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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传说全文阅读

作者:千载飞花     净尘传说txt下载     净尘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一十一节、发狂魔猿

    商队沿谷而行,又走一会儿,范三爷忽抬手指出,笑道:“看,那便是入谷之路!”

    众人望向他所指之处,只见裂谷石壁塌下好大一片,碎石堆积,形成一个斜坡,直通谷底。

    范三爷解释道:“当初古利部人,就是找到这里,才进入谷中的;后来他们在南面又寻到了一处岩壁塌落之处,稍加整理,又开出一条路来,于是我每次到此跟古利部交易,便可穿谷而过,免去了绕行麻烦。除这两条路外,可再没有第三条能通到谷底的道路了!”

    那斜坡面积虽广,但十分陡峻,只有中间一条小路可供行走,两边怪石嶙峋,如刀如戟,不可过人。

    商队排成一行,小心翼翼沿着小路依次而行。直走了一袋烟的工夫,方才到达谷底。

    陈敬龙抬眼望去,只见谷中红花绿草,交相掩映,树木丰茂,野果悬枝,俨然一个世外桃源模样,不由大喜,笑道:“想不到半兽族境内,竟会有如此清幽去处!若能在这里落脚,住上一段时间,倒也不坏!”

    雨梦点头笑道:“这里很有几分我家乡的味道;能在这里落脚长住,最好不过!”商容儿也道:“若能在这里居住,每天打猎玩耍,便跟在勿用山时差不许多了;不错,不错!”

    三人正在赞叹,却听吴旬高声吩咐道:“脚夫约束牛群,行走时尽量挨近,不可分散;镖师各带两名趟子手,杂在队中行进,兵刃出鞘,以备随时出手;若遇魔猿,众人放弃牛队,迅速分散逃离,退出谷去,不可迟疑;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哄然应是。

    陈敬龙这才想起,这谷中虽看似幽静平和,实有无数魔兽隐藏,十分危险,万不能掉以轻心;忙正色吩咐道:“雨梦,你到商队中间,以便照应全队;容儿,你去后队,防备有魔兽从队后偷袭!”二女答应一声,一齐奔去。

    待众人准备妥当,范三爷当先领路,陈敬龙与吴旬紧随左右防护;引领商队,向魔兽谷东南方向行去。

    走不多久,便有一头三只眼睛的魔豺从树后蹿出,咬向陈敬龙小腿。吴旬大是紧张,挥刀疾砍;刀尚未到,那魔豺却已被陈敬龙一脚踢的直飞出去,摔在数丈外的乱草丛中,没了声息。

    再行片刻,又有数只短尾魔狐想从队后偷袭,结果还不等靠近商队,已有一只中了商容儿发出的火球;那魔狐浑身着火,尖叫着狂逃而去,其它几只魔狐见了,吓的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的乱奔乱蹿,转眼都不见踪影。

    又走一会儿,两只尖嘴魔熊大吼着从远处奔来,冲向商队,吓的群牛一阵骚乱。结果,两只魔熊离商队还有数十步远,已先后被雨梦神箭放翻在地……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接连遇到十余次魔兽偷袭,但都被陈、雨、商三人轻松化解,有惊无险。

    离谷南石壁越来越近,渐渐已能望得见石壁上生长的青苔、藤萝。

    范三爷笑道:“快到古利部居地了;前方不远,便是古利部人取水之处!”

    陈敬龙侧耳倾听,果然听到前方隐隐传来流水声。

    吴旬笑道:“没碰上魔猿,运气着实不坏!但愿回程时,也有这样好的运气!”

    话音未落,猛听前方不远处一声大吼;吼声极响,凄厉高亢,充满疯狂之意。

    众人齐齐变色。范三爷急叫道:“魔猿发狂,快退,快……”话犹未完,前方又传来一声大吼。这一声吼,微显低沉,远不如先前吼声响亮,但隐隐也透着些疯狂暴躁之意。

    陈敬龙惊道:“这一声吼,似是人声;莫非有人遇险?”微一沉吟,嘱咐道:“三爷,你带商队退远一些,小心隐藏;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若真是有人遇险,也好救他一救!”

    范三爷急道:“别去,危险的紧!”

    陈敬龙应道:“不妨事,若当真应付不来,我逃走便是,料魔猿也追不上我!”说罢也不等范三爷应声,抬腿疾往吼声发出方向奔去。

    奔出里许,遇到一个小小水潭。潭中央不断有水泡翻腾涌出,显是潭底有泉,不住流出水来。潭北有条小溪伸出,往东北方向蜿蜒流去。

    潭东岸边,两个大陶罐翻倒在地,其中一个,罐口兀自有水缓缓流出。

    再往东去十余丈,是一小片稀稀落落的矮树林。林中人影晃动,“呯呯梆梆”不住大响,打斗甚是热闹。

    陈敬龙跨过小溪,弯着腰,轻迈步,小心翼翼靠近那矮树林;到了林边,隐在一株树后,探出头去,凝神观望,只见正在打斗的两条身影中,一个浑身漆黑,腰间围布,正是半兽族人;另一个,却是一头浑身长满银色短毛的巨猿。

    那巨猿如人一般站立,高近丈半,魁伟如山;两只前掌紧握成拳,乱挥乱砸,追打那名半兽族人;拳风扫的断枝残草四处乱飞,声势骇人;巨拳每一砸到地上,便是“蓬”一声大响,地面立时便多出一个桌面大小的深坑。

    半兽族人,身材高大粗壮,但跟这巨猿比较起来,可又显得十分矮小了。那半兽族男子持着一柄双刃短斧;不敢与巨猿硬碰,只是不住躲闪避让,围着巨猿乱转,身形异常快捷;偶尔寻到机会,上前便是一斧,毫不迟疑;不论中与不中,又都立即退开,不敢稍停。

    那巨猿被短斧砍中时,却浑然无觉;中斧之处,没有半点血迹伤口,行动也丝毫不受影响。

    陈敬龙看了片刻,暗觉奇怪,心道:“这半兽族人虽不会武技,但行动敏捷,出斧悍猛,身手着实不弱;若是我没学易筋经之前,虽然武技不弱,却也未必能敌得过他;以他身手之矫健,要逃走应该不很困难,为何却不肯逃,偏要跟这个刀枪不入的巨猿纠缠不休?明知没有胜望,偏要缠个没完,不是傻子么?”

    正在纳闷,却听身旁不远处的草丛后传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陈敬龙微吃一惊,忙轻移过去,拨开草丛一看,却见一个洼坑中,坐着两名半兽族女子。其中一个,双手抱腿,皱眉咬唇,似在忍痛;另一个,手持短刀,伸头望向打斗中的人、猿,跃跃欲起。

    两女听见草响,一齐转头向陈敬龙望来,都面现惊骇之色,张口欲呼。

    陈敬龙忙竖起食指,立在唇前,示意二人噤声;悄声说道:“不要吵,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心中恍然:“难怪那半兽族男子不肯逃走。原来是他同伴受伤,无力逃走,他重情重义,不肯抛弃同伴,所以舍命与那魔猿纠缠!”对那半兽族男子好感顿生。

    两名半兽女子惊骇渐褪,但仍愣愣看着陈敬龙,眼中充满警惕戒备之意。

    陈敬龙微一寻思,悄声说道:“我是轩辕族人,不是暗族强盗,不要怕!你们是古利部人么?认不认得轩辕族的范三商人?”

    两名女子仍是愣愣地看着他,过了片刻,那抱腿女子轻轻点一下头。

    陈敬龙又道:“我是范三商人的朋友,也就是你们的朋友。我是来帮助你们的,不要怕!你们跟着我,悄悄走开,不要给魔猿看见,好不好?到远处,安全了,我再来帮你们那位族人逃走,好不好?”

    两名女子对视一眼,再看向陈敬龙,戒备之意已经大减。那断腿女子压低声音,轻轻说道:“魔猿扔石块打我;腿,断了,走不动!”

    陈敬龙道:“走不动,就慢慢爬,我们帮着你……”话刚说到一半,却听打斗场中响起一声大笑;笑声嘶哑,充满疯狂之意。

    三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那半兽族男子两眼通红,脸上肌肉扭曲,张嘴狂笑不停,状若疯癫;脚下闪躲,也越来越慢,每当魔猿巨拳扫来时,往往双手握斧,硬挡硬架,竟似有以力拼力之意。

    那手持短刀的半兽女子惊呼:“硬拼,不行!我去帮忙!”一边说着,一边跃起身来,冲向魔猿。

    陈敬龙眼见那半兽男子连挡魔猿两拳,虽被震的连退数步,虎口尽裂,嘴角浸血,却仍狂笑不止,不禁骇然,暗道:“这是怎么回事?人怎会有这大力气,竟能挡住巨猿猛击?这人好似不知道痛,又是怎么回事?看他样子,难道真的疯了?”

    正在寻思,却见那半兽女子已经悄悄奔到魔猿身后,在它后腰戳了一刀。

    魔猿昂头大吼,回转身来,挥臂直砸。那女子急忙躲开。魔猿一击不中,跟着挥臂横扫。眼看那女子躲闪不开,幸好那半兽族男子从旁攻上,跃起身来,一斧劈向魔猿头颅;魔猿收臂转身,直撞上去,将那男子撞的飞出两丈多远,摔落地上,连连翻滚;那女子得这工夫,急忙逃开。

    那半兽族男子翻滚停止,跃起身来,“哇”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显是受了极重内伤;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表情,“哈”的狂笑一声,又挥斧扑向魔猿。

    持刀女子立在稍远地方,连呼:“退开,退开!”

    那男子恍若未闻,直冲上前,挥斧劈向魔猿。魔猿不躲不闪,硬挨一斧,跟着挥臂横扫出去。那男子竖斧拦挡,被大力冲的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树上,“哇”的一声,又喷出一大口血。

    那持刀女子大叫:“退开,快跑!”跟着在胸间所围粗布中摸了摸,掏出一样东西塞进嘴里。

    魔猿向前猛冲,撞向那半兽男子。男子闪身跃开。魔猿收不住脚,直撞在树干上;只听“喀喇”一声,粗如人腰的树干登时断折,上半截连着庞大树冠,“哗啦啦”倒在地上。

    魔猿长声吼叫,在自己胸口擂了两拳;跃上前去,踩住断树前端,握住树干后端,向上一扳。断树又再断折,树冠遗留在地,近两丈长的一截树干却握在魔猿巨掌中,成了一条巨大杆棒。

    那半兽族男子猱身而上,挥斧直劈。魔猿仍是不躲不闪,直撞上去,将那男子撞翻在地;跟着举起树干,便欲砸下。

二百一十二节、魔猿弱点

    眼见那男子翻滚未止,无力躲闪,陈敬龙不敢迟疑,疾立起身来,手臂猛挥,将手里那一端削尖的棍棒当标枪掷向魔猿后脑,跟着疾冲而上,跃起身来,扑向那举在空中的树干。

    与此同时,那持刀女子也冲到跟前,奋力扑出,搂住那半兽男子,着地翻滚躲开。

    她先前行动并不十分迅捷,险些便被魔猿击中,此时救那男子,却动作迅速利落,大异于前;身手之矫健,竟比寻常男子犹胜许多。

    那一端削尖的木棍,被陈敬龙猛力一掷,如机弩所发,去势奇快,正戳在魔猿后脑上。魔猿痛吼一声,身形微微一晃,掌中树干下落之势稍一停顿。便在此时,陈敬龙已到;跃起身来,抱住树干;两脚在魔猿肩上一蹬,借着一蹬之力,将树干往旁边扳去。

    陈敬龙力量虽抵不过魔猿,无法阻止树干击下,但这奋力一扳,却也使树干偏移数尺,没能砸在魔猿欲砸之处。

    树干猛砸在空地上,激的泥土飞溅,沙石乱射。陈敬龙被树干传来的巨大反震之力弹开,向前飞出数尺,滚落在地;百忙中偷眼一瞥,见那持刀女子已搂着那半兽男子滚开丈许,早已不在原处,便是没有自己这一扳,魔猿这一树干也绝砸不到那男子;不由大是惊奇,暗道:“这女子虽不娇弱,但看她先前动作,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怎么会突然迅捷矫健,有这样好的身手了?”感觉两臂发麻,胸口微痛,又觉郁闷,心道:“不用我救,人家也可逃开;我吃这树干猛震的苦头,可着实多余的紧!”

    魔猿一树砸空,微愣一愣,跟着狂叫大吼,挥舞树干,向陈敬龙冲来。

    陈敬龙跃起身便逃;边奋力狂奔,边回头大声叫道:“我把魔猿引开;古利部的朋友,你们快逃……”话未说完,却见那半兽男子跃起身来,嘶吼着追向魔猿;跟着那持刀女子也跃起来,眼中充血,尖叫着随那男子冲上。

    魔猿见两人扑来,便不去追赶陈敬龙;自顾挥舞树干,向两人打去……

    陈敬龙停住脚步,又气又急,大叫:“你们不逃,偏要寻死么?”见那女子面孔扭曲,神情狂暴,一如先前那男子模样,忽地醒悟:“她也发疯了!是了,她方才吃了一样东西,然后身手便灵活起来,定是那所吃之物在起作用了。那东西能让她本领增长,但也让她陷入疯狂,只想打斗,不想逃走;那男子越疯越厉害,定是也吃过那种东西!”

    此时魔猿手持树干,狂挥乱扫,攻击范围大大增加;那两名半兽族男女,哪里近得身去?只落得个不住翻滚退跃,腾挪躲避的份儿。

    斗不片刻,那男子又不耐烦躲避,挥斧硬挡魔猿攻击;却抵不得树干狂扫之力,被震的短斧脱手,飞跌暴退,摔落数丈之外。

    那女子疯的不如男子厉害,倒还知道硬拼不得,只顾闪躲;魔猿一时打她不中。

    那男子又跃起身来,想要冲上;但刚奔两步,忽地停住,跟着晃了一晃,软绵绵倒在地上,再不动弹。

    陈敬龙只当那男子伤重身死,心道:“此人为保同伴而死,重情重义,是条好汉;我不能与他结为朋友,当真可惜!我救他不得,好歹也得救他两名同伴的性命,让他不至含恨九泉才好;可是,那魔猿坚如钢铁,人不可伤,我上去也是送死,终究救不得人;这可如何是好?”一时彷徨无措,焦急不堪。

    便在此时,只见一红一白两条人影并肩奔来,已到那小水潭边;正是商容儿与雨梦两人。

    陈敬龙大惊,急叫道:“不要靠近!”

    二女闻声止步。商容儿远远问道:“龙哥哥,你没事么?”

    陈敬龙应道:“我没有事。你们不擅近战,千万不要靠近!”微一停顿,又道:“我去把魔猿引开,你们把这里三个半兽族人移到安全地方!”说罢冲入战圈之内,一边躲闪魔猿攻击,一边慢慢靠近那持刀女子,喝道:“不要打了,快退开!魔猿让我来应付!”

    那女子似有些明白,矮身躲开树干横扫,愣愣看了陈敬龙一眼。

    陈敬龙喜道:“你懂我意思了?快走……”话犹未完,却见那女子双目圆睁,“哈”一声大笑,抬手将短刀往魔猿身上猛力掷去。

    她这一声笑,疯狂凄厉,并无丝毫喜意,正与先前那半兽男子与魔猿硬拼之前所发笑声相同。

    陈敬龙听在耳中,暗叫不好,心道:“她疯的厉害了,要跟魔猿硬碰!”

    念头刚刚生起,魔猿又举树干砸下;果见那女子不躲不闪,竟横臂过顶,要硬挡这一击。

    她手臂须是血肉生成的,怎能硬得过树木?如此硬挡,无异于自寻死路;若被树干击实,她手臂折断固然势不可免,只怕连头颅、上身,都要一股脑被砸的稀烂了。

    陈敬龙大惊,顾不得多想,急跃上前,挺肩撞向那女子。

    两人相撞,那女子飞跌开去;陈敬龙身形微顿,却再退避不及。眼看粗重树干当头砸来,陈敬龙急运内力,咬紧牙关,双掌奋力上举,击向树干;心里却知:“她得救了,我却要死!”

    便在这危急时刻,只听弓弦声响,一支紫光萦绕的羽箭如电飞至,“嘭”一声在树干正中穿过,掏出个碗大的透明窟窿来;正是雨梦情急,神箭出手。

    那树干粗如人腰,当中多出这大个窟窿来,两边相连部分已不很多。

    陈敬龙双掌击上树干,只听“喀”一声脆响,树干从被射处断折,上半截弹飞数丈之外,落在草丛里。

    陈敬龙死里逃生,虽双掌刺痛,却无大碍,不由又惊又喜;眼见那半兽女子爬起身来,又要向魔猿扑去,忙跃到她身后,在她后脑猛击一拳,将她打昏;跟着扑向那魔猿,双拳齐出,击向它腹部,想要激它追打自己,好将其引开。

    那魔猿却不理会陈敬龙,霍地转身看向雨梦,跟着巨臂猛挥,将半截树干向雨梦掷去。原来雨梦在侧面射箭相救陈敬龙,已被魔猿发现。

    陈敬龙双拳击在魔猿侧腰,如中铁石,毫无作用,反震的自己手臂微酸。

    商、雨二女见庞大树干带着呼呼风响疾飞过来,忙分左右跳开闪避。那树干从水潭上空掠过,又飞出十余丈去,方才落地。

    魔猿见树干击空,大怒而吼,两拳交替起落,连擂胸口,“蓬蓬”有声;跟着四肢着地,向二女猛冲过去,速度极快。

    陈敬龙大急,边迈步追赶,边放声大叫:“来打我啊,我跟你斗斗!”那魔猿却只顾前冲,哪肯理他一理?

    商梦又一箭射出,正中魔猿额头;“铮”的一声,如击铁石,箭支弹落在地;魔猿毫发无伤。商容儿魔杖指出,连发两枚火刃;如菜盘大小的两片火焰切在魔猿身上,连一点轻响都没有,便即熄灭。

    二女攻击无效,眼见魔猿奔近,不由都着起慌来;一齐转身而逃。雨梦绕潭边奔去;商容儿却慌不择路,直跃进水潭里;奔了几步,水深至胸,再奔走不动,又急又怕,“哇”一声大哭起来。

    哪知魔猿奔到潭边,却不入水去打商容儿;身体一扭,绕着潭边而行,竟只是对雨梦追个不休。

    陈敬龙奔到潭边,急问商容儿:“你怎么样?”商容儿见魔猿不理自己,惊惧稍退,含着两汪眼泪,愣愣应道:“我没事!”陈敬龙急道:“快出来逃命!”商容儿连连摇头,道:“这里安全,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那水潭并不很大,这片刻工夫,雨梦已绕了一圈,又奔回来;口中叫道:“陈哥哥,救命!”足下不敢稍停,与陈敬龙擦身而过。

    紧跟着魔猿奔来;陈敬龙见其步履虽大,但绕着弯跑,脚步不很灵便,一时追不上雨梦,这才放下心来;急纵身退跃,让开魔猿冲撞。

    魔猿从陈敬龙身前奔过,仍是不理会他;脚步不停,只追雨梦。

    陈敬龙大是惊奇,愕道:“这魔猿发什么疯?为什么不理别人,只跟雨梦过不去?”

