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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载飞花     净尘传说txt下载     净尘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八十七节、踢云乌骓

    陈敬龙听了楚楚似开导又似威吓、似撒娇又似埋怨的一番呢喃软语,不由心乱如麻,又被她在耳上一吻,更觉全身酸软、胸膛滚烫;脑子里晕晕乎乎,已全没了半点主意。

    楚楚见他呆立床前,眼中显出痴迷茫然之色,不由得意一笑;随即扯起绛纱被,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转身向里而卧,再不理他。

    陈敬龙见她如此,只好缓缓退出红绡帐,慢慢向外走去;心中满是流连不舍之情,一步三回头,实盼望楚楚能出言挽留,让自己再陪她说几句话;直到出了珠帘,仍不闻楚楚吭声,心中不由生起几许失落惆怅之意,可为何会生出如此情绪,却是连自己也不清楚。

    翌日,天刚微亮,陈敬龙便已起床;胡乱吃些点心,又唤侍女送来洗脸水,匆匆梳洗一番,便即走出挹翠轩;命一个小太监在前带路,去往白虎城主寝宫。

    刚走到半路,却见迎面行来一大群人,最先一个,正是随在白虎城主身边服侍的那位老太监。

    陈敬龙知是白虎城主行来,便立在路旁,驻足等候。不大工夫,众人已到跟前,亦皆停步。老太监回身挥手,众人忙分两侧退开,让出人群正中由两名小太监搀扶着的白虎城主。

    白虎城主看见陈敬龙,喜道:“你起的倒早好,好,不贪安逸,方是有作为者;老夫没有看错你”

    陈敬龙忙应道:“重任在肩,敬龙不敢安逸”定睛看时,只见白虎城主脸黄如蜡、气喘吁吁,双腿微颤,显是虚弱难支,全靠两太监搀扶,才勉强站稳;两颊凹陷,比两日之前,似又瘦了许多。

    陈敬龙不由吃惊,失声道:“王爷,您怎会这般模样?”白虎城主笑道:“老夫微恙,以至稍有清减,不碍事的”在小太监搀扶下缓步前行,命道:“陈敬龙,随在老夫身侧,老夫引你去接掌陈家营”

    陈敬龙随他行走,劝道:“王爷,我只听说你身体不适,却没想到竟病的如此厉害不如……只派个心腹之人引敬龙去军营便了,王爷莫要劳顿”

    白虎城主含笑言道:“区区副将任职,正常只需老夫下令便可,自有军中大将主持,本不用老夫亲自到场;但你此次任职,老夫却要亲自赶去主持;你可知是为了什么?”陈敬龙应道:“王爷欲显露亲近之意,以抬敬龙身份,使其余将官不敢轻视欺侮”

    白虎城主笑道:“既然明知,又何必劝阻老夫?”陈敬龙急道:“可是,王爷身体……”白虎城主正色道:“大事为重”陈敬龙不敢再言,只得默默随行。

    一行人出了城主府,门外早已备好车马。一个小太监牵了一匹黄鬃马,到陈敬龙身边,躬身将马缰递到他手里。

    那老太监欲扶白虎城主上车,白虎城主却驻足不动,沉声问道:“本王坐骑呢?”老太监躬身禀道:“王爷贵体有违,骑马不便,还是乘车稳妥……”白虎城主眉头皱起,冷道:“你是说,本王成了力难缚鸡的病汉,连马也骑不得了?”老太监慌忙跪倒,垂头颤声禀道:“老奴不敢老奴……老奴是为王爷着想啊”

    白虎城主寻思片刻,黯然叹道:“起来吧你想的很周到,本王确是无力骑马了”那老太监轻吁口气,趴在地上叩了个头,方慢慢站起。白虎城主命道:“将本王坐骑牵来”一名小太监恭声应是,匆忙奔去。那老太监面露诧异之色,张口欲劝,但眼见白虎城主神色肃然,微一踌躇,终又将口闭上,不敢再言。

    不一刻,那小太监牵着一匹黑马返回,单膝跪下,双手捧缰,承给白虎城主。白虎城主接过缰绳,望着那马仔细打量一番,点点头,将缰绳冲陈敬龙一递,沉声道:“这匹踢云乌骓,送给你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愕然。陈敬龙更是莫名其妙,愣愣问道:“什么?这马给我?”白虎城主沉声喝道:“本王口中,岂有戏言?还不接缰?”陈敬龙无暇多想,急舍了黄鬃马,抢上几步,将白虎城主手中缰绳接过。

    白虎城主正色嘱道:“这匹踢云乌骓,日行千里,跋山涉水,如履平地;你要好好待它,莫以常马视之”

    陈敬龙转头仔细打量,只见那马身高腿长,腰短背直,通体上下,黑亮如缎,并无一根杂毛,四蹄却是白色,欺霜胜雪;立在那里,昂首挺颈,精神抖擞,颇有傲视群马、唯我独尊之意。

    便是陈敬龙这不懂相马之人,一见此马神俊,也知非同凡品;忙辞道:“王爷,这样的好马,必是您心爱之物;敬龙愧无寸功,难当如此厚赐”白虎城主摆手叹道:“骏马赠烈士,理所应当让它随你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去吧,何苦屈身于奄奄病夫,不得奋蹄,误它一生?”言毕也不等陈敬龙应声,自抬步走向车旁;那老太监见了,忙抢上前,扶他上车。

    待白虎城主上车坐稳,其余人众便纷纷上马,陈敬龙也只得翻身骑上那踢云乌骓。白虎城主一声令下,几名侍卫在前开道;一行人沿街行去。

    自西门出城,行不数里,已望见前方远处并排立着十座营寨;营寨之间,稍有间隔,既不很远,又界限分明。

    队伍直奔北起第一座营寨行去。到了辕门外,车马停住,门内早迎出十余名顶盔贯甲的将官来。

    众人下了车马。那十余名将官上前向白虎城主施礼,齐声道:“恭迎王爷”白虎城主含笑点头,道:“免礼”指向陈敬龙,又道:“这位便是立功异域的陈少侠、今掌管后陈家营的陈副将你们见见吧”

    众将官向陈敬龙看来,见他手中牵着踢云乌骓,登时齐齐显出惊愕之色。陈敬龙抱拳笑道:“敬龙起身江湖,不熟军事,以后还望众位将军多多指教帮助”众将忙道:“不敢”

    白虎城主指向当中一名四十多岁、浓眉大眼的红脸将官,向陈敬龙介绍道:“这位是后备军大将严奇;智勇双全,为人忠直,从军二十余年,深谐治军之道;你以后统军若遇难事,可以向他请教”

    陈敬龙拱手施礼,道:“见过严将军”严奇急忙还礼,谦道:“王爷如此褒奖,可愧杀末将了陈副将大名,如雷贯耳,严某早盼着能与这位少年英雄见一见面;如今不但见着了,更成了同袍,当真令严某庆幸万分陈副将,以后咱们多多亲近,若遇难事,咱们尽可以商议而行,请教却是不敢当的”

    陈敬龙见他言语歉和、语气诚恳,立时心生好感。

    白虎城主又指向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小将官,介绍道:“这是后备军军需官宋平康。以后粮草军备有所需求,只管找他”那宋平康不等陈敬龙施礼,抢先拱手笑道:“见过陈副将以后陈家营所需,宋某必都计算妥当,早早送去,不使有缺;陈副将尽管放心”陈敬龙连忙道谢。

    白虎城主又指向一名身材削弱、面目严酷的中年将官,正欲介绍,却又停住;想了想,垂下手臂,温声问道:“贺腾,你治军严谨,向无过失,本王无故将你降职,你可有怨气?”那贺腾拱手应道:“末将不敢”

    陈敬龙听得“贺腾”二字,知是原统领后备第九营的副将;如今后备第九营改为陈家营,由自己接掌,等于是自己抢了这贺腾的位置;忙施一礼,歉然道:“贺将军,敬龙夺您军兵,愧疚良多……”贺腾微一皱眉,冷道:“为国出力,何来愧疚?”陈敬龙一愣,讪讪不知所对。

    白虎城主笑道:“好,好贺腾一心为国,不计名位高低,本王果然没看错你贺腾,本王要你留在陈家营,协助陈副将统兵,你肯尽心么?”

    贺腾面无表情,应道:“陈副将若能带好军兵,杀敌报国,末将自当尽力扶助”白虎城主皱眉问:“如果他带不好陈家营,又当如何?”贺腾毫不迟疑,应道:“废**力,罪不可恕;王爷若知之不罚,腾便杀之”

    白虎城主眉头皱的更紧,冷冷问道:“他江湖扬名,武力之强,非你所能比较;你杀他不成,只能为他所杀;又当如何?”贺腾面孔如生铁铸成,纹丝不动,应道:“尽力而为;力有不逮,死而无憾”

    白虎城主双目圆睁,厉声喝道:“以下犯上,本王绝不轻恕;纵然你能杀他,自己仍不免一死;又当如何?”贺腾眼也不眨一下,平静答道:“腾除害护军,王杀腾,是腾不负王爷,王爷负腾;贺腾无愧,虽死犹荣”

    白虎城主哈哈大笑,看向陈敬龙,问道:“此人如何?”陈敬龙衷心赞叹道:“如钢似铁,好汉子”白虎城主笑道:“此人最讲原则,无可变通,难相处得紧;以后你做他上司,有得头痛了”陈敬龙正色应道:“敬龙尽心竭力,无愧职责,便不用头痛”贺腾冲陈敬龙微一点头,沉声道:“但愿如你所言若能如此,贺腾必以性命相扶,绝无转移”

    白虎城主叹息一声,含笑点头,道:“你二人,将来必成知已本王可以放心了”微一停顿,朗声言道:“贺腾军阶不降,仍为副将,助陈敬龙统带军兵;虽军阶相同,却有上下之分,贺腾需听陈敬龙将令行事。你二人明白了么?”陈、贺二人齐声应是。

    白虎城主又道:“其余各位将官,本王不必一一介绍了。以后由严将军引领陈敬龙逐一认识吧时候不早了,随本王入营,行兵权交接之礼”说着,在两名小太监搀扶下缓步行去,直入辕门。陈敬龙及众将官急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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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八节、试技陷阱

    入了辕门,是一条宽阔道路,直通军营正中的副将大帐;大帐前方,立一旗杆,杆顶悬一白色刀旗,上书“后备九营”四个黑色大字;杆旗之前,立着一座丈许高、长宽各四丈有余的木台。

    士兵所居帐篷,围绕副将大帐分布开去,林立如丘,排布成列;每两列帐蓬之间,均有装束齐整、持枪牵马的士兵列队而立。

    兵帐间隔,却井然有序,丝毫不显杂乱;整座营中,上万兵士,并无一个私语喧哗,只闻偶有马匹踏蹄喷鼻之声。

    白虎城主率众将行至台边,沿梯而上;众军士忽地一齐举枪欢呼,大叫:“王爷千岁千岁……”呼声如春雷滚滚,连绵不绝。

    上台站定,白虎城主将搀扶自己的两名小太监轻轻推开。两名小太监自行下台。众将在白虎城主身后一字排开站立。陈敬龙正要去与众将并列,白虎城主却招手示意,要他与自己并立。陈敬龙寻思一下,落后半步,立在他身侧。

    白虎城主扫视台下兵马,看一圈后,忽地扬起手臂;台下呼声立止,整齐如被刀斧所切,并无一丝杂乱拖延。

    白虎城主目视台下,沉声问道:“陈敬龙,这军兵如何?”陈敬龙赞道:“威武雄壮、令行禁止,不愧精锐”白虎城主叹道:“但愿本王没看错人,不至误了这一干精锐”陈敬龙凛然应道:“敬龙尽力而为,不敢懈怠”

    白虎城主微微点头,扬声喝道:“众军士听真:暗族入侵,正是军士报国之时;第九营负精锐之名,不日临阵,须克强敌、建奇功,方不负本王之所望、国家之所望。本王选拔良材,于今日接掌第九营;众军士当奉其号令、精诚用命,以期日后建功而报国家、报轩辕百姓”

    众军士齐声应道:“奉其号令、精诚用命”呼声虽然整齐,却并不十分响亮,颇有应付之意。

    白虎城主微一皱眉,指向陈敬龙,扬声道:“此人,姓陈名敬龙,起身江湖;其行异域而立大功,破除血暗两族互通之路;众军士曾听闻否?”话音未落,军士中已响起一片叫好声;众军士望向陈敬龙的眼神里,已满是仰慕钦敬之色。

    白虎城主含笑点头,问道:“此人可配为将否?”不料这一问,台下欢呼声迅速止息,众军士面面相觑,再也无人应声。

    白虎城主脸色一沉,喝道:“贺腾”贺腾越众而出,躬身应道:“末将在”白虎城主冷哼一声,缓缓言道:“你的军兵,果然对你忠心;别人想要接掌,可艰难的很呢”贺腾正色应道:“军兵为国家之军兵,非末将一人所有陈副将起身江湖,步战争雄、短兵相接,自非腾辈所能比较,但军兵不知其弓马如何,是否具备为将之能,因此难以心服;此乃人之常情,非末将之过”

    白虎城主微一沉吟,温声道:“你说的有理,是本王错怪你了”贺腾面无表情,微一躬身,退回众将列中。

    白虎城主思索片刻,喝道:“军需官”宋平康忙上前应道:“在”白虎城主问道:“可曾准备妥当?”宋平康忙道:“早已备妥”转身向台下微一招手,几名军士捧着盔甲弓箭等物走上台来。

    白虎城主向军士所捧诸物扫视一眼,点点头。宋平康上前亲自动手,帮陈敬龙戴盔束甲,整理起来。陈敬龙以前从未穿过盔甲,并不知该如何穿戴,只能呆呆站着,任由宋平康摆弄。

    不一刻,穿戴整齐;陈敬龙头顶黑铁狮子盔、身着鱼鳞墨钢甲、足蹬皂漆战靴;浑身上下,乌黑发亮,更增彪悍气息。

    白虎城主上下打量他一番,点头笑道:“这才像个将军”面容一整,沉声问道:“你可有自信,显露弓马之能,以服军心?”陈敬龙正色道:“敬龙勉力一试”转向宋平康问道:“不知军需官可为敬龙准备了兵器?”宋平康含笑应道:“有”台下一名军士应声上台,扛着一支乌沉沉的蛇矛送至陈敬龙面前。

    陈敬龙接过在掌中一掂,感觉足有七八十斤,喜道:“想不到军中竟有如此沉重的兵器”白虎城主眉头皱起,问道:“多重?”宋平康脸色微变,抢道:“陈副将本为江湖好汉,勇力非常人可比,寻常兵刃难以相配,是以下官选了库中钢质最佳的一支兵器奉上。钢质好,份量便不免重些;如果陈副将感觉不合手,下官马上去调换”陈敬龙忙道:“不,不,合手的紧;我就是怕兵刃太轻,便不上力气”

    白虎城主见他满意,便也不再多言;正色叮嘱道:“尽力而为,莫让本王难堪”随即扬声喝道:“陈敬龙听令:立即下台演示弓马,显露战将之能”陈敬龙大声应道:“得令”提矛转身便行,也不走木梯,直接从台旁跃下;牵过踢云乌骓,翻身跃上,两腿猛夹马腹,绕木台快速奔行起来。

    他乘马次数有限,骑术着实不很高明,此番显露,实打定了蛮力控马,以掩骑术缺欠的主意;不料那踢云乌骓极具灵性,稍一指示,便知如何奔走,且奔跑起来,十分平稳,不似寻常奔马之颠簸。陈敬龙骑在马背上,稳稳当当,掌控自如,竟不露半点生手迹象。众军士见他“马术娴熟”,已有不少情不自禁喝起彩来。

    陈敬龙见踢云乌骓如此灵性,心中大定,放开手脚,任其奔驰。那踢云乌骓四蹄翻飞,越奔越快,直如风驰电掣一般。众军士越发叫好,一时间,营内彩声雷动。

    绕木台奔行数圈后,陈敬龙偷眼望见辕门旁木栏下立着两块拴马石,当即驱马冲去。奔到近处,陈敬龙猛一收缰,踢云乌骓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去势立止。陈敬龙单手持矛,斜戳一石根部,向上猛力一挑,那拴马石应矛而起,直飞三丈多高;陈敬龙看其落势,猛地收矛再出,斜刺向上,凌空正中拴马石;只闻“砰”一声大响,石屑纷飞,那拴马石被蛇矛猛力一撞之下,斜飞十余丈,早翻出围营木栏去了。

    拴马石,形如石锁而细高,每一块均极沉重,不然如何拴得住马匹?第九营寨内这两块,均为质地坚硬的青石,份量都在三百斤以上。

    陈敬龙单手持矛挑起三百余斤的大石,更挺矛一刺,将其撞飞十余丈,若非这一条手臂足有千斤之力,却如何能做得到?

