的一样,点点头放在一旁备用。接着把自己内衣的袖子撕下,光着胳膊到洞口就着雨水搓洗干净,撕成数根宽布条,又一条条首尾相系连成一根布带。

    一切准备妥当,便开始用枪刃去刮割伤口处的腐肉。商容儿昏迷中不住呻吟,似乎十分疼痛。陈敬龙怕她受不了,不敢太过用力,那短枪又粗笨沉重,极不顺手;小心翼翼,鼓捣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将腐肉刮剜干净,伤口中微微渗出鲜血。陈敬龙将短枪丢在一边,把金创药尽数倒在她伤口上,用布条从她胸前掏过来紧紧包扎住。

    处理完毕,又将她翻转侧卧,以免压到伤口,再将外衣脱下团成一团枕在她脑下,这才躺在地上出了几口大气,只觉疲劳欲死,竟比昨晚同虬髯大汉的一场恶斗还累。转头看着商容儿,暗道:“她衣裳干的倒快,我的却还只半干,原来身上发热也有好处!”

    过了一会儿,不再听到商容儿呻吟,陈敬龙大喜,心道:“必是寒霜丹起了作用。”伸手到她头上摸了摸,依旧滚烫,不由奇道:“怎么会不管用?”拿起小瓷瓶打开,在掌中一倾,又滚出一粒寒霜丹,再倾却没有了。他见只剩一粒药丸,寻思:“左右就这一粒,索性也给她吃进去算了,免得药力不够,治不了病。”又将药丸塞进商容儿口里,正想出去接水,却见商容儿喉咙微动,已经咽下。

    过了良久,再伸手到她头上摸时,依旧不见降温。陈敬龙心下焦急:“这寒霜丹治伤倒快,治病怎么这样慢?”忽地想到:“莫非这药丸只能治伤,不能治病?”低头在商容儿脸上看了看,见她两颊烧得赤红,心中更急:“人这么烧下去,会不会着起火来?啊哟,若当真着起来,哪里还有命在?”站起身踱了两步,心里一阵冲动,将商容儿打横抱起,咬牙道:“我这就带你下山找医生,若是碰上敌人,咱们一起死就是!”

    刚要向洞外走,商容儿哼了一声,嘴唇动了动,却听不清在说什么。陈敬龙急忙将耳朵凑在她嘴上,问道:“你说什么?”商容儿嘴唇又动一下。陈敬龙依稀听到似乎是个“冷”字,心中奇怪:“她身上热成这样,怎么会冷?莫非是我听错了?”

    商容儿嘴唇跟着又动了几下,这次声音稍大,陈敬龙真真切切听到是:“冷……好冷……好冷……”接着见她身体扭动,似乎是想用力蜷缩在一起。陈敬龙这次不再怀疑,只是纳闷:“这是什么病?怎么身上热得跟火一样,嘴里还在喊冷?”他自已没生过病,更兼自幼远离人群,连别人生病也没见过,是以“发烧的人通常感觉寒冷”这个小孩子都知道的常理,对他来讲竟闻所未闻,只觉匪夷所思之极。

    商容儿扭动几下,似乎没有了力气,使劲喘了口气不再动弹,身上却簌簌的发起抖来。陈敬龙见她确是冷的厉害,只好又将她放在地上,心道:“她冷成这样,可还真不能出去了,若是再被雨水一激,只怕病的会更重,闹不好会马上死掉。”一时彷徨无措,在洞里踱来踱去,却想不出一点办法。其实他并不知再被雨淋会不会加重病情,只是隐约觉得,“冷人”再碰上“冷水”,恐怕有些不妙。

    商容儿抖得越来越厉害,身体慢慢蜷成一团,接着口中咯咯作响,竟是牙齿互磕的声音。陈敬龙眼看着她冷得可怜,却无计可施,心中又急又愧,忽然想到:“我可真是笨的要死,她这样冷了,还躺在冷石头地上,怎么受得了?”急忙坐下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搂住,又想:“我果然笨的要死,自己身上便有热气,却想不起用来给她取暖,看来是紧张的太厉害,居然连脑子都不灵光了!”