    商容儿戳在潭中,望着雨梦跟魔猿奔逃追逐,随口应道:“我又不是魔猿,怎么会明白它的想法?大概是梦姐姐神箭厉害,防不胜防,它有些害怕,所以要先打倒……”说到这里,想起魔猿中箭并不受伤,情知自己说的不对,急忙住口。

    她却不知,以往她自认为很对的事情,其实大多荒诞不经、极没道理;眼前她自认为不对的话语,却恰巧说在了关节处,再对不过。

    “防不胜防”四字传入耳里,却似一道闪电般将陈敬龙脑中照的通亮;一瞬间,方才打斗时许多不解之处一齐涌上心头,霍然解开:“魔猿为何总是只顾应付攻向自己之人,却顾不得追击倒地者?它先前被那半兽女子在背后偷偷戳了一刀,可不是痛吼过一声么?我掷木棍戳中它后脑,它不也晃了一晃,似有些眩晕么?可见,魔猿并不是当真坚如钢铁,不怕打击!是了,它看见攻击,提前有了准备,中招时便安然无恙,全无痛楚,但看不见的攻击,全没防备,中招时便很难受了。这正如我一样,若提前知道哪里要受打击,将内力运去,再中招时,便不很痛;若提前不知,突然遭袭,内力不及运起,便会伤的重了!它追着雨梦不放,正是害怕她神箭厉害,防不胜防,突然射来,自己毫无准备,抵挡不住!如此说来,只要攻击时,让魔猿发现不了,不就可以奏效了?”一想通了这节,登时信心大增,跃跃欲试。

二百一十三节、兽丹效力

    转眼间,雨梦又绕了水潭一圈,从陈敬龙身前奔过;口中仍在大叫:“陈哥哥,救命!”

    陈敬龙叫道:“不用怕,我有办法对付它了!你只管跑,不要停!”

    话音未落,魔猿从身前经过;陈敬龙急跃起身,双拳齐出,往它背上击去。

    “蓬”一声闷响,魔猿身形一晃,往前抢了两步,放声大吼,似极疼痛;但脚下不停,仍不理会陈敬龙,只追雨梦。

    陈敬龙疾向前蹿,又在它后腰击了一拳,魔猿却丝毫不受影响,不再痛吼。

    陈敬龙微一寻思,便即明白:“它知道我在背后偷袭,有了准备,所以不痛!”一明白这节,却又想起:“我何不一拳连发两重内力?它虽有准备挡我第一重力道,却没有准备挡我第二重力道,必吃大亏!哈,我怎会忘记自己有此能耐,真是够蠢!”

    他这一击双重力的方法,是尝过洪断山一击七重力的厉害后,自己琢磨学来的;只跟银玉打斗时试验用过一次,从那以后,再没想起使用过;此时打不伤魔猿,被逼的急了,却又忽然想起。

    不一刻,雨梦又再奔来。

    陈敬龙将内力运向右拳,等雨梦过去,魔猿奔来时,也不去它身后偷袭,干脆从侧面直撞上去,挥拳击往它腰间。

    “砰”一声响,击个正着。陈敬龙拳头刚着猿体,第二重内力疾涌而上,竭力发出。

    魔猿一声痛吼,庞大身形猛一摇晃,险些摔倒,转头向陈敬龙掀唇露齿而吼,似有威吓之意;但脚下不停,仍是紧追雨梦不舍。

    陈敬龙又喜又急;喜的是,当面出拳,魔猿显痛,可见自己估计不错,魔猿抗打击的能力只是一瞬间,挡得住自己第一下攻击,却挡不住第二波内力;急的是,魔猿皮硬肉厚,以自己的攻击力度,只能打得它疼痛,却无法伤其筋骨。

    眼见雨梦奋力狂奔这许久,已经满额汗水,张口急喘,显是再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陈敬龙焦急不堪,微一寻思,急奔回矮树林的洼坑边,冲那断腿女子喝道:“吃了长本领的东西,你有没有?”

    那女子瞠目愕然,不明所以。

    陈敬龙指向那先前发疯,后被自己打昏在地的女子,急道:“她吃个东西,然后行动快,有力气;那东西,你有没有?”

    那女子寻思一下,明白过来,愣愣点头,道:“狂兽丹,有;半兽族人,都有!”

    陈敬龙急道:“在哪里?快拿出来!”

    那女子不明其意,愣愣的从围胸粗布中摸出颗荔枝大小的黑色药丸,托在掌心给陈敬龙看,道:“真的有,不是说谎,你看……”

    陈敬龙将药丸劈手夺来,塞进口里,匆匆一嚼,便即咽下;那女子大惊失色,急叫:“不能吃,异族人,不能吃;吐出来,吐出来……”

    陈敬龙哪顾得上理她?拔腿便走,又往水潭奔去。

    刚奔出几步,腹中一股热浪狂涌而起,迅速散布全身。

    陈敬龙只觉血脉贲张,肌肉块块饱胀,力气暴增;那力量实在太多,身体竟好似盛装不下,直憋的心里发慌,焦躁不堪,只恨不得与人尽力打斗,将这力量尽数发泄出去才好;内力奔涌,在体内循环往复,迅速游走,好似也比平时强盛许多。

    陈敬龙大喜,奔到潭边,凝神以待。

    转眼间,雨梦与魔猿又追逐奔来;二者之间相距已不过两、三丈的距离,比先前近了许多,显是雨梦力气渐衰,速度已经开始减慢。

    陈敬龙让过雨梦,直直向魔猿迎上。魔猿巨臂横挥,要将其扫开。陈敬龙矮身躲过猿臂,脚下猛力一蹬,身体前蹿,双拳齐出,正中魔猿腹部;刚一接触,第二波内力涌上,跟着感觉仍有余力,不等脑中反应,下意识的第三波内力又再涌上。

    二者都在前冲,正面相撞,力道何其巨大?

    “砰”一声大响后,陈敬龙飞弹而退,直跌出三、四丈远,翻滚在地。

    魔猿后退一步,身形连晃,长声痛吼,一只前掌紧捂腹部,显是化解不了陈敬龙前后相叠、层次分明,却是瞬间齐至的拳力,被打的十分疼痛。

    陈敬龙翻身跃起,感觉身上并无不适;毫不迟疑,又再疾冲上前。

    魔猿大怒,人立而起,高举两臂,猛力捶下。

    陈敬龙前扑翻滚,贴着魔猿巨拳下蹿过,直抢入魔猿怀里;立起身来,正要出拳,却耐不住狂躁之意,只想一举将魔猿击倒;当即改变主意,伸臂搂住魔猿一条巨腿,肩头顶在魔猿小腹上,猛力一掀。

    魔猿庞大身躯轰然倒下,险些滚入潭中。

    陈敬龙松开猿腿,跃扑到猿胸上,连击数拳,拳拳都运上三重内力。魔猿痛吼,挥拳砸向自己胸口。陈敬龙足蹬猿腹,借力跃开,躲过巨拳捶击。魔猿翻身欲起;陈敬龙猱身又上,扑在魔猿背上,两手紧抓银色短毛,内力运上双足,此起彼落,狂蹬乱踢。

    魔猿立起身来,伸掌往背上抓去,但猿臂粗硬,只能够到颈部,却够不到陈敬龙所在位置。

    魔猿在原地连转数圈,奈何陈敬龙不得,情急之下,用力往后倒去,企图将陈敬龙压成肉饼。

    陈敬龙却在它背脊着地之前,早就翻滚躲开;跟着又跃回魔猿胸腹上,狂捶乱打……

    他本就身手灵活,行动敏捷,此时吃了狂兽丹,力气大增,举手投足轻松如意,行动速度更远胜平时;那魔猿却在他三重内力连击之下,痛楚不堪,行动大为迟缓。

    二者一快一慢,差距颇大;陈敬龙只是贴着猿身而斗,不给魔猿施展空间;魔猿空有一身神力,却连陈敬龙的衣角也摸不到半点,全无用武之处。

    一人一猿,翻翻滚滚,纠缠在一起;商、雨二女担惊陈敬龙安危,又急又怕,虽有相助之心,但眼见陈敬龙只贴着猿身乱蹿,速度极快,生怕误伤了他,却哪敢乱射箭支、乱放魔法?只有旁观呆看的份儿罢了。

    陈敬龙在狂兽丹作用下,丝毫不觉疲劳,狂暴情绪越来越盛,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斗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魔猿在陈敬龙三重内力不住连击之下,口鼻慢慢溢出血来,躺倒在地,渐渐不再挣扎。

    陈敬龙在魔猿身上跃来跳去,不分部位,只是乱打;只觉每出一击,身上便说不出的畅快,稍一停顿,全身便涨的难过;竟是难以自制,停不了手……

    不知又过多久,忽地一股无力感直泛上来,全身轻飘飘的,好似全被掏空,只剩一个外壳而已;跟着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龙哥哥,龙哥哥……”“陈哥哥,醒醒……”

    耳边传来轻唤声。

    陈敬龙努力将眼睛睁开,只见两张俏脸一左一右,都凑在自己面前尺许处,四只大眼睛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你们看什么?”陈敬龙缓缓开口,有气无力,声音低的险些连自己都听不见。

    商容儿“哈”的一声,喜道:“醒了,醒了!”雨梦却满脸忧色,轻轻问道:“陈哥哥,你认得我么?”

    陈敬龙奇道:“我怎会不认得你?雨梦,你没事吧?”他尽力提气说话,声音虽仍不大,却勉强能听得清楚。

    雨梦轻轻松了口气,欣然笑道:“不糊涂,好极了!”

    陈敬龙忽地想起魔猿,忙道:“啊哟,魔猿死了没有?”想要坐起身来,却全身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可用,哪里动得了分毫?

    商容儿笑道:“魔猿没有死,可也跟死了差不许多!你不用担心,它伤不了咱们了!”

    雨梦看出陈敬龙虚弱无力,忙轻轻将他头推向侧面,道:“魔猿在那里,你自己看吧!”

    陈敬龙看去,只见那魔猿躺在三丈开外的地方,头颅侧向自己这面,口鼻处兀自缓缓向外流血,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只胸口微微起伏,显示它仍未断气。

    这一侧头,也看见商容儿身上淋淋漓漓,犹在滴水,明显刚从水潭里出来不久。

    陈敬龙问道:“我晕过去时间不长吧?”

    商容儿点头应道:“不长。你从猿腹上摔下来,我们忙奔来看;见你晕了,怕魔猿稍一动弹压到你,便把你抬开,离它远些。刚把你放在这里,你便醒过来了!”

    雨梦道:“别的先不忙说!陈哥哥,你身上感觉怎样?要不要紧?”

    陈敬龙感觉一下,叹道:“全身没一处不痛,也不知哪里受了伤!”

    雨梦吓了一跳,忙在他身上各处轻按查看;看了一遍后,将他双臂扳起,叹道:“身上别处都不要紧;只是这两只手伤的太重,有些麻烦!”

    那两只手,紫涨浑圆,肿的如两只新鲜生猪肝;数根手指歪斜扭曲,显是已经折断。

    商容儿惊道:“啊哟,伤的这样重!这可怎么办才好?”

    陈敬龙也是吃了一惊,喃喃自语道:“怎么……怎么这样?”

    雨梦叹道:“你刚才狂击魔猿,两手受到反震,成了这样也不奇怪!手伤并不要紧,我跟师傅虽没学多少东西,但这简单外伤,倒还应付得了!我只是不明白,你刚才为什么会疯成那个样子;连打断手指也不觉痛?”

    陈敬龙顾不得解释狂兽丹之事,好奇问道:“我刚才什么样子?能看出来很疯狂么?”

    商容儿抢道:“何止疯狂,简直疯的一塌糊涂!我现在想起你刚才的样子,还有些后怕呢!”

    雨梦接口说道:“你拦住魔猿时,两眼通红,我便觉出有些不对;但后来见你闪躲进攻,一无异处,我便也没当回事。哪知道,魔猿不再挣扎后,你仍是打个不停,我们喊你,你也不理,我才知道你当真很不对劲了!你当时样子十分可怕,好似发狂的野兽一般,我们不敢靠近;后来你仰头大笑,笑过又打,再打不久,便从猿腹上摔了下去,一动不动,我们这才敢走近看你!陈哥哥,你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陈敬龙奇道:“我笑过么?怎么我自己却不知道?”微一沉吟,道:“方才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楚的;我也有许多不明之处,得请教范三爷才行……”一想起范三爷,忙道:“啊哟,咱们不在,不知商队会不会遇到危险!容儿,你快去照顾商队!”

    商容儿微一迟疑;陈敬龙又道:“雨梦得留下给我治伤。她定能照顾好我,不用担心!”商容儿点了点头,匆匆奔去。

    雨梦起身在附近拾了几根树枝,又回陈敬龙身边坐下;抽出支羽箭,在他两手轻刺出几个小伤口,放出稍许淤血,免得皮肤胀裂,然后给他接续起折断的指骨。

    陈敬龙由她忙活,自顾闭目养神,运转内力游走,以待早些恢复力气。

    他体力用尽,内力也已近枯竭;小腹内的暖流,只剩一线,细微几不可辨;但有这一线,便跟完全没有大不相同;运转几周之后,内力虽没多少增长,但体内空荡的感觉却大减,渐渐生出力气。

二百一十四节、少年迪蒙

    过了不久,商容儿引领商队到来。

    众人看见躺在潭边的魔猿,纷纷驻足观望,啧啧赞叹,都道:“好大的家伙!真难为陈少侠,怎样打倒它的?”

    范三爷、吴旬、六子等人急奔到陈敬龙身边,见他神智清醒,并无重伤,这才放心。

    范三爷疑道:“敬龙兄弟,听商女侠说,你方才打斗时,曾陷入疯狂,究竟怎么回事?你可不是……可不是吃了狂兽丹吧?”

    陈敬龙在雨梦搀扶下挣扎坐起,笑道:“哈,你果然知道狂兽丹!三爷,我正要问你,这狂兽丹究竟是什么东西?有毒没有?我现在全身无力,是不是受它影响?”

    他一叠声的连连发问,范三爷却顾不得回答,只是瞪着眼睛,惊愕叫道:“你真的吃了狂兽丹?这……这怎么可能?”

    陈敬龙笑道:“若没有狂兽丹,我还真打不倒魔猿呢;吃了就是吃了,有什么可怀疑的?”

    范三爷急道:“不是怀疑,是感觉奇怪!你吃了狂兽丹,怎能到现在还不死?这……这未免太也不合情理……”

    商容儿大怒,唾道:“呸,呸,胡说八道!敢咒我龙哥哥,信不信我放火烧你?”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魔杖,作势欲打。

    范三爷慌道:“别打,别打!我可不是有心咒敬龙兄弟,只是此事太过稀奇,所以一时惊讶失言罢了!”见商容儿慢慢垂下魔杖,这才放心;定一定神,讲道:“狂兽丹,是半兽族人特有的一种丹药;服用之后,可使人短时间内力气增长数倍,同时行动灵活,不知疲劳、疼痛;所以半兽族人都是随身携带,以便遇险时吃下,增强战斗能力,对抗强敌。但这种东西在增人力量的同时,也会使人精神亢奋,狂躁难耐,只想打斗;所以吃下狂兽丹的人,便会凶猛狠厉,疯狂如野兽;半兽族人,把这种状态称为兽化,也正因为他们掌握兽化之法,所以才被称为半兽族人……”

    商容儿恍然道:“原来半兽族的名称是这样得来的;我原还以为是由他们长相而来呢!”

    范三爷笑道:“半兽族人虽然身材高大,相貌粗蛮,但终究是人的样子,跟兽可扯不上干系;商女侠原本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陈敬龙奇道:“狂兽丹如此神妙,为何咱们轩辕族中无人使用?难道是半兽族人秘不外传么?”

    范三爷摇头道:“那倒不是。狂兽丹之所以不在轩辕族出现,并非半兽族人原因,却是因为这东西太过厉害,其他种族人体质不行,吃过必死……”

    此言一出,陈、雨、商三人脸色齐变。

    范三爷忙道:“不要慌,敬龙兄弟现在没死,应该是不要紧了!我方才惊奇者,正是为此。”微一沉吟,继续讲道:“那狂兽丹十分霸道,强行增人力气,让人的体力在短时间内一股脑全用出来。半兽族人,体质异常强健,而且精力旺盛,恢复能力极快,所以抵受得住,吃了狂兽丹发狂之后,不过是虚脱无力而已,休息个一、两天便不要紧,并不会死;但别族之人却没有这样好的体质了,哪能顶受得住?吃了半兽丹,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体力耗尽,脱力而死!既然吃了会死,又有谁敢吃?所以这狂兽丹只有半兽族人才有,别族之人,却不使用了!”

    陈敬龙点头叹道:“原来如此!难怪我拿丹时,那个女人说‘异族人,不能吃’……”说到这里,猛然想起,急叫道:“啊哟,只顾说话,我却忘了:那边矮树林里有三个古利部人,两伤一死;你们快去瞧瞧,救那两人!”

    范三爷微一错愕,忙命六子带人去救;然后又问陈敬龙:“敬龙兄弟,你究竟有什么奇特本领,能吃狂兽丹而不死?难道你身体比半兽族人还要强健么?”

    陈敬龙略一寻思,已经明白:“精灵智者说过,易筋经可使人体质变强,脱胎换骨。我吃狂兽丹而不死,定是体质经易筋经改变,强健程度已不在半兽族人之下了!”又想:“要解释易筋经之事,着实麻烦的紧;况且不能提及精灵智者,哪能说得清楚?倒不如干脆不说的好!”当即随口应付道:“究竟为什么不死,我也不很明白;或许我天生体质特殊,也说不定。”

    商容儿笑道:“管它什么原因,只要不死就行了,何必深究?龙哥哥,既然你吃狂兽丹也不要紧,不妨多向半兽族人讨几颗放在身边;以后跟人打架时,便吃上一颗,本领大增,岂不是好?”

    范三爷忙道:“万万不行!狂兽丹缺点极大,可不能轻易便吃!吃过狂兽丹,开始一段时间,力量虽增,神志倒还清醒,叫做半兽化;等到体力将尽时,却是神志不清,只知打斗,跟发了凶性的野兽全没区别,便叫做狂兽化了。狂兽化时,只知硬拼,全不知道闪躲、逃避,那怎么行?若与武技高超的江湖人打斗,岂不死路一条?况且,狂兽丹效力一过,人便虚脱无力,好久不能动弹,若这期间再遇凶险,可就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便是半兽族人,不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也断不敢轻易使用狂兽丹的!”

    陈敬龙点头叹道:“不错。方才我发狂大笑,自己却不知道,便是神智不很清醒了。人在不清醒时,万一做出什么错事,岂不糟糕?所以这半兽丹么,不妨向半兽族人讨几颗放在身边;但不到万不得以时,还是不吃的好!”

    商容儿觉他说的有理,便也不再多言。

    过不多久,六子带领几名脚夫,已将那三名半兽族人抬来。

    到了陈敬龙身边,六子笑道:“师伯没看清楚;这三个都是活人,哪有死的?”

    脚夫将那三人放下躺好;陈敬龙定睛看去,见那男子虽然不动,但眼睛瞪的滚圆,满脸惊愕之色,正愣愣望着自己;微一寻思,恍然笑道:“啊,他是虚脱无力,所以倒地不动,却不是死了!哈哈,我先前不知吃了狂兽丹会这样,哪能料想得到?”

    范三爷仔细看看那男子面孔,喜道:“原来是迪蒙!哈,这可是老熟人了!”