    众军士眼望那拴马石飞出栏外,不由都惊的呆了,竟无人顾得喝彩。

    陈敬龙拨马扬矛,喝道:“余凭此勇力,可堪沙场争雄?”他这一声暴喝,是运上了内力,声音直比寻常百人齐吼还要响亮;营中万余人,无一不听得清清楚楚,离他稍近的军士,更是被震的耳中轰鸣、心头乱跳。

    众军士呆望着他,齐齐露出骇然之色。

    白虎城主立在台上,望着陈敬龙跃马扬矛的威武身形,含笑点头;大声赞道:“真乃……”刚吐出两个字,却又停住,转头望向身后众将。众将相顾默然;唯有贺腾越众而出,竖起拇指,扬声叫道:“真乃万夫莫敌之悍将也”

    他这一声称赞出口,众军士登时欢腾,齐举枪高呼:“万夫莫敌万夫莫敌……”

    陈敬龙拱手向众军示谢,众军呼声渐息。陈敬龙策马驰回台下,叫道:“请王爷赐弓”白虎城主微一迟疑,低声劝道:“骑术、勇力,已足服众,不必再试箭术吧”他深知江湖人少用弓箭,生怕陈敬龙箭术不行,惹人耻笑,所以有这一劝;却不知,陈敬龙本是猎户出身,于山中日射飞鸟、夜射走兽,弓箭使用惯熟;箭法虽不能与可在箭支附着魔法元素的精灵族人相比,但在轩辕族中,却足称得上是第一流了。

    陈敬龙听白虎城主劝说,笑道:“王爷所命,是试弓马之技;若不试箭法,不但有违王命,更难令军士心服”白虎城主沉吟不语,那宋平康却早把准备好的弓囊、箭壶,递到白虎城主手边。

    白虎城主无奈,只好接过弓箭,递于陈敬龙。宋平康见陈敬龙接了弓箭,忙向远处招手示意;二百步外,几名军士忙抬箭靶立好。

    那弓囊、箭壶外,均有皮质长带;陈敬龙见其他将领佩带弓箭位置,便也将长带系往腰间,弓囊、箭壶分悬腰后两侧。装备停当后,抽出弓来试拉,刚一用力,便是一愣。原来那弓铁脊钢弦,看起来颇吃力量,实则弓弦微松、弓脊微软,与外表所见有些差距,只是这差距并不很大,若非熟知弓箭者,绝难试出。

    陈敬龙再试拉一次,立时断定,以这张弓的力气,既便拉成满月,也顶多将箭射出一百七八十步的距离,再看看箭靶,足在二百步开外;微一寻思,猛然省悟:原来那宋平康未怀好意,竟是在弓上动了手脚,设此陷阱,要令自己当众出丑。

    当此关头,已无暇去考虑宋平康为何陷害。此时万众睹目,绝难推脱不射;欲求换弓,手中之弓外表却又绝无问题,找不出换弓的理由;欲要说破此事,请白虎城主定夺,但白虎城主病体虚弱,绝不可能开弓试力,以证自己所言;欲请其他将官试弓,却又不知谁与那宋平康一心,万一所请非人,咬定弓没问题,自己更是被逼到绝路,再无转移余地……

    此时若射箭不中,陈敬龙自然颜面扫地,绝不能服军心以掌此营;甚至要沦为军中笑柄,再难在白虎军中立足;如此一来,白虎城主一番重托,立成泡影,满腔希望,终化云烟……

    陈敬龙呆坐马上,愣愣望着手中长弓,脑中飞转,思索度此难过之策;额上汗水,沿鬓而下,缓缓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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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九节、霸王神弓

    陈敬龙苦苦思索,不得良策,直急的满头热汗,滚滚而下。

    诸将官眼见陈敬龙呆坐不动,都觉诧异,相顾愕然。白虎城主觉出不对,稍一沉吟,皱眉问道:“贺腾,正常军中习射,箭靶相距多远?”贺腾应道:“寻常军士习射,箭靶相距百步;弓箭手习射,箭靶可立于一百五十步处”(此处的“步”,为中国旧制长度单位,一步等于五尺。千万别按常人迈一步的距离算啊。)

    白虎城主森然问道:“宋平康,如今箭靶摆在二百步外,是何意思?”宋平康躬身应道:“为将者,弓马之技自应远胜普通士卒……”白虎城主不等他说完,冷道:“在场将官,都能射中二百步外的箭靶么?”宋平康无言可对,想了想,干声笑道:“这个……下官疏于计较,行事不当……下官马上命人移近箭靶……”

    陈敬龙耳听众人说话,心思电转,霍然通畅;猛抬头叫道:“王爷,敬龙所踌躇者,非为箭靶太远,恐射不中;实为箭靶太近,既便射中,也显不出本领”

    白虎城主愕道:“二百步,还不够远?”陈敬龙笑道:“区区二百步,何足为道?军需官,劳您下令,将箭靶再移出百步”宋平康瞠目结舌,呆立不语。白虎城主沉声喝道:“怎么?没听见么?”宋平康一颤,回过神来,忙道:“是,是,下官照办”说着,急向远处挥手示意。远处负责箭靶的军士见了,忙扛起箭靶奔向更远处;直到宋平康将手臂垂下,那军士方将箭靶落地摆好。

    此时相距三百余步,以常人眼力,连箭靶红心也瞧不很清,自更别提射箭命中了。众军士中,响起一片惊咦声;连台上诸将,望向陈敬龙的眼神里都丝毫不掩饰怀疑之色。

    白虎城主眉头紧皱,低声问道:“陈敬龙,你当真能做得到?”陈敬龙举弓笑道:“敬龙绝没问题,只是这普通军弓,难及三百步;请王爷赐敬龙强弓”

    白虎城主唤道:“宋平康”宋平康苦着脸,躬身应道:“王爷,这个……下官并没准备……”诸将中一人越众而出,自弓囊抽出弓来,双手捧到白虎城主面前,禀道:“王爷,末将这张弓,很是不坏;愿借给陈副将使用”

    白虎城主看看那将官,点点头,命道:“陈敬龙,三营副将项拓借弓给你,你谢过他吧”陈敬龙抬眼看那顶拓,见他三十上下年纪,身高体壮,赤面黄须,相貌粗豪、神情勇猛;不由心生好感,拱手正色道:“多谢项副将相助”

    项拓俯身将弓递给陈敬龙,低声说道:“此弓是我重金所购,名叫霸王弓,满弓而射,可至五百步。你若当真隔三百步而中的,这弓便是你的了”

    陈敬龙接过弓来,在掌中一掂,感觉足有五十余斤,定睛看时,见那弓身为玄铁所铸,弓弦似是兽筋制成,通体黝黑发亮,形貌古拙粗犷,当真威风凛凛,极具霸气;伸指在弦上一拨,弓弦微震,声若龙吟。

    陈敬龙喜道:“好弓”微一寻思,又道:“项副将,如此好弓,必极贵重;敬龙只借来一用,用过便还,可不敢受此厚赐”

    项拓不耐烦道:“谁说要白送给你了?明白说吧,我老项不信你能射中三百步外的箭靶;所以要跟你打赌,懂不懂?你的赌注,是脸面,我的赌注,便是这弓;你输了,老项笑话你一顿,搏个开心,你不许生气;你赢了,便把这弓得去,让老项心疼。这叫公平合理赌一局,懂不懂?”

    陈敬龙见他粗豪直爽,好感更增,笑道:“既然如此,敬龙跟你赌了无论输赢如何,咱们以后都可以交个朋友”项拓撇嘴道:“你射中了,我跟你交朋友,还可沾些光彩;你射不中,丢脸至极,老项必定躲你远远的,难道还跟你交朋友,陪你丢脸么?”

    陈敬龙哑然笑道:“不错交不交朋友,先射过再说”言罢将蛇矛戳立在地,右手持弓,左手提缰,拨转马头,驱马在台前往来驱驰;大叫“众军士,且看陈某箭法”叫声未歇,左手忽地松开缰绳,去壶中抽支羽箭搭在弦上;猛一扭身,平端霸王弓,左手扣弦,运力疾拉;未至满月,手指便放;弓弦响处,羽箭迅如电光,直奔三百步外的箭靶射去。

    于移动中射箭,难度自然比立定而射要大的多;但陈敬龙昔日射猎,往往于追逐奔走中发箭射击猎物,是以熟于移动射箭,不以为难。三百步外,常人眼力难辩红心,但陈敬龙得易筋经之助,眼力胜过常人数倍,却哪有看不清楚的道理?

    “夺”一声轻响传来,众将正猜测射未射中时,只听箭靶附近鼓声猛响,正是命中红心的讯号。

    一闻鼓响,白虎城主登时松了口气,喜道:“好”呼声未绝,台下众军士齐齐喝彩。

    陈敬龙驱马奔驰不停,待一通鼓歇,扭身又是一箭射出。随即鼓声又起,军士采声雷动。

    鼓声将歇时,陈敬龙第三次开弓,拉至满月,喝道:“再看我一箭”扭身又射。

    随即只闻那鼓声如骤雨一般,又急又密,响个不住,竟似鼓手发疯,欲要把鼓敲破;箭靶近处士兵轰然欢叫,迅速蔓延,传至全营;侧耳听处,闻得士兵叫的是:“靶心穿了穿了……”呼声翻腾,久久不绝。

    陈敬龙在台前止马,举弓向项拓示意,随即将弓斜挎在肩,不再还他。项拓毫无吝惜懊悔之意,咧嘴大笑,竖起拇指,以示称赞。

    待欢呼声终于止息;陈敬龙下马上台,抱拳禀道:“回王爷:敬龙演武已毕,所幸不曾丢脸”白虎城主含笑点头,扬声问道:“众军士,随此猛将建功报国,你们是否愿意?”

    众军士微一沉静,随即暴出如雷欢呼:“原意原意”……

    白虎城主哈哈大笑;挥手示意众军安静,扬声喝道:“自今日起,后备第九营归于陈敬龙统领,更名陈家营换旗”一声令下,旗杆下方早有军士匆匆将原来刀旗撤下,换成一面三角形黑色大旗升起;大旗正中,斗大一个红色‘陈’字。

    陈敬龙仰面观看旗号,确定终于有了自己的队伍,驱敌保国,再不必只凭一人勇力,而是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不由心潮翻滚,感慨万千。

    白虎城主低声解释道:“按军中规矩,副将当用刀旗,以示锐利如刀,斩将破敌;本王破例,赐你大将所用角旗,是为警示:你身负重任,切勿以战将自居,不可临阵轻身,只求奋勇;须行大将事,步步为营,力求稳固,处处以大局为重你见此旗,当想本王所言,切勿遗忘”

    陈敬龙忙郑重应喏。

    白虎城主又低声问道:“军心虽服,但众将观礼,不可草草收场;你能否演兵布阵,以服将心?”

    陈敬龙暗叫:“来了,来了楚楚算计,果然没错,多亏有她提前谋划”当即轻声笑道:“王爷,给敬龙两个时辰,敬龙便给您满意答复”言毕不等白虎城主应声,转身冲众军士喝道:“陈某得王爷器重,知遇之恩不可不报;今日初掌军兵,须稍建功劳,以答王爷厚爱”微一扫视,向一队骑兵指去,喝问:“这一队,今日是否满员?”那队列最前一人大声应道:“回副将:陈家营第一大队第三小队,二百军兵尽数在此候命”

    陈敬龙命道:“出列,各多借一马,随我行事”

    那一队军兵听令,忙分散去相邻队中借马;不一刻,二百人各牵两马,至台前空处列队等候。

    陈敬龙跃下高台,翻身跨上踢云乌骓,拨起蛇矛,冲那二百士兵喝道:“上马”众军士齐上马背,持枪端坐。

    陈敬龙冲台上拱手笑道:“王爷,诸位同袍,且请稍事休息;敬龙去干件功劳,稍后便回”言毕转身驱马,大叫:“跟我走”二百军士急驱马跟随。

    二百零一人、四百零一马;转眼奔出辕门,向北驰去。

    台上诸将、台下军兵,均相顾愕然。那项拓迟疑道:“这算什么?他怎么把我们丢下,自己走了?”白虎城主思索片刻,展颜笑问:“严奇,若要排兵变阵,以显统军之能,须多少时间?”

    严奇应道:“回王爷:排简单阵式演示,约须一个时辰;若想将阵式排列特异,显露高明,便是用上两三个时辰,也不算多”

    白虎城主笑道:“大家耐心等待,稍安勿躁陈副将去操演兵马,以展将才;他要两个时辰,可见所演非同寻常,必定高明的紧;哈哈,咱们只管拭目以待,看最后结果吧”

    众将虽满腹疑窦,但耳听王爷发话,却也不敢多言,只得静立等候。严奇到白虎城主身后,躬身禀道:“王爷,两个时辰,不算很短;请王爷先入帐中休息……”白虎城主不以为然道:“军中将士,须坚忍不拔,岂可连静立两个时辰都支持不住?”

    严奇忙道:“众将士当然不要紧,但王爷……”白虎城主叹道:“不用说了国难当头,军心不可乱;将士们看到的王爷,须挺拔如山,不能是个衰弱病夫”严奇黯然长叹,退回列中,不再劝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由偏东天际,慢慢滑上中天,又渐向西移……

    看看已近两个时辰,众将官越来越显焦躁;白虎城主也有些沉不住气,眉头越皱越紧。

    忽地,北方隐约有蹄声传来。白虎城主精神陡振,喜道:“回来了”众将士齐凝目往辕门处望去。

    果然,蹄声越来越响,迅速接近营地;转眼间,陈敬龙一骑当先,冲入辕门,高举蛇矛,大呼:“铁盔山草寇已灭王爷,敬龙演军完毕,归来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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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节、站稳脚跟

    众军兵听陈敬龙高呼,均惊诧莫名,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台上诸将,更是瞠目结舌,相顾愕然。

    陈敬龙策马直奔台前,扬声禀道:“末将率骑兵二百,往返百里,尽斩铁盔山草寇三百四十六人,未使一人逃脱……”话尚未完,只听辕门处蹄声隆隆;四百匹健马排列齐整,奔入营地;马上二百军士,个个昂头挺胸、耀武扬威;其中大半,手中提有血淋淋的人头;少则一个,多则两三个,甚至有人提着累累赘赘一大串,竟足有五六个之多。

    众将士见此惊景,无不骇然色变。二百骑兵策马奔至台前,纷纷将人头丢落,堆积一处;随即于陈敬龙身后列队驻立。

    白虎城主望着台下一大堆血淋淋的首级,沉吟片刻,问道:“陈敬龙,你说你剿灭了铁盔山草寇?”陈敬龙应道:“正是”白虎城主脸面一沉,喝道:“胡说铁盔山易守难攻,本王数次派大军征剿,均无功而返;凭你区区二百人,便能将其剿灭?你可知杀良冒功,是何等大罪?”

    陈敬龙正色应道:“王爷,敬龙岂敢妄杀良民,冒领功劳?那铁盔山上,有草寇所积的万余担粮食,王爷可遣人去搬运回来;所遣人手,去见了铁盔山上情景,自然知道敬龙所言不虚”

    白虎城主冷笑道:“万余担粮食?嘿,可见这些草寇抢掠疯狂,害民何其重也”回顾众将,又笑道:“陈敬龙既敢让本王派人运粮,可见其剿灭铁盔山,是属实的了”

    众将齐齐点头,望向陈敬龙的眼神里,均露出钦敬之色。

    白虎城主微一沉吟,指向陈敬龙身后一名军士,命道:“到台前来”那军士急翻身下马,奔到台前立定。

    白虎城主问道:“你们共有多少伤亡?”那军士躬身答道:“禀王爷:我们二百人,共有十一人轻伤,并无重伤及战死者”此言一出,众将更是齐露惊容,相顾失色,均觉难以置信。

    白虎城主眉毛微挑,疑惑道:“斩敌三百余而自家不折一卒?这倒真是奇闻了你把整个剿寇过程讲给本王听听”

    那军士整理一下思绪,大声讲道:“陈副将带领我们出营后,选出一个了解铁盔山地型的兵士带路,然后我们打马狂奔,赶往铁盔山。因为有备马替换,马力不乏,我们一路不用休息,不过大半个时辰,已经赶到铁盔山下。陈副将绕山察看一周后,将我们一百五十人分成十队,指派八队扼守山前山后各处小路,其余两队游走支援;然后陈副将自带五十人,沿正路攻上山顶营寨。小人是分守后山小路的,并不知陈副将是如何攻入山寨;只知道,在小路驻守不久,便见二十多个草寇没命价奔下山来,企图逃蹿。小人与其他十四名同袍见了,便一齐放箭;那些草寇徒步而行,又无盔甲,离了山寨防御,还能有什么作为?二十多人,被我们接连发箭,射死了大半;余下几人冲到跟前,我们十五人一齐驱马迎上,十五支长枪齐出,几个招呼一个,登时便将他们尽数撅翻;那些草寇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们并无伤亡其他各负责扼守山路的小队,估计也和我们这一队所遇情形相似”

    白虎城主听他说完,沉吟片刻,颔首笑道:“原来如此草寇下山,失了地利,你们却可发挥弓马之所长,自然是大占上风”挥手命那军士退下,又扬声命道:“随陈副将攻上山寨的,过来一个”

    陈敬龙身后军士中,数人争相下马,抢到台前。白虎城主指向其中一人,问道:“你来说说,是如何攻上山寨的?”

    那军士兴高采烈讲道:“我们冲进山寨,死守寨门处,只是放箭;草寇几次反攻,想把我们撞出山寨,却都被我们乱箭射退;冲了几次后,草寇伤亡惨重,队伍散乱,再难形成有力攻势,陈副将便带领我们深入寨中,往来冲突,把聚在一起的草寇冲散。众草寇眼见无法相抗,便都慌了神,纷纷大叫‘逃命’,于是一哄而散,逃往山下。他们却不知,山下小路都已被陈副将派人扼守了,这分散而逃,却正是去送死。我们跟着陈副将,只是在寨中杀人;等寨里被我们杀空,再下山看时,哈哈,逃下山的那些草寇也已经被杀光了”

    白虎城主听他讲完,皱眉道:“我问的,是你们如何攻入山寨;谁要你讲这些攻入山寨后的厮杀经过了?”

    那军士面容一僵,转头看了陈敬龙一眼,迟疑道:“回王爷,这个……攻入山寨的过程十分复杂,小人口舌笨拙,讲不清楚”白虎城主怒道:“你讲这半晌,口齿伶俐,哪有丝毫笨拙了?你想躲懒,搪塞本王么?”那军士噤若寒蝉,不敢应声。旁边一名军士抢道:“禀王爷,并非此人口舌笨拙,讲不清楚;实因陈副将计策玄妙、用兵如神;小人们只知跟随陈副将行事,但对于陈副将的许多举措命令,小人们难以解其深意,所以无法向王爷讲述”

    白虎城主皱眉向旁边几名军士看去,问道:“当真如此?”那几名军士齐齐点头,其中一个应道:“确实如此。攻上山寨的过程,太过繁琐,小人们只知听陈副将命令行事,居然真就攻进了山寨;但至于陈副将所下那些命令,究竟妙在何处,小人们不通兵法,可着实想不明白”

    白虎城主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忽地厉声喝道:“陈敬龙,本王要你操演兵马,以展将才;你却擅自出兵,去剿灭草寇;你是公然违抗王命么?”

    陈敬龙昂然应道:“王爷,空排兵马,徒费精力,有何益处?敬龙除白虎痼疾,有利于民,同时又显将才;两全其美,岂不胜于纸上谈兵?”

    白虎城主回顾众将,冷笑道:“你们瞧瞧,他这不是强辞夺理么?他攻上山寨的经过,并无士卒说得清楚,这算什么展露将才?”