    商容儿似乎感到温暖,缩紧身体用力往他怀里挤,过了一会儿,果然不再磕牙,又过一会儿,抖动也慢慢变轻。陈敬龙见她好转,心中轻松不少,靠在石壁上想给她治病的办法。

    过了良久,办法没想出来,却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第十三节、雨夜洞中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到商容儿轻声呻吟。www.uu234.com

    陈敬龙心里一惊,急忙睁开眼,却见洞内漆黑,竟已经是黑天,不由又是一惊:“我睡了很久吗?”微一凝神,却觉怀里商容儿已经不再发抖,忙问道:“容儿,你好些了吗?”

    商容儿哑声道:“我渴!”陈敬龙听她说话清楚,心中狂喜,忙道:“好,好,我接水给你喝。”想要将她放在地上,商容儿一触冰凉石地,口中“嗯嗯”急叫,陈敬龙无奈,只好抱着她到洞口处坐下,伸出一只手去接水,却觉雨水已经小了许多。

    接了一掌水,用另一只手摸索商容儿嘴唇给她喂到嘴里,只觉她唇上都是翘起的硬皮。商容儿喝了一掌水,喘了两口气,轻声道:“还要。”陈敬龙急忙又伸手去接。直到喝了十几掌水,商容儿才不要了。

    陈敬龙又抱着她到洞里坐下,轻声道:“容儿,你感觉怎样?”商容儿缓缓道:“头痛……嗓子痛……好累!”陈敬龙摸摸她的额头,感觉虽然仍热,但已经不像原来那么烫手,问道:“还冷么?”商容儿却不回答。陈敬龙急忙摸她鼻息,觉得粗重短促,但甚是有力,这才放心。

    靠在石壁上正想再睡,却听商容儿轻声道:“你是谁?”陈敬龙大惊:“她怎么糊涂了?”急道:“我是陈敬龙啊!容儿,你……你怎么了?”商容儿轻轻嗯了一声,并不回答,缓缓问道:“陈大哥,你怎么到我家中的?”陈敬龙愕然道:“这……这不是你家,这是勿用山上的一个山洞里。容儿,你别吓我!”商容儿轻声道:“怎么不是我家?刚才妈妈还给过我水喝;爷爷给我……买的衣裳,……好不好……看?我……”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又已睡熟。

    陈敬龙见她胡言乱语,心中又惊又惧,再也不敢睡觉,两手将她紧紧搂住,盼她再说几句话,却又怕她说出乱七八糟的话来。商容儿静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要水喝,陈敬龙接水喂了她几口,跟她说话,她却又已睡去,不一会儿又说起胡话来……

    这一夜不住折腾,陈敬龙虽然困倦,却不敢稍睡,生怕又有什么变化。

    渐渐的,洞外的雨声越来越轻,洞口微微透进一点光亮。商容儿终于慢慢安静下来,搂着陈敬龙一只胳膊,睡的越来越平稳。陈敬龙见她不再胡说,惊惧之情稍减,靠在石壁上闭目休息,却不敢睡熟,朦朦胧胧中,时刻留心怀里商容儿的动静……

    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阳光从洞口杂草的缝隙里透进来,十分温暖,原来连下了一日两夜大雨,终于晴天了。

    陈敬龙低下头向怀里看去,却见商容儿正仰着脸,瞪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在看自己。陈敬龙心中狂喜,大叫道:“你醒了!”跟着又担起心来,生怕她仍旧胡言乱语。

    商容儿皱眉道:“离的这样近,用得着叫这样大声吗?震聋了我的耳朵,你医得好么?”声音有气无力,却言语清楚,并不糊涂。陈敬龙喜道:“是,是,我……我太欢喜了!”伸手在她额上一摸,感觉不再发热,又见她虽然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却不再有病态的潮红,只觉心花怒放,恨不得纵身起来乱叫乱跳一番才好。

    商容儿见他咧嘴傻笑,嗔道:“呲着牙干什么?想咬人吗?”陈敬龙一怔,赶忙将嘴闭上。商容儿看看洞口,轻声问道:“陈大哥,我睡了多久?”陈敬龙道:“嗯……很久了,我们到这山洞里都已经一日一夜啦!你终于醒来,这可……这可真是太好了!”心中兴奋难耐,又咧开嘴笑起来。