    那男子看向范三爷,微微苦笑,有气无力说道:“范三商人,老朋友,你好!迪蒙打不过魔猿,很狼狈,让你笑话了!”随即又将眼光转回陈敬龙脸上,愣愣看着,喃喃问道:“你是……神的使者?”

    这“神的使者”四字,陈敬龙从艾得乔人口里已听的不少,可万没料到又会从这古利部人口中吐出;一时错愕不解,茫然不知所对。

    范三爷忙向陈敬龙解释道:“古利部敬奉勇力之神;你能打倒魔猿,勇力之强,非常人所及,所以他以为你是勇力之神派来的使者。”又转向迪蒙解释道:“他是我的朋友,是轩辕族的好汉,是人,不是神的使者!”

    迪蒙不信道:“不,人打不倒魔猿,没有那么大本领;他打倒魔猿,有神赐的力量,是神的使者!”

    陈敬龙笑道:“我哪来神赐的力量?能打倒魔猿,多亏了你们半兽族的狂兽丹,倒是真的!”

    迪蒙更是不信,急道:“你不是半兽族人,吃狂兽丹,不死,是神保护你!吃过狂兽丹,我没有力气,不能动,你能坐起来,有力气,是神赐的力气。我敬奉神灵,很真诚,伟大的勇力之神感动,见我快要死了,指引……指引你来搭救我。你是神的使……使者,错不了,不用瞒我;迪蒙……不蠢,看得出来,你……你瞒不住我……”

    他本就虚脱无力,此时焦急之下,一连串说出许多话来,更是筋疲力尽,喘息不已;渐渐语音断续,说不连贯。

    陈敬龙见他异常固执,却又十分天真,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叹道:“好了,好了,不要说了!你怎样认为,都随你便;你没有力气,不要说太多话,歇一歇吧!”想了一想,又道:“雨梦,他先前呕血来着,你给瞧瞧,看他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雨梦答应一声,去迪蒙身上轻按检查。

    迪蒙见陈敬龙随口应付自己,不由更急,正想张口再说,却被雨梦在肋下一按,痛的咬牙吸气,直翻白眼,哪还说得出来?

    范三爷见他安静下来,便凑到陈敬龙耳边,低声介绍道:“这迪蒙身份大非寻常!他是古利部前任酋长之子;前任酋长为救护族人而战死,族人对他极为敬重,推爱之下,便也对这迪蒙异常关爱重视!你这次救他一命,古利部人必定对你感激不尽;以后你们在半兽族落脚,若遇到什么难事时,古利部人定会全力相助!”

    陈敬龙笑道:“我救他,可不是为图报答!”微一沉吟,又道:“此人为救族人,不惜性命,重情重义,十分可敬;以后很可以做个朋友,多来往来往!他多大年纪?”

    原来那半兽族人个个黑漆漆的,除非脸上长了皱纹,才能看出是老年人,没长皱纹的,却分不清是中年还是青年,看不出多大年纪;所以陈敬龙才有此一问。

    范三爷应道:“半兽族人,以十四岁为成年。他三年前行过成年礼,现在应是十七岁!”

    陈敬龙大是错愕,愣愣打量迪蒙半晌,却怎么也看不出,这个几乎比自己高出一半的巨汉,竟会比自己还要年轻。

二百一十五节、古利部落

    过不多久,雨梦已检查清楚:迪蒙受巨力震荡,双臂臂骨尽裂,肋骨折断大半,肝、脾皆有破损,伤势异常严重;全仗体质强健,才没有死掉,但其日后是否能够康复,还要看内伤变化而定,眼前却下不得结论。

    陈敬龙听说迪蒙伤的这样厉害,颇觉担心,要雨梦尽力给他医治。

    雨梦叹道:“我随师父学习医术,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学多少东西?迪蒙伤势如何,我虽能看的明白,但究竟应该怎样去治,我可真不知道了;况且,眼前并无任何治疗内伤的药物在手,就算我懂得治疗之法,也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所能做的,只是给他接续断骨而已;至于内伤,并非我不肯尽力,实在是无法可想!”

    陈敬龙知她说的确是实情,无可奈何,唯有暗自叹息。

    雨梦又给那两名半兽女子检查。被陈敬龙打昏的女子,不曾受伤,给雨梦掬了一捧冷水淋在头上,便即醒来;虽因服用狂兽丹而虚脱无力,动弹不得,却无大碍;那名断腿女子,也无其它伤势,只须接上断骨,慢慢将养便可。

    吴旬指挥趟子手,砍来坚硬树枝,以韧草捆绑,扎成两付大担架;六子又安排脚夫,腾出两头牛来。

    众人忙活片刻,一切就绪。数名脚夫以担架分抬迪蒙与那断腿女子,陈敬龙与那无力女子分乘两牛;商队又再起行。

    古利部居处,是在谷南石壁下的一个天然石洞里;离迪蒙遇险的水潭,不过两里多地。

    商队到时,洞外正聚集着许多古利部人,都在向水潭方向张望,个个脸上带有紧张担忧之色;显然,他们方才已经听见水潭方向的吼叫声,知道有魔猿发狂,有族人遇险。

    见商队到来,众古利部人在一个须发皆白、头上插满鸟羽的老者带领下迎上。那老者轻轻搂抱范三爷,与他招呼寒暄,十分热情;紧接着看见躺在担架上的迪蒙,又是欣喜,又是惊奇,急抢上前,手扶担架大叫:“迪蒙没有死,好极了,好极了!可是,这怎么可能?魔猿怎么肯放过你?”

    不等迪蒙开口,那断腿女子抢道:“他受了伤,很重,没力气;让我来说……”当即将水潭遇险,得陈敬龙相救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众古利部人听说有人能将魔猿打的倒地不起,奄奄一息,均都惊诧咂舌,赞叹不已;再看向陈敬龙时,眼神都是又敬畏,又感激。

    那老者向陈敬龙连连道谢,又亲自领路,引商队进入石洞。

    石洞入口高只丈许,宽不过数尺,刚够半兽族人进出;入洞口行出数步,却豁然开朗,来到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当中;那岩洞足有数十丈方圆,平坦干爽,百余头六足牛聚在其中,丝毫不觉拥挤;洞顶高达十余丈,洞壁靠山谷一侧,有许多裂隙,透进风来,人在洞中,不觉气闷;岩洞四周,有许多天然通道,或宽或窄,绵延曲折,纵横交错;每一条通道两侧,又有许多岩洞,或大或小,大则十余丈方圆,小也有丈许面积,便如许多天然生成的居室一般,供古利部人居住;各处石壁上,都有人工凿出的凹槽,内放点燃的兽油灯以供照明,因此洞内虽不见阳光,却并不黑暗。

    陈敬龙见险恶魔兽谷中,竟有这样一个可避魔兽侵袭的天然洞府,供古利部人安居,不由深叹古利人受上天眷顾,福缘不浅。

    迪蒙等三名遇险者,由族人送回各自石室休息。雨梦随去,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将迪蒙折断的肋骨尽数接对明白,固定结实;迪蒙疼痛大减,连赞雨梦手段高明。那断腿女子伤势简单,早有族人将其断骨接续妥当,却不用劳烦雨梦。

    当晚古利部大摆宴席,款待轩辕朋友。

    席间,那白发老者坤卡酋长,提起陈敬龙仗义相救三名族人之事,感激不尽,不住口的道谢。

    初时,陈敬龙对坤卡酋长明知族人遇险,却不命人前去搭救一事,颇觉反感,对他不理不睬。

    后来六子看出蹊跷,悄悄向陈敬龙解释:这坤卡酋长沉稳冷静,向来不肯感情用事;他不派人去救迪蒙,正是理智之举,免得多丧送族人性命,却非他冷血寡情,不顾族人死活。

    陈敬龙听他说的有理,这才释然;与坤卡酋长交谈说笑起来。

    坤卡酋长得知陈敬龙要在半兽族境内落脚居住,便极力挽留他住在古利部;陈敬龙与商、雨二女都喜谷中景色,便即应允。

    第二天,范三爷与古利部交易,将所带大半货物,换成了几十麻袋魔兽毛皮;交易过后,范三爷便要告辞离开。

    此时陈敬龙体力已经恢复大半,行走无碍,但两手重伤,不能打斗,护送也无用处,因此便不随行。

    那六子要随师学艺,自然不能再跟范三爷走;主仆二人,依依不舍,洒泪而别。

    商、雨二女送商队出谷。陈敬龙担心她二人安危,坐立不安,便与六子立在洞外观望等候。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方见二女回来。

    商容儿一见陈敬龙,忙不迭地连比带划讲道:“我们送走商队,回来时稍绕一点路,去水潭边看了一眼。你猜怎么着?昨天被你打伤的那只魔猿,居然没有死,正坐在那里喘息呢!”

    陈敬龙昨天见魔猿奄奄一息的样子,只当它不久必死,此时听说不但没死,而且已经坐起身来,也觉惊奇,问道:“它伤势全都好了?”

    雨梦应道:“那倒没有。它看见我们,便想挣扎站起,可接连努力数次,也终究没站起来;可见它伤势虽非至命,但终究还是不轻,一夜之间并没能完全恢复!”

    陈敬龙点点头,叹道:“我那样发狂猛打,只怕连岩石也能击的碎了,居然仍未能伤其性命;这钢体魔猿身体之硬朗强健,着实可畏可怖!与这样厉害的魔兽同谷相处,实在令人提心吊胆,寝食难安……”说到这里,忽地心中微动,奇道:“范三爷说,魔猿只有发狂时才会伤人;可魔猿好端端地,为何会发狂?六子,你知道其中原故么?”

    六子道:“我也不知;等我去问问古利部人去!”说着奔回洞内;过不多久,又奔回来,说道:“古利部人说,他们猜测魔猿是吃了神仙花,才会发狂的;只是没有证据,不能断定……”

    陈敬龙愕道:“神仙花是什么东西?”

    六子解释道:“神仙花就是制作狂兽丹的主要原料,因人少量食用其茎、叶,会产生飘飘欲仙之感,所以得名;但若吃的多了,人便会发起狂来,力气大增,失去理智;半兽族人取其茎叶晒干,再配上几种其它植物,便制成狂兽丹了。这种花,咱们轩辕族是没有的,所以师伯没听说过。”

    陈敬龙沉吟道:“人吃了发狂的东西,想必野兽吃了也会发狂;古利部人这猜测极有道理,为什么又说没有证据,不能断定?”

    六子道:“神仙花多长在平原、山地;这山谷之中,并没见到有神仙花生长,所以说没有证据……”

    商容儿抢道:“或许这谷中有个古利部人不知道,钢体魔猿却知道的去处,长有神仙花呢!”

    六子道:“古利部人也是如此猜测。他们也曾派人跟踪魔猿,想要寻到那个去处,可钢体魔猿奔走极快,常人跟不上它,所以每次都跟丢了,始终也找不到那个地方。”

    陈敬龙寻思片刻,喜道:“现在机会来了!昨天被我打伤的魔猿,现在已经坐起身来,想必过不多久,它伤势再好一些,便可以起身行走了;但它终究伤势未愈,定然行走不快。咱们跟住它,看它去往哪里;若真有那生长神仙花的地方,或许便能寻到!到时咱们将神仙花尽数铲除,魔猿再无神仙花可吃,便不会再发狂伤人,岂不是好?”

    商、雨二人对视一眼,都缓缓点头。

    六子迟疑问道:“要不要去跟坤卡酋长讲一声,让他多派些人来帮忙?”

    陈敬龙笑道:“只是跟踪魔猿而已,又不是要打架拼命,人多有什么用处?不必惊动他了!咱们这便走吧,可别赶不及,让魔猿提前走了!”

    当下四人急奔潭边而去。

    离水潭尚有数十丈远,便望见那魔猿坐在潭边,躬背垂头,一副疲劳虚弱的样子。

    四人不再走近,隐在乱草丛中,静静观望。

    过了许久,那魔猿始终不动。

    四人正等的焦躁,忽听有说话声音,慢慢接近;却是两名古利部女子,在一名男子陪同下来潭边取水。

    那魔猿听见人声,转头望去;跟着将两拳撑在地上,奋力挺身,慢慢立起后腿。

    此时要取水的三名古利部人也看见了魔猿;齐齐惊叫,转身便逃。

    魔猿静立片刻,看着三人跑远,又垂头喘息一会儿,再俯身去潭中喝了几口水,这才慢慢往东行去。

    它虽是四肢着地,却仍是站立不稳,左摇右晃;每走几步,便要停下喘息片刻;行进异常缓慢。

    陈敬龙四人等它行出里许,方才缓步跟住;此时离的既远,便是行走时略发出些微声响,也不用担心会被魔猿发现;而那魔猿无精打采,只顾前行,也不回头观望;四人跟踪毫不费力。

    走着走着,陈敬龙忽觉奇怪,轻声问六子道:“咱们走这许久,怎地一直没遇到魔兽攻击?”

    六子轻笑应道:“魔猿发狂时,见活物便杀,谷中野兽早对它们怕的狠了!有这样一头大魔猿走在前面,别的魔兽望见,逃命犹恐不及,哪还顾得上来攻击咱们?”

    陈、雨、商三人恍然大悟;不再费心提防魔兽,跟踪更是轻松。

二百一十六节、石滩深坑

    那魔猿走了一气,血筋活动开来,精神稍旺健一些;脚步逐渐稳当,也不用再停下休息;行进速度加快不少。

    到黄昏时,离古利部居地已有五、六十里路程。

    陈敬龙四人不知要走到何时方止,正觉焦急,却见前方景物有变,再无树木,视野开阔;东北方向,是一片看不着边际的乱石滩,寸草不生;东南方向,却是广阔草地,绿草齐膝,地势平坦。

    那魔猿脚步不停,不往平坦草地去,却折向东北,直直走入乱石滩中。

    陈敬龙四人都觉纳闷,均想:“草地平坦好走,石滩坎坷难行;这魔猿虽然是兽,可也不应傻到如此地步吧?难道它竟连好走难走都分辨不出?”

    正在四人诧异之时,却见那魔猿巨大身形忽地凭空消失,再看不见。

    四人大奇,相顾愕然。

    陈敬龙揉揉眼睛,又仔细向石滩上看了看,只见除了遍地石头之外,确实再无别物;不由奇道:“偌大个活物,怎能说不见就不见了?难道活见鬼了不成?”

    雨梦沉吟片刻,正色说道:“石滩有古怪;咱们过去看看,便知究竟,但在石滩行走时,须得小心一些!”陈、商、六子齐齐点头。

    四人慢慢走入石滩,缓抬腿,轻落步,小心翼翼前行;四双眼睛左顾右盼,留意观察周围情形。

    行出里许,已接近魔猿消失之处;只见前方地面霍然落下,竟有一个里许方圆的深坑。

    四人齐松口气,都觉好笑,均想:“魔猿跃入坑中,当然是猛地消失不见,又哪有什么古怪了?倒害的我们白白担心这半天!”

    四人凑到坑边,探头看去,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大坑约有六、七丈深,坑壁都是岩石,甚是陡峻;坑底却十分平坦,长满花草,红绿白紫,绚烂缤纷。

    此时,坑底一角,二十多头长满银色短毛的钢体魔猿聚在一处,当中一头魔猿挥臂摆掌,比划不停,隐约能听到它口中“唔唔”之声;显然,当中魔猿便是被陈敬龙打伤的那头,如今历险归来,正向同伴讲述历险经过。

    陈敬龙四人头皮发麻,不敢久看,从坑边慢慢退开;直退到石滩外,方才齐松口气。

    商容儿连打几个冷战,怵然叹道:“好险,好险!这么多魔猿;只要一头打上一拳,咱们四个便非得都变成肉饼不可!”说罢看向深坑方向,眼中尽是惊惧之色,口中兀自喃喃念叨:“……唔……四个肉饼……扁扁地……着实不妙!”

    陈敬龙抬臂擦去额上冷汗,道:“多亏咱们靠近时没发出声响;不然,被它们发现了,就算咱们每人有十条性命,可也得一股脑丢个干净!”

    六子轻声禀道:“师伯,坑底那些色彩鲜艳的花朵,便是神仙花!”

    陈敬龙微微一怔,喜道:“当真?”

    六子点头应道:“我看的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陈敬龙微一思索,庆幸道:“这定是不知何年何月,有谷外花种,或被风吹,或被鸟兽携来,落到这里,生长繁衍开来;也多亏得这些神仙花生在深坑里,花种散播不出,不然,这谷中到处生长,咱们可铲除不尽了!”

    六子应道:“师伯说的不错!现在咱们只要把坑中花草铲除,魔猿便再无神仙花可吃,以后也就不会再发狂伤人了!”

    商容儿皱眉沉吟道:“怎么铲除?坑中那许多魔猿,谁敢进去?”

    陈敬龙也无良策,苦思不语。雨梦劝道:“此处离魔猿群不远,着实危险,不可久留;咱们先离开这里,再慢慢想办法吧!”

    陈敬龙点头应道:“咱们回居处去,跟古利部人商量一下;集思广益,或许便会想出好办法来!这便走吧。”

    四人快步急行,循来时之路而回。

    等四人回到古利部所居山洞时,已是午夜时分。

    负责夜间守卫洞口的几名古利部人见四人归来,均极喜悦,纷纷向四人招呼,又去向坤卡酋长禀报。

    四人回陈敬龙所居石室稍歇片刻,坤卡酋长已匆匆赶来;一进石室,便埋怨道:“轩辕族的朋友们,你们去哪里了?你们不见了,我们着急,找很久,找不到,非常担心!这谷里太危险,有魔猿,你们不可以随便出去;你们救我们族人,是我们的朋友,如果你们出了意外,我们会很伤心……”

    陈敬龙见他气急败坏,确是真正担心自己四人安危,不由感动,登时觉得与这坤卡酋长亲近不少;忙让他坐下,解释道:“坤卡酋长,不要生气!我们出去,是有正事要办,而这件事情,正是跟魔猿有关!”

    坤卡酋长惊道:“魔猿?你们又撞到魔猿?……啊哟,我忘记告诉你们,水潭边那头魔猿,没有死,我们族人看见了,你们不要去水潭……”

    陈敬龙笑道:“水潭边的魔猿,已经走了,不在那里了,不用怕!我们外出,就是跟踪它去……”当下原原本本,将一路跟踪魔猿的经过讲述一遍,又将魔猿所居深坑的情状仔细描述给坤卡酋长听。

    待陈敬龙讲完,坤卡酋长恍然大悟,叹道:“难怪,难怪!乱石滩,光秃秃地,不长花草;谁能想到,会有深坑,会长神仙花?我们族人都绕着走,不进乱石滩,所以找不到!”叹罢微一沉吟,又喜道:“找到神仙花出处,好极了!我们铲除神仙花,不再受魔猿伤害,好极了!轩辕族朋友,你们对古利部的恩情,很大,非常大;古利部人,愿意用一切东西,报答你们……”

    陈敬龙急忙拦住他说话,笑道:“报答的事,不必再提!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铲除神仙花才是要紧!那坑中有许多魔猿,人不可入……”

    坤卡酋长问道:“魔猿,有没有守卫?……嗯,观察周围,看见人、兽接近,告诉同伴的守卫。”

    陈敬龙微微一愣,随即明白,笑道:“你是问有没有魔猿放哨,是么?那倒没有,不然,我们四个恐怕也回不来了!”