    贺腾正色道:“王爷,末将斗胆驳您一句:陈副将其实有理他带兵攻山的过程虽然难以得知,但结果却明明白白摆在眼前。铁盔山何等险峻,在场众将无不深知;陈副将不折一卒而扫平铁盔山,其用兵之神妙,不言可知。末将以为,陈副将此举,已尽显其过人将才;王爷若不认同,未免有吹毛求疵之嫌”

    白虎城主大怒,喝道:“放肆贺腾,你敢对本王如此说话?”贺腾面不改色,坦然应道:“末将实话实说,并无过错总之,军中诸将无人能剿平铁盔山草寇,而陈副将做到了;末将对其才干,心服口服”

    白虎城主怒视贺腾,沉吟不语。项拓上前一步,拱手禀道:“王爷,末将也认为陈副将才干非同凡响;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我项拓对陈副将是很佩服的”

    白虎城主扫视其余将官,冷冷问道:“你们怎么说?”众将官默然片刻,严奇拱手正色道:“王爷,陈副将诚为绝世将才也严奇自问不如,不敢不服”众将齐齐点头,均以为然。

    白虎城主转回头去,望着陈敬龙,忽地哈哈大笑,半晌方绝;扬声喝道:“陈敬龙初掌军兵,灭强寇而展我军威,此诚英雄壮举,不可不赏赐金币五十,以励壮志”

    陈敬龙忙道:“王爷,此非敬龙一人之功愿将赏金,分赐随敬龙剿寇之二百军兵”

    白虎城主喜动颜色,赞道:“好,不自居功劳,方是良将军需官,明日取二百金币,分赐这二百军士”宋平康忙躬身应命。二百军士闻言雀跃,齐齐举枪欢呼。

    待呼声稍低,白虎城主又道:“陈家营得此良将统领,不日定建奇功军需官,今晚陈家营军士各赏酒一斤、肉一斤,以为本王预加犒赏,贺日后功成”宋平康又急忙应是。众军登时欢声雷动。

    白虎城主回顾诸将,笑道:“陈敬龙接营已毕,望你们日后精诚合作,共建功劳今日到此为止,散了吧”言毕转身缓步下台;台下等候的两名小太监急抢上搀扶。

    众将紧随相送,陈敬龙也下马跟随。出了辕门,白虎城主上车坐稳,命道:“诸将自便吧;陈敬龙留下”众将知他要与陈敬龙单独说话,忙各身施礼退去。

    待诸将去远,白虎城主长吁口气,仰靠椅背,微闭双目,喘息不已,身上簌簌发抖

    陈敬龙立于车旁,急问:“王爷,又发病了?”白虎城主微微摇头,叹息道:“老夫累了要休息了”

    陈敬龙催道:“既然如此,请王爷早些回城吧”白虎城主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忽地睁眼叹道:“陈敬龙,你杀心过重,不利于己;切须小心,凶名传扬,遗于后世”

    陈敬龙怵然愕道:“王爷,这话从何说起?”白虎城主冷笑道:“三百多草寇,岂能尽是悍狠亡命之徒,竟连一个惧死投降之人也没有?”

    陈敬龙默然片刻,低声言道:“俘虏草寇六十余人,是敬龙下令,尽数斩了”白虎城主问道:“为何?”陈敬龙应道:“其一,残暴害民,于罪当诛其二,敬龙取巧,恐其泄露”微一停顿,又道:“草寇寨中本有三十余名妇女,敬龙将寨中钱财分给,命她们自去投亲,并没伤了一个”

    白虎城主缓缓点头,叹道:“你明说取巧,并不瞒我,这很好”陈敬龙苦笑道:“王爷佯装恼怒,实助敬龙;敬龙便知,是瞒不过王爷的”白虎城主含笑说道:“如今军心已服,众将亦服,你在后备营,算是站稳了脚;老夫深觉欣慰”微一踌躇,又问道:“铁盔山防守之强,老夫深知。老夫只是好奇,你究竟如何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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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一节、恐吓将官

    陈敬龙听白虎城主询问,淡然笑道:“没什么稀奇。敬龙徒步上山,打开寨门,搅乱草寇防御,然后军兵再上,便很容易了”

    白虎城主好奇道:“山顶箭如雨下,如何应付?”陈敬龙笑道:“多亏项副将赠弓。敬龙凭借强弓,连射草寇九名箭手,便再也没人敢探头射箭了”白虎城主又问:“滚木、擂石?”陈敬龙应道:“闪跃腾挪,尽皆躲过”

    白虎城主双目圆睁,又道:“铁滑车?”陈敬龙叹道:“行到路窄之处,草寇放出铁滑车,避无可避,当真危险;难怪以往军兵难以攻上幸亏蛇矛坚实,敬龙凭蛮力连挑十二铁滑车,方攻上山顶”白虎城主愕道:“每辆铁滑车,重量不下千斤;顺坡而下,冲力更猛……”陈敬龙笑道:“敬龙蛮力,可举两千斤”

    白虎城主呆了一呆,又问:“寨门坚实,如何冲开?”陈敬龙应道:“举千斤大木连撞十余撞,遂开”白虎城主又道:“草寇拥上夺门”陈敬龙应道:“立杀三十余人,则寇惧而退”

    白虎城主愣了半晌,轻声叹道:“江湖豪杰,竟有如此之能若得千人,可横行天下矣,何惧异族入侵”陈敬龙寻思一下,禀道:“敬龙自大估量,江湖上可胜敬龙者,不会超过百人”

    白虎城主点头叹道:“我不过感慨而已,并非当真存此幻想不过,江湖人武力之强,非寻常军兵可比,却是不争的事实;你尽早准备,招纳人手,扩充军力吧;对江湖人,不妨优待一些”陈敬龙欣喜应诺。

    白虎城主站立两个多时辰,受了劳累,精神萎靡;又说几句鼓励之语后,已支持不住,便与陈敬龙别过,回转城中。

    陈敬龙自回营地。众将官正在副将大帐等候;大将严奇见陈敬龙入帐,便引他与未通姓名的几名副将逐一见过。众人相识,客套一番,诸将方散去各自回营。

    待众将去后,贺腾又将本营各类册目取来与陈敬龙查看;将营中军备、战械、各低级军官能力、各队战力等情况一一讲述给陈敬龙知道。那贺腾一丝不苟、严正谨慎,逼的陈敬龙也丝毫不敢放松;虽被诸多事务搞的头昏脑胀,却也只能勉力支持。

    等诸事交接完毕,已是黄昏时分。军需官果差人运来酒肉犒赏。当晚,陈家营一片呼喝欢笑声,众军士推杯换盏,闹了半晚;陈敬龙与众军兵混在一处,饮酒食肉,说笑玩闹,不以将领身份自居,众军兵均与他大为亲近;许多小队长、大队长等低级军官向他敬酒,陈敬龙酒到杯干,从不推辞,连饮数斤烈酒而毫无醉意,众军士更是惊叹敬服。

    当晚陈敬龙便在副将大帐歇息。

    第二日,贺腾领兵操演训练,陈敬龙跟随观望,不时又向贺腾请教统兵之法;贺腾有问必答,虽严肃似铁,令人难以亲近,但却绝不藏私,让陈敬龙获益良多。

    到了傍晚时,军兵演练结束。陈敬龙向贺腾打听军需官宿处,得知是在大将严奇统领的后备第一营中,便即出本营寻去。

    寻到第一营时,辕门处把守兵丁见了陈敬龙,上前施礼询问来意;当得知是接掌陈家营的副将到来,那些兵丁均露出钦敬之意,恭恭敬敬将其引入营地,直送到军需官帐外方罢。

    陈敬龙到帐前也不扬声示知,直接掀帘而入。宋平康正在帐中据案而坐,查点一些账册,忽见有人闯入,不禁一愣,待看清来人竟是陈敬龙时,更是大吃一惊,急立起身,慌道:“陈副将,您……您有吩咐,只管命人通知下官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紧张之下,连起身时将几本账册带翻在地,也全顾不得。

    陈敬龙到他身前丈许外站定,直直看着他,冷笑不语。宋平康眼见他来意不善,不由更是着慌;手足无措,干声笑道:“陈副将,您……您……陈家营缺何物品?请您吩咐,下官马上准备”

    陈敬龙冷笑道:“陈家营现在不缺什么,倒是多出一件不应有的东西”宋平康一呆,愕道:“多了东西?多了什么?”陈敬龙从弓囊缓缓抽出弓来,往他身前桌上一丢,冷道:“多了一张不该出现的废弓我陈家营不留废物,所以陈某特持之来交还军需官”他所出之弓,并非由项拓处赢得的霸王弓,却是昨日试射时,宋平康所准备的那张铁脊钢弦弓。

    宋平康见了那弓,登时额上冒汗;强装镇定,干笑道:“陈副将……这是什么意思?有了好弓,所以将这把退回么?那……那也合乎规矩……”陈敬龙眼睛一瞪,沉声喝道:“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数,少跟我装糊涂”

    宋平康呆立片刻,一咬牙,侃侃言道:“陈副将这话,下官可就不懂了军中打造弓弩,一次上万只,其中偶有次品,也不稀奇;就算这弓有什么不妥,那也怪不到下官头上;陈副将气势汹汹的质问下官,可于理不通”

    陈敬龙仰天打个哈哈,怒笑道:“军中弓弩虽多,但你给将领发弓,不同于寻常兵士,难道会不提前检验么?”宋平康一怔,随即急道:“就算提前检验,又怎么样?这弓在陈副将身边已一日夜,其中有没有人动过手脚,下官可就不知道了。陈副将要诬赖下官,可不容易;便是到王爷面前是评理,下官也不怕”

    陈敬龙点点头,怒笑道:“你是打定主意,推诿到底了?”微一停顿,沉声问道:“陈某是何出身,你可知道?”

    宋平康愣了一愣,随口应道:“你起身江湖,军中尽知,下官又怎会不知?”陈敬龙冷笑道:“你知道便好江湖人,率性而为,快意恩仇,行事凭一己喜恶,而无视朝廷律法。陈敬龙虽入军中,但江湖人性情未去,当真怒时,未必守得住军中法规”说着在腰间刀鞘上一拍,又森然道:“你纵然巧舌如簧,也无用武之地;是非如何,陈某心中有数便可,用不着别人来评理分解”

    宋平康愕道:“你……你敢杀我?”陈敬龙冷道:“陈某凶残暴戾,杀人如麻,向来不以为意;昨日三百四十六颗人头,你亲眼所见;难道认为陈某会在乎多杀一人么?”

    宋平康急道:“我是军中将官……”陈敬龙瞠目喝道:“陈某闯过皇宫、斗过御林军,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岂在乎你一个小小将官?”微一停顿,又冷笑道:“你不妨呼救;凭陈某本领,且看有谁来得及救你”

    宋平康呆立不语,脸色苍白,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陈敬龙定定看着他,右手缓缓扶上刀柄,向外微微一拉。钢刀与鞘相磨,发出“嚓”一声轻响。宋平康全身猛震,双膝一曲,“扑通”一声跪倒,慌道:“别,别……我知错了,陈副将,饶我一次吧”

    陈敬龙森然问道:“弓,是你做了手脚,你认不认?”宋平康点头如小鸡啄米,忙道:“我认,我认是我错了,任凭陈副将打罚,只要……只要饶我一死……”

    陈敬龙身负白虎城主重托,岂能当真违犯军规,故乱杀人,置大事于不顾?一番做作,不过是为了吓宋平康,逼他说实话而已。眼见他已经吓的不敢抵赖,便也不为己甚,松开刀柄,温声道:“起来说话”

    宋平康惊魂未定,愣愣看着陈敬龙,不敢起身。陈敬龙皱眉喝道:“起来”宋平康如闻纶音,似中箭兔子般猛跳起来,慌道:“是,是……遵命”

    陈敬龙到他榻上坐下,命道:“你也坐下说话”宋平康微一迟疑,缓缓坐于椅中。陈敬龙寻思一下,问道:“你在弓上做手脚,是想让我当众丢脸,不能接掌陈家营,对么?”

    宋平康犹豫一下,微一点头。陈敬龙奇道:“若是贺腾这样做,还算情理可解;你又不是原后备九营的将领,我接不接管,与你什么干系?”

    宋平康踌躇半晌,喃喃叹道:“总之,这事儿是我不对;陈副将打骂一顿,消了气便是,何必一定要问原因?”陈敬龙怒道:“笑话如此大事,岂是打骂一顿便了结的?你若没有个合理解释,可别怪我下手无情”

    宋平康全身颤抖,带着哭腔求道:“陈副将,说了原由,下官也是个死;你放我一条活路,别逼我吧”

    陈敬龙奇道:“有这等事?若是我不将你所说话语泄漏出去呢?”宋平康沉吟片刻,心神稍定,点头应道:“若是……若是不泄漏出去,下官当然无事”

    陈敬龙正色道:“好,陈某发誓,若将你言语泄漏出去,必被人乱刀斩为肉泥你可以放心说了”

    宋平康眼珠转来转去,迟疑不语。陈敬龙等的不耐烦,重重哼了一声,伸手在刀鞘上一拍。宋平康慌道:“我说,我说”定了定神,搬椅子凑到陈敬龙身边,轻声说道:“下官只是个军需官,跟带兵掌权的事儿,丝毫沾不上边儿;您接不接管陈家营,又碍着下官什么事儿了?下官当然犯不着费心思跟您过不去……”

    陈敬龙怒道:“哪来这许多废话?说正题”宋平康忙道:“是,是”将嘴巴又往陈敬龙耳边凑了凑,轻声说道:“陈副将刚才说话,可见心中已经有数:最不想您接掌陈家营的,非贺腾莫属。下官与您为难,当然是受贺腾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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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二节、推心置腹

    陈敬龙惊道:“贺腾?……这……这……怎么可能?”

    宋平康急道:“轻声贺副将若知道下官将他供出,非要下官的性命不可;咱们说话,千万不能给人听见”微一停顿,又正色说道:“贺腾怕您抢了他的位置,所以命下官暗中做些手脚,给您难堪,让您没脸接掌第九营。您想,下官级别虽与副将相同,但只不过是个管理物品的官儿罢了,既无兵权,又无武勇;贺副将若想取下官性命,还不跟掐死个蚂蚁一样容易?他的话,下官又怎敢不听?”

    陈敬龙眉头紧皱,疑道:“你说的倒算合乎情理;可是……贺腾严正如铁,连跟白虎城主说话,都丝毫不留情面,如此直汉,怎么可能是暗中使坏的阴险小人?”

    宋平康冷笑道:“您可别让他外表骗了那贺腾外表刚正,内心……”刚说到这里,却听帐外步声急促,有人行来;宋平康急忙闭口,不敢再说。

    脚步声行到帐前,微一停顿,跟着门帘掀起,一名顶盔贯甲的将官走了进来。那将官四十多岁,浓眉赤面,正是后备军大将严奇。

    严奇入帐,看见陈敬龙,忙拱手笑道:“陈副将,我刚得士卒通报,知道你来;迎接来迟,还望勿怪”陈、宋二人忙立起身;陈敬龙还礼笑道:“严将军客气了敬龙此来,不过是寻军需官闲聊几句,本不想打扰将军;却没想到底还是惊动您了”

    严奇怔道:“寻军需官闲聊?你二人何时有了交情?”微一扫视帐内,看到摆放着杂乱账册及一把铁弓的桌上时,眼光立时定住,眉头缓缓皱起。

    宋平康神色慌乱,抢上几步,挡在桌前,干笑道:“下官这里杂乱的紧,不堪久坐将军,咱们……咱们到您大帐说话吧”

    严奇并不应声,上前将他推开,拿起桌上铁弓,打量几眼,扣住弓弦运力一拉,脸上登时变色;瞠目喝问:“这弓哪里来的?”

    宋平康惶恐无措,脸上涨的通红,却无言以对。严奇寻思片刻,冷道:“我回头再跟你算账”又冲陈敬龙歉然一笑,低声道:“陈副将,请随我到大帐一叙”

    陈敬龙见他二人神色古怪,似有隐情,颇觉好奇;知严奇邀请自己,必有话说,便不推辞,随他而去。那宋平康看着二人出帐,既不相送,也不跟随,只是立在原地垂头叹气。

    陈、严二人来到中军大帐,分宾主落座。严奇拿着那铁弓翻看片刻,低声问道:“陈副将,这把弓,是你拿来的?”陈敬龙应道:“不错”严奇又问:“这是你昨日试射时,未用的那一把?”陈敬龙稍一踌躇,点了点头。

    严奇轻叹一声,立起身来,将弓丢落脚边,抱拳弯腰,向陈敬龙深深鞠下躬去;沉声道:“陈副将,险些害你当众难堪,严奇愧疚;在这跟你赔礼了”

    陈敬龙莫名其妙,忙离座抢上前去,扶他直起腰来;奇道:“严将军,这赔礼,是从何说起?”严奇红脸涨的发紫,歉然道:“宋平康胆大妄为,险坏陈副将名声;严奇管教无方,难辞其咎”

    陈敬龙听他与说话,知他已发觉宋平康在弓上做了手脚,当下也不再隐瞒;正色道:“宋平康暗使诡计,着实可恶;但这事与严将军无干,须怪不到严将军头上……”

    严奇摇头叹道:“怎能与我无干?他……他这样做,分明是为了我呀”

    此言一出,陈敬龙登时呆住;愕然半晌,方迟疑问道:“严将军这话,可着实让敬龙糊涂了宋平康暗算敬龙,对严将军有何好处?”

    严奇思索片刻,抬手让道:“请坐”陈敬龙回到椅中坐下。严奇也自落座;直视陈敬龙,缓缓说道:“陈副将,白虎军所有将领,都是由普通士卒开始,积功而升,慢慢干起来的。你知道么?”陈敬龙应道:“我听王爷说过”

    严奇又道:“唯有陈副将,初入军中,便得副将之职;这前所未有的破例任命,可见王爷对陈副将是何等器重”

    陈敬龙赧然道:“蒙王爷错爱,敬龙既感且愧”

    严奇沉吟片刻,低声说道:“后备军将领,没有傻瓜;我严奇不是,其余众副将,也都不是王爷破例重用之人,岂能长居副将之职,而再无后话?陈家营,不过是王爷给你入军立足的第一个台阶罢了;下一步,便是让你接掌后备军。王爷的意思,我们虽不敢说破,但大家初得任命你的消息时,便都已心知肚明”

    陈敬龙心中剧震,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严奇见他失神,忙道:“这事王爷不挑明,我们本也不该多嘴;但严奇不愿你顾虑众将,行事有所拘谨,所以干脆摆出来说开,让你放心。后备军之所以留在后方,不到万不得以时不上前线,正是因为后备军诸将皆是王爷心腹之人,王爷有意保存这一支队伍实力,不愿轻易消耗。我们这些将领,均对王爷忠心不二;王爷所下命令,我们绝对无条件服从。王爷着意栽培你,我们并无抵触之心,先前只是担心你是否有能力执掌这一支雄兵;昨日陈副将大展神威,足以服众;我看众将神情表现,已对你十分敬服认可;以后你尽管放心,后备军将领绝不会有人排斥为难你,等时机成熟时,王爷升你为大将,接掌后备军,绝无阻碍”

    陈敬龙思索片刻,叹道:“原来大家都知道敬龙入后备军的意图了,只有敬龙自己,以为别人不知,尚在梦中”又想一想,疑道:“你明知我将来会夺你兵权,还肯容我?”

    严奇正色道:“王爷雄才,非严奇可比。虽然王爷重用你的深意严奇不知,但料想必定非同小可严奇并非不知轻重的自私小人,岂能只顾忌个人得失,而坏王爷大事?”

    陈敬龙动容道:“严将军,你……你……难得你如此宽厚忠义;敬龙既感且佩,今后上战场时,愿与你同进共退,生死相扶”说着立起身来,抱拳躬身,深施一礼。

    严奇忙起身相扶,正色道:“敬龙兄弟,咱们既为同袍,上战场时,自当生死相扶今日我与你推心置腹,说出这一番话;从此后,望你我再无隔阂,坦诚相处,以不负王爷厚望”陈敬龙连连点头。

    二人待情绪稍平,又各自落座。严奇缓缓说道:“众将官都猜到你入后备军的意图,那宋平康又岂能不知?他暗动手脚,欲令你当众出丑,正是怕你站稳脚跟,将来夺了我的位置”

    陈敬龙奇道:“这我可更不明白了为何严将军认定宋平康所为,是因你而来?”