    商容儿“嗯”了一声,缓缓道:“我生病了!”陈敬龙道:“是啊,你病的好重,可把我吓坏了!”商容儿微笑道:“你怕什么?怕我死掉么?”陈敬龙正色道:“可不是嘛!你身上热得像着了火,却又冻的不停哆嗦,还说些莫句其妙的话,我……我真以为你活不了啦!还好你终于醒过来!你醒来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商容儿道:“我也是刚刚醒来。我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了?”陈敬龙想了想,说道:“当时我心里惊慌,听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你有时喊爹爹妈妈,有时又喊爷爷,还说些家里的事情。”商容儿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我做了许多梦,都是梦到在家中。”语气甚是低沉。

    陈敬龙柔声道:“容儿,你是不是想家了?”商容儿不答,沉默片刻,忽然轻轻抽泣起来。陈敬龙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问:“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商容儿摇头不语,抽泣声却越来越响,终于忍不住,将脸孔埋在他胸口大哭起来。陈敬龙轻轻拍着她肩头安抚,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商容儿哭了一会儿,抽噎道:“我……我……我想爷爷……还想……妈妈……”她终究是个孩子,经历痛苦磨难之时,心中便自然而然思念亲人。

    陈敬龙见她不是不舒服,放下心来,说道:“快别哭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等你腿伤好了,能走路了,我送你回家去,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商容儿抬起头来,一脸的眼泪鼻涕,声音却有些惊喜,盯着他问道:“你送我回去?”陈敬龙点点头,说道:“是啊,你一个小姑娘家,自己到处乱走,我可有些不大放心!”

    商容儿口中兀自抽噎不止,脸上却露出笑容,将手举到陈敬龙面前,伸出小指,道:“说话可得算数,拉勾,拉了勾便不许反悔!”

    陈敬龙见她忽哭忽笑,便如小孩子一般,心中大是好笑,又见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企盼,只好伸出小指与她拉了一下。他二人共处半月有余,本就已经亲近,此次共经患难,感情更是不同,心中都已不知不觉把对方当成亲人一样。

    商容儿十分高兴,抽噎渐止,笑道:“你送我回了家,我可不放你走!你便在我家里长住好了。”陈敬龙吓了一跳,急道:“那怎么行?”商容儿道:“有什么不行?我家里大的很,再有一百个人也能住下。”

    陈敬龙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我怎么可以长住?”商容儿奇道:“那又怎么了?你的家都烧没了,为什么不能住到我家去?”陈敬龙颇觉此事不妥,只是摇头。商容儿央求道:“住吧!我在家中,没有人陪我玩儿,闷死人了!你去陪我玩儿,不好吗?”

    陈敬龙道:“你家里很闷么?那为什么还想家?”商容儿道:“闷是闷,不过我离开家这么久,爹爹妈妈还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子呢,爷爷恐怕又要骂人了!我可从来没离家这么长时间的,心里很是惦记他们!”

    陈敬龙道:“你爷爷经常骂你么?”商容儿笑道:“他怎么会骂我?爷爷最疼我了,我若淘了气,他不舍得骂我,便会拿爹爹和二叔出气,骂的他们头都抬不起来。”陈敬龙奇道:“你淘了气,骂他们做什么?”商容儿笑道:“骂他们没有将我管好啊!嘻嘻,爹爹和二叔难做的很,不管我要挨骂,可当真管得我太紧,我跟爷爷一撒娇,他们可又要挨骂了!”

    陈敬龙点了点头,心里明白:“原来这丫头蛮横不讲道理,是跟她爷爷学来的。”他自幼与驼叔相伴,没有其他亲人,不知天下老人大多如此,孙子孙女不好,却决计不肯承认,必定要将错误怪在别人头上。

    商容儿见他脸色黯然,问道:“陈大哥,你在想什么?”陈敬龙叹了口气,问道:“你爷爷这样疼你,你怎么还要离家出走?”商容儿道:“我在家里闷得慌,便出来玩玩儿,有什么奇怪?以前我也常走的,只不过没走几天,就被二叔捉了回去,总也玩儿不痛快。这次躲到了山里,他必定是找不到了,才能玩儿这么久。”

    陈敬龙黯然道:“我若是有这样的爷爷,必定守在他的身旁,哪里也不去,免得惹他生气。”商容儿这才知道他是想到身世,所以难过,忙岔开话头笑道:“陈大哥,我将你衣服弄脏了,当真有些不好意思!嘻嘻。”话是这样说,语气里却听不出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感觉。

