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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七节、楚楚名份

    三百四十七节、楚楚名份

    不一会儿,檀云果然端了半盆冷水回来。楚楚接过铜盆,稍一迟疑,用力一抿嘴唇,抬臂将半盆冷水直扣在陈敬龙头上。

    当头一盆夹着碎冰屑的新汲井水浇下,头颈胸背一片冰凉;陈敬龙猛打个寒战,大叫:“啊哟”跃起身来,愣愣望着楚楚,满脸茫然。

    楚楚将铜盆交还檀云,挥手命她退去;冷笑问道:“公子,你现在可清醒些没有?”

    陈敬龙受冷水一激,醉意大减,脑中清醒不少;听楚楚问话,愕然应道:“楚楚,你……你……”低头望望,身上淋淋漓漓,湿冷难当,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又转头四顾,诧异道:“这是哪里?我怎会在这里的?”

    楚楚怒道:“你怎会在这里?你究竟到锡城来做什么,竟全不记得了么?”

    陈敬龙一呆,仔细回想,恍然道:“啊,我来探望你,却被锡城城主他们拉去喝酒……”

    楚楚凄然长叹,打断他说话,莲步轻移,缓缓踱到一张梨木桌旁坐下;幽幽叹道:“原来你来,是为了探望我……嘿,你在外面热热闹闹,吃了一下午酒席;任我水米未进,自中午傻傻等到现在;这就是你来探望我么?公子如此关爱,可真让楚楚有些受宠若惊、担当不起”

    陈敬龙见那梨木桌上果然摆满酒菜,十分丰盛,显为自己而备;此时菜肴皆冷,却分毫未动;情知楚楚所言不假,为等自己,未吃晚饭,甚至连午饭也不曾吃过;不由的心中愧疚;尴尬言道:“这个……他们摆酒为我庆功,我实在不好推辞,所以来的晚了楚楚,你别生气……”

    楚楚凄然苦笑,轻轻叹道:“我知道,你现在是轩辕族的大英雄、大功臣,受万众景仰,春风得意,哪还用得着把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娇弱女子放在心上?……唉,我这话也说错了;其实你以前未曾风光时,又何曾把我当真放在心上过?我只不过是公子的一个小侍女罢了;公子肯念着我些,是我命好;不肯念着我,是我命苦;我又哪有资格去生公子的气了?”口中哀哀怨怨的说着,眼圈早已红了;话一说完,立即伏在桌上呜呜咽咽哭起来,似受了无数委屈一般。

    楚楚的叹息、泪水,是当今世上对付陈敬龙最有效的武器,百试百灵,万无一失;只要楚楚使出这一招来,陈敬龙绝无丝毫抵御之力,除束手就擒外,实再无别路好走。

    果然,一见楚楚委屈哭泣,陈敬龙一颗心立化成水;爱怜之意油然而生,迅速膨胀,塞满胸间;忙上轻抚其背,以示安慰,歉然劝道:“楚楚,你别难过你知道的,我其实从来……从来不曾把你当成侍女看待在我心里,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亲人;我风光也好,不风光也罢,都一样的疼你、怜你,绝无差别……”

    楚楚猛一扭身,挥手打开他手掌,仰起梨花带雨般的俏脸,撇嘴斥道:“你这坏蛋,花言巧语哄骗我么?我才不信你这些鬼话呢”

    陈敬龙被冷水激的头脑稍清,但终究醉意未尽,不是完全清醒;眼见楚楚红唇轻努、眼带薄怒,满脸娇嗔,微显刁蛮;一刹时,精神恍惚,只觉面前所坐,分明就是正向自己撒娇撒痴的商容儿;定定望着楚楚面庞,不由的呆了。

    楚楚见他眼中现出痴迷爱恋之色,不由欣喜,缓缓起身,伸手勾住他脖颈,吃吃笑道:“公子,除了是朋友、是亲人,我在你心中,难道再就没有别的身份?”

    陈敬龙听得“公子”二字,心中微震,回过神来;忙揉揉眼睛,再仔细去楚楚脸上一瞧,心中顿觉失落,喃喃叹道:“原来是你……”

    楚楚一闻这四个字,不由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方轻叹口气,又去坐下,将手肘抵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喃喃叹道:“在你心中,我永远不能与商容儿比较,是么?”

    陈敬龙糊里糊涂,不知如何应答;隐隐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道:“今日天晚,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再来跟你好好说话”说着抬步就要出去。

    楚楚凄然叹道:“我饿着肚子苦等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等到你来;你却连饭也不肯陪我吃么?”

    陈敬龙停步寻思,觉得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只好到楚楚身边落座,笑道:“好吧,我陪你吃晚饭”

    楚楚点点头,取过酒壶、酒杯,斟了两杯酒,端起一杯,直送到陈敬龙面前。

    陈敬龙迟疑道:“我先前喝过不少酒了,已经醉了;咱们不喝酒,只吃饭吧”

    楚楚缓缓放下酒杯,默然片刻,凄然叹道:“你肯吃锡城城主的庆功酒,却不肯吃我敬的庆功酒,原来我在公子心里,竟连锡城城主也不如了”话未说完,眼中又含上泪水,泫然欲泣。

    陈敬龙一见她这凄楚模样,登时着慌,忙不迭的端起杯一饮而尽,笑道:“你又多心你我是同生共死过的,情份非常,岂是锡城城主可比?莫说你敬我喝酒,便是敬我毒药,只要你能开心,我也必然照喝不误,绝不迟疑”

    楚楚“哧”一声轻笑,眼波流转,媚声笑道:“公子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真不知你从哪学来的这些哄女孩儿开心的鬼话”

    陈敬龙笑道:“我哪会油嘴滑舌?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楚楚含笑又给他酒杯斟满,轻声笑道:“你若不是哄我,便再喝一杯……”

    陈敬龙不等她说完,早端起杯来,仰脖喝干;刚放下杯,楚楚又给斟满,笑道:“庆功酒,当连敬三杯才对”陈敬龙只得举杯再干。

    他原本醉的不行,靠冷水刺激,勉强清醒,但酒力未褪;当此时节,最怕再饮;三杯酒下肚,勾起先前酒力,一冲上头,登时又昏昏沉沉,有些糊涂。

    楚楚见他果然连干三杯,喜不自胜,笑道:“我陪你一杯”端起自己的酒杯喝干;又将两杯斟满,媚笑道:“公子,你如此宠溺楚楚、尽力哄楚楚开心,可见你确是不把楚楚当成寻常人等对待;你说把我当朋友、当亲人,我不再怀疑;但你说的仍然不够完全。楚楚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今天非要你说个明白不可;你若说不出来,便要罚酒”