    六子接口笑道:“在这魔兽谷中,没有一种可以伤到钢体魔猿的野兽;那些魔猿并无可畏之物,又何须放哨提防?坤卡酋长,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坤卡酋长连连点头;思索片刻,笑道:“没有守卫,就好办!不进深坑,除掉神仙花,我有办法……”当下将自己想法细细说出。

    陈敬龙等四人听了,均觉可行,毫无异议。

    五人又将行事细节商量妥当,确定再无疏漏,方才散去,各自休息。

    第二日一大清早,坤卡酋长便招集族人,安排准备。古利部所有男子,外出寻找干柴干草,多多益善;所有女子,在洞外生火熬煮野兽油脂。

    古利部在洞中居住,全仗兽油灯照明;所储存备用的兽油着实不少。众古利女子在洞外燃起几个大火堆,每个火堆上,悬一大瓮;将凝结成块的兽油放入大瓮之中。等兽油融化烧开,便将干柴干草塞入瓮中;煮上一会儿,直到柴草被油浸的透了,方取出晾晒,再放新柴草入瓮浸煮……

    这一日,古利部洞外烟火不绝;到黄昏时分,已煮出万把斤兽油柴草。坤卡酋长命人将柴草分扎成五十大捆;又选出五十名身体强健、腿脚轻便的年青男子,随陈敬龙行事。

    夜幕初降,众人饱餐后,离洞而去。陈、雨、商三人当先领路,五十名古利青年各负一捆柴草跟随前行;那六子年少步小,奔走不快,便留在洞中,不跟随前去。

    半兽族人身强力大;那五十名古利青年虽各背二百余斤柴草,却全不当回事情,毫不影响行进速度。

    月近中天时,众人已到乱石滩边缘;众古利青年席地而坐,稍事休息;陈、商、雨三人悄悄去到深坑边缘,察看情形。

    深坑中,一片寂静;此时月亮当头,月光直射而下,钢体魔猿身上银毛反光,十分扎眼;只见坑底二十余头钢体魔猿分散各处,或仰天而躺,或伏地而卧,全不动弹,显是都已睡熟。

    三人看了片刻,见确无异状,这才放心;小心翼翼退出石滩,引众古利部青年进入。

    众古利青年深知此番行事,是生死攸关的勾当,稍有疏忽,惊起魔猿,后果将不堪设想,哪敢大意?个个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眼睛紧盯脚下,生怕踩翻石头,发出响声;随着陈、雨、商三人,慢慢挪去。

    直用了近半个时辰,方才挪到深坑边上。陈敬龙挥手示意,五十名青年又绕坑行去,分散停留,将深坑围住。

    每个青年寻到停脚位置,便轻轻将柴草捆拆开抱在怀中,以便投出时柴草分散,覆盖更广。

    等众人全都准备好,又花了小半个时辰。

    陈敬龙扫视众人,见再无不妥,便向商容儿点一点头。

    商容儿魔杖平伸,凝神以待。

    陈敬龙举起手臂,众古利部青年见了,一齐做好投抛准备。

    陈敬龙手臂猛落,大喝一声“抛!”

    喝声方出,众古利青年一齐扬臂;万把斤柴草飞散空中,向深坑里落下。

    与此同时,商容儿一声清叱,魔杖顶端霍地生出一个西瓜大小的火球,跟着“砰”一声轻响,大火球裂成百十个小火球,纵横飞射,织成一片火网,向前罩出。

    乱纷纷的柴草与乱纷纷的火球在空中交织相遇。那些柴草本就枯干,又都浸透了野兽油脂,遇火岂有不立即便着的道理?一时间,火光大亮,许多柴草带火坠向坑中。

    陈敬龙大叫:“大功告成,逃命啦!”拥着商、雨二人,转身便奔。众古利青年哄然而散,各自奔逃。

    深坑里传出魔猿惊吼声,此起彼落,接连不断。众人听了,更是把吃奶力气都使了出来,竭力飞奔。

    那深坑四壁陡峭,便是魔猿攀上,也需稍花些时间。

    等众魔猿冒烟突火,逃出坑来,所有人都已奔出乱石滩,隐入了树木茂密之处。

    万把斤浸透兽油的柴草燃烧起来,便是岩石也烤的酥了,何况花草?这一把火,将魔猿所居坑底化成一片焦土,所有神仙花尽成飞灰。自此夜起,魔兽谷中神仙花绝迹,古利部人再不受魔猿发狂之害,得以在谷中永世安居。

二百一十七节、万里捎书

    陈敬龙奔入草木茂密处,回头观望,只见深坑所在之处,火光冲天;乱石滩上,二十多头钢体魔猿乱奔乱蹿,望着火光惊吼嚎叫;知道这些魔猿毛不沾火,都已经逃出,所放这把大火,不曾葬送这二十余条性命,这才心中安稳。

    又行一会儿,离那石滩已远,不用担心魔猿追袭。三人停下脚步;雨梦张弓搭箭,直射天空。她箭上附着雷系魔法元素,紫光缭绕,在夜空中异常显眼。众古利部青年见了,知道陈敬龙三人位置,纷纷聚拢过来。

    过不多久,人已到齐,一个不缺。陈敬龙查点明白后,方率众而行,返回古利部居处。

    陈敬龙打倒魔猿,救古利部前酋长之子,显示出过人武勇,又寻到神仙花出处,为古利部除去大患,使古利部得以在魔兽谷中永世安居;古利人敬其武勇,感其恩德,从此对其衷心爱戴,与其相处十分融洽。

    火烧魔猿坑后的两日里,陈敬龙只在洞中休息,将养手伤;过的甚是平静。

    第三天,范三爷在吴旬等四名镖师陪同下,又来到古利部居处;与坤卡酋长相见之后,便来探望陈、雨、商、六子四人。

    陈敬龙见他五人到来,甚觉意外,奇道:“你们怎又回来了?”

    范三爷解释道:“前几日离去,商队是去谷南,与其它几个部落交易,可不是返程回轩辕族;如今交易已完,才是真正要回去了。本来回程都是绕谷而过,以免危险,但我有件要紧事情,一定得告诉你知道,所以才又入谷!”

    雨梦接口笑道:“陈哥哥,当日我与容儿妹妹护送商队,是从谷南道路出去,忘记告诉你了!”

    陈敬龙这才明白,忙问范三爷:“什么要紧事情,要劳您冒此大险,再入谷中通知于我?”

    范三爷道:“我去谷南平原,发现许多部落中瘟疫流行,已经死了不少人;担心你们不知,贸然去其它部落,传染到疾病,所以要通知你们知道!”

    陈敬龙笑道:“我手伤未愈,无自保能力,短时间内绝不会出谷乱走,三爷大可不必担心;再说,区区疾病小事,又有什么要紧,何须着意通知?”

    范三爷正色叮嘱道:“千万莫要小看这瘟疫!半兽族地区,本就天气热,多蚊虫,容易产生疾病;谷南平原,又是半兽族部落主要聚居之处,人口密集,一有瘟疫发生,传播极快,蔓延极广,良久不绝;而半兽族中,又无医无药,人一旦感染瘟疫,唯有等死。我就是担心你挂念艾得乔部盐源之事,着急出谷去塞特部,所以才一定要冒险入谷,亲口通知你这件事情。敬龙兄弟,这是关系生死的大事,儿戏不得,一定要听我一句:不到瘟疫止息时,千万不能去谷南平原,切记,切记!”

    陈敬龙见他关心自己安危,心意诚恳,不由感动,忙应道:“三爷放心,敬龙绝不轻易出谷!”微一沉吟,又问道:“三爷,这一场瘟疫,不知要何时方能止息?”

    范三爷沉吟道:“那可说不准。以前瘟疫发生,有时绵延月余,有时长达三、四个月,甚至半年以上犹未止息的时候,也是有的!”

    陈敬龙为难道:“半年?未免太久了些!我答应艾得乔人会尽快去塞特部,岂可言而无信?”

    范三爷笑道:“咱们送给艾得乔部的盐巴,也够他们将就用上半年了,便是半年之后再解决盐源之患,也无不可!”陈敬龙缓缓点头,心中却仍焦急。

    雨梦问道:“三爷,难道半兽族人就任由瘟疫肆虐,却不想办法解决吗?”

    范三爷苦笑道:“半兽族人不懂医药之术,轩辕族医者又没有肯到这蛮荒之地来的,能有什么好办法可想?半兽族人遇到瘟疫,唯一的办法,便是祭祀神灵,祈求神灵庇佑,除此之外,再无良策!”

    雨梦沉吟片刻,道:“三爷,我想求你帮忙,回到轩辕族时,派人帮我送一封信,不知可不可以?”

    范三爷笑道:“送一封信,又不是什么难事,何必客气?”

    雨梦喜道:“三爷稍等,我去讨要纸笔写信!”说着便要出室去寻古利部人。

    范三爷笑道:“半兽族人从不习文,哪来的纸笔?雨姑娘不必去讨了,我这里都有的。”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墨盒、纸笔递给雨梦。他交易时要记录账目,这些必须之物,自然是要随身携带的了。

    雨梦接了纸笔等物,自去一旁写信。

    这时又有古利部人拿着一柄双刃短斧来寻范三爷,请他将那短斧带回轩辕族,寻铁匠修理。

    那短斧长近四尺,斧柄粗如鹅卵,斧面宽如蒲扇,通体皆为铁铸,重量足有七、八十斤,正是迪蒙与魔猿相斗时所用那柄;当日迪蒙被魔猿震退,短斧脱手失落,后又被古利部人寻回,只是受大力冲震,斧柄扭曲,斧头偏转,已不堪再用。

    范三爷请镖师帮忙接了短斧,笑道:“这斧子是我收了迪蒙十张魔兽皮,请巧手铁匠为他专门打造的,自然也应该由我负责寻人修理。放心,下次我再来时,定将这斧子修好带来,还给迪蒙!”那古利部人道谢离开。

    范三爷又道:“这短斧之事,倒是提醒我了。敬龙兄弟,你钢刀已失,眼前并无兵刃可用;我看你力量过大,寻常兵刃也不堪你用,不如我去修理短斧时,一并请铁匠给你打把合用的兵刃吧。不知你喜用什么兵刃?要多重的份量才行?”

    陈敬龙喜道:“有劳三爷费心!”略一沉吟,道:“我虽会使用多种兵刃,但自入江湖以来,倒是用刀的时候较多,更熟练一些,便还是用刀吧。以我的力气,估计跟这短斧差不多重量的兵刃,也就可以了!”

    范三爷愁道:“七、八十斤,若是长戈大戟还差不多,单刀却哪有这样重的?敬龙兄弟,你这可给铁匠出个大难题了!”

    陈敬龙忙道:“粗笨并不要紧,样式难看也没关系;只是要沉厚结实,不易破损才好!您是知道的,那日我深陷狼群,钢刀却崩缺不堪使用,情形着实危险;对这兵刃不坚,临敌毁损之事,我可实在是怕的紧了!”

    范三爷点头应道:“我尽力而为,买最好的钢铁,寻最好的铁匠,为你打造就是!”陈敬龙连声道谢。

    众人又闲聊片刻,雨梦信已写好;折叠妥当,交给范三爷,道:“三爷,请你回到轩辕族后,立即派人去玄武城,将这封信交给姬神医……”

    范三爷愣道:“姬神医?你说的是,医术当世无双的那个姬神医?”

    雨梦笑道:“世上又有几个姬神医了?我说的当然是他老人家!”

    范三爷为难道:“那姬神医好大名头,身份大非寻常;我若派人前去求见,也不知他老人肯不肯赏脸接见……”

    陈敬龙接口笑道:“你没见过姬神医,不知他老人家性情为人。那老神医名头虽大,却毫无架子,任谁想要见他,都能见到的;更何况……”向雨梦一指,继续道:“她是姬神医的弟子;有她的书信在手,姬神医更是绝无不见之理!”

    范三爷愕道:“姬神医的弟子?”愣愣向雨梦看了半晌,拱手道:“原来雨姑娘不只是位神箭手,更是一位小神医;失敬,失敬!”

    雨梦羞的满脸通红,赧然叹道:“我哪是什么神医了?我所学太少,遇到病人,自己束手无策,只能向师傅求助,着实惭愧的紧!”微一停顿,正色说道:“这几天,迪蒙内伤并无丝毫好转,仍是不时呕血;如此拖延下去,便是铁人也经受不起,早晚气血枯竭而死……”

    陈敬龙惊道:“啊哟,迪蒙拼死相救族人,重情重义,是条好汉;咱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治而亡!雨梦,你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活……”

    雨梦嫣然笑道:“不要急!我明白你的心思,这可不是在尽力想办法救他么?”转向范三爷说道:“这封信里,我将迪蒙的伤情症状写的清清楚楚,我师傅看了,便可开方配药。半兽族瘟疫之事,我在信中也有提到,请他老人家帮忙。三爷,请你选个机灵能干、口舌便利的脚夫去送信,到时将半兽族人感染瘟疫后的症状详细说给我师傅知道;我师傅医术通神,了解情况后,必有应付之策。等你再来半兽族时,将我师傅所配药物带来,迪蒙便有救了;再将应付瘟疫之法告诉我,或许咱们便可挽救一些半兽族人的性命!”

    范三爷喜道:“这可真是好极了!雨姑娘放心,这件事我必派人办的妥妥当当,绝不有误!”

    陈敬龙迟疑道:“雨梦,三爷此去,往返极需时日;不知迪蒙能不能支撑到商队再来?”

    雨梦应道:“迪蒙年轻强健,应该可以支撑上半年左右;若是再久,可就不好说了!”

    范三爷正色道:“不用半年,我尽快买卖,四个月内,必定再来!”

    陈敬龙忙将火烧魔猿坑之事略一讲述,道:“若估计不错,以后魔猿应该不会发狂了;商队以后出入魔兽谷,不必再担心狂猿侵害!”

    吴旬喜道:“前一段时间,经陈少侠指点,我们这些镖师本领都大有长进;只要魔猿不来捣乱,其它魔兽我们完全应付得过!三爷,以后有我们保护,这魔兽谷你尽可以随意出入!”

    范三爷大喜,笑道:“既然如此,以后我必定常来,咱们有话不妨以后再说;早一刻带回姬神医消息,或许便能挽救许多人命,事不宜迟,我这便走了!敬龙兄弟,告辞!”

    陈敬龙知道事情紧急,便也不再挽留。

    商、雨、六子三人,陪同范三爷去谷南接了商队,穿谷而过,从谷北送出,方才回来。

二百一十八节、打通穴道

    范三爷走后,陈敬龙每日无所事事,便只管安心运功,恢复内力。

    不出三天,内力已经尽复,而运转之际,更远比从前顺畅、迅速;许多以前内力行经时,滞塞缓慢之处,都变的通畅无阻,可以进退随心、收发如意。

    内力能够恢复,已令陈敬龙安心不少,而内力运行时这一改变,则更是让他惊喜交集;但为何会发生如此改变,却着实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想不通,也只好抛开不想。

    他从与银玉相斗时一发双重力,而与魔猿相斗时,却可一发三重力一事察觉,能发出力道的层次数量,与内力深浅有关;内力越是雄厚,可发出的力道层数,便会越多。其实这道理,便如湖海波浪一般,大海中水量无穷,所以可供滔天巨浪一浪紧接一浪,连绵不绝;若是普通小湖,也如大海一般掀起巨浪,只怕一个浪头已带去大半湖水,哪还能有后继之力,再供起浪?

    想通这一节,陈敬龙便知道,等到自己内力足够深厚时,不难像洪断山一样,一击七重大力,层层叠叠,让人防不胜防、挡无可挡;到那时,自己便也可以与洪断山这样的绝顶高手比肩了。

    知道自己有潜力成为绝顶高手,着实令陈敬龙兴奋不已,修习起易筋经来,便也更加勤奋努力。

    他当然不会明白,内力运行之所以会发生如此改变,还是因吃过一颗狂兽丹的缘故。

    其实内力运行流畅、迅速与否,无非是看人经脉宽阔程度、是否有所阻塞;便如那管中流水,流量多少、顺畅程度,要视管子粗细、有无阻碍之物而定。

    经脉宽阔程度,先天生成,后天极难改变;而经脉之中,更是天生便有些狭窄闭塞之处,会对内力流通造成阻碍;这些地方,便是古武学当中所说的“穴道”了,也就是陈敬龙以往感觉内力流经滞塞缓慢之处。

    在内功盛行的远古武侠时代,了解内功修习方法的武者,都会在内力有了一定根基后,运内力将穴道一一强行冲开,消除阻塞,以使经脉通畅,达到修习内功事半功倍的效果。

    陈敬龙的易筋经是无意中学会的,他又哪懂得什么运功冲穴的道理了?所以他虽然修习内功时间不短,内力颇有根基,但各处穴道,仍是狭窄闭塞,对内力流通大有影响。若继续如此下去,内力越雄厚,越难从穴道处经过,内功修习进展会越来越慢,纵算穷进陈敬龙一生,最终也难达高手之境。

    在吃过狂兽丹之后,他内力也受了影响,狂奔疾涌,如脱缰野马一般,在全身经脉之中乱走乱蹿,无处不至;而那时陈敬龙气血翻腾,只想打斗,哪还知道约束控制内力游走?所以,那暴走的内力在经过穴道之处时,也都是强冲硬撞,猛涌而过;如此一来,原本狭窄处被急涌的内力生生挣开,变的宽阔,原本的闭塞处被内力强加疏通,再无阻碍;陈敬龙的各处穴道,便在无意之间全部打通了。(打通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是指冲破阻隔,将两条人体主脉连接起来,却并非打通穴道。精灵智者虽然多知,但对古武学内功却不很了解,所以她当初解释,是有所偏差的。以后陈敬龙自有际遇,打通任督二脉,成为绝世高手,但却并非现在。)

    若是修习的别种功法,内力这样狂走乱冲,人早就经脉碎裂,全身瘫痪了;但陈敬龙修习的易筋经,却是远古时佛门最高心法;那佛门讲究宽和慈悲,创出这易筋经的人物,更是位精通佛法、大慈大悲的有德高僧,所以这易筋经内力,自带一种温和之意,雄浑淳厚,却不似别样功法内力一般凌厉霸道;况且陈敬龙经易筋经改变体质,经脉韧性已远胜常人,所以他意外通穴时,经脉虽受内力狂冲,有所扩张,却不至断裂破碎。

    饶是如此,若凭正常人,在这样内力暴走,狂冲经脉,短时间内连开人体所有穴道的情况下,也早就痛死当场了;而当时陈敬龙却又正受狂兽丹麻痹,全身毫无痛感;所以,如此一桩大险事,竟让他于木然无觉、浑然不知之中平安度过。

    自此以后,陈敬龙内力流转如意,修习内功事半而功倍,苦修不辍之下,内力增长如飞,进境一日千里;只是当世已无详知内功奥妙之人,至于为何发生如此改变,却永远没人能为其解答了;与魔猿相斗一次,内力运行便发生重大变化一事,就此成为陈敬龙终生不解之谜。

    晨昏交错,转眼已过去两个多月时间。

    陈敬龙双手虽仍未痊愈,吃不得力,但也已活动自如,并无大碍。

    古利部人待四人甚厚,本愿无偿供给饮食,但雨梦不愿坐享其成,受人供养,坚持每日外出射猎,自取兽肉以饱四人口腹;射猎之余,又要烹煮食物、洗涮缝补,照顾四人生活,终日忙忙碌碌。

    商容儿起初也帮忙狩猎,可每一次都将猎物烧成焦炭,不堪食用;后雨梦无奈,只得禁止她随行帮忙,于是商容儿每日无所事事,只以教习魔法为名,强拉六子做伴,在谷中闲游乱逛,过的甚是逍遥。

    那六子学习本领之心十分迫切,得商容儿传授些基本魔法,一有闲暇,便苦练不休,进步异常迅速;只是沉迷修习魔法,陪商容儿玩耍时不免懈怠应付,常常惹得商容儿发火;动不动遭其痛打狂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陈敬龙逃亡路上,心情紧张,无暇它顾;如今安顿下来,自免不得又忧虑起血寇入侵之事,情绪低落,抑郁日增;心情既然不好,便容易动怒,见到商容儿贪玩胡闹、欺负徒弟,有时气不过,不免喝斥责怪;那商容儿是受他宠惯了的,哪把他的斥责当回事情?大多时候听了只当没听,依旧我行我素;有时被说的急了,反倒发起脾气,撒娇撒痴,与陈敬龙纠缠不休。

    陈敬龙有时被气的狠了,想给她些厉害尝尝,以戒其娇顽任性,但一来怕闹出大动静,惹古利部人笑话;二来有雨梦劝解阻拦,不好令其难堪;三来也确是对容儿爱恋太深,着实舍不得给她吃苦头;因此虽有其心,却一直不曾付之行动。

    闹了几次,商容儿不曾吃亏,仗着有雨梦守护,陈敬龙奈何自己不得,便越发娇纵起来;每日里上树下潭、东走西窜,玩的昏天黑地、忙碌不堪,逼的六子整日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迪蒙内伤始终不见好转,时常呕血,身体越来越虚弱;到得后来,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原本生龙活虎般的一条壮汉,竟成了缠绵病榻的废人,情形着实可怜。陈、雨二人常去探望,每次都唏嘘不已。

    这一日,吃过早饭后,陈敬龙在石室中修习一会儿易筋经,然后出洞透气。

    洞外草木芳菲,鸟声雎鸠,景象与陈敬龙初来时并无多大区别。

    陈敬龙静立看了半晌,暗道:“这半兽族境内天气炎热,无冰霜寒冷之扰,花草长年不凋,竟连四季也分不大清楚!”仔细盘算时日,又想:“我离开土城时,草木繁茂,正是晚夏时节;过这将近三个月,已入晚秋,轩辕境内应是天气转冷,花尽草黄了吧!嗯,勿用山气候寒冷,这时或已下雪,也说不定。我初离勿用山时,是夏尾秋初,想不到时光匆匆,转眼已过去一年多了!”