    陈敬龙低头一看,自己衣服胸口处尽是商容儿的眼泪鼻涕,一塌糊涂,笑道:“这也没什么,反正也不差这一点儿了。”他二人在地洞脏水里泡了半晚,虽然衣服早干,但上面满是泥垢,肮脏不堪,再沾上些眼泪鼻涕,也不过是重彩之下,稍添一笔,确是没有什么大碍。

    商容儿道:“咱们什么时候下山?”陈敬龙沉吟道:“不知敌人都走了没有,可别出去碰上他们。还是等你腿好了再说,就算碰上敌人,咱们也能逃得快些。”商容儿点头称是,说道:“我现在连魔力也不受控制,必定发不出魔法来,若是碰上敌人,想拼命都不行!”陈敬龙道:“你现在病刚好,身体虚弱,控制不了魔力也很正常。将养一段时间,等身体养好了,想必就能施放魔法了。”

    商容儿微一点头,轻叹口气,又道:“真想早些到镇上去!这些脏衣服穿在身上难受的要命,买些新的换掉才好。嗯,还要大吃一顿才行。”陈敬龙叫道“啊哟,我真糊涂!你是不是饿了?”商容儿微一点头,真正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陈敬龙将她放在地上躺好,说道:“我去找点儿东西来吃。“商容儿皱眉道:“你快些回来,这石头地面又冷又硬,可没有你怀里舒服!”说完了猛然一怔,脸上飞起两朵红霞,急忙将头转向一边。陈敬龙胀红了脸,慌张道:“我去了。”拾起短枪插在腰间,迈步向外便奔。

    陈敬龙抱她,初时是因为逃命,后来则是因其寒冷,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二人谁也没有多想;等商容儿醒来,二人一个大喜过望,一个大病初愈,也没将心思往这上转;直到此时,商容儿无意中这一句话,让二人都觉暧昧,颇有些不好意思。

第十四节、冒险下山

    商容儿见他就要出洞,顾不得害羞,叫道:“快去快回!我全身无力,若敌人来了可糟啦!”微微一顿,又叮嘱道:“你千万小心!碰到敌人可要快些逃命。www.uu234.com”陈敬龙答应一声,从洞口的草丛中钻出,大大吁了口气。极目四望,不见有人,这才放心走去。

    陈敬龙穿过山洞外面的乱石滩,又行出好远,才找到一棵小树,上面稀稀落落生着些山梨大小的果子。陈敬龙虽然不知果名,但在山中住的久了,曾见树鹿吃它,知道无毒,心中惦记商容儿,顾不得再找,匆匆忙忙摘下一些捧在手中,快步走回山洞。

    那果子又酸又涩,难以下咽,商容儿吃了两个便不肯再吃。陈敬龙勉强吃了五、六个,说道:“明天我去打野兽来吃。”商容儿道:“打来又怎样?生吃吗?”陈敬龙这才想到没有生火工具,况且就算有了生火工具,也不知敌人还在不在山上,是断不敢生火冒烟的。

    商容儿身体虚弱,吃了果子后与陈敬龙闲聊几句,精神渐渐不济,闭眼睡去。陈敬龙这两日折腾的够呛,也觉疲劳,见商容儿睡着,便也躺下睡了。

    到了晚上,商容儿却又发起冷来,身体一直抖个不住,陈敬龙只好又将她抱在怀里。商容儿这次发冷神智清醒,而且并不发烧,不似昏迷时吓人,只是清醒之下,更觉痛苦难以忍耐,最后竟嘤嘤地哭个不停。陈敬龙虽不像昨夜那样惊慌,但也不敢睡觉,又抱着她坐了一夜,心中急如火烧,口里却不停说些闲话来分散她注意力,以便减轻点儿痛苦。

    待熬到天明,商容儿却又好转,不再发冷,连精神也健旺了一些,与陈敬龙说起话来,也不感如何疲倦,只是身上无力,兼且断腿不便,仍旧无法行动。

    陈敬龙出外寻觅,又采回许多野果,不过这次精挑细选,所采野果都已经成熟,而且味道不坏,虽不如野味可口,但二人久饥之下,仍是放开肚皮吃了个饱。

    吃完又聊,商容儿问起自己昏迷时的情形,陈敬龙细说一番。商容儿听说他到自己怀里摸药,又将自己衣服撕开刮割腐肉,禁不住害羞起来,急忙红着脸闭眼装睡。

    其实陈敬龙给她治伤时,心情万分紧张,虽看到她背上肌肤如雪,却是视而不见,丝毫未作它想,可此时见她害羞,自己莫名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坐到一边去摆弄祖传的那块牌子,观看上面的人像。