    严奇苦笑叹道:“因为他与我关系非同寻常;他……他是我的表弟他排斥你,是想维护我,更是为了维护他自己”

    陈敬龙恍然道:“原来你们是亲戚”

    严奇点点头,叹道:“宋平康为人精细,掌管军备粮草,井井有条,也算是个不错的军需官;只是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与众将多有仇隙;众将与我亲厚,看在我面上,才对他多加容忍。宋平康知道是我的关系,他才能平安无事,但他却总不能理解同袍之义,不懂诸将是给我脸面,并非惧我权柄;所以他生怕我失了权势,不能庇护于他。他猜到你将来会顶替我,自然要处心积虑排挤你,以保我的权位”

    陈敬龙沉吟道:“原来如此既然有你这个靠山,那他所说有人威逼他设计坑我一事,定是撒谎了”

    严奇叹道:“他人品太差,既然算计你未能成功,便绝不敢承认,必定要千万百计推卸责任;诸将与他多不相和,无论他把责任推在谁的身上,都无非是想挑拨你与那人不和,让你去寻那人晦气。你千万不可信他所说,怨枉了好人”

    陈敬龙恍然暗道:“贺腾严正刚直,绝无通融,最易惹人怨恨;宋平康与他结怨,毫不稀奇。幸好我没有轻信宋平康诬赖之语,不然,冒冒失失去寻贺腾理论,争吵起来,失了和气,以后如何共处?”想到这里,不由大怒;沉声道:“严将军,如此阴险小人,岂可留在军中?我看你深明事理,并非护短之人,何不早日将其驱除,免得遗害日后?”

    严奇默然半晌,苦笑道:“这都怪我顾念亲情,优柔寡断以前未有战事时,区区军需官无足轻重,我念及亲情,容忍于他,未能及时下定决心,将之驱逐;等到了如今,随时可能奔赴战场,后备军需绝不能有任何疏失错漏;若将他驱除,由新人接手,对军需事务不很熟练,短时间内恐不能做到事事周全;万一这时临阵对敌,后备疏漏,很可能影响军队战力,那可就坏了大事了我如今是无可奈何,不得不继续用他”

    陈敬龙沉吟良久,叹道:“严将军,你是为大局着想,并非徇私;敬龙明白;但如此自私阴险、挑拨离间的卑鄙之徒,留在军中,早晚生出祸来。这一次,我看在你面上,饶过他;但若以后他再做出恶事,我可绝不容忍。到时你可别怪我不给你情面”

    严奇正色道:“陈副将,你放心,这次事情,不能轻易算了;我必重重罚他,以示惩戒他吃了苦头,以后定然不敢再轻举妄为”

    陈敬龙寻思一下,起身笑道:“他归你统领,你要如何处置,我无权干涉时候不早了,敬龙这便告辞”

    严奇问道:“你要回营?”陈敬龙点头应是。严奇忙道:“你应当去三营拜访一下项拓。项副将性情桀骜,最是不肯服人,昨日主动赠弓示好,颇出我的意料。他能这样做,十分难得;你不可无所表示,冷了他结交之心”

    陈敬龙见他确是真正为自己打算,感激不尽,连忙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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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三节、结交悍将

    陈敬龙寻到三营,把守辕门的军士听他自报身份后,忙飞奔去营内通报。

    不一刻,项拓大步行来,离得老远,便拱手大笑道:“陈副将,你初掌陈家营,必定忙碌的紧;怎么得空来寻老项说话?”

    陈敬龙忙上前还礼,道:“项副将赠弓相助,敬龙感激不尽,特来拜谢”项拓笑容立敛,撇嘴道:“那弓是你赌赢了,得去的彩头,可不是我白赠给你的。你这拜谢,着实说不通”

    陈敬龙想了想,含笑言道:“项副将豪爽慷慨,敬龙若再说客套话,倒惹你讨厌了不妨直说:敬龙认定你是条好汉,所以着意来交你这个朋友”

    项拓大喜,咧嘴笑问:“你如何认定,我是好汉?”陈敬龙笑道:“自古有言:黄须无弱汉。项副将若不是勇冠三军的猛将,如何能生出这一部黄髯?”

    项拓微微一呆,随即哈哈大笑;抬手在短髯上一抚,笑道:“有趣,有趣原来胡子上,竟还有这样的讲究”上前扯住陈敬龙手臂,笑道:“我敬你是条好汉,想不到你也认我是条好汉;咱们可正是好汉识好汉,惺惺相惜了难得交上个对脾气的朋友,今晚咱们须得把酒言欢,大醉一场”一边说着,一边回身便走,扯着陈敬龙直入营中。

    当晚,三营副将大帐内灯火通明。陈、项二人据案对饮,高谈阔论。那项拓虽是军官,但狂放粗豪,颇有江湖豪杰气概;陈敬龙更本就是江湖出身,草莽气息浑然天成。二人脾性相投,一见如故;讲谈议论些江湖旧事、军旅趣闻,言语十分和契;二人酒量均豪,说到高兴处,推杯换盏,呼喝痛饮,酣畅淋漓。

    直饮到四更天,喝下足有十余斤烈酒,项拓终于不支,伏案醉卧。陈敬龙诚心相待,不以内力排酒作假,也已经醉了八分;见项拓不省人事,便独自起身出帐,回归本营。

    到达陈家营时,守夜兵士见副将踉跄而归,步履不稳,忙上前搀扶,送他回帐。

    贺腾犹未休息,正立在副将大帐前等候。陈敬龙见了,颇觉诧异,硬着舌头笑问:“贺大哥,你不去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贺腾面孔板的如同钢铁,冷冷说道:“身处军中,请以军职相称;贺腾不惯与人称兄道弟”

    陈敬龙醉意正浓,头脑胡涂,对他神情言语无动于衷;醺醺笑道:“可惜你没跟我去;不然,咱们三个一起喝酒,我和项拓老兄热热闹闹,像两块火炭,中间夹着你这个冰块儿,那才真叫有趣呢呵呵……改天……改天咱们一起喝……”

    贺腾听他说是与项拓同饮,严肃面容方稍缓和;又见他胡言乱语,显是醉得狠了,更兼有扶送军士在旁;便也不多斥责,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自去。

    军士将陈敬龙扶入帐中;陈敬龙一沾枕席,便即沉沉睡去。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陈敬龙方醒;睁开眼时,只觉头痛欲裂,不得不坐在榻上,运转几遍内力以压酒气;稍觉好些,方才起身出帐。

    贺腾正在帐外监督军兵操练。陈敬龙一出帐,便撞见他,不免有些尴尬,上前赔笑说道:“哈,我着实起得晚了……”贺腾自顾盯着军士队列,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说道:“如此时候起床,确实太晚”

    陈敬龙见他不留情面,更觉难堪;默立片刻,又搭讪道:“幸好有你,才不至误了军事……”贺腾仍是面无表情,冷冷打断道:“为将者,当以身作则,为军士表率;不可因有依靠,便放任自流”微一停顿,又道:“深夜滥醉而归,如何可为军士榜样?”

    陈敬龙想起昨夜自己醉后与他相对,胡言乱语的情景,不由羞惭无地;垂头丧气,抓耳挠腮,默立无语。

    贺腾隔了半晌,方又开口,缓缓问道:“末将已调配空帐,以备安置新兵。招募之事,何时施行?”

    陈敬龙手足无措,无颜与之相对,正在寻思如何寻个由头,外出转转,以躲尴尬;闻言忙道:“招募之事,须得王爷帮忙。我这便进城,去请示王爷;如何?”

    贺腾寻思一下,缓缓点头。陈敬龙见他同意,登时松了口气,忙转身唤军士牵马。

    待踢云乌骓牵来,陈敬龙骑上,又看向贺腾,赔笑问道:“我去了?”贺腾点点头,低声嘱道:“留意王爷身体如何,回来告诉贺腾知道”语气微显关切,终于不再只是生硬冰冷。

    陈敬龙连声答应,轻夹马腹,缓缓驰出营去;直到离营稍远,确信贺腾已看不见,方才心中安稳,放开手脚,打马狂奔。

    数里路程,在踢云乌骓奔驰之下,转眼即过。

    入了城,陈敬龙却不急着先去王府,而是策马奔往欧阳家义军招募处。他上次惹怒了商容儿,因连日忙碌,不得空闲去安慰哄劝,心中着实不安;此番终于得暇,当然要先去探看商容儿是否息怒。

    他穿着盔甲,骑着骏马,十分惹人注目;刚到招募处所在的广场边,欧阳干将便已望见,急忙迎来;离老远便拱手笑道:“敬龙兄弟,闻听你已执掌军兵,做了将军;可喜可贺”

    陈敬龙下马还礼,一边支吾逊谢,一边扫目观望;见场中并无商容儿等人身影,颇觉诧异;急问道:“容儿、雨梦她们,现在何处?”欧阳干将应道:“她们在这里坐了两日,颇觉无趣,今天便随若男去练兵场玩耍了”

    陈敬龙这才放心,笑道:“既然如此,我去练兵场便是。干将兄,告辞”欧阳干将也不挽留,笑道:“敬龙兄弟统领军兵,必定繁忙的紧;愚兄不敢阻留;以后得空时,咱们再相聚长谈”

    陈敬龙答应一声,拱手别过,又上马往练兵场方向行去。走出不远,忽地想到:“欧阳干将一向待我热情似火,怎么此番不同以往,微有疏离之意?”心中疑惑,转头观望招募处,忽地发觉,那旗杆上悬挂的条幅,商容儿名号竟已移到了欧阳啸之前;而那名号中,竟赫然加上了“长缨会总舵主陈敬龙之未婚妻”等字样。

    这一见,陈敬龙登时怒火中烧,暗道:“楚楚猜的没错,欧阳干将果然利用容儿,借我名头。难怪他不敢与我多谈,原来是怕我留意条幅,提出异议”当下便想拨转马头,回去质问欧阳干将;但随即又想到:“他打出的,是商容儿的身份名号,虽借我名头,却并非直取;我去质问,终不能理直气壮且先去见了容儿,问她是否肯撤下名号,再做计较”打定主意,强忍怒气,策马往练兵场行去。

    到达练兵场时,齐若男正带领义军操练。商容儿、雨梦、吴旬、六子四人,坐在场边观望解闷。

    陈敬龙行到近处,四人听见马蹄声,一齐转头看来,同时一愣。吴旬、六子二人随即跃起,迎到马前;吴旬喜道:“陈少侠,你当真做了将军了哈哈,我听城内百姓传言,原本还不很相信呢”

    陈敬龙下马笑道:“我接掌军兵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么?这我可真没想到”六子伸手抚摸陈敬龙臂甲,满脸期待,仰头问道:“师伯,你有了兵马,要不要去跟血寇干一架?”陈敬龙拍拍他肩膀,正色道:“跟血寇干架,是早晚的事。你不用着急,等师伯兵马再多些,打退了暗族,再带你去对付血寇”六子连连点头。

    陈敬龙又问吴旬:“这几日,你们在铸剑山庄,过的如何?”吴旬应道:“欧阳兄弟待我们当真不错,只是整日无所事事,未免有些无聊”陈敬龙沉吟叹道:“吴大哥,敬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如今国难当头,敬龙要统兵抗敌,怕是没机会带你行走江湖了”

    吴旬忙道:“那不要紧欧阳家义军,尽是江湖人,我跟他们混这几日,觉得也没什么稀奇之处,对于行走江湖,我现在似乎也不很期盼”微一停顿,又笑道:“看齐女侠训练义军这几日,我倒是对统兵打仗生起兴趣。陈少侠,我想加入义军,你看怎么样?”

    陈敬龙低声笑道:“我正要招募军兵;你想加入军中,何不入我麾下?”吴旬大喜,忙问:“当真?”陈敬龙点头应道:“我也要招募江湖人;你看若男统带义军这几日,想必学到了不少东西,正可做我的左膀右臂,帮我统带江湖汉子”吴旬喜不自胜,欣然应道:“一言为定你什么时候回军中,我跟你一起走”陈敬龙笑道:“我正想接你们去营中落脚。等我见过白虎城主,办完正事,再寻你们一同出城便是”吴旬点头应允。

    陈敬龙到来,雨、商二女只最初看了一眼,随即便又都转头去看义军操练。陈敬龙与吴旬、六子说话这半晌,二女仍是坐在原处,既不起身来见,也不插言接口,竟全没有半点要理会他的意思。

    商容儿上次愤怒伤心,如今怒气未平,不肯理会,陈敬龙倒能理解;可眼见温柔如水,向来不曾给过自己半点脸色的雨梦也如此冷淡,陈敬龙不由诧异莫名。

    吴旬、六子,见陈敬龙虽与自己二人相对,眼光却不住瞟向商、雨二女,便也知趣。六子笑问:“师伯,这匹马好威风,给六子坐个试试,成不成?”陈敬龙应允,将他抱上马背。吴旬忙扳住笼头,道:“如此神骏的马匹,非同寻常,可大意不得六子,我牵着它慢慢走,你坐坐还行,可别冒险打它快跑,不然万一惹它发了脾气,保不齐就把你颠下来,再踏上两脚……”一边说着,一边牵着踢云乌骓去往离陈、雨、商三人稍远的地方。

    陈敬龙见他二人离开,定了定神,缓步踱到商、雨二人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容儿,雨梦,我来了,你们怎么不跟我说话?”

    商容儿重重哼了一声,依旧坐着不动,连脖子也不稍转一下。雨梦立起身来,眼光在陈敬龙身上微一扫视,点了点头,又去看义军操练;过了片刻,方幽幽叹道:“二哥,今日别后,不知此生是否再能相见;你……你善自珍重吧,勿以雨梦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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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四节、若男旧伤

    陈敬龙听雨梦说出决别之语,不禁大骇;顾不得男女之嫌,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臂,急道:“你说什么?你……你要去哪里?”

    雨梦用力翻转手臂,挣开他手掌;淡淡说道:“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家了”

    陈敬龙愕然道:“怎么……怎么会突然想要回家?”

    雨梦凄然一笑,轻声叹道:“有什么突然?我离家出走这么久,早就应该回去,只是,以前你流落江湖,步步荆棘,雨梦要帮助你、照顾你,不忍舍你而去。如今,你做了将军,上有白虎城主维护,下有军兵扶持,春风得意,再无难事;雨梦留下,不过是终日碌碌,做了闲人罢了,又有什么意思?雨梦已再帮不上你什么,当然也就应该走了”

    陈敬龙听她语气只有幽怨之意,并无决然之情,稍稍放心;寻思一下,歉然问道:“雨梦,你是怪我接掌军兵,却没有通知你们?”雨梦默然不语,微微摇一下头。

    陈敬龙又问:“你是怪我将你们丢在铸剑山庄,不闻不问?”雨梦又微一摇头,叹道:“你刚做将军,必定繁忙,一时顾不上我们,那也不算什么”

    陈敬龙奇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为什么?我……我再也没什么能得罪你的地方了?”

    雨梦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你没有得罪我。你青春年少,又有一身本领,想要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雨梦愿意跟随的,是通过层层考验,进入精灵居地的那个朴实少年,却不是今天意气风发、追权逐势的陈将军”

    陈敬龙恍然大悟,急道:“你以为我做副将,是为了谋求权位富贵?”

    雨梦叹道:“不然,你与朝廷本有仇怨,势不两立,如何却肯委屈自己,依附于朝廷羽翼之下?”

    陈敬龙急道:“白虎城主,英明睿智,非昏君可比……”雨梦冷笑道:“他终究是朝廷的王爷”陈敬龙急道:“我只想掌握兵马,抗敌保族……”雨梦抢道:“那就凭本领去拼出片天地;依仗白虎城主庇护扶持,算什么好汉子?”

    商容儿坐在一旁,一直望着义军操练,默不做声,对二人言语如若不闻;此时忽地开口,冷笑道:“梦姐姐何必说的这样客气?倒不如直说,依仗女人裙带而求发展,算什么东西?”陈敬龙大怒,喝道:“你说我依仗楚楚提携?”商容儿酸溜溜冷笑道:“依仗谁的提携,我不知道;我只奇怪,白虎城主何必对个江湖汉子如此器重?”

    陈敬龙又是气愤,又是伤心,点头叹道:“好,好,容儿,你如此看我,真不枉我对你一往情深”商容儿听他毫无掩饰,直言爱恋,不由一呆,随即脸上微红,垂下头去,再不言语。

    陈敬龙深吸口气,平复心情;沉吟片刻,正色道:“我肯入白虎城主麾下,自有原因,而这原因,牵涉广泛,着实非同小可,倘若稍有泄露,必会影响大事,后果将不堪设想。白虎城主,大仁大公,不得已而委我重任,绝非因为楚楚关系;我受此任,亦是为了轩辕安危着想,并非为求富贵。你二人与我相伴日久,应知我为人如何,着实不该疑我”

    雨梦眉头微皱,沉吟思索,神情中那一分冷淡失望,渐渐消去。商容儿转头看向陈敬龙面孔,将信将疑道:“什么了不起的原因,说的这样吓人?难道对我们两个,也说不得么?”

    陈敬龙深知商容儿不知轻重,急躁时往往口不择言,当真怕她无意中将白虎城主托付自己之事泄露出去,引来麻烦;听她追问,只能摇头不语。

    商容儿大怒,跃起身来,喝道:“我们随你出生入死,你却信不过我们?”雨梦低声劝道:“容儿,不要闹了他不肯说,自有他的道理;你我左右也不懂得那些大事,无法帮助出谋划策,知道了,要时刻留意保守秘密,不过多一份负担而已,便不如不知道的好”商容儿听她劝说,寻思一下,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陈敬龙心中大为轻松,喜道:“你们相信我了?”雨梦沉吟问道:“你敢发誓,当真不是为了权势富贵?”陈敬龙笑道:“这有什么不敢?我对天发誓,若是为了贪图权势……”雨梦抿嘴一笑,抢道:“算了,算了;我信你就是,不用吐出那些狠话吧”

    陈敬龙大喜,问道:“那你还要不要回家?”雨梦微一迟疑,问道:“你日后会上战场,对抗血寇?”陈敬龙点头应道:“不错”雨梦沉吟片刻,叹道:“你还是需要帮手的;回家的事,以后再说吧”

    陈敬龙喜不自胜,咧嘴呵呵傻笑;过了半晌,方想起问道:“容儿,你呢?你信不信我?”