    陈敬龙头脑已然不清,哪还能思索事情?醺醺笑道:“你这话当真有趣;除了朋友、亲人,还能是什么?我确实从没把你当成侍女,你别想引我说错话,然后又哭泣叹息,让我着慌”

    楚楚款款起身,端起酒杯,送到陈敬龙嘴边,娇声笑道:“你说不出,便要罚酒”陈敬龙直着舌头,含混叫道:“罚的没道理,没道理”楚楚轻轻坐进他怀里,狡笑道:“我若说出道理,你肯不肯喝呢?”

    陈敬龙与楚楚早有亲昵接触,对她的男女防拒之心已然淡薄,况此醉酒时节,更顾不上多想;见她坐来,不任不推,反倒怕她坐不稳,忙伸手搂住她腰肢;呆笑道:“喝杯酒有什么打紧?只要你说出道理,我自然不会推脱”

    楚楚轻笑言道:“好我来问你,你与欧阳莫邪是不是朋友?与纣老怪,是不是朋友?与张肖张寨主,算不算朋友?”

    陈敬龙愣愣应道:“莫邪和张肖,当然是我的朋友;至于纣老怪,不只是朋友,更是我的大哥、是我的亲人了这你都是知道的,何必再问?”

    楚楚吃吃轻笑,媚眼轻瞟,揶揄问道:“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亲人;你也曾让他们坐在你怀里,像抱我一样抱着他们么?”

    陈敬龙哈哈大笑,摇头叫道:“胡闹,胡闹我们男人之间,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岂不惹人发呕?”

    楚楚将嘴巴凑在他耳边,腻声笑道:“这就对了公子,在你心中,我除了是朋友、是亲人外,更是一个女人,对不对呢?”

    陈敬龙笑道:“你本来就是女人,这又何必要说?”

    楚楚轻笑道:“凡是女人,你都肯抱么?你肯抱我,证明我是个让你喜欢的女人,对不对呢?”

    陈敬龙醉的不知思索,说话只凭真心,且全然不知顾忌;而真心之中,确实是很喜欢楚楚的;听她一问,当即点头应道:“是啊,我若不喜欢你,又怎么肯让你坐在怀里?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呀,你不知道么?”

    楚楚直起腰,将酒杯硬按在他唇上,娇嗔道:“你只说我是你朋友、是你亲人,却没说我是你心里喜欢的女人;现在你承认了,认不认罚呢?”

    陈敬龙也觉她说的不错,自己确实少说了她“一个身份”,只得认罚,张开口来。

    楚楚把酒倒入他口中,空杯放在桌上,又把另一杯酒端起;笑道:“公子,楚楚还有一个问题,你若回答不上,还是要罚的”

    陈敬龙呆笑道:“你问,你问……”

    楚楚面容一整,正色问道:“楚楚既然是公子喜欢的女人,那么,公子是不是该给楚楚一个名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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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八节、不甘为妾

    三百四十八节、不甘为妾

    陈敬龙不解道:“名份?……什么名份?”

    楚楚正色言道:“公子">喜欢楚楚,又不把楚楚当成侍女看待,那楚楚在公子">身边,究竟算是什么身份呢?楚楚虽曾沦落为奴,陷身于神木教那污垢之所,但始终洁身自爱,不染泥污,到底是个知晓礼义廉耻的清白女儿;没有个正经名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跟随公子">,却让楚楚情何以堪?心中又如何能得安稳?”

    陈敬龙醺醺笑道:“你这话说的可没道理你暂时跟随我,是因为无所依靠,需我保护照顾罢了;等将来你有了如意夫婿,嫁了人,便要离开我了;何用我来给你什么名份?”

    楚楚脸色大变,颤声问道:“公子">没打算长留楚楚在身边?公子">既然喜欢楚楚,却怎么舍得楚楚另嫁他人?”

    陈敬龙摇头叹道:“只因自己喜欢,便要把人留下,那不是不讲道理、太过霸道了么?等你将来有了喜欢的人,想要离开我时,我也只能由得你,就算不舍得,又什么办法?”

    楚楚松了口气,笑道:“原来公子">是怕楚楚不愿意,不想勉强楚楚嘻,楚楚对你一往情深,你不知道么?只要公子">肯纳楚楚,楚楚今生便跟定了公子">,怎会再有另嫁他人之想?”

    陈敬龙叹道:“就算你愿意,也还是不行;我与容儿,是早有婚约的,我将来一定得娶她……”

    楚楚冷笑道:“男人三妻四妾,寻常的紧。有婚约又怎么样?公子">娶她,不违婚约便是,难道就不能再娶别人么?”

    陈敬龙为难道:“不行,不行……容儿脾气大的很,绝容不得我另娶妻妾……”

    楚楚傲然笑道:“商容儿天真幼稚,如若孩童,凭楚楚智计,想哄她喜欢,当真易如反掌;嘿,只要得些机会相处,楚楚必能让她尽消抵触之心,与我亲如姐妹">;到时只怕她要比公子">更舍不得与我分开呢商容儿不容楚楚一事,不足为虑,公子">不必担心”

    陈敬龙对楚楚智谋极为敬服,听她一说,也觉凭她的手段,要哄得商容儿高兴,确实不难,不由忧心大减;痴痴望着雨梦娇容,喃喃笑道:“若能得你永远陪伴,我当然开心的紧……呵呵,只要容儿不反对,我一定娶你……”

    楚楚听他允诺,脸上登时露出狂喜之色,但随即隐去,又皱眉轻叹,显出一副凄婉哀怨的模样,缓缓说道:“以前楚楚沦落为奴,低人一等,深恐有污公子">江湖名声,影响公子">发展,所以不敢妄求为妻,只好委屈自己,甘愿作妾;而如今,楚楚已贵为郡主,身份不同以前,总不至辱没了公子">……楚楚只需公子">爱怜便可,当然不去争那虚名地位,可是,我伯父贵为王爷,若唯一侄女与人为妾,岂不是让他老人家颜面扫地,再也没脸见人?唉……楚楚若使伯父蒙羞,可有负他老人家宠爱眷顾,当真不能做人了”言未毕,眼中已笼雾气,委屈万分。

    陈敬龙慌了手脚,忙搂紧她腰肢,急切劝道:“你别难过;我……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作妾了?且不说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绝不能使其蒙羞;便只就你我情份而论,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你放心,将来你与容儿都是我的妻子,我定然一碗水端平,同等相待,绝无高低厚薄之分”

    楚楚嘴角轻挑,绽出笑容,喜道:“公子">是说,我与商容儿,可平起平坐?”陈敬龙笑道:“当然是平起平坐了;我最讨厌将人划出等级,分出高低,又怎么肯让自己亲人之间,有高低之别?”