    过了一会儿,再看商容儿时,见她竟已真的睡着,心知其昨夜发冷未睡,困倦难耐,便不去吵她。再看一会儿牌子,自己也慢慢睡着。

    等到得晚上,商容儿却又发起冷来,

    待再次天明,商容儿又再好转。陈敬龙见她折腾的面色青灰,连嘴唇都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心中大是不忍。

    踌躇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与商容儿商议道:“我还是带你下山去吧!”商容儿奇道:“不是要等到我腿好么?现在下去,若是碰上了敌人,你带着我可逃不了!”

    陈敬龙道:“等不得了!你的病不知什么时候才好,每晚这样折腾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支持不住,还是找个医生看看才是正理。再说,你身子虚弱,每天只吃野果,时间久了也是不成的。这两天没见到有敌人踪迹,想必都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冒险下去吧。”

    商容儿颇有顾忌:“自己腿伤未好,万一碰上敌人,岂不是束手就擒?”但想起到镇上便可吃到美味食物,而在山上只能以野果充饥,终于忍耐不住,决定冒险。

    二人将随身物品携带妥当。陈敬龙将商容儿负在背上,先绕到自己家看了一眼,只见好好一座木屋,已经变成了一片灰烬,屋内可燃之物也无一幸免。他自幼在这屋中长大,见到这样情景,心中大是伤感。

    商容儿开解道:“陈大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我治好了病,一定帮你盖一座更大的屋子,比原来的好十倍!”陈敬龙摇头不语,黯然向山下走去。幸好一路上倒很平静,并没见到有敌人出现,看来赭狮帮已经放弃搜索,二人放心不少。

    在山下的一户农家里,陈敬龙用二十枚铜币买了两套破旧衣服,见那家拴着一头又瘦又小的灰驴,便又拿出一枚金币想要购买。商容儿却知道行情,阻住陈敬龙,从那个绣着花鸟的小布袋里摸出十枚银币,将那灰驴买下,那农家主人兀自乐得合不拢口。陈敬龙才知她那小布袋中装的是钱。

    二人数天没有洗漱,本就蓬头垢面,再寻个避静地方将那两套破旧肮脏的农家衣服换上,登时变成两个邋里邋遢的农家男女。打扮完毕,陈敬龙想起上次砍山刀泄露身份之事,一咬牙,将那虬髯大汉的短枪扔在草丛中不要了。待反复查看,确信没有破绽后,将商容儿放在驴背上坐稳,自已牵了缰绳,慢慢向在田镇走去。

    商容儿断腿未愈,陈敬龙怕她颠簸,不敢让灰驴走的太快,等到达在田镇时,已是过午时分。

    进了镇子,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携带兵刃的江湖人经过,其中不乏穿土黄衣服者。陈敬龙不敢多看,低着头牵驴靠在街边慢走,别人只当他二人是乡下村农,谁也不多瞧他们一眼。

    二人在偏僻处寻了一间小客店落脚。那客店又小又破,生意十分冷清。客店掌柜见有人上门,虽是两个乡下人,仍是十分高兴,忙命店伙帮着把驴牵到后院喂水喂料。

    陈敬龙抱着商容儿进了店,商容儿将两枚银币丢在柜台上,要一间上房。他二人同室相处惯了,只觉是极为自然之事,所以不多要房间。客店掌柜虽诧异这村女出手太过阔绰,但喜出望外之下,无暇多想,亲自引领二人去看房间。

    这小小店中,哪有什么上房?不过是一间普通房间。掌柜怕二人不满意,又亲自动手,加意收拾一番。二人见房间虽小,但有两张床,正合心意,便也不多挑剔。商容儿又给了客店掌柜一个银币,命他去请医生,那掌柜的这才明白:“这女的一直要男的抱着,原来是有病在身。”

    不大工夫,请来个中年大夫。那医生摸了半天商容儿的脉息,最后诊断:“伤寒未愈,饥饿过甚”;开了一张药方便走了。陈敬龙听说不是什么大病,心中欢喜,忙命伙计去抓药来熬,再备一桌上好饭菜送到房中。