    想到这里,颇觉感慨;不由又想起:时光飞逝,人生苦短;自己受奸人迫害,身败名裂,背井离乡,隐匿于这偏远蛮荒之境虚度时日,空有一身本领、满腔报负,却丝毫不得施展;年华空逝,归期遥遥,不知何年何月方可重还故土,再展鸿图。一时间,满怀尽是自伤愤懑之情。

    正想的入神,忽听身后脚步轻响,一人缓缓走近;轻声说道:“陈哥哥,你的脏衣服已经洗好晾干,放在你室中,回头别忘记换过!”语音温柔如水,正是雨梦。

    陈敬龙回身望去,见雨梦背着弓箭,忙问:“你要去打猎么?”

    雨梦含笑点头,应道:“对呀!你今天想吃什么兽肉?昨天吃过獐肉了,今天我打四耳麂烤给你吃,好不好?”

    陈敬龙见她虽巧笑嫣然,但容颜微显憔悴,难掩疲惫之态,不由又是心酸,又是愧疚;叹道:“雨梦,这段时间,生活全靠你一人支撑,真是辛苦你了!以后打猎,我跟你一同去吧!”

    雨梦笑道:“你手伤未愈,怎能打猎?这些事情,我在精灵森林时早都做的惯了,不算什么,不用你帮忙!你只要好好将养手伤,莫要落下残疾,才是正经!”微一停顿,又问道:“陈哥哥,你又在着急重回轩辕,驱逐血寇之事么?”

    陈敬龙微愕,奇道:“你怎知道?”

    雨梦到他身前,伸手将他眉心轻轻拂平,叹道:“你每次皱着眉头,郁郁不乐的时候,便是想起那些大事了;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又怎会看不明白你的心思?陈哥哥,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快乐;看着你每天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很难过,你知道么?”

    陈敬龙摇头叹道:“若男与血寇周旋,随时可能丢了性命;楚楚寄人篱下,必定度日如年;她们都曾将性命交托与我,对我情义深重;我却不能在她们身边,保护、照顾她们,愧欠她们良多……唉,我如何能够快乐起来?”微一停顿,又郁愤叹道:“更何况,血寇肆虐,无数同胞处身水火;我堂堂轩辕男儿,年富力强,不去为民出力,解同胞倒悬之苦,却远走异域,苟且偷安,我……我又有何脸面快乐起来?”说到这里,越发抑郁;心上沉重如悬大石,竟坠的隐隐作痛。

    雨梦劝道:“陈哥哥,你这远走异域,是被迫无奈,并不是自己愿意的;可不能因此怪责自己!”

    陈敬龙微显激动,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幽幽说道:“虽然如此,可是……可是我终究难解心中羞愧!我只盼能早些回去,得以与血寇决战沙场;我只盼能早一些……再早一些……”

    雨梦沉吟半晌,长长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陈敬龙见她欲言又止,忙道:“雨梦,你可是有话想对我说么?”

    雨梦点一点头,随即又缓缓摇头,叹道:“话虽然有,但我知道你的性情;这些话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不说的好!”

    陈敬龙大觉好奇,追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心事,难道连我也不能告诉么?”

    雨梦抬起头来,展颜笑道:“没什么!我只想告诉你,在魔兽谷这段时间,我过的很是开心!”

    陈敬龙愕道:“你不是想多走些地方,增长见识么?困在这山谷之中,看不见世间繁华,又要每日操劳,辛苦的很,有什么可开心的?”

    雨梦摇头笑叹,缓缓说道:“我的开心,只有我自己懂得,你现在还不明白……唉,你是胸怀大志的慷慨好男儿,也许永远都不会懂得我这小女儿心思吧!”

    陈敬龙更觉好奇,正想再问,却见六子从不远处一丛矮树后转出,一瘸一拐慢慢走来。

    雨梦扬声笑问:“六子,又没能陪你师傅玩的高兴,吃她打了,是不是?”

二百一十九节、容儿糟糕

    六子走到二人身前,躬身施礼,苦笑道:“师伯、师姑,早安!回师姑的话:六子自己贪玩,从树上跌下来,扭伤了脚,跟我师傅并没有关系!”

    陈敬龙见他额上一片红肿,杖痕宛然,气道:“你还要替你师傅隐瞒么?你又不是喜欢胡闹的小孩子,怎会无故爬树?难道你额上这些杖痕,也是从树上跌下来撞的不成?好小子,你胆子大了,敢撒谎骗我了,是不是?”

    六子见瞒不过,只得嗫嚅回道:“六子不敢!六子这脚,确实是从树上跌下来扭伤的,没有撒谎!至于上树么,是……是我师傅听见树上有鸟,叫的好听,要我上去捉来给她……结果,六子太笨,捉不到鸟,自己却跌下来……”

    陈敬龙喝问:“额上所吃魔杖,又是怎么回事?”

    六子迟疑半晌,方垂头回道:“六子练魔法正练的起劲儿,本不肯上树,结果师傅生气了,就打了几杖……”

    陈敬龙气不可耐,怒道:“胡闹,胡闹!容儿越来越不成话了,岂有硬逼徒弟干这无聊之事的道理?六子若跌重了,断了腿,甚至伤了内腑,那还了得?不行,以前我太纵容她,这次可不能再不管了;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说着便要向六子来时方向走去。

    雨梦急忙拦阻,劝道:“陈哥哥,容儿只是天真贪玩,并无恶意,你别生她气!”六子也扯着陈敬龙衣袖,急道:“师伯,不能哄师傅开心,是六子不好,您别怪我师傅……”

    陈敬龙怒气冲冲,推开二人,喝道:“若是寻常玩耍,我也懒得理她;但这拿人命做儿戏,岂能容得?这次你们都不许替她说情……”话犹未完,却听稍远处树林里传出商容儿声音,气急败坏大叫道:“不要脸的恶贼,我跟你势不两立!不要逃,吃我一招……”随着她叫喊,又响起许多人的惊呼奔逃之声,其中还有一人大叫“救命!”

    陈敬龙微微一愣,随即气的脸色发青,浑身颤抖,喘息怒道:“好,好,闲逛无趣,居然开始拿人来玩耍了!难得跟古利部人相处这样融洽;若伤了人家,咱们可真有脸继续跟人做朋友,可真有脸继续在这里居住下去!好,好……”口中恨声不绝,快步往商容儿方向奔去。

    雨梦从没见他气的这样厉害过,一时茫然无措,不知该不该上前阻拦;六子拉扯她衣袖,急道:“不好,师伯要发脾气了!师姑,师伯最听你话,你快去劝劝,别让他责怪我师傅吧!”

    雨梦叹道:“你师伯最重朋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唉,容儿玩什么不好,何必偏要打人?这回恐怕连我也未必能护得住她……”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六子,急急向陈敬龙追去,口中兀自念叨着:“……偏要在陈哥哥最烦躁的这个当口惹祸……容儿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么?这次……这次可是真的要麻烦……”

    陈敬龙奔入林中,只见许多人分散站立,围成一个大圈,都在向圈内观望;这些人并非古利部人,却是轩辕族人。圈外稍远地方,立着许多六足牛。原来是范三爷商队又再到来。

    人圈当中,一人低头缩颈,手臂乱摆,袍袖飞舞,围着三株大树绕走奔逃,口里不住大叫“救命”;在他身后,商容儿乱舞魔杖,娇斥怒喝,紧追不舍。

    那奔逃之人叫声虽似惊慌,但奔走之际,丝毫不见紧迫狼狈,步履轻捷灵便,远非商容儿可比,显是未出全力奔逃,只不过是在戏耍商容儿罢了。

    陈敬龙见二人追逃情形,登时松了口气,心道:“此人本领远胜容儿;容儿绝追他不上,不至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不用担心!”跟着又觉惊奇:“从此人奔行之态来看,至少可算得上江湖一流好手;范三爷的商队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厉害人物了?”仔细看那人相貌,却因他低着头,又有飞舞袍袖遮掩,所以一时看不清楚。

    有脚夫看见陈敬龙到来,大声叫道:“好了,好了,陈少侠来了,这回有救了!”众人一齐扭头看来,纷纷跟他招呼。

    范三爷与吴旬并肩从人圈中走出,向陈敬龙拱手施礼;范三爷笑道:“敬龙兄弟,一别许久,你还好吗?”吴旬道:“陈少侠,别来无恙!”

    陈敬龙急忙还礼,喜道:“三爷,你往返好快!”又道:“吴大哥,远来辛苦!”刚招呼完,却见旁边一名老者凝望自己,含笑点头;微一错愕,喜道:“啊,姬神医,您老人家也来了!”那老者长发披肩,满脸笑容,正是雨梦的师傅姬神医。他那小药僮也跟着来了,就站在他的旁边。

    姬神医笑道:“客套话先不忙说,你先救救我这徒弟吧!”说着向圈中奔逃之人指去。范三爷也道:“对,对,救人要紧!商女侠魔法厉害,稍刮点边,便吃不消了,若当真击实,岂不要人命么?”说罢不住苦笑,连连摇头。

    陈敬龙暗奇:“除了雨梦,姬神医还有别的徒弟么?……啊,青龙城有一个,曾给我治过伤的;可是……他又怎会来到这里?”又听范三爷说话,更是一愣,忙仔细打量范三爷,只见他衣袖烧焦老大一块,手背上鼓着两个燎泡;再看吴旬,裤腿烧出个拳头大的窟窿,露出小腿,烤的通红;再看其他人,好几个衣糊裤焦,狼狈不堪的。

    陈敬龙惊道:“这是容儿伤的?”

    吴旬苦笑道:“商女侠莫名其妙,一见面连招呼也不跟我们打,便死命追打神医弟子;我们阻拦,却不小心被她魔法烧伤。幸好她手下留情,倒没放什么厉害招式,我们才不至于焦头烂额;不过,我们怕了她,可也不敢去救神医弟子了!”

    陈敬龙大怒,从众人中间挤过,跃到追逃两人旁边,冲商容儿喝道:“你又发什么疯?还不住手?”

    商容儿脚下不停,叫道:“龙哥哥,你别来跟我捣乱!今天我非把这混蛋打个半死不可!”

    那奔逃之人蹿到陈敬龙身后,笑道:“陈敬龙,这小丫头好生厉害,我可吃不消了!快拦住她,救我一救!”

    陈敬龙转头望向那人面孔,错愕不已,怔道:“原来是你!你怎会到这里来?”

    那人混身油渍,满口酒气;相貌异常英俊,神情中带着三分放荡,七分潇洒;正是精灵智者的第三个弟子,曾在轩辕族皇宫与陈敬龙并肩抗敌的云不回。

    不等云不回应声,商容儿已经大叫追来。云不回大笑叫道:“拦住她,拦住她!哈哈,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姓云的运气不好,撞上这个红粉冤家,今天只怕要呜呼哀哉,客死异乡……”口里胡言乱语着,脚步急退,已经隐于人群之中。

    陈敬龙张臂将商容儿拦住,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商容儿气昂昂地,斥道:“告诉你不要跟我捣乱,没听见么?我现在没空理你,等收拾了那个坏蛋,再跟你说话!”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弯腰,要从他腋下钻过。

    刚钻过一半,陈敬龙手臂垂落,刚好将她腰身圈住,向上一提,紧紧夹在肋间。商容儿双脚离地,用力挣扎,却哪能抵得过陈敬龙的力气?只挣的满脸通红,却依旧纹丝不动;直到此时,她犹不觉自己即将不妙,口中兀自大叫:“没廉耻的臭无赖、不要脸的大坏蛋,不要逃;让我追上,有你好看的;今天非打的你头肿如猪不可,让你尝尝本女侠的厉害……”恐吓之语,滚滚如潮,接连不断。

    这时雨梦与六子已经赶到。雨梦看见姬神医,不胜惊喜,大叫:“师傅,我好想你!”纵身扑进姬神医怀里;至于陈敬龙生不生气,商容儿会不会糟糕,此时却全都顾不得了。

    六子也扶住范三爷手臂,喜道:“老爷,您来了;我……我……小的一直很惦记您!”仰脸定定望着范三爷,眼中尽是喜悦依赖之情,早把商容儿即将遭殃之事忘在脑后。

    陈敬龙转头吩咐道:“雨梦,你快请大家入洞休息,代我好好招呼!六子,去请坤卡酋长帮忙,安排人手准备些早饭;商队这样早便到,一定是连夜赶路,还没吃早饭呢!”又向姬神医、范三爷等人点头致歉,道:“请诸位先入洞休息片刻,等敬龙将这小丫头安抚妥当,再来奉陪!礼数不周,诸位莫怪!”

    雨梦这时才想起商容儿之事,忙离开姬神医怀里,急道:“陈哥哥,你别生容儿的气……”陈敬龙挥手催道:“有话一会儿再说;商队远来,大家都辛苦的紧了,先请大家入洞休息才是正经!”

    雨梦正想再劝,云不回从人群里钻出来,笑道:“哈哈,师妹,辛苦这许多天,我是不要紧的,师傅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着实有些吃不消!你不快扶师傅去休息,还等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扯着雨梦,拥着姬神医,当先便行。雨梦奇道:“云大哥,你怎么也来了?你……你怎也称我师傅为师傅……”错愕之下,已被云不回拉着踉跄走远。

    六子望向陈敬龙,嗫嚅道:“师伯,我师傅……”陈敬龙皱眉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六子听他语气含怒,不敢再说。范三爷劝道:“敬龙兄弟,商姑娘只是玩闹稍有过火,并不是有意伤人;你劝劝她也就是了,可别……别闹的太过!”陈敬龙微一点头,道:“不劳三爷费心,敬龙自有分寸!”

    范三爷眼见他脸色僵硬,显是气的厉害,情知这次商容儿非吃苦头不可,但人家情侣之间的事情,外人确也不好多说;只得无奈叹气,引领商队随六子行去。

    众人从陈敬龙身边行过,见商容儿被夹在半空,兀自张牙舞爪,呼喝不休,强装出凶恶悍狠的模样,无不掩嘴窃笑。

    待众人都出了树林,再看不见,商容儿方停止喊叫,干笑道:“龙哥哥,你还不放我下来,要等到什么时候?嘻嘻,我很重的,你夹这许久,难道不累么?”她此时也察觉到陈敬龙神态有异,不似平常,知道他动了真怒,不免有些惊慌;是以赶紧摆出个玩笑态度,企图缓解陈敬龙怒意,免得自己吃了眼前亏。

二百二十节、痛揍一顿

    陈敬龙沉声问道:“我放你下来,你还要不要胡闹打人?”

    商容儿争辩道:“我哪有胡闹?我打人的时候,都是有道理的……”

    陈敬龙怒道:“住口!六子勤练魔法,有什么错?你为了捉鸟玩耍,打他逼他,也算有道理么?范三爷等人,一直对你我礼敬有加,又哪里得罪你了?你乱放魔法,烧伤他们,又有什么道理?那云不回曾在皇宫中救过我的性命,又助我对抗强敌,有大恩于我;你与他不认不识,一见面便大打出手,又有什么道理?你若只是贪玩,也还罢了,现在居然不顾义气情分,胡乱伤人,这还了得?若你所做这些事情传了出去,我……我还有脸面枉称‘侠义’,以后还有脸立足于江湖么?”

    商容儿颇不服气,反驳道:“那个不要脸的坏蛋,叫云不回么?我又不知道他对你有过什么恩情,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你的侠义名声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你现在只有恶名、骂名,又哪有什么侠义名声了?你身败名裂,连轩辕族都回不去,还谈什么立足于江湖?”

    商容儿性情浮躁,说话往往不加考虑,尤其是紧张时候,更是口无遮拦;所以当初在精林森林中时,才有她责怪陈敬龙喂她吃药一事;如今她见陈敬龙当真恼怒,情知要糟,紧张之下,只盼驳倒陈敬龙,使其不至难为自己,却哪曾细想:最后这两句话,正提起陈敬龙最最难过之事,以此来反驳他,无异于在他心头狠狠戳了一刀。

    陈敬龙听在耳中,脑袋“轰”的一声,热血直冲头顶;伤心、愤怒、委屈、羞愧,诸般情绪一股脑狂涌上心间;胸口憋闷难当,无处发泄;眼见商容儿被反夹在自己肋下,翘臀就在自己在身前,当即想也不想,挥掌打去。

    “啪”一声脆响,商容儿臀上吃了重重一巴掌,痛叫一声,愕然惊问:“你干什么?”她以前常殴打陈敬龙,却从没被陈敬龙真正打过;此时乍然挨揍,一时颇觉难以置信,脱口便问,竟没想到:屁股上痛的真真切切,他在干什么,已经明明白白,难道还用问么?