    楚楚大喜,俏脸登时笑成一朵花,忙道:“好男儿一言九鼎,不许反悔;公子">今晚说过的话,可要记住,日后不能推诿不认”

    陈敬龙笑道:“我向来看重承诺,岂肯出尔反尔?”探手从桌上取过一只筷子,立誓道:“倘若我陈敬龙日后不认今晚所言,有负楚楚,便让我被人一刀砍为两段,有如此箸”言未毕,手指略一用力,将那筷子从中掐断。

    楚楚兴奋的满脸潮红;眼波荡漾,尽是柔情,定定望着陈敬龙面孔,缓缓将原本要罚他的那杯酒举至唇边,自饮半杯;把半杯残酒送至陈敬龙口边,媚声笑道:“夫君,请饮此残酒,永记夫妻之情,终生相伴、相濡以沫,勿负拙妻”

    陈敬龙本就醉的糊涂,听她媚声娇吟,称己“夫君”,不由更晕的厉害;什么也顾不得想,张口接杯,一仰脖,将残酒一口吞落。

    须知,陈敬龙绝不是好色无厌的登徒子,但却也并不是坚守一情、绝不分心它顾之痴情汉,不然,他以前又怎会对雨梦动心,抱一凤二凰之奢望?

    陈敬龙心中,“人对我好,我便不可负人”这一条理念,实是根深蒂固,因此凡与女子接触,人若对他有情,他便不免动心,着实舍不得令人失落难过;只因与商容儿感情早已分明,又有婚约束缚,所以才处处顾及容儿,不愿惹她伤心,不肯轻易接纳别人。

    但他对别女感情的拒绝,完全是出于无奈,全然被动,并非自己内心主动割舍,所以他的拒绝,向来不很坚定。

    他如此对待感情,倒也并非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实是他长于深山,对男女情事听闻太少,了解不多,不懂狠心割舍的必要性,所以无法正确对待处理,其实也怪他不得。

    而今晚,他已醉的头脑不清,思想极为简单,不知多虑,所以听楚楚说“不违婚约、哄容儿接纳”等语后,心里感情、道德方面的束缚轻易便被解开;且他心中,是早就对楚楚有情的,没了顾忌,只凭真心行事,又岂能不欣然接受楚楚?这实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与他保守固执的性情并不相悖。

    且说楚楚见陈敬龙喝了半杯残酒,显然与自己亲密无间,再无半点推拒疏离之意,不由更是眉花眼笑;将那酒杯往桌上一丢,吃吃笑道:“你穿着湿衣坐这许久,难道不冷么?”

    陈敬龙被她一提,登觉身上湿漉漉,虽然不冷,却也极不舒服;随口应道:“穿着湿衣,难过的紧;你这里有没有干衣,给我换过?”

    楚楚不答,脸上飞红,羞笑道:“既然不愿穿着湿衣,何不脱掉?”

    陈敬龙糊里糊涂,听她一说,丝毫未觉不妥,忙不迭的解带宽衣,笑道:“早就应该脱掉,我居然想不到,真是够笨”

    楚楚起身踱向一旁,任他自行脱衣。

    陈敬龙右手僵硬,只有左手可用,十分不便;待他笨笨拙拙将上衣脱光,身上不再湿黏,这才舒了口气,看向楚楚;一看之下,却不由两眼发直,登时呆了。

    原来他脱衣这片刻工夫,楚楚竟也将大红罗裙解下、饰物摘除干净;此时的楚楚,长发披散,垂于脑后,上身只着浅红抹胸,下身只着红绫裤,伶伶俐俐,更显纤腰一握,曲线玲珑;更兼肩臂尽裸,半抹**、一截玉腰,白的晃眼;当真是风情无限,令人血脉贲张。

    陈敬龙血气方刚,又是醉酒之人,见些情景,岂不动情?刹时间,热血直冲上头,混身燥热,心跳如鼓;直着眼,定定望着楚楚,不舍将视线稍移;喃喃问道:“你怎么……怎么把罗裙脱了?”

    楚楚满脸红霞,羞笑道:“你搂抱我这半晌,我的裙裳也被你衣襟沾湿了,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当然只好脱掉”口中说着,莲步轻摇,袅袅娜娜又踱回陈敬龙身前;目光在他上身缓缓扫过,眼神渐显迷离;蹲下身,探纤指,在他侧腹一处未愈箭伤旁轻轻划动;颤声问道:“公子">,这是你前些日子,大挫暗军时所负之伤少字现在还痛不痛?”

    陈敬龙眼望雪胸玉肩,近在咫尺,更觉侧腹处有玉指轻抚,阵阵麻痒;不由口干舌燥,脑中被血流冲的嗡嗡作响,哪还顾得去仔细听楚楚说些什么?随口应道:“不痛,不痛……”应声未绝,已情不自禁抬手去抚摸楚楚肩臂。

    楚楚被他糙手抚摸,又是害羞,又是紧张,全身轻颤,呼吸渐促,连脖颈胸背也变成粉红;纤指在他侧腹轻划几圈,缓缓上移,在他右胸一处箭伤周围又轻轻划动,喘息问道:“这里伤的更重,还痛不痛?”