    商容儿撇嘴不答,瞪眼喝道:“顶着头盔做什么?摘下来给我瞧瞧”陈敬龙莫明其妙,怔道:“瞧什么?”虽然不解,却仍是依言将头盔摘下来,提在手里。

    商容儿走近,仔细打量,见他鬓发蓬乱,面容方稍有缓和;冷笑问道:“怎么?这两日没空去请楚楚替你梳头么?”

    陈敬龙这才明白,她仍在为上次事情疑心,忙笑道:“容儿,我跟楚楚没什么的,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

    商容儿斥道:“我对你讲,这几天是梦姐姐劝我,为你百般开脱;我看在梦姐姐面上,上次的事情,就不追究了;但你以后……”刚说到这里,忽地顿住,盯着陈敬龙脸颊仔细打量,眉头缓缓皱起。

    陈敬龙奇道:“怎么了?你怎不把话说完?”商容儿咬牙问道:“上次别后,你又去与楚楚相会了?”陈敬龙不知哪里又露出破绽,诧异不语。

    商容儿点头冷笑道:“好,好,陈敬龙,你好的很”向他腮上一指,道:“梦姐姐,你来瞧瞧,这是什么?”雨梦凑上前仔细一看,眉头立时也皱了起来,瞪着陈敬龙,愤愤不语。

    陈敬龙觉出不妙,抬手在腮上一摸,感觉并没异样,又仔细摸了摸,方才觉出,似有一条细细划痕;回想一下,忽地想起,不由大觉尴尬。

    这一条划痕,是他上次与楚楚相会,临别时,楚楚用指甲在他脸上划过留下的。他当时正在意乱情迷、神不守舍之际,哪会留意脸颊的微微一痛?而后他便接掌军兵,忙的焦头烂额,更无暇顾及仪表问题,是以这一条划痕带在脸上,整整两天,他竟犹然不知。

    直到此时,在商容儿指点之下,他才发觉,与楚楚亲昵的证据居然明晃晃挂了出来,不由又羞又愧,无地自容。

    商容儿见楚楚不语,又苦笑问道:“梦姐姐,你跟我说,陈哥哥不贪女色,上次是我误会他;现在,你还能这样说么?”雨梦轻叹口气,默然不语。

    陈敬龙急道:“这……这是我自家不小心划伤的……”商容儿怒道:“骗人你当我是傻子么?这种伤痕,只有女孩子的指甲才能划得出来,男人或许分辨不出,我们女孩子却一看便知,你还想瞒我?”话说出口,气出的眼泪也随之而下。

    陈敬龙无可辩驳,想了一想,正色道:“不错,这是楚楚划伤的。我心机不够,许多大事须她帮我谋划,所以不得不去见她;但我与她之间,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不堪;这划痕,只是她说话时无意间挥手划过而留下的,并不是我与她狎昵玩闹而留。我实话实说,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都由得你们”

    商容儿嗤之以鼻,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花言巧语骗我……”话刚说到一半,却听旁边一人插言道:“我相信敬龙清白,你们不要冤枉了他”

    三人转头看去,却是齐若男立在那里;原来义军操演已毕,正在休息,齐若男得空过来,但陈雨商三人都在心情激荡之际,竟都未曾留意她来的近处。

    商容儿急道:“齐姐姐,证据确凿,你还替他说话?”齐若男正色讲道:“我曾与敬龙、楚楚同室而居一月有余;他二人虽然亲密,但言谈语举止中规中矩,恪守男女之防,从无逾礼之举,我都看在眼里。敬龙忠厚老实,与楚楚并无私情,我信得过”

    商容儿寻思一下,不以为然道:“他们当着你面,当然要装的规规矩矩又或者……又或者先前并无私情,现在却有了呢?”

    齐若男冷笑道:“若当真有私,就算假装规矩,言语神情中也难免流露暧昧,我与他们同室居住那么久,岂能全无发觉?他们原来朝夕相伴、形影不离时,并无私情,依你说,倒是久别重逢后,不过偶尔见了两面,便生出私情了?”

    商容儿见她脸色铁青,显是动了真怒,不由诧异;问道:“齐姐姐,你干嘛生气?”

    齐若男忿然说道:“干嘛生气?当初敬龙受人诬蔑,为证他清白,我……我……哼;你们如今又来诬他,让我如何不气?”语刚出口,眼中忽地涌上雾气,随即狠狠一咬嘴唇,用力张大眼睛,强忍不让那泪水流出。

    当初誓师大会上,齐若男为证陈敬龙清白,不惜假言婚约,当众宣告,以至后来不得不嫁给本不喜欢的欧阳莫邪。陈敬龙的清白,是她拼了终身幸福换回的,亦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如今商容儿质疑陈敬龙清白,齐若男岂能不想起旧事?这无疑是在她流血的伤口上狠狠撒了把盐,却让她情何以堪?

    少女情怀,少女自然懂得。当初齐若男在誓师大会上的举动,商雨二女都曾亲眼目睹;日后想起,自然也都慢慢懂得她究竟为何那样去做,也体会到她究竟做出了多大牺牲,陈敬龙的“清白”二字,在她心中究竟是何等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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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五节、免除约定

    商、雨二女见齐若男伤心,情知触她伤处,均觉愧疚。默然片刻,雨梦轻声叹道:“齐姐姐说的有道理;容儿,是我们错了”商容儿想了想,展颜笑道:“好吧,陈哥哥,看在齐姐姐面上,我再信你一次”又去搂住齐若男手臂,娇笑说道:“齐姐姐,容儿年纪小,行事糊涂;你别生容儿的气吧”

    齐若男见她撒娇,也再硬不起脸来;笑叹道:“敬龙初掌军兵,不知多少事情要做,你们岂可再胡闹生事,乱他心思?他是个再忠厚不过的老实人,你们听我一句,趁早把那些猜疑之心都丢掉了吧”商容儿连连点头。

    一场小风波,终于归于平静;陈敬龙不禁暗暗吁了口气,

    齐若男又问陈敬龙:“你不在军中忙碌,怎么有空进城来?”陈敬龙应道:“我要面见王爷,商议些事情,另外,想把容儿她们接去营中居住……”齐若男奇道:“军中不许携带家眷,你不知道么?”陈敬龙解释道:“我打算招纳江湖豪杰,另立一军;她们以江湖人身份随军,想是不要紧的”

    齐若男一呆,脸色微变;思索片刻,黯然叹道:“果然如此;白虎城主,终究信不过义军”微一停顿,又问:“现在便接她们走么?”

    陈敬龙问道:“容儿、雨梦,你们怎么说?”雨梦踌躇道:“叨扰铸剑山庄这许久,总不好默不做声,说走便走;今晚我们收拾东西,向欧阳兄弟辞行,明天再去军中才好”商容儿连连点头,笑道:“别人也还罢了,若不向莫邪辞行,他必定以为我们不当他是朋友,又要委屈哭鼻子了”

    陈敬龙也觉有理,应道:“既然如此,明天你们自去城西军营便是。我军务烦忙,未必能有时间去接你们”齐若男忙道:“你不用担心,明天我亲自送她们去好了”陈敬龙连忙道谢。

    当着齐若男,自然不好提起要商容儿撤下义军中悬挂的名号;陈敬龙只能暂时隐忍,又与三女闲聊几句,便即告辞。吴旬、六子被招唤回来,陈敬龙吩咐他们明日与商、雨二女同去军中,然后上马自往城主府而去。

    进了城主府,请一个小太监通报求见;不一刻,贴身服侍白虎城主那名老太监赶来,禀道:“陈副将,王爷两日前在军中强站了两个多时辰,着实受了劳累,一回来,便病的重了,现已无力起床;王爷说,今日精神不济,就不与陈副将见面了”

    陈敬龙惊道:“王爷病得如何?会……要不要紧?”他本想问“会不会死”,话将出口,却想起不可问的如此直接,急忙改口。

    老太监咂嘴摇头,黯然叹道:“王爷这病,时好时坏,已闹了多少年;究竟这次能不能快些好起来,可谁也说不准呢”微一停顿,又道:“王爷已经猜到陈副将此来的目的,命老奴转告陈副将:王爷稍后便传下手谕,令白虎地区各城张贴招募告示;扩充陈家营一事,陈副将不须担心,只管准备接纳新兵便了”

    陈敬龙见正事有了着落,登时松了口气;想到白虎城主于大病之中心思犹能细密若此,不禁惊叹佩服;踌躇片刻,叹道:“既然如此,不敢扰王爷劳神;等王爷身体好些,敬龙再来探望吧”那老太监点点头,告辞自去。

    陈敬龙踌躇片刻,欲要出府回营,忽地却又想起,已与楚楚两日未见,今天若再不见,便违了三日期限,到时难保楚楚不会闹出事来;无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往郡主寝宫行去。

    进了月亮门,走不多远,便见几名丫鬟太监簇拥着楚楚,正在游廊中凭栏而立,向外投撒米粒,观望鸟雀争食,聊以解闷。

    众人听见陈敬龙脚步声,齐齐转头望来,不由都是一愣。待楚楚认出是陈敬龙时,登时忍俊不禁,迎上前,掩嘴笑道:“来我这里,何需顶盔贯甲,穿得像要上战场一般?”

    陈敬龙不答,仔细看她面容,见气色比上次相见时又好许多,两颊也比先前稍丰腴一些,这才放心,笑道:“看来你这两日,饮食休息还都不坏”

    楚楚笑道:“公子不违三日一会之约,楚楚便不会作践自己,当然是越来越好”陈敬龙叹道:“我现在执掌陈家营,忙的很,未必总能按时来看你;这三日一会的约定,咱们还是免了吧”

    楚楚微微一愣,随即转头看看天色,自语道:“将过正午啊”又问道:“公子这时候来,想必还没用午饭吧?”陈敬龙忙道:“午饭吃不吃都不打紧;我跟你说这三日一会……”楚楚不等他说完,转头命道:“备膳要快”一个小太监答应一声,忙不迭的如飞奔去。

    陈敬龙急道:“说正事呢,不要总是打岔。我跟你说免了约定,你究竟……”楚楚握住他手掌,不由分说,扯着便走,口中笑道:“公子,楚楚也还不曾用膳;咱们刚好一起吃吧。就算你不饿,可怜楚楚娇弱,若饿出病来,公子岂不心疼?有什么话,等吃过饭再说也还不迟”

    陈敬龙无奈,只得随她行去。

    等进了寝宫,众丫鬟侍女留在厅中候命;楚楚将陈敬龙拉到卧房坐了;陈敬龙再忍不住,又问道:“三日一会的约定……”楚楚嫣然一笑,轻轻说道:“公子,你若想逼死楚楚,便只管不来好了;总之,楚楚未能随公子离开白虎城之前,三日不见公子,便是不吃不睡;我只是这一句话,你来与不来,都由得你”

    陈敬龙见她死死咬定,不肯松口,不禁又气又急,暗道:“来见她两次,容儿便闹了两次,这样下去,早晚生出事来无论如何,今天要把这约定免了”当即正色问道:“楚楚,你是极明白道理的,并不是糊涂人;为何偏要定这无聊约定,为难于我?”

    楚楚看看他脸色,小心问道:“公子生楚楚的气了?”陈敬龙闷哼一声,并不答言。

    楚楚沉吟片刻,凄然叹道:“公子,待我伯父不在了,世上便只有你一个人,能够保护楚楚,不让别人欺我辱我;楚楚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你突然离楚楚而去,将来不管楚楚;唯有与你相见,陪在你身边这片刻工夫,才能心中安稳。公子,楚楚煎熬三日,只要片刻安稳,难道也不行么?”说到后来,已眼中含泪,泫然欲泣。

    陈敬龙听她一说,也觉凄然,原本的怪责之意,立时化为乌有,只剩下满腔爱怜。

    陈敬龙身边众女,商容儿、雨梦,均有亲人可以依靠,齐若男父母虽已不在,但以前有赭狮帮为后盾,现在更有了夫婿可依;唯有楚楚,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好不容易得与伯父相认,那伯父却又是个来日无多、朝不保夕的,因此陈敬龙虽对四女均极关心,但真正要说最为怜惜的,却是非楚楚莫属;因此每当楚楚凄婉自伤之时,陈敬龙便立即丢盔弃甲,全无半点抵抗能力。

    陈敬龙默然片刻,安慰道:“楚楚,在神木教时,我便对你说过,永远不会舍弃你……”楚楚苦笑道:“公子,楚楚在神木教苦熬十年,无助无依的日子实在过的怕了;只有把依靠贴在身边、抓在手里,楚楚才能放心,区区一句承诺,并不能让楚楚心里踏实”

    陈敬龙为难道:“这个……这可当真不好办;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也不可能总陪在你身边,什么也不干……”

    楚楚寻思一下,忽又微笑,柔声道:“这个不劳公子费心,只要公子不责怪楚楚硬缠着你,便可以了。公子已知楚楚苦处,以后念及时,便来陪陪楚楚,别让楚楚担心难过;至于三日一会之约么,太过生硬,不要也罢”

    陈敬龙又喜又疑,问道:“当真?”楚楚笑道:“其实这约定,本就没什么用处。公子心疼楚楚,便是没有约定,也会时常来看我;若不在意楚楚,便是有约定,也一样可以置之不理。楚楚又何必硬要定此无用之约,为难公子?”

    陈敬龙喜不自胜,忙道:“是极,是极若太久见不到你,我必定惦记,自然会来看你;要不要约定,其实都一样的”

    楚楚笑问:“约定已免,不用再提。公子执掌军兵,这两天过的如何?楚楚一直惦记此事,早就想问了”

    陈敬龙寻思一下,苦着脸连连摇头,叹道:“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便郁闷的紧”

    楚楚惊道:“怎么?有为难之事?”

    陈敬龙叹道:“不是为难之事,是为难之人唉,原来第九营的副将贺腾,现在成了我的副手。我着实有些怕他,实在不想再见他面……”

    楚楚错愕不已,怔道:“你怕他?难道他本领本你还高,你打他不过?”

    陈敬龙苦笑道:“不是打架的问题。他那人,冷冰冰的,只讲原则规矩,丝毫不讲情面;我稍有错处,他便直言斥责,从不顾忌我是他上司。先前王爷跟我说过,贺腾难相处的紧,我当时不很在意;现在可知道了,果然让人头痛”

    楚楚寻思一下,笑道:“你一身江湖习气,无拘无束,随意惯了,却如何能以身作则,统领军兵?正该这样一个人做你副手,约束你一下才好”

    陈敬龙苦笑点头,叹道:“可不是么。那贺腾严正刚直、铁面无私,好生令人相敬;我对着他,只有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份儿,半点也不敢放肆。唉,就算他斥责我,我也只能乖乖听着,当真没脸反驳,更别提翻脸动武了”

    楚楚掩嘴笑道:“公子碰上克星,所以不敢不守规矩了,是么?可是,连进城来也要顶盔贯甲,一丝不苟的做军中打扮,这规矩未免守的过分了吧”

    陈敬龙面孔忽地涨的通红,苦笑道:“楚楚,你别笑我我这顶盔贯甲的进城,是无奈之举,其实不关规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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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六节、预备衣裳

    楚楚好奇问道:“无奈之举?有什么无奈?”

    陈敬龙愁眉苦脸,低声叹道:“这身铁家伙是别人帮我套上的,却没有教我该如何脱下来。我琢磨了好久,寻不到下手之处……”

    楚楚怔道:“你从穿上,就再没脱下过?”

    陈敬龙羞惭无地,赧然叹道:“我……我套着这身硬壳睡了两夜,着实吃足了苦头”

    楚楚瞠目结舌,愕然片刻,忽地伏在桌上,背脊猛烈抽搐,喉间不住发出吭吭闷响。

    陈敬龙羞急道:“我以前没穿过盔甲,所以搞不清楚,这也正常的很,有什么好笑?”

    楚楚强忍笑意,抬起头来,抹去眼角泪花,佯装正经道:“是,楚楚不笑了”话刚说完,却又伏下身去,喉间、鼻中,吭吭响个不住。

    陈敬龙气急,欲要喝斥,可想了想,也觉自己当真好笑,怪楚楚不得;只好忍气吞声,呆坐不语。

    过了许久,楚楚方笑的够了,长吁口气,坐起身来。

    陈敬龙催道:“我来寻你,正是想你帮我脱下这身鬼东西。你若笑足了,便快来帮忙吧”

    楚楚含笑站起,踱到陈敬龙身旁,一边查看他各处束甲皮带,一边轻声问道:“公子只需唤个兵士帮忙,便可将铠甲除下,何苦吃这两天苦头?”

    陈敬龙赧然道:“我好歹是个副将,若让军士知道我连铠甲都不会脱,岂不惹人笑掉大牙?以后我还能有脸统带军兵么?”

    楚楚点头笑道:“公子所虑有理;这将军威严么,确是需要着意维护的”言罢拉他起身,将他各处束甲皮带一一解开,帮他将盔甲除下。

    盔甲一除,陈敬龙立即扭动腰身、活动手脚,眉花眼笑道:“轻松多了,这样才好……”楚楚皱眉掩鼻,嗔道:“公子,你……你已经臭了”

    陈敬龙一呆,讪讪笑道:“那也没方法。被这身铁壳子捂了两天,不臭才叫怪事”

    楚楚寻思一下,扬声唤道:“来人”厅中有人应声,跟着一名侍女快步走到珠帘外,禀道:“午膳已经备妥”楚楚应道:“稍后再摆进来先去准备兰汤”那侍女愕道:“郡主现在淋浴?”楚楚斥道:“你只管去办事,多问什么?”那侍女不敢再言,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陈敬龙已明楚楚意思,忙道:“我回营洗漱便是,可不好在你这里胡来”楚楚吃吃笑道:“你不快洗干净,臭也臭死人了,让楚楚对着你,可怎么吃得下饭?”

    陈敬龙想想也觉有理,便不再多说。

    不过盏茶工夫,侍女来报,兰汤已经备妥。楚楚亲自引领陈敬龙,出了暖阁,来到与大厅相接的小室;小室侧壁,另有一门;楚楚将门推开,里面又是一间小室,只见室中雾气缭绕;正对门处,一面玉石屏风,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有何摆设。

    楚楚笑问:“公子是自己去洗呢,还是要楚楚服侍擦背?”

    陈敬龙吓了一跳,慌道:“不……不用你……”急忙走入那小室,将门关上;转过屏风,见室中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暖香木大浴盆,盆中水雾氤氲,盆边搭着描金绣凤的干浴巾。

    陈敬龙心知这是楚楚淋浴之所,心中本有些踌躇,但身上被铁甲捂了两日,实是痒的难过,兼且汗臭扑鼻,熏的自己也有些忍受不住;眼望盆中水气,沉吟片刻,终于挡不住诱惑,放开胸怀,除下衣裤,将之搭在玉石屏风上,跃入盆中,洗将起来。

    正洗到痛快时,忽听室门微响,一人轻步走入。陈敬龙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什么人?”屏外人轻声笑道:“陈副将,是老奴打扰”陈敬龙听嗓音尖细阴柔,不男不女,知是那位李公公,这才放心,问道:“你来做什么?”