    陈敬龙并不答话,挥手又是一掌。

    商容儿再挨这一记,总算反应过来,情知眼前情形之不妙,简直无以复加;一时又羞又痛,又惧又慌,“哇”的一声哭起来;双足乱蹬,奋力挣扎,扯着脖子大叫:“梦姐姐,不好了……呜呜……快来救我……”

    陈敬龙听她呼叫雨梦,更是怒气勃发,不可抑制;一掌接一掌,打个不停,怒斥道:“你还好意思求雨梦搭救么?她照顾四人生活,每日操劳,你何尝帮她分担过半点?你除了闲逛玩耍、捣蛋惹祸,还会什么?她辛苦时,你便躲的远远,心安理得;到了自己吃苦头的时候,却又想起要雨梦来救你,你当她是你的奴婢丫环么?”他每说一句,便是一掌重重落在商容儿臀上;这许多话说完,已是打过十几掌了。

    商容儿挨了这通好打,已经痛的全身僵硬,再没力气挣扎;却仍不肯输嘴,边哭边反驳道:“你只知说我,自己却又什么时候帮过梦姐姐了?……呜呜……你手伤未愈,做不得事情,怎么打我又打的这样有力气?……呜呜呜呜……”

    陈敬龙打这一通,稍有发泄,心绪略为缓和;听她说话,微微一呆,这才觉得手骨剧痛,伤势似又反复;当即止手不打,喝道:“你若知道错了,以后肯听我话,我今天便饶了你!”

    商容儿痛哭叫道:“已经打过了,才说饶不饶……呜呜……还来的及么?……呜呜……你要我听话,打两下吓唬吓唬也就是了……呜呜……又何必打个不停?……呜呜呜呜……我又不是傻子,若早知当真挨打,自然不会淘气……呜呜……这又何必要你来费话?……呜呜呜呜……”

    她此时口气兀自强硬,似在指责陈敬龙,但从她话中意思来看,已分明是吃痛不过,服软讨饶了。

    陈敬龙见她到了如此狼狈地步,仍在强装体面,不肯直接认错,不由颇觉好笑,怒火登时大减。松开手臂,将商容儿丢落地下,喝道:“商队到来,我有正事要问范三爷,没空跟你胡扯;等闲暇时,我再跟你说话!今天你老老实实的,不许再为难六子,不许再跟云不回过不去;不然我还要打你屁股的,听见没有?”

    商容儿伏在地上,哭的涕泗横流;也不起身,只是大叫:“你对我不好了!……呜呜……以前我动手打你,你都不发脾气的,从来也不打我……呜呜……现在你打我,对我不好了!……呜呜……你嫌我没用,欺负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陈敬龙见她肩头抽动、浑体颤抖,模样十分凄楚委屈,不由爱怜之意顿生,想要将她扶起温柔抚慰一番,却又想:“不行!如今她吃了苦头,真正怕了,以后或能有所收敛;若这个时候去安抚,让她知道我对她极为爱怜,以后只怕要恃宠而娇,更加闹的无法无天,再也降服不住!”当即强硬起心肠,任她伏地而哭,不加理会,自顾往石洞方向走去。

    走出好远,犹能听到商容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叫:“……你不理我么?……呜呜……我才不……嗯……嗯嗯……不稀罕呢!……呜呜……以后你想理我时,我……嗯嗯……我也不要你理了……呜呜呜呜……”

    待陈敬龙回到洞中时,便有古利部人请他到坤卡酋长所居石室中去。

    姬神医、范三爷、云不回、吴旬四人,都在坤卡酋长室中,正围坐一处用餐,坤卡酋长、雨梦、六子在旁相陪。陈敬龙到了,与众人相见,自又有一番寒暄。

    寒暄过后,众人各自落座。陈敬龙问道:“姬神医,您老人家怎会到来?”姬神医笑道:“范三爷遣人捎去雨梦书信,请我开方配药;可医治病人,容不得半点马虎;我没有亲眼见到病人,只凭信中简单描述,又岂能贸然开方?更重要的,半兽族受瘟疫摧残,若不抑制疫情,真不知要死去多少人;人命无分贵贱,半兽族人性命,与轩辕族人一般无二;我身为医者,以治病救人为本,既知此事,若不尽些心力,以后还想睡得安稳么?想要抑制疫情,我也终需亲眼看见患者症状,才好想办法!”

    陈敬龙由衷赞道:“老人家为救人命,万里奔波,这片仁爱之心,敬龙佩服万分!”

    姬神医大笑道:“你以为拍拍马屁,我便不跟你算账了么?呵呵,你领着雨梦任意胡为,结果惹出祸来,以至洪大侠到我门上讨要说法,聒噪不休,吵得我头昏脑胀,这笔账该怎么算啊?”

    陈敬龙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洪断山认出雨梦是助自己逃出洪家之人,曾说要去跟姬神医讨个说法之事。

    雨梦娇声嗔道:“师傅,洪大侠跟您啰嗦,是因为我;您要算账,只跟我算好了,何必难为我陈哥哥?”

    姬神医哈哈大笑,道:“我又没说要把他怎样,你着什么急?就算是好朋友,可也用不着这么护着吧?小雨梦,你跟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雨梦脸上飞红,羞道:“什么怎么回事?您老人家年纪大了,说话糊里糊涂的,我才不跟您胡扯呢!我瞧瞧容儿妹妹去!”说着慌慌张张奔出石室。

    众人哄笑一番。陈敬龙见姬神医神色平和,并没有当真要跟自己算账的意思,这才放心;转问云不回:“云兄,你怎会拜神医为师的?”

    云不回含笑应道:“我们都是……嘿嘿,都是一样的人;我从雪师姐口中听说有这样一位前辈,自然要去拜望一下了;结果,听了师傅一番教导后,我被师傅一片仁爱之心打动,就此立下悬壶济世的志向,于是便拜师学艺……”

    他刚说到这里,姬神医气忿忿唾道:“我呸!亏你好意思说的这样理直气壮、冠冕堂皇!我来问你,这一个多月,你究竟学了多少医术?”

    云不回神色自若,摇头笑道:“丝毫没学!哈哈,惭愧,惭愧!”

    姬神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对陈敬龙讲道:“他哪有什么学习医术,悬壶济世之心?不过是因我家中有些好酒,被他发现,所以才寻个名目,赖在我家里罢了!我老眼昏花,初时没看出他的本意,糊里糊涂收他做了徒弟,结果……哼哼,他终日只在醉乡,如何学得医术?一个多月下来,连常见药材还认识不全,倒是把我所藏美酒喝了个点滴不剩!”

    众人听他这一说,不由一齐轻笑起来。那云不回懒懒而笑,毫无尴尬之色。

    陈敬龙笑了几声,问道:“云兄,你们出来游历,不是要四处走动的么?你在老神医家里久居,如何使得?”

    云不回干笑道:“我当然不会久居……呵呵,我把师傅家的藏酒喝完,便想偷偷溜走……”说到这里,见姬神医怒目瞪来,便将头转向一旁,装作没看见;继续道:“……却恰好范三爷的信使到了;我知道雨师妹随你逃亡到半兽族,便打消了偷溜的主意,跟随师傅前来,想瞧瞧雨师妹生活如何,顺便也游历游历,见识一下半兽族的景物人文!”

二百二十一节、江湖消息

    陈敬龙笑道:“半兽族酒水稀罕,可供不起云兄豪饮;云兄来这里游历,只怕这嗜酒性情要改一改了!”他知道半兽族酒水珍贵,族人对酒水都十分珍惜,若非祭祀神灵或有贵宾到来,轻易不肯动用;生怕云不回酒瘾发作时偷喝古利部藏酒,得罪了古利部人,因此着意提醒劝告。

    云不回哈哈大笑,摆手道:“陈兄弟不须担心;我早知半兽族酒水不多,所以来时特意请范三爷给我带了几十坛老酒,尽够我喝上三、五个月了!”说罢从怀里摸出个酒囊来,凑在口边,举头猛灌;连饮数口后,哈出酒气,闭目咂嘴,状极陶醉。

    范三爷笑道:“不错。这一回来,商队所带之物,姬神医的药材和云兄弟的酒坛占了大半,真正要用来交换的货物,只有小半而已。”

    方才陈敬龙遇见商队时,一心只在商容儿身上,并没留意牛背上都驼着些什么;此时得知云不回不缺酒喝,不至去偷古利部藏酒,这才放心;想了想,又问道:“云兄,上次无极城之战,多亏有你与令师兄、师姐三人相助;敬龙一直想当面道谢,却苦于没有机会。不知无极分别之后,令师兄、师姐,去往哪里了?”

    云不回擦去口边酒渍,笑道:“离开无极城后,那莽汉主张去白虎地区游历,雪师姐被他强拉了走;我不肯与他们同行,便分开了;至于他们现在究竟在哪,我也并不清楚。”

    陈敬龙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向范三爷问道:“三爷,你们怎会这样快便回来了?”

    范三爷笑道:“怎么这样快?哈,自然是因为交了好运,货物脱手的快了!上次我回去,刚到小城,恰好赶上朝廷派遣官员大批采买兽皮、香料;我那些货物,一股脑脱手个干净,丝毫不剩。省去卖货时间,自然便回来的快!”

    陈敬龙奇道:“朝廷采买兽皮、香料做什么?”

    范三爷含笑解释道:“听说是皇宫曾受乱党攻袭,焚毁了一些宫殿,重建之后,需要大量香料、兽皮布置。”

    陈敬龙这才明白,范三爷所说的“好运”,原来根源便来自当初和顺王爷之乱。

    他对这经商买卖之事并不关心,听过也就算了;寻思一下,正色问道:“三爷,你回去这一趟,可打听过江湖消息没有?江湖上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范三爷却不回答;脸上带着古怪笑容,斜睨陈敬龙半晌,方缓缓说道:“嘿,江湖上千万人欲杀之而后快的小魔头、朝廷全力通缉追拿的天字第一号反贼;敬龙兄弟,你口风当真够紧;我当初与你同行那许多时候,竟全不知你是如此大有来头的人物呢!”他能说出这些话来,显是已经打听过江湖消息,对陈敬龙冒充龙公子召开誓师大会、“入宫行刺”等事都有所耳闻。

    陈敬龙急道:“三爷,我是受奸人陷害,我……我不是坏人……”

    范三爷哈哈大笑,轻拍陈敬龙肩膀,道:“不要急!我若当真信了传言,把你当成坏人,又怎会与你称兄道弟?又怎会这样平平和和的跟你坐在一处说话?当初吴总镖头那样欺你,你不但饶他不杀,反倒以德报怨,教他武技;试问,天下可有肯以德报怨的坏人么?你一路护我行来,又不要半点报答;试问,如此毫无贪心之人,又怎么可能做出大恶事?敬龙兄弟是真正朴实正直、侠肝义胆的好汉子,这一点我绝不怀疑!”

    他话音刚落,吴旬接口道:“若说陈少侠是坏人,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肯信的!”

    陈敬龙见他二人对自己信之不移,不由大是感动,拱手正色道:“三爷、吴大哥,敬龙……敬龙能结识你们两位明辨事非的朋友,当真幸运的紧……”范、吴二人急忙还礼,连道:“言重!”

    范三爷沉吟片刻,又缓缓说道:“敬龙兄弟,你问我江湖消息;实不相瞒,近来江湖上最大的事情,莫过于追察你的下落了。如今江湖上大半门派帮会,都参于到此事当中,四处寻访打探有关你的消息;轩辕族各地,无处不至……”

    吴旬插言道:“三爷说的半点不错!自一个多月前开始,小城也陆续有江湖人到来,打听你的下落……”

    陈敬龙惊道:“什么?连这等偏荒之处,江湖人也不放过?”

    吴旬微一点头,笑道:“陈少侠无须担心。小城之中,认得你的人,除了我镖局这些,就只有你当日所宿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了。我手下这些人,知晓厉害,自然不会将你行踪说出去;至于那客栈掌柜和伙计,我也着意交待过,不许他们跟别人说曾见过你;嘿,我说的话,他们不敢不听;那些江湖人来小城寻访,定是毫无所获,白忙一场,不用在意!”

    吴旬所领这一干镖师,分明是小城中的地头蛇,当地人对其都极为畏惧;从当日客栈伙计告诫陈敬龙,说这些人“得罪不起”事上,可见一斑。那客栈掌柜与伙计若触怒吴旬,以后还想在小城生活么?因此对他的吩咐必定奉行,绝对不敢违拗。

    陈敬龙听吴旬说话,稍觉放心。

    范三爷又道:“敬龙兄弟,往半兽族来,一路艰险,江湖人盲目搜寻,未必能狠心吃这大苦头,往这里寻你;就算当真有人寻来,你有古利部相助,也不必怕他。你在这里居住,安全当可无虞;但话说回来,以目前轩辕江湖上的情形来看,你可也绝对不能回去;只好安下心,打定在古利部久居的主意吧!”

    陈敬龙默默点头,心中又泛起苦涩滋味。

    范三爷见他神情郁郁,想了想,笑道:“江湖上近期还发生了三件大事,虽不似搜寻你下落一样搅得整个江湖天翻地覆,可也都是影响不小,闹的沸沸扬扬。敬龙兄弟,你要不要听?”

    果然,他这话一说出口,陈敬龙登时精神一振,急急问道:“什么大事?”紧张关切之下,早将自身抑郁忘在脑后。

    范三爷略一沉吟,缓缓讲道:“这第一件大事,便是江湖耆宿商如海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陈敬龙愕道:“什么?商爷……商老爷子真的退出江湖了?……我……我原以为他只是一时气话,不会当真呢!”

    范三爷讲道:“我听说,那商老爷子是江湖大有身份的人物,他退隐一事,着实轰动,许多江湖中人都赶去观礼。商老爷子当众金盆洗手,宣布以后再不过问江湖事情……”说到这里,微一沉吟,问道:“敬龙兄弟,听你说话,想必是认得商老爷子的。那商姑娘与你同行,又正是姓商,不知……”

    陈敬龙忙道:“不错,她正是商老爷子的亲孙女。三爷,当着容儿面时,还请莫要提起此事,免得她难过!”口里叮嘱范三爷,心中寻思:“从商老爷子金盆洗手那一刻起,江湖上便算再没了‘冰破九天’这号人物。他一生不知历经多少艰险苦痛,方搏得偌大名头,可转眼之间,刀头舔血换来的声名尽化云烟,着实可惜!商老爷子如此抉择,都是因在誓师大会上生气所至;虽然此事我本没错,可……可终是有所牵连,难逃干系。”一时间,满怀尽是歉疚惋惜之情,颇为郁郁。

    范三爷见他神情,便转移话题,道:“商老爷子退隐之事,虽然轰动,但终究与旁人无干,江湖上议论一阵也就罢了;咱们也不必多说。至于其它两件事,可就牵涉极广,当真非同小可!其中一件,便是几个江湖上颇有身份的人物,重建长缨会,以土城为总舵,竖起义旗……”

    陈敬龙听到这里,不由喜不自胜,脱口叫道:“啊,若男当真与赤焰帮、祝家群侠联合起来了!”

    范三爷愣道:“什么?……若男是谁?”他这一问,显是只打听得新长缨会是由向个江湖上颇有身份的人物组建,但这几个人物究竟是谁,却不知道了。

    陈敬龙定定心神,忙道:“她是我的一个朋友。三爷,你莫理此事,快讲下去!”

    范三爷微一点头,不再多问,继续讲道:“新长缨会招兵买马、整造军备,极力扩充,只可惜,其财力有限的紧,发展甚是艰难。我听说,时常有江湖中人去土城捣乱,阻止长缨会重建;双方屡有冲突;两个多月下来,新长缨会实力未有太大发展,却结下了无数仇家,俨然已成江湖公敌、众矢之的!”他说到这里停下,沉吟片刻,又皱眉叹道:“老长缨会勇抗血寇,保境安民,深得百姓拥护。虽然我不知这新长缨会与老长缨会究竟有何关联,但既然袭用长缨会之名,必然也是打算跟血寇为难的了!我真不明白,江湖豪杰对这大义之举不支持也就罢了,又何必要去破坏?……这可真是太没道理!”说着缓缓摇头,满脸的不以为然。

    他以前并不关心江湖事情,如今虽受陈敬龙之托着意打听,但也只是听得一些肤浅消息而已,对于这些消息的起因、内幕,显然不知探听,并不了解。

二百二十二节、神木势弱

    陈敬龙心中明白:“在大部分江湖人眼里,组建这新长缨会不是为了对抗血寇,却是为了助我谋反;真正的侠义之士,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了。去土城捣乱的人,必定都是有些忠义之心的血性汉子,只是不明真相,所以做出错事,却不是他们有心作恶。他们与若男等人冲突,无论哪一方受挫,都是轩辕江湖的损失!”想到这里,急急问道:“三爷,江湖豪杰与长缨会冲突,双方动过手没有,有没有伤亡?”

    范三爷皱眉应道:“江湖人冲突,动手自是免不了的。不过,听说因有一个洪大侠在中间极力维持,双方都有所克制,冲突中虽数次有人受伤,但总算没有闹出人命。可是……唉,照这样闹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依我来看,这新长缨会前景甚是不容乐观!”

    陈敬龙听说未出人命,心中稍安,暗道:“洪大侠受了蒙蔽,所以恨我,但想不到他居然不迁怒于若男等人,反倒从中调停,以免江湖喋血;如此深明大义,才真不愧个‘侠’字!”对洪断山的敬佩,不由又增几分。跟着听范三爷说出“前景不容乐观”的话来,担心齐若男等人安危,大是忧虑。

    范三爷见他神色郁闷,便又转移话题,道:“我打听匆忙,对这新长缨会之事,所知甚少,再也没得说了。咱们还是说一说第三件大事吧。唉,这件事情,可就更加糟糕!近两个月来,号称天下第一大教的神木教……”陈敬龙一听“神木教”三字,心中剧震,忙收拾心情,凝神细听,只听他继续讲道:“……各地分坛纷纷有人退教,实力迅速减弱,虽还不至伤及筋骨,却已是大不如前……”

    陈敬龙愕道:“这是为何?”

    范三爷道:“有人说,是因为神木教主不守江湖规矩,曾经做过当众毁约的事情,大丢身份,以至有些教众不满,愤而退教;也有人说,是因为血寇入侵,一些分坛坛主请求教主率教抗敌保族,却被驳斥处罚,至使神木教主大失人心,教中忠勇之士纷纷退教。这两种说法,究竟哪一个才是对的,我并不知道,但神木教实力大减,却是众人皆知的事实,绝不会错!”

    陈敬龙胸中霍然一畅,大笑道:“这两种说法,应该都是不错的!哈哈,平日里弄虚作假,沽名钓誉,倒也不难,但真正到了必须表明态度的关头,还想糊弄应付,只怕就不很容易了!神木教主,哼,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虚伪的侠义面孔,还能支持多久!”

    范三爷神色不悦,斥道:“敬龙兄弟,怎么听到这样糟糕消息,你还能笑得起来?你这不是……这不是幸灾乐祸么?”

    陈敬龙含笑不答,反问道:“三爷,你说这消息糟糕,究竟糟糕在何处?”

    范三爷寻思片刻,应道:“神木教实力雄厚,若能抗击血寇,作用着实不可估量!虽然现在神木教主下不定决心,但他终究是轩辕族人,必定会以民族利益为重;依我看,早晚有一天他会想得明白,率领神木教抗击血寇。若神木教实力不断减弱下去,等到将来想要抗敌时,却没了力气,岂不是糟糕透顶?”

    陈敬龙摆手笑道:“三爷,你这想法是很好的,只可惜,神木教主永远也不会与血寇为敌。哼,他没有举教造反,相助血寇,已是很值得庆幸……”说到这里,忽地一愕,笑容尽敛,喃喃自语道:“他就算不好明助血寇,也大可以举兵相助青龙城主,怎会全无举动,置身事外呢?这可太没道理!”