    陈敬龙哪还顾得回答?手抚其肩,只觉滑若凝脂,不由热情更涨,不可遏制;情不自禁,手掌缓垂,移向她胸前。

    楚楚“嘤咛”一声娇呼,微一缩身,似欲闪开,但随即轻咬嘴唇,挺起腰来,任他魔掌肆虐,将火热玉颊贴在他右胸伤处,轻轻摩挲;媚眼如丝,梦呓般呢喃叹道:“我劳苦功高、威震天下的夫君,原楚楚温柔,能解你战伤苦痛”

    陈敬龙忍无可忍,低吼一声,双臂齐探,将楚楚打横抱起,垂头在她胸前乱吻。楚楚一臂紧搂陈敬龙头颈,一手指向墙角一张挂着红绡帐的大床,喘息轻吟道:“到那里去……抱楚楚……到那里去……”

    陈敬龙拖着残腿,歪歪扭扭走去;闯入红绡帐,将楚楚往床上一丢,扑在她身上,探嘴在她颈间乱吻,左手胡乱撕扯她抹胸。

    楚楚星眸迷离,紧抱陈敬龙肩背,喘气轻唤:“公子">……夫君……夫君……我的盖世英雄……”

    “嘶”一声轻响,抹胸碎裂;楚楚有惊有羞、有喜有急,低低一娇呼,情不自禁捧住陈敬龙头脸,让他大嘴吻上自己嘴唇……(此处略去一万字,嘎嘎)

    (飞花认为,此处有必要插几句解释。

    “妻”与“妾”,一为主,一为仆,地位悬殊,不能比较;现在许多小说、影视中,将二者地位拉的过近,几乎没了分别,那纯属扯王八蛋,误导于人。至于二者真实差距,读者翻翻《红楼》《西厢》等封建时代的小说,便可了解,不需飞花多言。

    至于设置楚楚由甘居妾室,到努力争做妻子这一环节,是为了体现楚楚思想、野心的发展转变,绝非楚楚无故生事,更非飞花无聊之语。希望读者朋友们不要误解。

    这一节,故事并无进展,纯为楚楚而设,希望朋友们能留神于细微间,读懂楚楚为人。)

    三百四十八节、不甘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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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节、守城能将

    三百五十节、守城能将

    匆匆用过早膳后,陈敬龙去与锡城守将相见,随他出了城主府邸,去城头视察防守事宜。

    到达城头时,驻守军兵见了陈敬龙,无不喜悦;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那守将与陈敬龙并肩而行,带他四处走动察看,口中不住解释各种布置的用意,以显自己才能。

    陈敬龙虽无心学习守城之法,但毕竟与楚楚关系刚变,正在情浓之时,实不愿惹楚楚生气;因此也只好耐着性子,留心听那守将解释,又仔细观看,把各种布置情形暗暗记在心中。

    东、南、西三面城上,防守布置大同小异;待慢慢走过三面城头,锡城守将喋喋不休的讲过三遍,陈敬龙已将他所讲诸事基本记住:对于如何分布箭手,使射敌时不留死角;如何分布盾手,遮护箭手以防敌箭;何处堆垛滚木擂石,可使军兵取用方便;何处预置灰瓶,使用可波及较广,发挥扰敌作用;如何布置枪兵,由上而下以戳攀城之敌;如何分布刀兵,贴身肉搏以歼登城之寇;何处须设木杆,以推攻城云梯;何处须备板墙,以防敌军投石机掷石等诸般防守要领,均已了解。

    等行到北城时,却见城头情形不同:城墙破损不齐、箭垛参差有缺,尤其可怕的,连城门居然也裂有大缝,似乎轻易便可撞破,防御能力十分有限。

    陈敬龙大惊,问那守将:“何以这北城防守竟薄弱至此?北门一破,敌兵拥入,锡城立化乌有;其它三门防护再严,又有何用?敬龙听闻将军精于守城,怎会有这等低级的疏漏?”

    那守将哈哈大笑,得意问道:“陈将军当真觉得这北门防守薄弱么?”

    陈敬龙见他毫无愧色,微觉奇怪;仔细打量城头布置,见滚木、擂石、灰瓶、箭支、板墙、木杆等物堆积如山,比其它三面城上多出数倍,甚至还设有数十锅灶,灶下都贮放木柴,似准备随时生火,不知有何用途;寻思一下,恍然道:“啊,此处防守最强,城墙破败,是故意示弱以诱敌军……”

    那守将大喜,竖起大拇指连声赞道:“了不起,了不起哈哈,陈将军果然了得,居然轻易便看穿了末将的用意,真不愧是绝世良将、军中奇材”

    陈敬龙胡乱猜测,居然不曾丢脸,也觉欣喜;谈兴大起,主动问道:“设此诱敌之处,是为了减少其它三面防守的压力么?”

    那守将更是喜悦,连连点头,傲然笑道:“末将之所以背负精于防守之名,便是因为懂得这示弱诱敌之必要;哈哈,今天末将这点压箱底的本事,可全让陈将军看穿了”

    他本是要显能以搏陈敬龙高看的,此时也不用陈敬龙追问;略一寻思,便主动解释道:“攻城之军,绝不可能四面攻势相同,图增伤亡;必然要集中兵力,猛攻一面,其余三面不过是佯攻拢敌罢了。多数将领守城时,都是力求四面防御相同,一无差别;结果呢?兵力分散,在敌人集中攻打一面时,往往三面守御力量浪费,而受攻面防御不足,被敌击破。陈将军,你说是不是这样呢?”

    陈敬龙没见过攻坚守城之战,哪知道他说的对不对?听他询问,只能胡乱点头罢了。

    那守将见他“赞同”自己所言,更加兴头大起,欲罢不能;得意洋洋的继续讲道:“若四面外观相同,则敌军会主攻哪一面,可着实难以预料,想要集中力量防守一面,也就行不通了;唯一办法,只有示弱诱敌,把敌人引到防守力量最强的一面,这才能使防御力量充分得到发挥

    比如这锡城,哈哈,末将故意不修北城,任它城墙破败、箭垛残缺;敌军当真来时,见了如此情景,必然要把这里当成最易突破之处,主攻力量,当然要放在北面,绝无意外。

    可实际上呢?这北城防御准备做的最足,应敌时,我把兵力集中在这里,北城便是最难攻破之处。以最坚处迎敌主攻,其余稍弱三面,应付佯攻,防御力量毫不浪费;如此防守,陈将军以为如何?”