    李公公在屏外应道:“老奴奉郡主之命,来给陈副将送替换衣裳。陈副将自管沐浴,不必理会老奴”随着他说话,几件衣裳搭上屏风,垂入屏内半截。

    陈敬龙客气道:“劳李公公费心,多谢了不过,敬龙自有衣裳,不用……”话未说完,却见屏上搭放的自己原来衣裤,被那李公公一一扯了出去;急忙叫道:“喂,喂,做什么?怎么把我衣裳拿去了?”

    李公公笑道:“有新衣替换,这些旧的,不要也罢”一边说着,一边已移步出室,又将室门带上。

    陈敬龙愣了半晌,无可奈何,只得先顾洗澡。清洗完毕,起身看那屏上新衣时,只见从内到外,尽皆齐全,样式颜色,也与自己原来的一模一样;将之穿着起来,也尽皆合身,显是按自己身材早就准备的,绝非临时寻来应付。

    整理妥当,出了浴室,李公公正在门外驻立等候;一见陈敬龙,忙捧上一堆零碎物品,赔笑说道:“陈副将怀中物品,尽数在此,请陈副将查点。”陈敬龙微一打量,见金牌、药瓶、金币等物都在,便点了点头,一把抓起来塞进怀里,又问:“我原来的衣裳呢?”

    李公公迟疑道:“这个……那些衣裳,又脏又旧,又……呵呵,又有些气味,实在不好留在郡主寝宫;老奴只好拿出去烧了”

    陈敬龙见他连招呼也不打,便随意处置自己的东西,微觉有气,但区区一身旧衣,却也不值得如何动怒,只好不再追究,冲李公公挥一挥手,自往楚楚卧房行去。

    卧房桌上,已摆满酒菜。楚楚却在妆台前端坐等候;见陈敬龙进来,忙起身唤道:“公子,过来,让楚楚服侍你梳头”陈敬龙想起上次让她梳头,被商容儿看出破绽,引出好一场尴尬难堪,忙道:“不必了,我急着回营,不好耽搁太久,自己简单梳理一下就是。”到妆台前取梳微一梳理,问道:“你怎会留心,早给我准备衣裳?”楚楚笑道:“侍女为公子预备衣物,理所应当,有什么稀奇?”陈敬龙也觉有理,不再多问;从楚楚手中接过发带,自行将头发扎拢。

    楚楚看出他有意避免亲密接触,也不多言,等他自行整理完毕,便拉他去桌旁落座用餐。二人匆匆吃过;陈敬龙又问铠甲究竟该如何穿脱。楚楚详细讲解,如何套胸铠、勒蛮带、扎肩甲、扣臂甲、绑腿甲、系裙甲;又教他束甲皮带如何绑结,方能牢固,卸甲时,如何按部就班,方能齐整。她幼时常见父亲着甲,因此对穿脱铠甲步骤方法,知之甚熟,此时讲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陈敬龙听她讲了两遍,已全部了解,再无疑问;又闲聊几句,便即告辞。楚楚也不挽留,命人将他盔甲打成一个大包裹,让他提了,然后送他出门。

    等回到陈家营,陈敬龙寻到贺腾,告知其白虎城主已下令各城张贴招募告示,又将白虎城主重病,已无力起身与自己见面一事如实讲述。贺腾听了,嗟叹不已,十分担忧,又告知陈敬龙:军需官宋平康因玩忽职守,被大将严奇责打二十军棍,并通告各营,以为警示。

    陈敬龙心知“玩忽职守”,不过是严奇找的借口,责罚宋平康的真正目的,是为惩他在弓上动手脚,暗算自己之过,而通报各营,自是为了让自己知道此事,以平自己怒气。其实陈敬龙不擅记恨,早不把宋平康算计自己一事放在心上;此时听说他受了责罚,听过也就算了,不以为意;倒是对不肯徇私护短的严奇好感更增,深以后备军有此大将为幸。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陈敬龙刚刚起床,便有军士来报:王爷驾前太监总管求见陈副将。

    陈敬龙一闻此讯,登时两耳轰鸣、脑中眩晕,什么也顾不得了,如飞般奔至辕门外;见那老太监驻马等候,便蹿上前去,一把将其拉下马来,扯着他衣领问道:“可是王爷……已经……已经……”连说两个“已经”,喉头便被梗住,“死了”二字,无论无何不敢吐出口来。

    那老太监见他神情举止如若疯狂,早吓的浑身乱颤,险些尿了裤子;慌道:“陈……陈……老奴可没得罪您,别……别难为老奴”

    陈敬龙定了定神,松开他衣领,沉声问道:“王爷究竟怎样?”那老太监怔了怔,这才明白他为何举止失常,忙道:“王爷仍如昨日,并无变化;陈副将不用担心”

    陈敬龙这才长长吁了口气,险些跳出口外的心脏缓缓归回原处;忽地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猛揪住老太监胸襟,厉声吼道:“既然王爷无事,你大清早跑来做什么?吓老子解闷儿么?”

    老太监被他提着,双足几乎离地;两手乱摇,慌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陈副将,是王爷命老奴来的,不然,老奴哪敢乱跑?您……您别寻老奴晦气”

    陈敬龙寻思一下,怒气登平,松开他胸襟,笑道:“是了,你来这里,当然是传达王命。我见你突然到来,只当是王爷出了意外,着实慌了神;情急之下,举止失措,得罪勿怪”说着拱一拱手,以示歉意。

    老太监见他又变回温和有礼的模样,这才惊魂稍定,叹道:“这是陈副将忠心,时刻惦念王爷,以至如此,老奴怎敢责怪?难怪王爷格外器重陈副将,只凭陈副将这一片忠心,确也当得起王爷另眼相看”

    陈敬龙问道:“闲话稍后再说。老人家,王爷命你来,究竟何事?”

    老太监神色一整,低声道:“王爷有重要事情,要与陈副将面议;请陈副将立即入府相见,不能有片刻耽搁”

    陈敬龙大觉好奇,问道:“什么重要事情,如此紧急?”老太监微一沉吟,左右看看,见无旁人在侧,方轻声讲道:“究竟什么事,老奴也不清楚;只知今日凌晨,有王爷派去打探飞凤关战事的心腹回来,向王爷禀报了久;随后王爷便命老奴来请陈副将。依老奴猜想,王爷欲议之事,或许与血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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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七节、不可不救

    陈敬龙听说是与血族有关,丝毫不敢怠慢,忙奔回营知会贺腾,然后骑了踢云乌骓,随那老太监而去。

    及到了城主府,老太监引领道路,直奔王爷寝宫。

    城主卧房内,几名太监、侍女守在榻旁,肃立候命。白虎城主仰卧榻上,双目微闭,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双颊凹陷,比三天前,又憔悴了许多。

    陈敬龙随老太监进入卧房,见了白虎城主模样,颇生酸楚;上前轻声唤道:“王爷,敬龙来了”

    白虎城主缓缓睁开眼,看见陈敬龙,黯淡目光登时一亮,轻声命道:“坐”老太监忙搬来椅子,放在床前。陈敬龙落座,皱眉问道:“王爷,您……您怎会病成这般模样?”白虎城主不答,闭目喘息片刻,轻轻叹道:“大事未定,老夫不能轻易便死;你放心,我会挺过这一次,再好起来”陈敬龙默然无语,心中大是担忧。

    白虎城主略歇一歇,又睁开眼来,抬手向那老太监轻轻一挥;老太监急忙引领众人退出卧房。

    陈敬龙明知此来白虎城主必有要事吩咐,此时见他连最贴身的人都要屏退,更觉出事情非同小可;待众人退尽,房门关闭,忙轻声问道:“王爷,有何要事,须敬龙去办?”

    白虎城主微微侧头,定定看着陈敬龙面孔,沉声道:“今早探马来报,朝廷与血寇议和已成,将于后日午时,于飞凤关前签订停战书”

    陈敬龙心中剧震,惊道:“当真议和了?”

    白虎城主喘息叹道:“议和条件:朝廷赔偿金币百万;割让朱雀城以南二十小城;以后每年献贡金币十万枚、绸缎万匹、粮米万担……”

    不等他说完,陈敬龙已气满胸间、目眦欲裂;咬牙嘶吼道:“如此屈辱条件,岂能答应?朝廷苟安求和,将置轩辕万民于何地?”

    白虎城主长叹一声,闭目黯然道:“如此朝廷……当亡老夫生为皇室中人,实难雪之奇耻也”感叹未绝,眼角溢出一滴泪水,缓缓流下。

    陈敬龙激动道:“请王爷下令,让敬龙统带军兵,赶赴飞凤关,与血寇决一死战”

    白虎城主微一摇头,叹道:“不可暗族虎视,大战在即,后备军不可轻动;咱们现在无力顾及血寇,唯有隐忍一时”说到这里,又睁开眼,定定看着陈敬龙,眼中神采闪动,问道:“无极军与血寇对抗过程中,有一位将领,立下大功、名播天下,你可知道?”

    陈敬龙忙道:“敬龙知道:那是建起飞凤关、斩杀血寇悍将,人称‘火凤凰’‘玉将军’的慕容滨滨”

    白虎城主应道:“不错这次议和,除上述条件外,血寇格外要求朝廷,将重创血寇的慕容将军治罪,于签订停战书时,当众斩于飞凤关下,以祭血寇战死者之亡魂”

    陈敬龙大惊,急问:“朝廷答应了?”白虎城主缓缓点头。

    陈敬龙怒不可遏,猛立起身,咬牙道:“不行,我要救她……”

    白虎城主沉声道:“稍安勿躁我要见你,便是与你商议这件事,你先安静听我说完”

    陈敬龙强捺激动心绪,重又落座。

    白虎城主寻思一下,缓缓问道:“你要救慕容将军,是为了什么?”

    陈敬龙想也不想,随口应道:“我与她曾并肩苦战,力抗强敌,有同仇之义;况且,她满腔忠义,一心为国,如此豪杰,敬龙敬佩,绝不容她屈死敌手”

    白虎城主微一摇头,叹道:“你眼光不够开阔,终是没能看到关键处”

    陈敬龙微愕,问道:“关键处?这个……请王爷指点”

    白虎城主喘息问道:“血寇大举入侵,分明立定亡我轩辕之心,现在却又同意停战退兵,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陈敬龙思索片刻,应道:“是血寇国力不支,已无法再维持战事”

    白虎城主缓缓讲道:“不错。血族领土有限,物产不丰,本只适宜速战速绝,但却被无极军及时拦截,打破了雷霆一击而灭我轩辕的企图,又受飞凤关阻挡,不得进军之路,虚耗这许多时候;再后来,又被你截断了暗族供应粮草的路线,绝了外援支持,想必现在已经后继无力,所以只得暂时退兵。但话说回来,你认为血寇会就此罢休么?”

    陈敬龙摇头应道:“绝对不会血寇这一次得轩辕朝廷割地赔款,已经尝到了甜头,必会贪心更涨;为求更多好处,将来定会再举犯我轩辕”

    白虎城主含笑赞道:“你并不笨,看的很明白,好,好”微一沉吟,又低声讲道:“血寇得朝廷赔款,不无小补,又得了朱雀以南大片领土,物产收获颇增;所以国力会迅速恢复,而且会更胜从前;朝廷苟安求和,应允停战条件,其实是为敌铸刀,以屠我轩辕黎民,着实大错特错。而青龙、玄武之战,犹未停息,暗族入侵,更不知何日方退,我轩辕国力,会不断消耗;此消彼长,血寇再犯之日,定不远矣”

    陈敬龙缓缓点头,心情十分沉重。

    白虎城主喘息片刻,缓缓问道:“慕容将军抗敌保族,立下大功,最终却被治罪斩首;轩辕忠义之士得此消息,岂不尽皆心冷?”

    陈敬龙身心俱震,恍然大悟,应道:“我明白了血寇欲除慕容将军,并非真为什么祭奠战死亡灵,却是为了涣我轩辕人心,以为日后再犯而预做铺垫”

    白虎城主瞠目正色道:“就是如此慕容将军若当真屈死,则忠义之士,无不心寒;将来人人怀有疑忌隐避之意,再无人肯为朝廷出力;到那时,血寇来犯,朝廷兵马立散,轩辕必亡”

    陈敬龙既惊且惧,怵然叫道:“一定要救慕容将军,非救不可”

    白虎城主眉头微皱,低声说道:“停战书,在后日午时签订;签订停战书后,则立即要斩慕容将军。飞凤关离白虎城不下三千里路程,两日两夜之内,唯有踢云乌骓全力奔驰,方能赶到。此番去救慕容将军,只你一个人,没有军兵相助,你身边的江湖朋友,亦无法随同赶去,你明白么?”

    陈敬龙微一沉吟,点头应道:“明白”

    白虎城主轻轻叹息一声,又道:“两族订约使者相会,必都带重兵围护;去救慕容将军,无异于独闯龙潭虎穴,你明白么?”

    陈敬龙起身正色应道:“尽力而为,虽死无悔”

    白虎城主长叹一声,盯着陈敬龙定定看了片刻,缓缓闭眼,黯然说道:“我手下虽有不少人才,但论武勇本领,没一个能比得上你,所以只有派你去干这件事。我指望你将来接掌白虎军,稳定轩辕局势,对你寄予了无尽重望;如果你死了,我三年筹划,尽成泡影,未竟之事,无人接手;我……我将死不瞑目”

    陈敬龙感动道:“王爷放心,敬龙必定活着回来,绝不让你失望”

    白虎城主猛一咬牙,嘶声喝道:“白虎军,可散;轩辕人心,不可冷”

    陈敬龙猛然省悟,斩钉截铁应道:“敬龙明白:敬龙虽重,却重不过慕容;万不得已时,敬龙情愿舍命,以保慕容将军安全”

    白虎城主叮嘱道:“消息不可泄露,以免朝廷派人沿途拦截阻碍”停顿片刻,轻轻叹道:“你去吧”

    陈敬龙默默转身,走到门口;微一踌躇,沉声道:“王爷安心养病,莫让敬龙归来时,却无所依”言罢再不犹豫,拉开房门,大步走出。

    回到陈家营,陈敬龙向贺腾稍一叮嘱,只说自己有要事去办,命他暂领军事,并承当迎接安置新兵等事;贺腾并不多问,郑重应诺。

    陈敬龙又稍一准备,带好干粮草料;为免踢云乌骓负担过重,影响速度,盔甲、蛇矛等物都不能带,只背负钢刀、霸王弓,带好箭支,便即出营,打马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路程,三千余里;时间,只有两天。

    陈敬龙心急如火,丝毫不敢耽搁;除偶尔打听路径,或让踢云乌骓饮食稍歇之外,片刻不停,只是赶路。

    接连疾驰两日夜,到第三日太阳升起时,踢云乌骓已是筋疲力尽,摇晃欲倒,再也无力奔驰;而这时,也终于望见远处两山之间,城墙连绵;墙头旌旗林立,密密麻麻。

    陈敬龙知是到了飞凤关,见踢云乌骓已无力再跑,便跃下马来,寻个小树林,拉其进入;也不管它是否能听得懂,附在它耳上喃喃叹道:“若将你拴了,万一被别人碰到,你无法逃走,只能被人窃去,倒是我负了你;你只在这里吃草休息吧,等我回来;望你莫要负我”言罢在它鼻梁上轻轻抚摸几下,便转身出林,扬长而去。

    飞凤关,城墙高近五丈,绵延三十余里,与两边山岭相接;城墙内侧,每隔里许,便有石阶直通城顶,是为军兵登城防守而设。城墙居中处,有两扇高逾两丈、宽近两丈的厚铁大门,此为关内关外唯一通路。门内两侧,各有一座军营,为无极军驻扎之所。

    陈敬龙远远眺望,见城墙上有许多军士驻立;城关大门虽开,两侧亦有军兵列队防守;门旁两座军营里,更是帐立如丘、人来人往,不知多少军兵在内;情知绝难硬闯出关,寻思片刻,打定主意,快步往城关左侧军营后方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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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八节、混入御林

    陈敬龙绕到军营后方,寻个无人防守之处,翻入围栏,摸向就近一个帐蓬。到了帐后,侧耳静听一听,听得里面说话走动声颇为杂乱,至少有六七个人在内,情知下不得手,只好放弃,又摸向另一个帐蓬,不料里面人数依旧不少……

    直寻到第五个帐蓬,方听得里面安静,毫无声息;陈敬龙轻轻掀起帐角窥视,见果然无人在内,忙自帐下钻入。

    帐内只有几床铺盖,以及些许日用之物,并无军械衣甲;陈敬龙乱翻一气,并无收获,十分失望;正欲放弃搜寻,退出此帐时,忽听帐前有脚步声经过,不由大喜;忙蹿到帐门处,微掀帐帘,探头出去观望。

    两名军士刚从帐前行过,走出不及五丈;陈敬龙见了,忙轻声唤道:“喂,喂,两位大哥”

    那两名军士听见呼声,驻足回望,见帐蓬口有人探头,因看不见身上穿着,只当是军中同袍;其中一个应道:“什么事?”

    陈敬龙赔笑说道:“兄弟有点小事,自己干不来,想麻烦两位大哥,来搭把手帮个小忙;过后兄弟请两位大哥喝酒道谢,成不成?”

    两名军士对视一眼,都笑道:“自家兄弟,搭把手,又算得什么?何必这样客气”一边说着,一边已走向陈敬龙所在帐蓬。

    陈敬龙缩回头,贴立门旁等候。第一个军士掀帘入帐,抬眼便望见铺盖等物翻的乱七入糟,不由一愣,愕道:“怎么乱成这样?”话刚出口,第二名军士已紧跟进入。

    便在此时,陈敬龙猛蹿至两军士身旁,双拳齐出,“蓬”“蓬”两声,已在两军士头上各击一拳。那两名军士虽有头盔保护,却也禁不起陈敬龙的一拳猛震;登时一齐昏厥,侧翻摔倒。

    陈敬龙侧耳倾听,见周围并无异响,知道未曾惊动旁人,这才放心;向两名军士略一打量,选其中一个身材较为高大的,把他衣甲尽皆扒下,套在自己身上,又取过他头盔戴了,将自己的钢刀悬在腰下,再扯过一床被单,将弓箭裹了,抱在怀里,然后出了帐蓬,大大方方往辕门方向行去。

    营中军士来来往往,人数极多;陈敬龙已作无极军打扮,便是对面相遇、擦肩走过,也没人留意他。及到了辕门处,却有几名守门军士上前拦截,其中一个中年军士问道:“这位兄弟,要出营做什么?”

    陈敬龙支吾道:“我……到对面营中探望朋友……”那中年军士笑道:“什么要紧事,非得这时候去?稍等等吧,等押解军兵出了关,再去不迟;上头有令,押解军兵经过之前,不许军士乱走,免得阻了道路”

    陈敬龙心中一动,情知所说的押解军兵,所押之人必是慕容滨滨无疑;忙问道:“这位老哥,押解军兵还没出关?那咱们的签约钦差也还没有出关了?”