    等饭菜送到,不过是些鸡鸭鱼肉之类,商容儿大叹没有野味诱人,不过吃将起来时,却仍是狼吞虎咽,将这并不诱人的饭菜吃了不少。二人吃饱喝足,药已熬好,店伙端来,交给陈敬龙。商容儿望着一碗气味刺鼻的黑汤大皱眉头,死活不肯张嘴;最后还是在陈敬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温言哄逗、捏嘴硬灌等诸般手段全部用尽之下,才勉强喝了。

    喝过药后,果然出了一身大汗,身上轻松不少。商容儿大为高兴,连赞医生高明,是个妙手回春的神医。二人此时不再担心敌人搜来,又见药物有效,心中都感平和安定,说了几句闲话便分床而卧,各自睡去。

    不料到了晚上,商容儿还是发起冷来,依旧发抖不止。陈敬龙让伙计在房里拢上一盆炭火,烧的旺旺地,再要两床厚厚的棉被盖在她身上,这才有所缓解;不过仍是冻的面青唇白,睡不着觉。此时有了火盆棉被,自然不再用陈敬龙相抱,但他却不睡觉,仍像以前一样坐着说话相陪,唯一区别之处,就是对着一盆炭火,被烤的浑身冒油,与以往大不相同。

    商容儿卧在被窝里大发脾气,不住口咒骂庸医骗钱,药方全无效果,只不过此时身寒体虚,咒骂之时不免中气不足外加结结巴巴,气势上有些太弱。愤恨难解之余,命陈敬龙速去将庸医擒来痛打一顿,以泄心头怒火。

    陈敬龙知她备受痛苦煎熬,心情焦躁,只得随口答应,温言安慰。商容儿见他答应的并不认真,又将脾气发到他身上,说他见自己动弹不得,便不拿自己当回事儿,随意应付,实在欺人太甚。口中怒斥不止,兼且在被中伸拳舒腿,若不是实在没有力气,只怕便要跃起身来挥拳殴击。陈敬龙见她病成这样依旧不改蛮横,不免哭笑不得,只好加意哄逗,说些山中趣事来分散她注意力。

    商容儿发了一阵子脾气,慢慢安静下来。陈敬龙见她一双大眼睛骨碌碌不住在自己身上打量,生怕她又要寻衅生事,忙抖擞精神,将正在讲说的打猎趣事叙述的加倍生动,想要引她注意。

    忽听商容儿说道:“这捉短脚赤头羊的故事,你以前说过了。”陈敬龙愣道:“是么?我倒忘了。那我给你说猎虎纹山猪的故事好么?”商容儿道:“也说过了。”陈敬龙抓耳挠腮,一时想不起再说什么,却听商容儿轻声道:“陈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陈敬龙见她并不寻事,而且语气甚是温柔,大出意料之外,挠了挠头,道:“我对你好么?”商容儿道:“当然了!我生病了,你一刻不离的抱着我,不睡觉的照看我,自己急的跟什么似的,我对你发脾气,你也不计较,还讲故事哄我,还不算好吗?”陈敬龙听她一说,自己也觉果然对她不错,想了想,道:“你对我好,我当然要对你好!”

第十五节、又遇赭狮

    商容儿微笑道:“我哪有对你好过?”陈敬龙道:“在镇东密林里,你救过我啊!”商容儿微一摇头,说道:“那是把你当成了欧阳家子弟,作不得数的。www.uu234.com”陈敬龙想了想,又道:“你在山中陪了我那么久,跟我说话解闷。”商容儿笑道:“嘻嘻,那是为了哄你打野味给我吃,你知道的。”

    陈敬龙道:“赭狮帮那个虬髯大汉找上我时,你帮我打架,这总算吧?”商容儿道:“说真的,我没想到那大汉那样厉害,又有那么多同伴在山上,所以才帮你打架,若是知道,只怕早就逃走了!这也作不得数。”陈敬龙见她说的真诚,点了点头。

    商容儿又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可不能生气!若是现在,我就算知道敌人厉害,自然也不会逃,必定跟你生死与共,可是那时……我们情份……可还……可还……可还没这么好……”她虽觉此话没什么不可说,但仍是莫名害羞,声音越说越小。

    陈敬龙见她神情扭捏、娇羞无限,心中一荡,急忙说道:“我怎么会生气?我们以前没有同经患难,情份自然不能同现在相比。你毕竟是因我的事才受伤生病,我照看你也是理所应当,如此说来,我对你的好也都作不得数的!”商容儿急道:“不,不,我知道你对我好的。除了爷爷、爹爹妈妈和二叔二婶,就数你……对我最好!”说完这句话,又感害羞,急忙闭上眼睛。

    陈敬龙也觉气氛暖昧,一时颇为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商容儿羞怯稍退,睁开眼望着他,轻轻道:“陈大哥,我现在生病,你对我好,以后我病好了呢?你还能这样对我吗?”