    陈敬龙缓缓点头,迟疑道:“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这城门破裂,轻易便可撞开,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锡城守将笑道:“这破裂城门,确是没有多少防御之力;我之所以不肯修补更换,是因为本就没指望它能抵挡敌军”

    陈敬龙奇道:“不指望它抵挡敌军?”寻思一下,试探问道:“这又是为了示弱诱敌?”

    守将大笑道:“没错哈哈,敌军看这门破,必然想要趁虚攻入,可那样却正中了我的圈套了”向破城门附近地面指去,解释道:“陈将军可千万莫要走去那里;实不相瞒,这门内门外,方圆数十丈内,遍布深坑,坑上盖有薄板,上覆泥土,外观不易发觉,坑内立有尖竹,如若狼牙;敌军若想从此门攻入,只这些深坑,便足以陷损他两三千人马锡城东、南、西三门皆开,供百姓出入,唯有北门紧闭,不许人行,便是因为此处实走不得了”

    陈敬龙惊道:“好狠的陷阱”

    守将笑道:“打仗么,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有什么狠不狠了?我留这破门,正是为引敌人上钩,使敌军初来,士气最旺之时,奋勇进攻此门,忽视攀爬城墙,减少城头压力;同时也能多伤敌军,挫其锐气”

    陈敬龙踌躇片刻,问道:“陷坑虽多,但终不免被敌军尸体填平;到那时,又无城门防护,敌人不就可以长驱而入了?”

    守将摇头笑道:“长驱而入?嘿,那可是做梦”向那数十锅灶指去,道:“城门将破时,锅中放入油脂,灶中火起;待陷坑尽平时,融油已沸;放入城中千余敌军,然后自城门上方倾下沸油,扔下火把,则城门口立成火海;城外之敌不得再入,已入之敌不得退路,结果如何?”

    陈敬龙惊喜笑道:“哈,这样一来,已入之敌必被尽歼,绝无幸理”

    守将点头笑道:“只这一处城门争夺,便能伤敌四五千,可算不少了而敌军受此挫折,锐气立失,以后咱们的防守压力,自会减轻不少”

    陈敬龙缓缓点头,又问:“城门火灭时,又当如何?”

    守将笑道:“再放入千余敌军,然后一声令下,城头军士齐投大石,堵塞城门,彻底阻断城外敌军入城之路,而入城之敌无路可退,则又必死”

    陈敬龙奇道:“堵死城门?那岂不是连自家军兵,也不得进出之路了?”

    守将点点头,沉声讲道:“这一着,看似打定拒城死守的主意,不留向北退却之路,其实却是正是为弃守此城、突围而出预作铺垫”

    陈敬龙大惊,叫道:“弃守此城?”

    守将忙道:“不到万不得已时,当然不会弃守;况且,咱们只是探讨守城之法而已,这锡城位于白虎军大营后方,敌军根本不可能攻来,退一步讲,就算敌军绕路偷袭,当真攻来,咱们大营军兵也可立即来援救解围,锡城绝无沦陷可能,当然更谈不上什么弃守突围了”

    陈敬龙释然笑道:“不错,不错;我忘了咱们只是假设御敌,以讲守城之法,居然以为是当真在准备守城抗敌呢;呵呵,听你说到弃守,可着实吓了一跳”

    守将沉吟片刻,干笑问道:“于此假想御敌之际,末将竟会想着守不住时,如何脱逃;这个……呵呵,可着实有些不妥陈将军不会以为末将有畏敌怯战之心少字”

    陈敬龙笑道:“你这可是多虑了咱们只是假想御敌,想的全面一些当然没坏处,又不是当真面对敌人,畏惧逃避;何来怯战之说?”

    那守将松了口气,含笑点头;沉吟片刻,缓缓讲道:“既然陈将军不会多心,末将便继续讲下去。

    假设……锡城当真陷入敌军包围之中,而又没有援军来救;敌军攻打数日之后,便会发现北面防御最强,到时必要转换主攻方向,将重心移往别处,而到那时,敌军士气最旺的强烈猛攻已被北城坚固防御挡住,后面的攻击,就不会很有力气了,想要攻破锡城,并不容易

    饶是如此,敌人若无休无止的攻打下去,锡城守军终不免有兵困将乏、防御器具耗尽之日;最后到底有守不住的一天。届时,固执死守不过是坐以待毙、枉送军兵性命罢了,倒不如突围而出,保留兵马,以期后战。

    而敌军四面围定,想要突围,便要找出敌军薄弱之处才行;只有冲击敌军兵力最弱之处,才能增加突围成功的希望,减少我军伤亡……”

    他说到这里,陈敬龙已然明白,抢道:“我知道了;敌军已转移主攻方向,北面之敌只为佯攻,兵力自然不会太多;而城门封死,显示绝无北退之意,北面之敌防范之心也必松懈从北面突围,正是最佳选择”

    守将点头笑道:“一点也不错。北面之敌,防我军突围之心虽不会尽失,但总不会强过其余三面的敌军。当真突围时,拼着牺牲小部分兵马,于深夜之中杀出南门,以吸引敌军;大部分兵马,则悄悄移开北门石块,趁敌军注意被南面吸引,疏于防范之机,猛冲出城,则成功突围的可能性极大,甚至不用损失太多军力”

    陈敬龙连连点头,称赞道:“如何守城,如何退兵,都能谋划的如此细密妥当,将军堪称智将也”

    那守将苦笑道:“智将可不敢当;末将只会守城,若说起领军上阵,冲杀攻伐,末将可就一窍不通了不过……末将总也还算稍有可取之处,不是全然无用……这个……呵呵,以后陈将军飞黄腾达之时,但愿别忘了末将,于征战之际,能寻些机会给末将,让末将发挥所长,立些功劳,搏个封妻荫子……那……嘿嘿,末将必定感激不尽,终生不敢稍忘陈将军知遇之德”

    陈敬龙这才明白他为何巴巴的向自己展露才干;笑问:“我军阶还没有你高;你怎知我将来能飞黄腾达,有照顾你的能力?”