    那中年军士笑道:“签约钦差?哪来这拗口称呼?还依寻常时候,称王爷不就行了?”陈敬龙这才知道,原来轩辕族负责此次签订停战书的使者,便是统领无极军的那个狗屁“安南王爷”。

    那中年军士笑问完,忽地愣了一愣,奇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陈敬龙心中一凛,忙垂下头,佯装惭愧,叹道:“小弟脾气不好,跟同帐兄弟都有嫌隙;这又病了几天,只在帐内休息,外面的事,居然没人告诉我”

    那中年军士释然道:“原来如此”微一停顿,低声讲道:“王爷怕得罪血族使者,早早便出了关,去约定地点等候了。至于押解军兵么,是从无极城过来的,计算好了时间,只要在今日午时之前赶到约定地点便可,却不在咱们军营停留。现在离正午已经不远,估计押解军兵就快经过这里了”

    陈敬龙大悔,心道:“早知如此,只在半路拦截抢人便是,岂不省了许多麻烦?”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寻思一下,又问道:“老哥,你可知那约定地点,离咱们城关多远?”那中年军士应道:“离咱们这,是十里,离血寇大营,也是十里;正处在咱们双方正中间。”陈敬龙心中盘算,又问:“王爷这一去,带了多少军兵,可能保证安全?”那军士应道:“王爷带了两千骑兵,等押送军兵赶去,便是三千军兵保护至于能不能保证安全,其实跟带多少军兵也没多大关系……”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营地后方有人叫喊吵嚷,乱了起来。几个守营军兵都是一愣,转头向营地后方观望。陈敬龙情知是自己打晕的那两名军兵被别人发现了,不由心急;暗自咬牙,心道:“拖延不得了,只好硬闯出去……”一边想着,一边已抬手握上刀柄。

    正要抽刀,却又听北面营中有人大叫:“来了,来了”叫声一起,只见无数士兵争先恐后拥向围栏旁,从缝隙间向外观望;更有许多士兵,拥到辕门口,挨挨挤挤,向外探头;那几个守门军士急的不行,只顾呼喝推阻,不许军士们踏出营地;此时,已无人顾得上去理会营后那一点小小骚乱。

    陈敬龙微松口气,打消硬闯的念头,也跟着众人挤向辕门口。他用起蛮力,谁能挤得过他?几名军士被他双臂一分,已跌跌撞撞退向两侧,陈敬龙大步上前,抢到了观望者第一排的位置。

    稍过片刻,便见一长队骑兵自北而来;个个顶盔贯甲,手执长枪;这队骑兵的盔甲样式,陈敬龙熟悉的很,正是曾围剿过他的御林军。

    御林军四人一列,缓缓从辕门前经过;走过四五十列后,整齐队伍中忽地夹杂了一辆门窗皆以布帘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马车,车旁有御林军依傍守卫而行。营中军兵,便有许多隔着围栏大叫“玉将军”的,那马车里却毫无声息,并没有人应声。

    陈敬龙听军士呼喊,也省悟过来,知那马车便是押送慕容滨滨的,不由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去抢人;但随即想到,此时周围军兵如山,若动手只有死路一条,只好强捺心绪,隐忍不动。

    那马车经过后,又行过几列御林军,随即又出现一辆夹在队中的马车,车辆模样,与前一辆完全一样,也同样遮挡的严严实实;路两旁营地中,“玉将军”的呼声越来越高,但那马车内也如前一辆一样,毫无声息。

    陈敬龙见了第二辆马车,登时愣住,尚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几队御林军之后,又有一辆马车行来。

    陈敬龙见这辆车仍与前两辆一模一样,登时省悟:朝廷为防有人沿途抢夺解救慕容滨滨,故布迷阵,弄出许多相同的马车来;慕容滨滨究竟在哪辆车中,外人无从得知;在重兵围绕下抢人,除非出手便得手,得手便退走,岂能容得挨辆车慢慢寻找?因此不能确定慕容滨滨在哪辆车上,便休想劫人成功。

    想通了这节,陈敬龙便知:在途中,万无得手可能,只有到了两族使者相会之处,要斩慕容滨滨之时,慕容滨滨露面,方是唯一机会;于是急躁心情渐褪,凝神静气,思索如何混入这御林军,好随去签约地点。

    随着队伍前行,陆陆续续,竟有十三辆马车经过;到最后一辆马车经过时,陈敬龙踮脚眺望,见后面的御林军已剩不多,很快便可过完,情知再拖不得;咬了咬牙,俯身在脚边捡起块鸽卵大的石头,暗道:“成与不成,看运气吧”内力运起,手腕微抖,将那石块往正经过辕门前的一匹马的前腿上掷去。

    石块一出,正中马腿。陈敬龙运上内力这一掷,力道岂是寻常?那马登时支持不住,惊嘶一声,猛地斜跪倒地;马匹摔倒,马上骑者自然也再坐不住,跟着翻倒,滚落尘埃。

    异变陡生,在场之人尽皆一愣。不等众人反应,陈敬龙已一个箭步蹿上前去,嚷道:“啊哟,不好,马失前蹄;可别摔坏了人”一边嚷着,一边已将那摔倒的御林军脑袋抱在怀里,佯装手忙脚乱,右手包裹垂在那人口上压住,让他叫不出声,左手运力捏住他后颈,微微一扳;“格”一声轻响,那御林军颈骨立断,头颅软软垂下。

    陈敬龙这小动作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情,旁人只当他是在扶人,谁能料到他却是杀人?与死者同列的三名御林军停马观望,见那同伴不起,便喝问:“怎么?摔伤了么?”他们这一停下,后面的几队也只得跟着停下。

    陈敬龙装模做样扶着那死者肩头摇晃,唤道:“喂,喂,醒来”那死者头颅随他摇晃,左右摇摆。陈敬龙呆了一呆,大叫道:“不好了;他……他摔断了脖子”

    这一声大叫,把周围众人都吓了一跳。几名御林军匆忙下马,奔过来看,见那死者果是头颅软垂,颈骨断折,已是死得透了;不由都骇然失色,相顾无语。

    陈敬龙满脸惊容,放脱那死者,站起身来;喃喃道:“我看着他摔下马,头先着地,便知道不好,却没想到,这样严重,竟……竟一下摔死了”其实骑兵都懂得落马时自我保护之法;那人落马时,分明是用力扭身,以侧后肩先着的地;但突生的异变、瞬间的动作,旁人却哪曾看得清楚?听陈敬龙这一说,倒也无人怀疑。

    几名御林军呆立片刻,不知所措。后队御林军中,有人叫道:“前面走远了不能耽搁,快继续前行;这事等回来再做处理”那几名御林军迟迟疑疑,要往回走。陈敬龙忙叫道:“喂,喂,你们就这样走了?别人都是四人一列,你们却少了一个,只剩三人,成什么样子?让血族人见了,岂不笑话咱们轩辕族军纪散乱,队伍不整?”

    那几名御林军对视一眼,都面现为难之色。其中一个寻思一下,冲陈敬龙问道:“小兄弟,你能不能帮个忙,先顶一顶?”陈敬龙怔道:“顶什么?”那人指指死者,道:“你换上他的衣甲,先跟我们走这一次,顶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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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九节、营救慕容

    陈敬龙一番设计,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立时狂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假装为难,迟疑道:“这个……没有上司命令,我不能随意离开营地……”

    一名御林军皱眉说道:“你左右也是闲着,便跟我们走一趟,又有什么要紧?至于你上司那里,等回来我们向他解释,绝不至让你受了责罚”另一名御林军接口道:“咱们这次去干的事,要紧的很,不能有错;小兄弟,帮个忙,支应过这件差使,回头咱们跟你上司说明白厉害关系,凭着我们御林军的脸面,谅他也不敢为难你;放心好了”

    陈敬龙佯装恍然,喜道:“不错御林军大哥,那是皇上的亲兵,可不同与我们这些寻常军士;说出话来,我上司怎敢不给脸面?呵呵,既然如此,没得说,小弟好歹得跟着走一趟,帮这小忙”一边说着,一边已匆匆将自己身上的无极军衣甲脱下,又去扒那死者衣甲,套往自己身上。

    几名御林军也上前帮忙,片刻工夫,换装已毕,陈敬龙从一个寻常无极军士兵,又变成了御林军军士。换装忙乱过程中,陈敬龙已将御林军正常佩备的腰刀解下,换上了自己的钢刀悬挂,旁人却也不曾留意。

    那几名御林军见整理妥当,便各自回列上马;其中一个指着地上的死者,以及陈敬龙脱下的那些无极军衣甲,扬声道:“这里麻烦无极军的兄弟们照看一下;等我们回来,再做处理”无极军那几名负责把守辕门的军士连忙应道:“放心,我们在这里看着,错不了”

    陈敬龙拿了死者的长枪、自己的包裹,又去牵那死者的马匹。那马被他掷石打伤了腿,但只是一时吃痛摔倒,骨头并未折断,早已自行立起多时,虽行走稍有些跛态,却也不碍大事。

    等陈敬龙上马坐稳,众御林军早急不可耐,纷纷叫道:“快走,快走”众人一齐打马快奔,往前方大队追去。

    御林军装备,是有弓囊、箭壶的。陈敬龙悄悄将军弓扯出,塞入包裹,又把霸王弓塞入弓囊;马匹奔行之际,众人只顾看路,谁也不曾留意他这些细微举动。随后陈敬龙又将包裹丢弃,旁人虽然看见,也只当他拿的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如今嫌累赘,所以扔掉,因此都不过问。到此时,陈敬龙身上已无碍眼之物,与其他御林军再无明显不同,任谁见了,都不会留意于他。

    出关奔行不久,已赶上大队,众人放慢马速,排列整齐,仍如先前一样,跟随大队行走;前面队列中人,见他们赶上,人数不缺,队列依旧,便也都放了心,并没人询问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队伍行到两族订约地点时,恰是正午时分。御林军将领在驻兵之处呼喝号令,指挥队伍由四列长队,变化成正方队型。陈敬龙虽不很懂得变队方法,但只管傍着身边之人行动,倒也未出差错。等队型变幻完毕,驻立不动,陈敬龙是处在第二列中间位置,前方只有一列军士,遮挡有限,视野还算开阔。

    陈敬龙凝目扫视,打量周围情形,只见御林军方队左右两侧,各有一无极军千人骑兵方队驻立。轩辕一方在场军兵,共三千人。

    轩辕军兵正前方约百丈处,是一大片血族骑兵,列队齐整,与轩辕军兵相对而立,约有二千人左右。那些血族骑兵尽是血红盔甲,盔甲相式与轩辕军盔甲样式有些相似,只是稍显粗糙简陋,而其盔上,多了卷檐、雉羽等许多无用装饰,更让人感觉画蛇添足,累赘无聊;至于武器,倒是与轩辕军兵全然相同,皆是手执长枪。

    两军中间空地正中,立着一顶牛皮大帐;帐口向东,帐蓬两侧,左侧立着两名轩辕族将领,右侧立着两名血寇将领。正对帐口十余丈处,十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一字排开;正是御林军押送来的那些马车。

    陈敬龙扫目观望,不见有什么狗屁王爷,心知双方使者在自己到来之前,已进入了帐蓬,现正在里面商议签订停战书。

    双方军兵,都是静静驻立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帐蓬内始终毫无声息。直过了近半个时辰,方见帐帘一掀,一个身穿血红盔甲的中年人昂首而出;随后一名穿着淡黄长袍的老者,也走出来。

    那中年人,身形高瘦,脸色惨白,细目鹰鼻,两片薄唇抿的紧紧,嘴角用力下弯,颇显傲慢狠厉。那黄袍老者,约有七十上下年纪,体型肥胖,圆团团的肥脸上满是谄媚笑容,令人望之生厌。

    不用问,那中年人,自是血寇使者;而那黄袍老者,便是以前管治朱雀地区,却在血寇入侵时,弃守朱雀城落荒而逃,后又统领无极军兵,屡欲弃守飞凤关,并陷害慕容滨滨、派兵围剿新长缨会的“狗屁安南王爷”。

    那血寇使者出帐行出两步,便即停住,望着前方十三辆马车,微微冷笑。安南王爷立在他身后,躬腰曲背,一幅奴仆模样,赔着笑,小心翼翼向他低语几句。

    血寇使者微微点了点头,寻思片刻,左顾右盼,大声说道:“两族的士兵们,停战书,已经签好,战争已经结束;从今后,大血族与轩辕族,将和平相处,你们不用再上阵拼命,你们可以回家安安稳稳的生活了”

    两族军士都默默无语;血族军士,均昂首挺胸,得意洋洋,而轩辕族军兵,大多显出羞愧愤懑之色,也有少数人,松了口气,颇有如释重负之感。

    那血寇使者扫视两军神情,又得意笑道:“轩辕族,将为先前的战争,付出代价,他们将奉上金钱和土地,换取我们大血族的原谅大血族的勇士们,你们用英勇和忠诚,捍卫了大血族的荣耀”

    此言一出,血寇军兵登时欢声雷动,而轩辕族军兵,大多咬牙切齿,愤恨难平。那安南王爷,居然也跟着鼓掌欢呼,竟让人一时搞不清楚,他究竟是轩辕族的王爷,还是血族的奴才。

    陈敬龙恨满胸间,左手紧按腰后弓囊,掌心满是热汗;只恨不能立即抽弓搭箭,一箭一个,将那两名使者全射个对穿。

    待血寇军兵欢呼声渐渐低落。那血寇使者忽地面容一板,怒声喝道:“可是,有些仇恨,不能用金钱和土地来平复;血的债,只能用血来偿还我们在战争中死去的英雄,需要用鲜血来祭奠,安慰他们英勇的灵魂”

    他这话一说出口,血寇军兵登时鼓噪起来,纷纷大叫:“杀杀”“轩辕族,赶快交人”……

    安南王爷急的满头是汗,胖脸通红,连连冲血族军兵鞠躬挥手,请求人家安静。过了片刻,血族军兵呼声稍低,安南王爷赔笑叫道:“各位大血族的军爷,稍安勿躁我们轩辕族,得罪了大血族,是我们不对;欠下大血族血债的罪人,我们绝不庇护,一定给出交待”跟着向那血寇使者抱拳鞠躬,赔笑说道:“水本将军,停战的条件,我们都会办到,绝不敢失信于大血族”向那十三辆马车一指,又道:“您瞧,该杀的罪人,已经送来了;任凭水本大人发落”

    那血族使者望着十三辆马车看了片刻,冷冷说道:“带出来”安南王爷连忙应是,又冲马车方向大叫:“带出来,带出来”

    随着他叫嚷,只见十二辆马车门帘先后掀开,每一辆车中,走出三个人来,唯有左起第一辆车,毫无声息,门帘不动,更无人走出。

    各车中所出之人,均是男人,都做御林军打扮,唯有左起第三辆车中,出来的是三个女人;两边两个,都是横眉立目,膀大腰圆,穿着男子短衣,肋下挎刀,模样比寻常男子还粗蛮许多;中间一个,身着火红盔甲,背拖火红绣凤披风,腰间悬挂长剑;望脸上,柳眉凤目、樱口桃腮,娇美中隐露刚毅,正是慕容滨滨;只是她此时摇摇晃晃,步履不稳,好似没有半点力气,全靠身边那两个粗壮妇人搀扶,才勉强站立。

    陈敬龙见了慕容滨滨,又是兴奋,又是骇异,暗自掂掇:“她身上并无束缚,如何肯规规矩矩听人摆布?看她全无力气的模样,莫非是身上有伤?既要斩她,为何仍给她着盔穿甲,做将军打扮?……”

    正在他猜疑未定之际,只当那安南王爷谄笑说道:“水本大人,那便是杀害了许多大血族勇士的大罪人慕容滨滨她当初是这身打扮,与大血族为敌的,现在我们仍给她这样穿着押来,然后就在她作恶的地方治她的罪,如何?”

    水本哈哈大笑,点头赞道:“很好王爷,你们轩辕皇帝,想的很周到;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惩罚她,才能让我的军士们,解去心中的仇恨”微一踌躇,又问道:“为什么,没有绑上她?难道不怕她逃走么?”

    安南王爷显然也不明白,迟疑道:“这个……”向那搀扶慕容滨滨的两名壮妇问道:“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壮妇应道:“这是大内侍卫尚队长吩咐的。尚队长给我们一瓶药粉,命我们每隔三个时辰,便给慕容将军灌服少许,说这样她便没有力气,绝逃不得,比用强索捆缚还要管用。我们照做,果然如此”

    陈敬龙恍然大悟:“是消魔化力粉尚自高的蝎尾针,是沾了消魔化力粉,所以才能化人体力、魔力;他手里,自然是有消魔化力粉了;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这种药粉,口服也有用处”随即心中一紧,顿觉彷徨,暗道:“她全无力气,厮杀不得,我抢她到手,倒须有一大半的精力用来护她,却还想冲出重围么?那可真是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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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节、遭遇强者

    陈敬龙得知慕容滨滨是被消魔化力粉化去了力气,不由惊急,心下掂掇:“若不能得她帮助厮杀,今天便休想救她成功却如何能让她迅速恢复体力?”想到这里,猛然心中一动,伸手入怀,摸索一下,掏出个小小瓷瓶,打开瞧瞧,见里面绿色粉末依然如故,并无损失变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这瓶绿粉,正是当初他打伤血族奸细岛川香后,逼她交出的消魔化力粉解药。当时索取解药,不过是临时起意,怕日后有朋友中了消魔化力粉之毒,无从解救,所以预做防备;想不到今日果然派上用场。

    既有解药,陈敬龙忧心便去了大半;当下凝神静气,观望场中动静,寻找下手机会。

    那水本将军紧盯慕容滨滨看了片刻,转头冲血族军士队伍喝道:“有谁亲眼见过大血族的仇人,出来认一认”血族队中接连奔出十余骑,到水木将军身旁驻马站定。慕容滨滨身边的两名壮妇,忙半扶半拖着她前行数丈,离水本等人更近一些。

    那十余名血族骑兵仔细打量几眼,都道:“就是她,错不了”水本将军哈哈大笑,抬手在安南王爷肩上一拍,笑道:“轩辕朝廷,没有欺骗我们,这是明智的选择;不然,激怒了大血族英勇的武士们,轩辕族会遭受灭顶之灾”

    安南王爷满脸惊惧之色,躬着腰,慌张应道:“是,是我们不敢欺骗,不敢得罪大血族这罪人,是真的,绝没有假”跟着向那两名壮妇挥手命道:“马上行刑,给大血族的军爷们一个交待”

    那两名壮妇答应一声,其中一个抬手握上刀柄。便在此时,只听慕容滨滨低低喝斥一声,那两名壮妇一怔,看向安南王爷。安南王爷也是一怔,看向水本将军。水本将军轻咦一声,皱眉盯着慕容滨滨,脸上显出诧异好奇之色。

    慕容滨滨体力所剩无几,喝斥声十分微弱,离的稍远一些,便听不清楚;但陈敬龙耳力远非常人可比,况且又正凝神留意场中情形,虽离的不近,却隐约听见慕容滨滨方才说话;她说的是:“我非罪人,你们不配杀我”

    慕容滨滨喘息片刻,努力挺直脊背,沉声说道:“朝廷负我,我不负朝廷今天,慕容滨滨有死而已,但须战死沙场,不负将者本份;屈膝谀敌之辈,不配杀我”言罢,尽全力缓缓抬起右手,握住肋下长剑剑柄,欲要抽剑出鞘;却因实在无力,抽之不出。

    水本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安南王爷怔怔问道:“慕容滨滨,你死到临头,还想怎样?”