    陈敬龙正色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咱们现在情份不同以前,不管你生不生病,我都会对你好的!”商容儿大喜道:“说话算数,拉勾!”说着就要从被中伸出手来,陈敬龙怕她泄了被中热气,急忙伸手进去,与她小指勾在一起。二人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谁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其实二人都心地纯真,并未涉想男女之事,只是与年轻异性这样亲密,自然而然感到害羞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陈敬龙从被中抽出手来,低声道:“容儿,有件事情,咱们可得说在头里!”商容儿道:“什么事?你说。”陈敬龙略一沉吟,正色道:“你的脾气太过古怪,又不讲道理,动不动便要发火打人。你若要我对你好,病好后可不能再这样!”商容儿笑道:“原来是这事。我对你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脾气是自幼养成的,你想让我改了,可当真不大容易!再说,我有什么古怪了?我都是有道理时,才发脾气打人。”

    陈敬龙道:“你若是不改,我便不对你好了。”商容儿笑道:“哈哈,勾都拉过了,你想反悔么?”神情颇为得意。陈敬龙刚要说话,商容儿又道:“咱们打个商量,你以后对我更加好一些,我便对你少发点儿脾气,打你时也下手轻一些,好不好呢?”陈敬龙愕然半晌,摇头叹息,只觉自己与这无赖缠在一起,以后只怕要大大头痛。

    商容儿见他满面愁容,更加得意,正想开口取笑,忽听外面脚步杂乱,许多人涌入客店。那些人一进店门,有人说话,有人咒骂,吵吵嚷嚷,乱成一团。陈敬龙不知来的是什么人,心里一惊,见商容儿脸色微变,忙将手伸入被中与她手掌相握,侧耳倾听外面人说话。

    只听一人粗着嗓子叫道:“他妈的,这算是什么客店了?又小又破,能住人吗?”不少人出声附和,咒骂声响成一片,跟着一个清脆声音叫道:“都不要吵,听我说!”这说话之人显是有些权势,众人听他叫喊,吵闹之声渐渐减小。那清脆声音又道:“这客店是破了一些,但也没有办法。谁让咱们赭狮帮这一阵子得罪了不少人呢?咱们不想惹麻烦,只好在这偏僻小店将就一下了。”

    陈、商二人听得来人正是赭狮帮众,心中大惊,都不敢乱说乱动,生怕发出声响引起敌人注意。他二人此时连武器都没有,若被敌人发现,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陈敬龙心中大悔:“实在太过大意,白天居然忘记了买把铁剑来防身!”

    外面那清脆声音又叫道:“兄弟们,咱们也不过只住这一晚,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家忍耐一下吧。”接着“哗”一声响,是许多钱币撞击柜台的声音。那清脆声音道:“掌柜的,今晚这里我们包了。”掌柜的声音道:“是,是,不过……”声音微微发抖,显是心中害怕。

    清脆声音道:“不过什么?”掌柜声音道:“不过我这店太小,只怕住不下这么多人!”清脆声音道:“没关系,我们大家挤挤吧。我们住在这里的事,你可不要出去乱说,不然的话,对你只怕不大方便!”掌柜的声音急忙答道:“是,是,绝不说,绝不说!”