    那守将忙道:“陈将军大挫敌军,立下奇功,指日便可高升;末将料想,这几日里,王爷任命必到,届时陈将军军职定要高于末将呵呵,若能得陈将军关照,末将将来自然会更有发展的了”

    陈敬龙听他提起自己的“奇功”,不由得意;笑吟吟叹道:“呵呵,认识这许久,我居然还不知将军名讳;说起来真是失礼的紧”

    那守将见他询问自己姓名,知他确有关照之心,不由喜不自胜;忙不迭的拱手应道:“末将卫诚;陈将军千万……千万莫要忘了”

    陈敬龙点头笑道:“卫城?嗯,当真须要守卫城池时,自然会想起你这名字,便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卫诚一愣,想一想,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三百五十节、守城能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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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一节、敬龙升职

    三百五十一节、敬龙升职

    视察完防守事宜,已是过午时分;守将卫诚自不免又要设宴款待。

    陈敬龙饮宴之后,回转城主府邸,向楚楚讲述此行收获。楚楚听他于防守细节讲的头头是道,显然听了自己叮嘱,确实留心学了些东西,自然喜欢;于是更显示出十二分的温柔,对陈敬龙加倍的体贴。

    昨夜方纳楚楚,今日若便要走,未免显得太过凉薄,令人心冷;是以陈敬龙也不提回转军营之事,当晚仍宿于楚楚房中。

    这一夜,陈敬龙未曾酒醉,并非如前晚一般,只知癫狂肆虐、暴雨催花;二人于枕席之间卿卿我我,说不尽的温柔爱怜,越发郎情妾意,好的如蜜里调油一般,难分难舍。

    温柔乡里、红绡帐内,恰是消磨雄心豪情之绝妙去处。自此夜之后,陈敬龙虽有回营之念,却舍不下楚楚柔情,是以竟将原本迫切建功之心暂抛一旁,日复一日,在锡城住了下来。

    少年男女,初试**,正当食髓知味、多求无厌之时,却如何能克制得住?二人日夕相伴,数不尽的旖旎温存,情到浓处,自不免携手阳台、共赴巫山,贪享鱼水之乐。

    一次次的曲尽于飞、忘乎所以,陈敬龙遍体创伤自是屡屡绽裂,不得恢复愈合之机。

    二人均知如此行事,颇为不妥;但陈敬龙自恃体魄强健,对伤势不很放在心上,楚楚为求夫君欢心,亦不敢十分劝谏;况且二人年少情急,极难自控,是以明知是错,竟一错再错,不能自拔。

    可叹陈家营诸将,见陈敬龙不回,均以为他被楚楚设计挽留,得以在锡城安稳将养,伤势指日可复;却不知,他虽留在锡城,却并不能“安静”,过这许多时候,伤势依旧如前。

    如此过了十余日。

    这一天,大雪纷飞,自清晨直下到过午,仍无丝毫止息之意。陈敬龙与楚楚闲来无事,便到府邸后花园凉亭中赏雪解闷;正相拥相偎,轻谈浅笑之际,忽听踏雪声响,却是李公公引了个身披斗篷、头戴竹笠的汉子匆匆走来。

    陈敬龙在楚楚这里住了许久,二人情事,府中上下仆役已然尽之,不需遮掩。二人只当李公公引领仆役来园中做事,也不在意,略看一眼,便又自顾谈笑。

    不料李公公竟引那汉子直走入凉亭中,到了二人身前,方才止步;李公公躬身禀道:“回郡主、陈将军,有王爷特使,前来拜望……”话尚未完,那随来之人早掀开斗笠,施下礼去,恭声言道:“小的见过郡主,见过陈将军”随他施礼动作,斗篷摆荡,露出里面银色衣裳,正是白虎城主府侍卫打扮。

    陈敬龙二人听得是“王爷特使”到来,不由惊喜莫名,异口同声叫道:“免礼快快请起”

    那“特使”直起腰来,笑吟吟望着二人;陈敬龙向他脸上仔细一看,甚觉眼熟,微一寻思,喜道:“啊,你是凌羽”那“特使”点头笑道:“正是小的;陈将军别来无恙”

    这位“特使”,正是曾于铸剑山庄弟子围攻陈敬龙时,掷石灰解了陈敬龙危机,更擒下众铸剑山庄弟子的王府侍卫小队长凌羽。

    陈敬龙十分惦记白虎城主的病情,此时终于得见白虎城来人,顾不得与他寒暄,急急问道:“王爷身体可还好么?有没有再发病……”他尚未问完,楚楚已知“特使”来意,兴奋问道:“我伯父差你来此,可是为了升陈将军军职?”

    凌羽点了点头,正色讲道:“王爷身体依旧,病情并无变化,郡主与陈将军不必担心王爷于十日之前,已得捷报,知晓陈将军建立奇功、后备军大挫敌军等事,所以差小人传达手谕,升陈将军为后备军大将,改后备军为陈家军……”

    不等他说过完,楚楚已欣喜若狂,双臂紧搂陈敬龙脖颈,生生吊在他身上,大叫:“夫君,你做大将了;手下有十余万兵马了,哈哈”

    陈敬龙与姽婳郡主关系暧昧,这凌羽自然早有听闻,况且此时眼见他二人拥偎而立,亲密异常,显然传言非虚,凌羽更是心里有数;但耳听郡主毫无顾忌,竟直呼陈敬龙为“夫君”,凌羽却仍不免诧异,问道:“陈将军与郡主……已经成婚了?”

    楚楚狂喜之下,不及多想,脱口将私下称呼叫出;话刚出口,便已知太过孟浪,有失检点;再听凌羽这一问,不由更是羞愧,忙松开陈敬龙脖颈,退开少许,与他拉开些距离,垂头不语。

    陈敬龙脸上涨红,干笑道:“没,没……没有成婚……以后……以后会的……”尴尬之下,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凌羽微一沉吟,拱手道:“陈将军,请借一步说话”陈敬龙点点头,随他走出亭外。楚楚知道凌羽有不便让自己听见的话要说,便也不跟随而去,只在亭中等候。

    待离开凉亭十余丈远,确信说话楚楚已听不见了,凌羽方才止步;低声言道:“小的已去过白虎军大营,将王爷手谕送至军中;打听才知,原来陈将军与郡主身在锡城,所以才又寻到这里;一是为探看郡主安否,回去好禀报王爷,使王爷放心;二来便是王爷关爱陈将军,有些叮嘱之语,须小的当面讲与陈将军知道”

    陈敬龙忙道:“王爷有何叮嘱,凌队长请讲”

    凌羽踌躇片刻,垂头轻声言道:“这第一个叮嘱么,王爷命小的看情形而定,须讲则讲,不须讲便可不讲;但现在看来,王爷所料不错,这叮嘱似乎……似乎该讲”

    陈敬龙见他颇有为难之意,诧异道:“既然该讲,便只管讲出来;何用迟疑?”