    慕容滨滨并不理他,定定看着水本,冷笑道:“慕容今天再战血寇,谁敢应战?”

    她声音虽低,稍远处人听不清楚,但水本等人与她相距不过数丈,却还是听得见的。水本身边那十几名血寇骑兵,见慕容滨滨虚弱不堪,连拔剑的力气也没有,都知这是个捡现成便宜立功扬名的机会;纷纷叫嚷:“将军,请下命令,让我杀她”

    水本皱眉思索片刻,抬手制止众军士吵嚷;冷笑道:“慕容,你很聪明,对轩辕朝廷,也很忠心;可是,你的愿望,不能达成,我不会让你死在大血族武士手里,你必须死在轩辕朝廷的刀下”微一停顿,向安南王爷扫了一眼,喝道:“还不下令?”

    安南王爷连忙应是,冲那两名壮妇喝道:“动手”

    他“动手”二字刚吐出口,却听弓弦猛响,一支羽箭迅如疾风,直奔水本咽喉射去。

    那水本居然有些本领,眼见羽箭射来,匆忙扭身闪躲;但那箭支去速着实太快,远胜寻常弓弩所发,水本虽勉强让开要害,却终是不能躲得完全;肩头被箭支擦过,连甲带肉,生生撕去一块;惊呼一声,翻身摔倒。

    异变陡生,在场之人均是一愣,便在此时,只见御林军队列中,一骑跃众而出,直往安南王爷等人所在之处冲去;刚出队伍,马上之人左手平端一张乌沉沉的铁弓,右手松处,弓弦再响,又一支羽箭疾往安南王爷胸膛射去。

    这人自是陈敬龙无疑;他凭借超强耳力,将方才水本、慕容二人说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又听安南王爷下令,情知再拖不得,当即动手。

    他与慕容滨滨之间,相距约五十丈远;接连发出两箭,分射水本与安南王爷,自是为了分散在场军士注意,便其不能迅速分辨自己意图,不至迅速阻挡自己接近慕容滨滨。

    那安南王爷见水本中箭,已是大大吃了一惊,随即又见一骑直冲过来,更是吓的魂不守舍;“妈呀”一声惊叫,已抱头蹲下身去;但也正是这惊慌一蹲,却恰好救了他的性命;陈敬龙第二支羽箭擦着他头顶掠过,射了个空。

    在场军士见两箭射去,又见陈敬龙所冲方向,都只当他是来行刺的;反应较快者,已乱纷纷大声呼叫起来:“保护王爷”“保护将军”……

    大帐跟前所立的两名血寇将领,以及那十余名血寇骑兵,匆忙将水本围绕中间;那两名轩辕族将领,也急跃上前,抽刀守护安南王爷;果然没人顾得上抢去慕容滨滨身前防守拦截。

    陈敬龙射出第二箭,随即将霸王弓斜挎上肩,右手端起横搁在马背上的长枪;双足猛踢马腹,催它快跑。马蹄翻飞,转眼离安南王爷等人已不及十丈距离;那十余名血寇骑兵挺枪打马,正欲迎来,陈敬龙却忽地跃下马背,任马匹前奔,自己却转向慕容滨滨冲去。

    慕容滨滨身边那两名壮妇,见突生变故,不由发愣;直到看见陈敬龙转向冲来,这才意识到处境不妙;匆忙各自抽刀。只可惜,刀还不曾完全抽出,陈敬龙已到跟前,长枪起处,快如闪电,连戳两戳;二壮妇咽喉处一齐喷出鲜血,瞪着眼齐刷刷向后倒去;直到死,二人也不明白:何以区区一个御林军士,竟会有如此身手?

    慕容滨滨失了扶持,立即摇晃欲倒;陈敬龙蹿上前,右臂扶住她腰身,左手伸在她口边,喝道:“张嘴”慕容滨滨看清陈敬龙面孔,微微一怔,愕道:“是你?”陈敬龙顾不得多说,左手小指在她下唇一按,使其嘴巴张开,紧跟着将拇食二指所掐瓷瓶探进她口里微微一倾,倒出少许药粉;低声喝道:“这是解药,快咽下去”慕容滨滨眼中尽是诧异不解之色,但仍是依言闭口吞咽。

    陈敬龙松了口气,把药瓶往怀里一塞,左臂圈住慕容滨滨腰间,右手持矛,喝道:“咱们杀出去”半扶半抱着她,四下微一扫视,抬步向西便奔。

    此时在场之人都已反应过来,原来从马车中出来的那三十三名御林军,已抽刀奔向陈敬龙;水本将军身边的军兵,已搀扶他往己方大队退去;安南王爷身边那两名将领,也护着他往无极军方向退去。

    两族大队人马,都在向前移动,欲要围攻陈敬龙二人;但两军原本敌对,仇怨极深;是以双方军士都不敢冲的太猛,生怕止不住冲势,直撞入对方军中,被人趁机泄愤杀死;如此一来,双方军兵接近速度缓慢,欲形成合围之势,颇需些时间。

    陈敬龙之所以向西奔行,正是想抢在两军合拢之前,从缝隙中冲出;不料刚奔出几步,猛听风声陡响,有物疾往后脑袭来。陈敬龙听得风声猛恶,非同寻常,情知不妙,百忙中回身出枪,奋力拨打。

    “哗”一声响,枪杆与那袭来之物相碰,那物立时粉碎,散落遍地;同时枪杆受不住这大力一碰,“格”一声从中断折。陈敬龙手臂微麻,心中惊骇;凝神看时,见散落地上的,皆是或大或小的冰块,这才知道,袭来之物是枚冰锥。

    便在他格打冰锥,稍一停步的工夫,原来从马车里出来的那三十三名御林军,已赶到跟前;纷纷扬刀,扑向陈敬龙与慕容滨滨。

    陈敬龙不及查视那冰锥来历,急将断枪杆丢下,抽出钢刀,刷刷两刀,将冲在最前的两名御林军砍翻,跟着翻刀挑开攻向慕容滨滨的一刀,正欲回刀斩那进攻之人,却见慕容滨滨突地抽剑刺出,已将那人胸膛穿透。

    陈敬龙大喜,问道:“你体力恢复了?”说话的工夫,又一刀将一人头颅斩下,跟着翻刀劈在另一人刀上,将那人震的呕血摔倒。

    慕容滨滨含笑点头,长剑斜刺横拖,将一名御林军手腕划断,应道:“恢复了三四成,勉强可以厮杀”话音未落,剑身上腾地泛起红芒,显是魔力也恢复一些,已可使用斗气。

    剩下的二十几名御林军,眼见陈敬龙悍猛凶狠,出刀必杀人,慕容滨滨也已有了争斗之力,不容轻犯,不由都生出畏惧之心;不敢上前攻击,齐往北退,向大队人马奔去。

    陈敬龙见纠缠已除,忙道:“不可恋战,快走”话刚出口,尚不及回身奔逃,却听“呼”一声轻响,先前唯一不曾有人出来的那辆马车,门帘猛地荡开,从车内飞出一个西瓜大小的冰球,往陈敬龙二人方向撞来。

    见此惊景,陈敬龙不由惊骇欲绝,脱口叫道:“冰钉雨?”

    果然,那冰球飞至半路,“砰”一声爆开,化成数百支寸许长短、小指粗细的冰钉,分布百积足有两丈方圆,如一张大网,迅疾无伦的罩向陈敬龙与慕容滨滨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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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节、高手高手

    那冰钉雨笼罩范围足有两丈方圆;面对这种大面积攻击魔法,欲要闪躲避让,实属妄想。

    陈敬龙二人无奈,唯有咬紧牙关,奋力挥舞兵刃,在身前盘旋往复,防守格挡。一刀一剑,舞成一团青光、一团红雾,如两堵密不透风的墙,拦截着冰钉冲击。

    “叮叮”脆响声中,击在两堵墙上的冰钉粉碎飞溅,冰尘弥漫散扬,将陈敬龙与慕容滨滨身形包裹遮掩。阳光照耀,映在飞腾冰尘上,折射出七彩光芒,绚烂夺目。

    两族队伍此时相距已不足三十丈;见了场中异景,众军兵不约而同都止住马匹前行,呆呆观望;两族队伍停止接近,静立不动。

    转瞬之间,冰钉雨冲击已过;小半冰钉,在两堵墙上撞成碎粉;大半冰钉射空,又向前直飞十余丈后,化为水气,消失无踪。

    冰尘翻腾片刻,终于也慢慢消散稀薄,现出当中伫立二人。陈敬龙横刀护胸,皱眉紧盯那发出冰钉雨的马车,右腹及大腿处,慢慢渗出血渍;慕容滨滨胸膛起伏,喘息急剧,左小腿、左胁、右臂、肩头,皆有血迹。

    他二人挥舞兵刃织成的防护墙,终究不是真的密不透风;在冰钉雨密集打击下,终不免有防守不及之处,冰钉透入;二人都已受伤,好在二人着意护紧头胸,这才未伤到要害处,而且那冰钉细小,伤害能力有限,二人又都有甲衣防护,所以伤的不重;但对方只发一招,已令二人带伤,显而易见,对方本领之高,绝非二人所能相抗。

    陈敬龙默立片刻,沉声问道:“商老爷子,是你么?”随着他问话出口,那马车门帘再次掀起,缓步踱出一人:六十多岁,身形挺拔,长髯飘动,神情儒雅,右手持着一根莹白如雪的魔杖;正是威震江湖数十年、绝世六大高手中排在第一位的“冰破九天”商如海。

    陈敬龙虽根据方才那独门魔法冰钉雨,已猜到车中人便是商如海,但眼见出来之人当真是他,却仍是不禁骇异,暗自猜疑:“这个大高手,不好好待在家里纳福,怎会藏身车中,随来这里来凑热闹?”

    商如海面沉如水,盯着陈敬龙上下打量,待看清他面容,眉头微微一皱;叹道:“原来是你;难怪如此大胆”

    陈敬龙四下一望,见两族军兵已相距不远,再没可能赶在两军合围之前,从缝隙间冲出,不由急怒交集;恨声质问道:“商老爷子,你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如今却又违背誓言,多管闲事,这算什么?”

    商如海微微冷笑,昂然道:“老夫押解朝廷钦犯,并非插手江湖事,与以前金盆洗手,有何抵触?”

    陈敬龙闻言一愣;慕容滨滨低声解释道:“他受朝廷聘请,做了护国大魔师,;现在是为朝廷出力,与江湖无干”陈敬龙愕道:“护国大魔师?那是什么?”慕容滨滨解释道:“不过是个表示尊荣的虚号而已,其实就是皇帝的贵宾,平时跟在皇帝身边,贴身何护皇帝安全;这次押送我,朝廷怕路上遭人劫夺解救,所以特意请他这大高手出马,以策万全”

    商如海等慕容滨滨说完,沉声喝道:“陈敬龙,你现在明白了么?老夫受圣上所托,绝不容人劫救慕容你若识趣,趁早束手就擒,或能暂保性命,不然,老夫一怒,必教你血溅当场”

    安南王爷在军兵围护下,远远望着商如海与陈敬龙说话,忍耐不住,催问道:“大魔师,这来劫夺钦犯的,是什么人?你认得他么?为何还不动手将其擒下?”

    商如海扬声应道:“这人便是朝廷通缉要犯陈敬龙;王爷勿忧,老夫出手,擒他易如反掌……”他魔力深厚,这放声一叫,声音大过常人数倍,在场之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陈敬龙身为新长缨会挂名总舵主,又在异域立下大功,早非无名之辈,军中亦多有对其钦敬者。商如海报出陈敬龙名字,话未说完,轩辕族军队中已轰然响起议论之声。

    陈敬龙明知在商如海手下绝难逃脱,已横必死之心;听他言语轻蔑,不由大怒,扬声叫道:“今天有死而已经,想要擒我,却是做梦”言罢与慕容滨滨对视一眼,齐舞刀剑,便欲冲上与商如海决一死战。

    商如海怒哼一声,魔杖平指,便欲出招;正在此时,只听“呜”一声响,东面那一队无极军中,一支长枪破空而出,往商如海侧颈射去,迅疾有如弩车所发;跟着只见一名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军士跃出队伍,直向商如海冲来;口中大叫:“陈敬龙别慌,老子来帮你”声若巨雷,直震的人耳中嗡嗡做响。

    商如海听得破风之声异常,不敢轻忽,顾不得攻击陈敬龙与慕容滨滨,急转身出杖,喝道:“玄冰盾”魔杖顶端,忽地凭空生出一面二尺方圆、厚约三寸的坚冰圆盾,正迎上那飞来的长枪。

    枪盾相撞,“嚓”一声轻响;冰屑纷飞中,冰盾表面被划出一条寸许深的长沟,而那长枪已被弹开,擦着盾边斜飞向上,冲起七八丈高。

    那魁梧军士奔行之速,远胜奔马;长枪方被弹起,其人已离商如海不足三丈;只见其于奔行之中,反手向背上一探,取下一个粗布包裹;双手扯住包裹左右一分,立时碎布纷飞,而其两手中,已各多了一柄怪刀;那刀比单刀略短,刀面却足有一尺余宽,刀背厚近三指,刀头平齐,没有刀尖,形状如两扇小门板相似。

    如此怪异双刀,为江湖上一个大有身份的人物所特有:绝世六大高手之一、赤焰帮主离不凡。

    陈敬龙乍见双刀,已认出来者是谁;失声喜道:“离帮主”

    那离不凡却顾不得理他,双臂震处,双刀腾地泛起耀目红芒;随着脚步前迈,一刀直出,剁向商如海杖端的玄冰盾。

    “砰”一声大响,碎冰四射,玄冰盾分崩离析;离不凡与商如海同时闭哼一声,各自后退半步。离不凡退势方止,立即大吼一声,猱身又上,双刀此起彼落,乱劈乱砍,如同疯子打架,看似全无招式章法,直管往商如海身上胡乱招呼。

    商如海怒哼一声,身上鼓起近三尺厚的半透明坚冰魔法护罩,抵挡离不凡进攻。离不凡双刀起落,直砍的冰屑乱溅,但每一刀顶多砍入一尺多深,却无法立即攻破护罩。陈敬龙见此情景,再不迟疑,一扯慕容滨滨,低喝一声:“上”

    二人疾冲上前,刀剑齐出,击上那坚冰护罩。受此三人合力攻击,护罩终于支持不住,“砰”一声破裂碎开;就在这瞬间,商如海猛然纵起丈余高,向后翻个筋斗,轻飘飘落向马车篷顶;同时魔杖前指,喝道:“陨冰堕”

    随着他这一声大喝,魔杖前端凭空生出十余块磨盘大小的大冰块,斜向陈敬龙等三人砸落。

    三人眼见冰块巨大,且来势猛恶,情知不可力抗;一齐向后退跃闪避。那十余块大冰砸在地上,每一块大冰均有近半部分陷入土中,可见其下砸力道之大。

    三人并肩而立,望着眼前那些大冰块,均觉骇异;离不凡摇头赞叹道:“这老鬼,在誓师大会上老子便瞧他不顺眼,早就想跟他较量较量;却想不到他竟如此厉害,还当真不是他**的浪得虚名”

    陈敬龙惊道:“离帮主也不是他对手?”离不凡鼻中轻哼一声,将双刀交在陈敬龙手里,双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扯了几把,已将那无极军衣甲扯的粉碎,露出里面的火红短衣;又摘下头盔,远远丢开,然后在双手掌心各吐一口唾沫,接回双刀,独眼圆睁,紧紧盯着商如海,咬牙道:“是不是对手,现在不好说,得拼过才能知道”

    商如海站在马车篷顶,望着下面三人,皱眉沉吟,一时也不出手;显是在衡量双方实力,思索必胜之法。

    正在双方互相忌惮,都不敢轻举妄动之际,却忽听那安南王爷惊慌叫道:“啊哟,那是离疯子难得他来自投罗网,快,快,一齐上,杀了他,杀了他”

    安南王爷派兵围剿新长缨会,杀了不少赤焰帮众,与离不凡已结下不解深仇;而有这样一个绝世高手大仇人,安南王爷自然是寝食不安、如芒在背,时刻提心吊胆,生恐遭其寻仇报复;此时离不凡扯弃盔甲,露出本来面目,安南王爷终于认出他来,于是惊喜异常,只求将其斩杀当场,除了自己这一块大心病,是以再顾不得看商如海个人表演,而是连声催促军兵向前。

    血寇一方,水本听得安南王爷呼喊,却大笑道:“轩辕族人,自己打架,我们不要插手;退后,退后”众血族军兵听他命令,纷纷嘻笑后退,个个脸上显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轩辕一方军兵,眼见血寇退后,明摆出看热闹的模样,无不愤怒羞愧,都不愿自家人打架,供敌人取乐;无奈安南王爷催促的紧,众军兵不敢抗命,只好拖泥带水,慢吞吞前行,离着陈敬龙等人十余丈外,围成个大圈;但却并没人主动出手,向陈敬龙等人发出攻击。

    陈敬龙眼见军兵环绕,随时可能发起围攻,不由焦急;却听慕容滨滨轻轻说道:“机会来了;只要冲入军中,商如海便无能为力注意,听我说走,便一齐转身快走”她声音压的极低,只有身边的陈、离二人能听清;便是只隔数丈的商如海,也绝听不见。

    陈敬龙与离不凡微一寻思,都已明白:只要冲入军中,商如海便不能施放大范围攻击魔法,不然,非得误伤许多军兵不可;到那时,这一强敌便可忽略不计。二人一齐低低应了一声,都凝神做好准备。

    慕容滨滨深吸口气,猛地大叫:“走”三人一齐转身便奔,直往军中冲去。

    以三人奔行之速,十余丈距离自是眨眼即过;正对三人的军士,眼见三人冲来,出于自我保护意识,不自觉的便挺枪刺出;刹时间,十余支长枪齐齐向三人身上攒去。

    以三人本领,要格开这十余条长枪,自是轻而易举;但就在三人出兵刃欲要拨打之时,却听身后风响,商如海所发魔法,亦已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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