    那范三爷极是精明,听陈敬龙说话,已有所觉,小心问道:“敬龙兄弟,你是说……神木教主,通敌卖国?”

    陈敬龙微一点头,正色道:“三爷,我之所以远逃异域,便是受神木教主迫害所至。他若是好人,不用问,我必定是个坏人了;你若当我是好人,便也不须怀疑:那神木教主林正阳,实是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卖国奸贼!”

    范三爷脸色大变,惊道:“敬龙兄弟,你的人品,我是毫不怀疑的,可是……神木教……神木教……啊哟,眼前轩辕族内有青龙叛乱,外有血寇入侵,处境已极窘迫,若再有神木教这一股庞大的江湖势力造起反来,那还了得?那可……那可大势去矣!”

    陈敬龙皱眉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我最最担心之事!可是,为什么林正阳到现在还不动手,这可让我想不通了!三爷,神木教真就没有什么大动作么?”

    范三爷摇头道:“江湖上近期所发生的大事,就只我说过的三件,再没有了。我当真不曾听说神木教有什么动作,莫说大的,便是小的也没听人提起过!”

    陈敬龙大是诧异,纳闷道:“林正阳不趁机造反,难道……他竟不是卖国贼么?这怎么可能?”

    他与范三爷说话这工夫,那云不回在旁并不插言,只是不住喝酒,已经喝的脸红眼直,醉了八分;此时听得陈敬龙疑惑自语,他却忽然直着嗓子叫起来:“陈兄弟,我出一道题来考考你,看你究竟聪不聪明!”

    陈敬龙正在思索正事,哪有心情理会醉汉胡闹?闻言胡乱应付道:“我本不聪明,那也不必考过才知。云兄出题,还是免了吧!”

    云不回连连摇头,扯着陈敬龙衣袖,含混不清地叫道:“不行。我远来不易;你却不理会我,着实不够朋友!今天我非要出题不可,你也非答不行!”

    陈敬龙见他醉的狠了,说服不得,只好无奈应允:“云兄若实在无聊,敬龙便陪你解解闷。云兄想出什么题,这便请说。”

    云不回哈的一声醉笑,拍拍陈敬龙肩膀,赞道:“嗯,这还差不多!陪我解闷,这才叫好朋友么!”说罢将酒囊往身前地上一放,指着叫道:“这个东西,好的很,我很喜欢,很喜欢,想抢来拿回家去,可是,不行……”

    陈敬龙无奈笑道:“这本就是云兄的东西,你想要,也不必抢夺……”

    云不回摆手打断道:“你不要多嘴,听我说!”向吴旬一指,道:“这个东西,他也喜欢,他要跟我抢……”吴旬急道:“云少侠,我可没想抢你酒囊!”云不回并不理他,又拍拍陈敬龙肩膀,继续说道:“你也想要,也想跟我抢……”又一指吴旬,直直望着陈敬龙,问道:“我们三个,都想要。他按捺不住,跟我动手,打起架来,呃……就算我们三个本领都差不多,很可以拼上一气好了。你该怎么办?是帮我,还是帮他?”

    陈敬龙笑道:“这算什么问题?我若想争这酒囊,自然谁也不帮,任你二人相斗;等你们打的没了力气,我再出手,轻易便可将酒囊夺来,岂不省事?”

    云不回哈哈大笑,拾起酒囊,凑在口边,连灌两口,赞道:“好主意,好主意!哈哈,陈兄弟,你当真聪明的紧!”

    陈敬龙哭笑不得,摇头叹道:“这便是你出的考题么?未免太过简单了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又有谁不懂?云兄,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

    云不回不理会他劝阻,乜斜的眼睛看他,呆呆笑道:“你说这道理谁都懂么?我可不信!呵呵,你们方才说什么林正阳,林正阳;那林正阳很了不起么?我看这道理,他便未必懂得!”

    陈敬龙笑道:“云兄说笑了!那林正阳统领天下第一大教,何等厉害?岂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说到这里,微微一愕,脑中如电光闪过,霍然醒悟,叫道:“不错!林正阳岂能不懂得这个道理?他……他是想任由轩辕朝廷与血族相斗,等拼的都没了力气,他再起事,坐收渔翁之利!”范三爷也拍腿叫道:“不错,不错!如此解释,神木教现在无所举动,便再合理不过了!”

    陈敬龙解开疑惑,胸中通透,大感痛快;谢道:“多谢云兄提点,一语惊醒……”话刚说到一半,却见那云不回眯眼垂头,上身微晃,竟似不胜酒力,醉的快要睡着一般。

    陈敬龙愣愣看着云不回,早将原来想说的后半句话忘个干净;心中只是纳闷:“他究竟是真醉假醉?他方才出题,是有意解我困惑,还是醉酒胡言,碰的巧了?”心里存了老大个疑问。

    范三爷寻思片刻,笑道:“无论怎样,神木教现在无所举动,没有为血寇出力,总是值得庆幸;至于将来么,哼,轩辕族实力雄厚,要打败血族,似乎也不用拼到筋疲力尽;神木教主想坐收渔翁之利,只怕也未必能够如意!”

    陈敬龙惊喜莫名,问道:“听三爷说话的意思,莫非朝廷对抗血寇,极有进展,并不吃力?”

    范三爷缓缓摇头,满脸郁愤,恨恨言道:“无极兵马与血寇对阵以来,战无不败,着实丢脸的紧!哼,若非有飞凤关这一道屏障,只怕现在连无极城也已经沦陷了!还谈什么‘极有进展,并不吃力’?”

二百二十三节、无能军兵

    陈敬龙惊愕问道:“战无不败?无极兵力与血寇兵力,不是差不许多么?怎会抵挡不住血寇的?那个飞凤关,又在哪里?”

    范三爷略一寻思,讲道:“无极兵马与血族军队初对阵时,双方兵力确是相差不多。可血寇初时进军只顾攻城掠地,快速推进,妄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我轩辕,后方防守不免薄弱,无暇巩固;结果,无极军及时集结迎战,大出血族军队意料,血族军原本计划被打乱,不敢再贸然挺进,只好停军不前,以待后援。如此一来,两军形成对峙局面,一耗几近两月。而在这期间,血族后防弊病便显现出来;朱雀沦陷区的百姓纷纷组起义军,明袭暗扰,搅得血族大军后方不得安宁;血族援军只顾对付朱雀义军,巩固后方防御,哪还有能力支援前线?结果,等来等去,血寇大军没等到半个援兵,反有近半兵力被调回去巩固后防,如此一来,无极兵力已是远胜过对峙之血寇兵力了!”他说到这里停下,略歇一歇。

    陈敬龙奇道:“既然兵力远胜对方,更应该获胜才是,怎会战无不败?”

    六子给范三爷端过碗水。范三爷喝了几口,润润嗓子,继续讲道:“无能军兵,就算再多,又有什么用处?那无极军马安逸已久,疏于操练,战力着实弱的可怜;而且,朱雀地区的军兵畏惧血寇已久,朱雀沦陷后,逃至无极的那些溃卒,将血寇吹嘘的如凶神恶煞一般可怕,甚至有人说,一个血寇便可打败一百个轩辕士兵;无极军兵听了谣言,不由也惧怕起来,不等交战,便先存了畏敌之心;更何况,军需匮乏,粮草短缺,士兵惶恐,军无战心。试问,以此无能、畏敌,又无战心的军兵御敌,又怎能不败?”

    陈敬龙奇道:“说无极兵马无能、畏敌,倒也合理;但若说军需匮乏、粮草短缺,可太讲不通!我轩辕族领土宽广,物产丰盈,怎会连军队都供给不起?”

    范三爷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轩辕族物产确是极丰,可无极地区物产,大多收入那些达官贵人、土豪乡绅的私囊,须朝廷出钱购买才行;可不会平白供给军队使用……”

    陈敬龙急道:“那就出钱买啊!”

    范三爷摇头叹道:“朝廷**,君主、官员,向来都只知享乐,挥霍无度;国库空虚已久,哪有购买能力?现在无极军全仗白虎、玄武两城支援粮草,但路途遥远,运输不易,难以保证所需;而无极所能供给的,实在微不足道;无极军将士,大多时候是吃不饱饭,饿着肚子的!”

    陈敬龙怒不可遏,愤然大叫:“购买军需粮草,供给军兵,便没有钱;购买香料、兽皮,装饰宫殿,便有钱了;是么?朝廷究竟分不分得出轻重缓急?”

    范三爷苦笑叹道:“轩辕君主和那些官员大臣,享乐总是放在第一位的,至于民族安危、百姓死活,向来不大在意,这又有什么稀奇?”

    陈敬龙气满胸间,呼呼急喘,一时却再无话说。

    范三爷微一沉吟,又叹了口气,道:“空发议论,于事无补,朝廷的是与不是,咱们也不必多说;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为抗敌保族尽些心力,才是正理!我这次来,并非为了经商,却是想在古利部换些干肉、干果,送去前线,稍补无极军粮之不足……”

    陈敬龙惊喜莫名,叫道:“哈,三爷,想不到你竟有如此爱国之心,了不起!你不着急经商赚钱了么?”

    范三爷笑道:“赚钱固然要紧,但总须分得清轻重缓急才是!倘若国家亡了,百姓纵然不死,也不免都沦为异族奴隶;就算有万贯家财,也只能尽数被异族人夺去,休想留得分毫!我范三确是爱财,但却看得明白:想要守住钱财,先须守住国家,否则便是痴人说梦!若说亡国之奴还能安享富贵,那可太没道理,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肯信的!”

    陈敬龙大笑赞道:“三爷,你果然精明,你这想法,再对不过!”吴旬在旁接口道:“三爷,听你这一说,我也有些明白了!以前我只想,住在这偏远之处,国家兴亡与我并无干系,我只管赚钱过好日子便是,现在才知,原来全不是这么回事!嗯,我明天便带领镖师,猎取野兽,晒制肉干,给前线军兵筹集粮食,为抗敌保族出一份力气!还有……以后我们护送三爷商队来半兽族换取食物,供给军队,绝不再收佣金!”

    范三爷喜道:“吴总镖头,你有这份心,真是再好不过!”想了想,又道:“咱们人手有限,打猎取肉,太过缓慢;这件事情,终还是要请古利部朋友帮忙才行!”转向坤卡酋长请求道:“酋长老朋友,范三近期内,不再换取兽皮,只换干肉、干果,可不可以?”

    坤卡笑道:“好的魔兽皮,不容易得到;兽肉、干果,很容易,非常容易;你要,我就安排族人努力打猎,很简单!不过,我们盐巴,足够;布匹,足够;你用这些东西换,不行!”

    范三爷愕道:“那要用什么来换?要铁器么?”

    坤卡看看云不回手里的酒囊,神色微显尴尬,迟疑问道:“轩辕族,酒多不多?可不可以带来,跟我们交换?”原来这半兽族人并非不喜饮酒,只是极少种粮,酒水珍贵,不舍得喝罢了;方才云不回不住饮酒,已把这坤卡酋长看的馋虫乱拱,眼红不已。

    范三爷迟疑道:“酒在轩辕族虽算不得稀罕东西,但酒坛易碎,长途运送极不方便;我们这一次带酒前来,处处多加小心,实是多花费了不少力气……”刚说到这里,却见那躬背垂头,似已睡熟的云不回直起腰身,睁开眼来,含混不清的嚷道:“不用再运酒来;这次带的酒,已经够我喝了!”

    范三爷苦笑解释道:“我要再运酒来,不是给云少侠喝,却是用来跟古利部交换食物的!”

    云不回醉眼朦胧,望向坤卡酋长,呆呆笑道:“要喝酒么?那又何必长途运来?我教你水果酿酒之法……呃,给我两个月……两个月……以后……永远有酒喝……”他口中念叨着,声音却越来越低,又慢慢垂下头去,似又睡着。

    坤卡酋长惊喜问道:“水果可以酿酒?你……你不许骗我!”

    那云不回木然不动,并不应声。

    陈敬龙想起曾在精灵族喝过的酒水,甘甜中微带水果香气,忙道:“水果酿造的酒,我曾在云兄家乡喝过,绝无虚假;他生性好酒,自然会学那酿酒之法;他说要教古利部朋友,不会是信口开河;坤卡酋长不必怀疑!”(水果酿酒之法,年久失传,到此世除精灵族外,其余种族都已不晓。这是为推动故事发展而制的硬性设定,读者朋友不必深究其合理性。)

    坤卡酋长听陈敬龙说话,这才信了,笑道:“水果,魔兽谷很多,用来酿酒,酒也很多,足够喝!好的很!范三商人,你带朋友来,教我们水果酿酒,古利部人感激你;你要干肉,我们帮你;是朋友帮助,不是经商,不用拿东西来换!”范三爷大喜,连忙道谢。

    陈敬龙见坤卡酋长应允帮忙,登时心中安稳,又问范三爷:“以三爷之见,若能吃饱肚子,无极兵马可有获胜希望?”

    范三爷苦笑摇头,叹道:“以无极军的能耐,打败血寇是干脆没指望的;不过,吃饱肚子,有了力气,总该能守得住飞凤关,不至让血寇长驱直入,攻占了无极城!”

    陈敬龙越发好奇,追问道:“那个飞凤关,究竟在哪里?”

    范三爷道:“在土城之南百余里处……”

    陈敬龙笑道:“三爷,你莫要欺我年轻,见识少!那土城我是去过的,也听人说过一些它周围的地理情形,却从没听说过土城之南,有个什么飞凤关!”

    范三爷笑道:“那飞凤关是最近建成,你身在半兽族,当然没听说过!”寻思一下,继续讲道:“我听人传说:无极军与血寇军对峙初期,便有位偏将向主帅进言,分析无极军弊端,主张勿与血寇正面交锋,须以准备防守为重;无极军主帅大怒,将那偏将斥责一顿,说他胆小怯战,不堪重用;于是将那偏将调到后方营地,负责看守粮草军需……”

    陈敬龙沉吟道:“那位偏将说的不无道理啊?以无能、畏敌之军应战,硬打硬碰,自然非败不可,倒不如在防守上多下工夫,以待与敌长期对峙,或能转败为胜!……嗯,当初莫邪也说过,血寇不利久战;那位偏将主张防守,是想与血寇长期对峙,倒正与莫邪所见不谋而合……”

    范三爷不知莫邪是谁,也不多问,只道:“是啊!若主帅肯听那偏将所言,无极军可也不至有后来的大败了!

    血寇大军为等援军,虚耗几近两月,那无极军主帅不敢主动攻敌,便也安安稳稳静等两月;百万大军无所事事,终日只是吃饭睡觉!你说,大战在即,却如此懈怠,连军兵都不操练,又怎能不输?便是我这不懂统军之人,也能看出,那无极军主帅分明是个不学无术的饭桶么!倒是那位被主帅斥责,调去后方看守粮草的偏将,终日忙的不行;带领部下,倚托两处山脉构建城墙,要建起一座绵延三十余里的城关,锁住直通无极的咽喉要道。

    本来么,他手下军兵不多,要建起城关御敌,是万万来不及的;幸好附近百姓担心无极军阻拦血寇不住,支持那偏将所为,纷纷赶出帮忙;结果,军民合力,真就在两个月里建起了城关,拦住了血族军北上的必经之路。

    后来,血寇大军等不到援军,只好孤军挺进,与无极军交战。无极军以多过敌人近倍的兵力应战,却每战必败,接连十余战,竟连一次小胜也没有过;最后一战,更是大败亏输,军兵折损近三十万,连主帅也被敌方悍将斩于乱军之中。

    大败之后,无极军溃卒拼命逃往后方,血寇前锋便衔尾追击,大有一往无前之势。我听人说,那血寇前锋不过二万人,居然将数十万无极溃卒赶的鸡飞狗跳、哭爹喊娘;哼,咱们轩辕族的脸面,在那一役中可算是丢的干干净净!”他说到这里停下,满脸尽是愤懑之色,呼呼急喘。

    (这几章讲述,似乎拖沓;但请读者朋友相信飞花;飞花绝不会描述无用之事,以凑字数;此处照应前事,又为后事伏笔,对后面一些大情节预作铺垫,实是不可不写。其重要性,读者朋友以后便知。)

二百二十四节、玉将扬威

    陈敬龙怒道:“朝廷怎能用个不懂统军之人担当主帅?这不是胡闹么?”

    范三爷喝口水润了嗓子,叹道:“我听人说,那主帅是当今皇帝的女婿,深得皇帝信任,所以被任命为无极军统帅,执掌重兵……”

    陈敬龙怒极大叫:“任人唯亲,岂能成事?有如此心胸狭窄、鼠目寸光的君主,我轩辕族怎能不弱?怎能不惹得异族虎视,屡屡欺凌?要想从根本上救我轩辕,终须先除了那昏君,换上个有魄力、有才干的君主才行!”

    范三爷叹道:“换不换君主,可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议论也是无用。敬龙兄弟,你还是平心静气,听我说下去吧!”

    陈敬龙微一凝神,忙道:“正是!无极军大败之后,怎么样了?”

    范三爷笑道:“这后面的事,可就很让人痛快了!无极军大败,血寇前锋紧随溃卒之后而进,寸步不落,显然有趁机直攻入无极腹地之意。幸好有那偏将建起的城关防护,才没让血寇前锋得逞;而那偏将,哈哈,可绝不是个胆小怯战之人,其刚勇强悍,当真令人惊叹;咱们轩辕族刚丢掉的脸面,居然又让他抢回来不少!哈哈——”

    陈敬龙焦急催道:“你不要只顾自己欢喜!究竟怎样,快讲清楚,让我也痛快痛快!”

    范三爷止住笑声,讲道:“无极溃卒涌入城关,那血寇前锋军衔尾而至,也跟着想要冲入,不料,却被那偏将带领二百亲兵,生生撞了出去!哈哈,以二百人,对战两万人,你说那偏将够不够强悍勇猛?”

    陈敬龙惊道:“以二百对两万,不是以卵击石么?那偏将可不是个疯子吧?”

    范三爷连连摇头,道:“当然不是!后来有百姓与那偏将手下军士交谈,方才得知,在出关血战之前,那偏将曾安排士卒,等他出关之后,便紧闭关门,严防死守,无论自己怎样,都不能开关相救,以免给敌人可趁之机冲入关中。原来,那偏将已是抱了必死之心的!他曾对士卒说:‘城关一破,血寇长驱直入,轩辕危矣;此关实乃万民安危之所系,万不能落入敌寇之手’……”

    陈敬龙听到“万民安危之所系”这一句,不由心身俱震,急急问道:“三爷,那偏将……可是复姓慕容?”

    范三爷愕道:“慕容?……我没听人说起过!那偏将经此一役,深得士卒敬佩爱戴;无极军提起他来,有的称其为‘玉将军’,有的称其为‘火凤凰’,可没有一个敢不恭敬,直呼其姓名的;所以,那偏将究竟姓甚名谁,外人便无从得知了!”

    陈敬龙愕道:“玉将军……火凤凰……”沉吟片刻,霍地醒悟,哈哈大笑,道:“人美如玉,统带兵马,是为‘玉将军’;人中之凤,又用火系斗气,是为‘火凤凰’;哈哈,原来当真是她!好,好,一心为民、忠勇刚正,血寇碰上此人,不大受挫折才真叫怪事!”

    范三爷愕道:“敬龙兄弟,莫非你认得那位‘玉将军’?听你说话,难道……他……那玉将军竟是个女人不成?”