    凌羽点点头,仔细理理思绪,小心翼翼说道:“王爷说:古往今来,无数英雄豪杰,闯得过枪林箭雨、走得过血海尸山,却敌不过两瓣嘴唇、一握纤腰,不曾败于强敌之手,却在一片石榴裙下,把个雄心尽丧、豪情全抛,最后成了庸庸废人……”

    他刚说到这里,陈敬龙已是脸色大变,身躯轻颤;于此严冬之季,额上竟冒出细密汗珠。

    凌羽偷眼看他神情,不由吃惊,忙问:“陈将军,你……你不舒服么?”

    陈敬龙缓缓摇头,干声道:“我没事……你……你讲下去”

    凌羽不敢多问,只得继续讲道:“王爷还说:由此可见,对欲有作为之人而言,最可怕的不是明枪暗箭、刀山火海,却是那红fen娇娃、软玉温香美女爱英雄,自古皆然;有能者,多有陷身桃花阵、缠绵红fen窟之机遇,但唯有不弃雄心、不忘志向,能于温柔旖旎之中奋勇脱身者,才算是真英雄、真豪杰,才有能干成大事的希望若沉沦而不能自拔者,最终必将一事无成,甚至……甚至终被红颜遗弃、失却温柔,沦为天下笑柄”

    他说到这里,见陈敬龙脸色惨白,身形摇晃,似乎便要晕去,不由大惊;急忙住口,不敢再说下去。

    陈敬龙听凌羽转达白虎城主之言,回想自己这十余天里的所作所为,不由惊心动魄、悔惧交集;呆立半晌,努力深吸几口气,才慢慢平复心情;苦笑叹道:“王爷……料事如神,又救了敬龙一次我……我……我行事胡涂,真是愧对王爷”说着,深深垂下头去,羞惭无地。

    凌羽见他并无大碍,这才放心;又继续说道:“王爷还说:时间有限,陈将军若不忘所负重担,便莫要贪恋儿女情长,蹉跎下去……”

    陈敬龙摆手叹道:“不用说了,王爷的意思,我已尽知”曲指一算,自己离开白虎城至今,已一月有余,不由更是怵然动容;怔怔自语道:“剩下时间,不足一个月,我……我……如何是好?”

    凌羽怔道:“什么时间不足一个月?”陈敬龙摇头叹道:“你不用知道”定了定神,正色道:“凌队长,恕我不能奉陪;我……我要立即赶回军中……”

    凌羽忙道:“陈将军别急,王爷还有一个叮嘱,要我转告陈将军”

    陈敬龙催道:“快讲”

    凌羽正色道:“这个叮嘱,简单的很,只有四个字,但王爷说,这四个字重要万分,陈将军千万得记在心里,不可稍忘……”

    陈敬龙催道:“哪四个字,快说”

    凌羽一字一顿的说道:“戒—骄—戒—躁”

    陈敬龙此时只想快回军营,心思早乱,闻言并不多加思索,随口应道:“我记住了王爷还有别的话没有?”凌羽应道:“就是这些,再没有了”陈敬龙点点头,径往凉亭行去,一叠声叫道:“李公公,劳驾命人给我备马,要快,越快越好”李公公见他急躁,不敢迟疑,答应一声,急忙行去。

    陈敬龙到楚楚身前站定,叹道:“我离营时间太久,着实不该;我必须回去了”楚楚也不挽留,喜悦笑道:“正是。升了职,须得把军兵接过,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可千万拖延不得,以免夜长梦多夫……公子先回军中处理完事情,待闲时再来陪伴楚楚好了”

    凌羽亦上前禀道:“既知郡主安好,小的便可回白虎城向王爷复命了小的这便告辞”楚楚点头应道:“你早些回复,让我伯父能早些放心,总是好的;我也不留你了见我伯父时,替我问安,就说楚楚很惦记他老人家,请他老人家善自珍重、安心将养为是”

    凌羽恭声应是,随在陈敬龙身后,走出花园,转至前院。楚楚跟随相送。

    李公公早命人给陈敬龙备好了马,凌羽来时所骑马匹亦已喂过水料。

    二人各自上马,向楚楚道别,出了府门,分向东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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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二节、敬龙撒谎

    三百五十二节、敬龙撒谎

    陈敬龙顶风冒雪,一路急驰,赶回白虎军大营。

    他荣升大将的消息,早已传遍军中;后备军诸将知他归来,自不免要设宴相请,以为祝贺。

    席间,众将纷纷询问他伤势恢复如何。陈敬龙当然不敢说这些天与郡主胡来,以至伤势全无好转,只得撒谎,说伤已尽愈,不须挂怀。

    众将知他体质超强,离营时伤口便都已结痂,按常理推想,再“将养”这十多天,确实应该痊愈了;是以对他谎言并不怀疑。

    后备军既改为陈家军,由陈敬龙担任大将之职,则原后备军大将严奇必要另有安置。

    席间听诸将谈论,陈敬龙方知:白虎城主手谕传令,已升严奇为监军,负责督察所有白虎军将领统兵、训练、备战、出兵等事务。

    陈敬龙心知肚明,白虎城主如此安排,表面上是升了严奇官职,给了他更多权力,但实际上,给他的不过是些无用的虚权,却削了他实实在在的兵权,明升暗降;而如此委屈严奇,自然是为了让他给自己腾出位置。

    严奇为人宽和仁厚,很得陈敬龙敬重。陈敬龙虽明知自己早晚要夺他兵权,但此时当真夺了,却仍不免心生歉疚,胸中抑郁;况且严奇亦在席中,陈敬龙无法坦然面对他,便只垂头饮酒,极少与人交谈,更显沉闷。

    这酒宴本是为贺他升职而设,他这主角无精打采,兴头不高,别人自然也就扫兴,难以热闹起来。席间气氛冷清,众将意兴索然,是以略饮片刻,勉强谈笑一气,便即散了。

    陈敬龙回到自己帐中,闷坐思索;欲去寻严奇详谈,宽慰于他,却又想不出该如何宽慰,欲要不去,又着实难解心中愧疚;正踌躇不定、心思烦乱之际,却见帐帘掀处,慕容滨滨、齐若男、欧阳莫邪、贺腾、吴旬五人接踵而入。

    陈敬龙回营不久,便被拉去饮宴,先前未曾得空与这几位最亲近的故友说上几句,颇有些失落;此时见他们到来,不由欣喜,忙打起精神,起身相迎,让五人落座,笑问:“刚刚散席分来,你们便又来看我;莫非是分别这几日,着实太过想念我么?”