    又一个声音叫道:“齐副帮主,咱们赭狮帮怕过谁来,何必这样躲躲藏藏?”许多声音跟着附和。那清脆声音道:“倒也不是躲藏,不过,咱们帮为了那个……那个东西,这一段时间可结下了不少仇家。虽然咱们不怕,但此时这镇上江湖人物实在不少,咱们却只有这二十几个人,还是小心点儿,少惹人注意为好!我让你们把袖口上的本帮标识都撕下去,也是这个意思。”

    陈敬龙这才明白,并非穿土黄衣服的江湖中人便是赭狮帮众,他们另有标识在身上,只是以前并不知道,没有注意过而已。

    又听最先那粗嗓子叫道:“齐副帮主,这么小心翼翼的,实在憋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那清脆声音道:“咱们全帮都在赶去白虎城的路上,只有咱们让事情耽搁住,落在了最后。这几天咱们辛苦点儿,晚睡早起多赶路,等赶上了大队,自然就不用这么憋闷了。”众人议论纷纷,说话声乱七八糟响成一片。

    那清脆声音又叫道:“大家这便去休息吧。”那粗嗓子叫道:“掌柜的,快把房间都腾出来,让我们睡觉。”那掌柜声音道:“是,是,只是现在……现在一个房间已经有了客人。”那粗嗓子叫道:“有客人?快赶出去,把房间让给我们。”那清脆声音道:“不要吵!人家先来的,为什么要赶人家出去?别惹事生非,有地方睡就成了。”

    那粗嗓子低声嘟囔了几句,不再说话。另一个声音叫道:“给齐副帮主单独腾出间房来,其他人挤挤吧。实在挤不下,便在客堂桌上睡。”众人答应一声,随即脚步声乱纷纷响起,好一阵方歇,想是众人各寻房间睡觉去了。

    陈敬龙出了口大气,低声对商容儿道:“原来只是路过,不是来捉咱们的!”商容儿道:“是啊,吓了我一跳呢!”陈敬龙道:“他们都睡了,咱们只要不出声,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商容儿点点头,缩进被里一声不吭。陈敬龙寻思:“这清脆嗓子的齐副帮主倒是个讲道理的人,跟以前所见的赭狮帮众大不相同!听他声音,年龄应该不大,能做到副帮主,想必能耐了得!”

    商容儿方才跟陈敬龙闲聊,稍稍忘记寒冷,这一静下来,又觉冷的厉害,只是不敢出声,在被窝里咬牙苦忍。陈敬龙也不敢再讲故事分散她注意力,只能坐在床边,时不时隔着棉被在她身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慰。

    天刚放亮,便听到那清脆嗓音喊大家起床,众人乱了一阵,出店去了。陈敬龙低声对商容儿道:“我去看看。”跟着出了店。见二十多个黄衣者往南而行,便远远的跟在后面,直到看着那些人出了镇,这才放下心来,返身回店。

    他听那些人昨夜说话,知道镇中再无赭狮帮众,心中大定。回店坐了一会儿,等镇上店铺都开了门,便到衣店去购买衣物,又到铁匠铺买了一把铁剑。

    回店让伙计烧了热水送到房中,又让掌柜找来个女佣服侍商容儿洗澡,自已却到另一房中去洗。掌柜的心中纳闷:“这一对乡下夫妻当真奇怪,同一房睡觉,洗澡时却又避讳!”

    二人洗漱干净,精神都为之一振,分别将新衣换上。商容儿这几日憋得狠了,此时知道再无危险,便让陈敬龙将她抱到店门口坐着透气,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解闷。

    他们二人原来身穿破衣,泥污遮脸,掌柜的看不出多大年纪,此时见二人收拾干净,男的威武彪悍,女的娇艳如花,心中暗暗喝彩,却又更加诧异:“这对少年,若是兄妹吧,却又同室而居,若是夫妻吧,却又年纪太小,真是奇怪!”只是经营客店多年,深知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心中虽然纳闷,却不表露出来。

    陈敬龙又命伙计去请个新大夫来,给商容儿瞧病。这次请来的是个老者,瞧了一会儿,开了张药方,与头一个医生所开大不相同。可商容儿喝了药,晚上仍无好转,依旧是冷的要命。第二日只好又换大夫。

    十余日中,换过了六、七个大夫,可商容儿病情丝毫不见减轻,每到夜晚必定发冷,身体也仍是无力。陈敬龙见她备受折磨之下,容颜日见憔悴,心中着急,却又无法可想。

    商容儿每晚不能睡眠,白天萎靡不振,除了在门口晒晒太阳,便是窝在房里睡觉。陈敬龙除了陪她,闲来无事便在房中把玩祖传那块牌子,观看上面的图像解闷。看了几日后,见那牌上人像姿势怪异,童心大起,便一个一个跟着学做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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