    陈敬龙笑道:“认得,当然认得!那玉将军是女子不假,但其忠义刚烈,却胜寻常男子多矣!实不相瞒,同辈人中,能令敬龙衷心敬佩者,目前只此一人而已!”

    范三爷愣了半晌,咂舌赞叹道:“你的同辈人,想必很年轻了!……乖乖!一个年轻女子,竟能干出如此惊人的大事来,当真了不起!……厉害,厉害!”

    陈敬龙急追问道:“她究竟怎样与血寇对战的?啊哟……对抗百倍敌军,她……她可没有死吧?”

    范三爷笑道:“当然没有!若这样一位好将军战死,我还能笑得出来么?”回忆一下,继续讲道:“当日她带领亲兵,将血寇前锋军生生撞出关去,既解了溃卒被追之危,救了那数十万溃卒性命,又打破血寇趁势入关的企图,保住了那一道紧要防线;但她和那二百亲兵,却与血寇前锋军混战在一起,再退不回去了!她那二百亲兵,都是经她亲自选拔训练出来的,战力极强,可不能跟那些孱弱军兵相提并论;血寇前锋稳住阵角后,将玉将军等人团团围困起来,企图将之尽数格杀;不料,那玉将军极是悍勇,虽身处重围,面对百倍敌军,却殊无半点惧色;引领亲兵,大呼酣斗,纵横来去,一往无前;血寇直折损了两三千人,居然仍奈何玉将军不得……”

    陈敬龙想起受三千御林军围困时的窘迫情形,急道:“敌我相差太过悬殊;纵凭悍勇威风一时,但若冲不出重围,终是不妙……”

    范三爷笑道:“你别着急,听我说下去。二百人陷入二万敌军重围之中,想冲出去,谈何容易?不过,玉将军的所作所为,可当真激起了城关内那些溃卒的敌忾之心!你想,她若提前闭关,血寇自然是冲不进去的,又何须冒死硬拼?但敌我相接,若要把敌人尽数关在外面,不免就要连一部分无极溃卒也留在外面,没法全部放得入关。玉将军不肯早些闭门,自然是不忍心留下那些溃卒在外等死。她这举动,摆明是以自己之性命,去换那些溃卒之性命么!……咳,坦白说,以前我听人说起她外号,也曾疑心她是个女人,但真真是不敢相信如此大仁大勇之举,竟会是个女子做出来的……”

    陈敬龙叹道:“大仁大勇,说的不错!那玉将军侠骨仁心,犹胜须眉,堪称古今罕有的绝世奇女子。她做出这舍生取义之事,再正常不过!”心中暗自感叹:“她当日为救轩辕万民,拼死抢夺虎符,我早就见识过了!百姓是人,溃卒也是人;她能为百姓拼命,自然也能为溃卒拼命!只可惜,她上次拼命时,我能与她并肩作战;如今她拼命时,我却躲在偏荒之地苟且偷安!唉,慕容滨滨,我曾说要与你并肩携手,血战沙场,却不知何年何月,方可得偿所愿!”一时间,又升起无尽失落之感、自伤之情。

    范三爷不知他心思,自顾继续讲道:“玉将军所为,咱们听说的人都要感动,那亲眼见到的,自然更不用说了!人毕竟是有良心的;那些溃卒逃得性命,却见救命恩人身陷绝境、浴血苦战,又岂能无动于衷?哈,热血翻腾是一定免不了的,而血气一盛,自然刚勇顿生,平日的懦弱胆怯便都少了;也不知是谁带头,那些溃卒居然自动集结起来,冲开守关军兵阻拦,涌出关去,相助玉将军。虽然无极军无能,但数十万军士一涌而上,围杀两万血寇,二三十人打他一个,却总不至再打不过;结果呢,便是二万血寇被杀个一干二净,没一个能逃得性命,连血寇前锋军主将,也被玉将军一剑刺于马下,被乱军践踏成泥……”

    陈敬龙听他说的慷慨激昂,自伤之意顿减,心情也不由振奋起来;捶膝大叫道:“痛快,痛快!”

    范三爷抹去口角唾沫,笑道:“不要乱吵,痛快的还在后面呢!血寇大队军马赶到关下时,无极军早退入关内,关外只留下了两万血寇先锋军的尸体。血寇大军见到如此情景,不由又惊又怒,来不及准备妥当,便要攻城。可那玉将军是早有准备的;血寇军刚逼进城墙,城关上已箭如雨下;巨木、擂石、灰瓶等物,也乱纷纷直砸下去。血寇措手不及,登时被打的晕头转向,乱成一团,莫说攻城,便是连退避逃命,一时也找不准方向了。玉将军先前一战,亲兵已伤亡殆尽,自己也遍体鳞伤,血染征袍,可她勇气不减,仍坚持在城头指挥;有士卒认出那击杀主帅的血寇悍将就在城下,向她禀报;玉将军居然带伤孤身出关,趁血寇混乱之机,直杀入军中,将那悍将一剑刺死,枭了首绩,又复杀出乱军,回归关内。血寇大军受其威猛所慑,眼看其任意来去,居然不敢追击……”

    陈敬龙听到这里,热血沸腾,忍不住又捶膝大叫:“痛快,痛快!”

    范三爷笑道:“不错,真正痛快!哈哈,血寇两万前锋军尽灭,又在城下被乱箭射死五、六千人,更有两名将领,被斩于玉将军剑下;实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大挫折!经此一战,‘玉将军、火凤凰’声威大振,轩辕族中无人不知;那城关本是由她主持修建,而她又正是凭借此关,大挫敌军,扬名天下,所以轩辕族人谈论起来,都说那城关是凤凰展翅高飞之所,便公称那城关为‘飞凤关’了!后来血寇又数次进攻,都被无极军凭借飞凤关地势之利击退;直到如今,血寇大军仍滞塞关前,不得北上之路,却又无计可施!”

    陈敬龙点头笑道:“原来飞凤关之名是如此得来!”寻思一下,又问道:“玉将军立此大功,总该升任主帅之职了吧?”

    范三爷笑道:“眼下无极军中,无人能比玉将军功劳更大、更得将士拥护,这主帅之位么,实是非她莫属,毋庸置疑;眼下只等君主颂旨任命,她的主帅地位便算是名至实归了!”

    陈敬龙喜道:“无极军得此主帅,定能守住关隘,不让血寇再前进一步!对峙下去,血族早晚耗不起,不认输不行!”

    范三爷笑道:“正是。我先前说,打败血寇,未必要拼得我轩辕族筋疲力尽,便是为此了!或许,也不用耗上很久;等玄武军剿灭青龙叛军,挥师南下,与无极军合力,自可击败血寇;更何况,我轩辕族还有白虎一军未动,若三军联合出击,血寇更是不足为虑!”

    陈敬龙喜道:“听三爷意思,莫非玄武军与青龙叛军相争,极占上风?”

    范三爷含笑点头,道:“玄武城主统军有道,玄武军平日极重操演训练,战力颇强,远非无极军所能比较;青龙叛军虽也不弱,但跟玄武军比起来,终是差了一些;更何况,玄武城主亲赴军前指挥,玄武军气势如虹,青龙城主却不离青龙城,不去军中督战,青龙军士气便不如玄武军旺盛。二者有此差距,胜负自不难料。自交战以来,青龙军节节败退,现已退至离青龙城不足六百里处。照此情形看来,玄武军大获全胜,削平叛乱,指日可待!”

    陈敬龙大喜过望,笑道:“妙极!青龙一平,以玄武精兵对抗血寇,无极军从旁协助,兵力胜敌数倍,岂有不胜之理?血族败后,轩辕族实力未曾大减,林正阳不敢轻举妄动,轩辕族便安稳了!”他知道白虎军兵须得提防暗族,不能分神对抗血寇,因此并不提起。

    范三爷连连点头,微笑说道:“不错。玄武精兵战力极强,应该不在血寇之下,再有无极军相助,就算不动白虎兵马,似乎也能稳操胜券!”

    陈敬龙暗自掂掇:“既然朝廷军马可胜,便也用不着我强出头,去组建义军;既然不用组建义军,我又何必行走江湖?什么恶名、骂名、与林正阳的仇怨,也都不必放在心上;待日后风头过了,江湖人不再寻我,我便回去,寻到大哥,引他与洪大侠当面对质清楚,搞清楚事情真相,将他们的恩怨了结;然后,我了无牵挂,重回勿用山隐居,与容儿、雨梦、驼叔相伴,终日打猎、游玩,啸傲山林,快活有如神仙,岂不是好?”想到这里,心花怒放,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声未息,却见雨梦慌慌张张奔入室中,急急问道:“陈哥哥,你究竟把容儿怎么样了?”

    陈敬龙不曾多想,随口应道:“我气极打了她几巴掌,不要紧的。她还在哭么?由她哭去,不要理会!”话说出口,方才看清:雨梦满额汗水,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显是又惊又惧,心情异常紧张。

二百二十五节、容儿出走

    陈敬龙见雨梦神情有异,忙问:“你怎么了?”

    雨梦急道:“我没怎么,可是容儿……容儿……她不见了!”语音焦虑,已带哭腔。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陈敬龙脑中“嗡”的一声,立起身来,急问:“你说什么?”

    雨梦略定一定神,解释道:“我去树林里看过,容儿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我以为她回洞来了,到她石室中去找,她也不在;我寻看守洞口的古利部朋友打听,他们都没见容儿回来。我出洞呼唤,也不见她应声。她刚受过你斥责,必定沮丧,哪有心情远走游玩?她这……这可不是失踪了吗?”

    陈敬龙愕道:“容儿本领虽不很高,但应付寻常魔兽也足够用了;怎会无故失踪?”

    雨梦顿足急道:“你怎么这样迟钝?容儿当然不会让魔兽拖走;她是被你打了一顿,委屈不过,负气出走了,你还不明白么?她自幼便常常离家出走,,现在再走一回,又有什么稀奇?”

    陈敬龙脑中如电光闪过,猛然想起,慌道:“啊哟,她挨打后,曾哭叫说要回家;她……她可不是真的不辞而别,自己回轩辕族去了吧?”

    雨梦急的泪水只在眼里打转,催道:“以她不知轻重的性情,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万里迢迢,岂是她一个小姑娘孤身走得的;路上若有闪失,可如何是好?咱们快去追她回来,快走,快走!”

    她话音未落,陈敬龙已奔出石室。

    坤卡酋长忙道:“我召集族人,随你们去……”不等他说完,那似已沉醉睡熟的云不回却疾立起身,道:“不必了!我三人全力奔走,寻常人跟随不上!”一边说着,一边与雨梦并肩奔出,向陈敬龙追去。

    他此时脚步轻捷,身形稳健,却哪还有丝毫醉态?坤卡酋长与范三爷等人见了,无不诧异。

    陈、雨、云三人发足狂奔,出了山谷,向北直追;一路上不停呼唤,却始终听不到商容儿回应。

    三人担心商容儿安危,片刻不敢停留歇息;奔走到黄昏时分,已穿过山区,远远望见艾得乔部所在的草原。

    正行间,雨梦忽停步叫道:“陈哥哥,不要走了!”陈敬龙回头望去,见雨梦香汗淋漓,喘息不已,忙道:“你累了便歇一歇吧;我自己到前面找找看!”雨梦忙道:“我还支持得住;只是我感觉,咱们似乎寻错了方向,再走下去,也终究追不到容儿!”

    陈敬龙愕道:“什么?”云不回接口道:“我也觉得不大对头!咱们三人奔走不慢,若商姑娘当真往这个方向来了,应该早就被咱们追上才是;难不成她会比咱们跑的还快么?”

    陈敬龙听他说的有理,缓缓点头。雨梦喘息说道:“回轩辕族,须得穿过前面草原!我忽然想起,那草原上毒蛇无数;容儿怕蛇怕的要死,便是再借她两个胆子,也绝不敢独自在草原上行走。她又怎么可能回轩辕族去?”

    陈敬龙呆了半晌,沮丧叹道:“不错,她不可能往这个方向来!可是……可是,不回轩辕族,她又能去哪?不知她去向,又该如何寻找才好?”一时忧心如焚,却束手无策。

    云不回沉吟道:“既然不知去向,唯有四处搜寻;但半兽族领地这么大,仅凭咱们三个可搜不过来,依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古利部去,请古利部朋友帮忙为是!”

    陈敬龙恍然应道:“不错!快走,快走!”

    三人又再掉头返回。他三个全力奔走半日,都已经累的骨软筋疲,回程时再快跑不动;等到达魔兽谷时,天已微明。

    坤卡酋长、范三爷、吴旬等人,都正聚在洞口处等候;远远望见三人回来,坤卡酋长急忙叫道:“陈敬龙好汉,商容儿姑娘有消息,我召集族人询问,知道了……”

    三人精神都是一振,疾奔到洞前;陈敬龙问道:“有什么消息?可是知道容儿去向了么?”

    坤卡酋长拉过旁边一名古利部青年,道:“你来说!”

    那青年忙讲述道:“昨天上午,我去打猎,路上,看见商容儿姑娘,她哭,眼睛红红的,我走近看她,她发脾气,让我滚蛋……”

    坤卡酋长急道:“讲重要的;没用的,不要讲!”

    那青年答应一声,又道:“我走,她追上我,问去塞特部的走法……”

    陈敬龙愕道:“塞特部?她问这个做什么?”

    那青年憨憨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告诉她走法,她又让我滚蛋;我不敢多问,就滚蛋了!”

    范三爷道:“且不必深究商女侠要干什么,既然她问去塞特部的走法,八成便是往塞特部去了,快去追赶才是要紧!坤卡酋长已派族人去了,但那些古利部人就算找到商女侠,也未必能劝得她回来;敬龙兄弟,还是你亲自跑一趟才好!”

    陈敬龙顾不得多说,略一点头,转身便行。

    范三爷急叫:“且慢,你认得路么?”陈敬龙呆了一呆,停住脚步。吴旬上前说道:“我以前护送别的商队,曾去过塞特部。我来带路!”陈敬龙忙道:“有劳吴大哥,多谢!”

    范三爷又道:“半兽族境内野兽太多,外出需带上武器防身才好!敬龙兄弟,我给你带了柄刀,先前却忘记交给你了!”随着他说话,一名脚夫双手捧着一柄连鞘单刀,送到陈敬龙面前,又一名脚夫提着一筒狼牙长箭,递给雨梦。

    雨梦喜道:“啊,我箭支所剩无几,却又无处补充,这几天正发愁呢!想不到三爷这样有心,居然给我带了箭来,真是多谢了!”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背上箭筒解下,将新箭筒接过负好。

    范三爷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雨姑娘,我此行带了十几筒箭来,都是给你的,你以后不必再为缺箭发愁!”微一停顿,又道:“敬龙兄弟,我急于赶路,没时间多等,这把刀打造甚是匆忙,并不很好,你将就先用着,以后有机会,再寻巧匠给你重新打造合手的!”

    陈敬龙接过单刀,抽出鞘来凝神看时,只见寒光闪动,耀眼生花,显是通体皆为精钢打造;刀身比寻常单刀长出一尺,宽若手掌,背厚两指有余,沉甸甸甚是坠手;虽没有七、八十斤,却也至少三十多斤,比寻常厚背大环刀犹重许多;心中喜欢,忙道:“这把就很好,不必再打过了!多谢三爷费心!”

    那单刀刀鞘外,已带有背负使用的皮带。陈敬龙将单刀负在背上,整理妥当,正要告辞起行,却见六子持着一根火红魔杖,奔出洞来,叫道:“师伯,等等我,带我去寻师傅吧!”

    陈敬龙道:“你不许去;我们行走迅速,你追不上的;再说,沿途或会遇到野兽袭击,到时我们可没空照顾你!”

    六子央求道:“带我去吧!我学了这两个月魔法,魔力有些基础,不会走的很慢;有了我家老爷给的这根魔杖,遇到野兽时,我便能放魔法自保,也不用师伯费心照顾!”

    范三爷劝道:“敬龙兄弟,你就带上他吧。他担心师傅,一晚没睡,已经哭过好几次了,与其让他继续焦急坐等,倒不如让他也随着走一趟,出些力气!”

    陈敬龙微一寻思,便也不再多言,迈步向谷南走去。雨梦、云不回、吴旬、六子四人急忙跟上。

    魔兽谷以南,是广阔平原,多有野草矮树生长;野兽成群结队,奔驰往来,但大多是草食动物,与人无伤。许多部落在平原居住,错落分布,相互间隔十余里至数十里不等。

    五人出谷后,由吴旬领路而行;沿途经过几个部落,却见离各部落不远处,都有人在挖坑掩埋尸体。

    六子解释说:“掩埋的,必定是因瘟疫而死的病人。半兽族人因其它原故死亡,尸体都是在深夜下葬,以求死者灵魂永得宁静;只有感染瘟疫而死的,怕尸体停留传染别人,才会着紧掩埋,不分黑夜白天。”

    陈敬龙见各部落都有死人,方知半兽族疫情竟如此严重,不由暗暗吃惊;但此时姬神医已到,有了倚仗,不用害怕感染瘟疫,便只管奋力前行,无所顾忌。

    整整走了一日,直到月亮升起,方到达塞特部。

    那塞特部人口较多,居处占地足有十里方圆;居地外以粗木栅栏围护,甚是坚固;四面各有两扇大门,以供族人出入。

    五人到达北门时,却见大门紧闭,三十余名古利部人正聚在门外,乱叫乱嚷。这些人,正是先前坤卡酋长派来寻找商容儿的。

    陈敬龙上前喝止众人,询问吵嚷原因。一名古利部青年气愤愤说道:“塞特部人,不讲道理!我们问,有没有穿红衣服的轩辕族女人来过,他们不理睬,我们再问,他们就把门关起来,不许我们进入;还说再不滚蛋,就杀我们。古利部的勇士,会害怕死亡么?要打架,便来打,我们不怕;他们恐吓我们,我们不服气,要争论,于是吵嚷起来!”

    陈敬龙听说塞特部人如此蛮横无理,也觉意外,奇道:“古利部跟塞特部以前有恩怨么?”

    那青年气愤愤地回道:“恩怨?没有,以前没有。以前我们来换盐,他们都很客气;现在不换盐了,就不理我们。是他们不肯换盐,不是我们不肯来换,应该是我们生气才对;他们对我们不客气,不讲道理!”

    陈敬龙沉吟片刻,分开众人,去那坚木大门上拍了几掌,叫道:“有人么?我们来此,是要打听事情,并无恶意;请塞特部的朋友开门说话!”

    门内寂静无声,过了许久,方有一人应道:“你说话,跟我们不一样,你不是半兽族人,你是谁?”

    陈敬龙道:“我是轩辕族人,眼下在古利部居住……”

    不等他说完,门内那人叫道:“轩辕族人,不好,我们不喜欢!门不能开,你们快走!”

    陈敬龙无奈,只得退让一步,道:“不开门也可以。我只请问,有没有一个穿红裙的轩辕族少女来过?她是我的朋友,她走失了,我很着急,如果塞特部朋友能告知她的去向,我会非常感激,以后会报答你们!”

    门内那人怒道:“什么轩辕族少女,没有见过,从来没有!你们快走,离的远远的,再也不许来,不然我们就杀你们,听见没有?”

    他话音刚落,只见火光大亮;门两侧粗木围栏上方,现出许多半兽族大汉;每一条大汉都是一手高举火把,另一手斜举标枪,做势欲掷;而其所对目标,正是门外众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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