    五人却全都神情严肃,绝无半点笑闹的意思;齐若男皱眉问道:“敬龙,你在锡城这些天,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

    陈敬龙一惊,心虚道:“怎么……怎么这样问?”

    慕容滨滨沉声问道:“你气色难看的紧,很有些憔悴;在锡城将养这许久,应该精神抖擞才对,怎么反不如前了?”

    陈敬龙这才明白,他们只是见自己脸色不好,有所猜疑,并非当真知道了自己与楚楚的事情,放下心去;干笑支吾道:“我气色不好么?呵呵,我自己倒不曾发觉大概……大概我这人闲不得,许多天无所事事,心里很不舒服,所以精神有些萎靡吧”

    欧阳莫邪怀疑道:“敬龙,你伤势当真痊愈了么?我看你席间举止,似乎……似乎仍有些不方便”

    陈敬龙忙笑道:“我各处伤口确实都已愈合,再没半点不适;哈哈,你多心了,你们都多心了”一边说着,一边伸臂曲腿,活动身体,以示无恙;虽活动时牵扯伤处,颇觉疼痛,却也只能忍耐,不敢表露出来。

    众人见他活动如常,这才松了口气;慕容滨滨犹不放心,叮嘱道:“带伤上阵,后果严重,非同小可敬龙,你若仍有不适,可千万要让我们知道,绝不许忍着不说,勉强自己……”

    陈敬龙不愿再纠缠于此事,摆手应付道:“知道,知道;我当然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你们不用担心”又转移话题,问道:“严将军升为监军,以后还统带后备一营么?”

    贺腾解释道:“监军并无上阵指挥打仗之责,不用执掌兵马;以后严将军麾下,只有主帅拔给的负责保护他安全的五百亲兵;至于后备一营,却不再受其统领”微一迟疑,又道:“他已不再是将军;以后只有严监军,却没有严将军了”

    陈敬龙心里歉疚感更重,默然良久;闷闷问道:“后备一营,由谁接手了?”

    贺腾应道:“以后也没有后备一营了,只有陈家军一营。将军有自行任免之权,陈家军既然归于将军麾下,这一营由谁接手执掌,自然该由将军决定;王爷并不曾下令任命”寻思一下,又道:“后备营既改为陈家军,则陈家营之特立番号便也再无意义;倒不如仍复称九营为是”

    陈敬龙点点头,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后备军其它各营中,并没有闲置的副将;接掌一营的副将,只能从在座各位中选出。……若男、莫邪,要统带江湖豪杰,不能离开义营;吴大哥和我一样,本非军旅出身,对管理军务不很精通,难以独掌一营兵马……”说到这里停住,目光在慕容滨滨与贺腾二人身上移来移去,犹豫不定。

    贺腾正色道:“这件事末将已经想过:由末将接掌一营,最为合适——现在的九营,兵力超过两万,是一营两倍还要多些;末将从未统领过这样多的兵马,深恐力有不逮,会误了战事;慕容将军曾为无极军大将,更屡立战功、威名赫赫,论能力,统领九营这两万人马自然绰绰有余;所以说,让末将去接掌一营,才最合适”

    陈敬龙听他说的有理,便点头应允;又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敌军可有什么举动没有?”

    众将面面相顾,都显出忧虑之色;欧阳莫邪叹道:“一点动静也没有,似乎是打定长期对峙的主意了咱们白虎一境之力,当然及不上暗族举国之力;若长久对耗下去,肯定是咱们先支持不住暗族军若当真如此打算,咱们可就不妙了”

    陈敬龙冷笑道:“他们不想战便不战,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慕容滨滨叹道:“暗族军兵力胜过白虎军太多;他们不动,不露破绽,咱们也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陈敬龙不以为然道:“暗族军兵,不过是些无用的草包而已,就算比咱们白虎军多些,又有什么了不起?嘿,白虎军将领就是胆气不足,太过小心了;待我明日正式接掌了陈家军,咱们便大干一场,再立一次奇功,给那些胆小如鼠的白虎军将领瞧瞧”

    欧阳莫邪慌道:“敬龙,你可不要贪功心切,鲁莽行事……”

    话尚未完,却听帐外脚步声响,一人快步走来;到了帐前,停步问道:“陈将军,你在么?”

    陈敬龙听得声音耳熟,忙应道:“是严将军么?快快请进”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欲迎。

    不等他迎出,门帘掀处,严奇走入。众人忙起身与他招唤,严奇一一还礼回应。

    众人均知,严奇兵权归于陈敬龙,二人之间关系颇有些尴尬;严奇此来,定是想与陈敬龙单独说话;打过招唤后,众人便纷纷告辞。

    待众人尽去,帐中只剩陈敬龙与严奇两人时,陈敬龙满脸红涨,手足无措,实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从军半生,却被自己夺了兵权的宽和长者。

    严奇却神色如常,并无愤恨之意;见陈敬龙垂头不语,便自去椅中坐了,扫视帐中摆设,笑吟吟说道:“这副将帐篷,毕竟有些小了,坐了几个人,便显得拥挤;待明**换了更为宽敞的大将帐篷,朋友来聚,便不会如此局促了”

    陈敬龙慢慢踱到他对面椅中坐下,鼓了鼓勇气,抬头叹道:“严将军,我原本以为,只会夺你大将位置,实没料到,会害得你兵权全失,作不成将军;我……我着实对你不起……”

    不等他说完,严奇摇头笑道:“你当我是心怀不忿,兴师问罪来了?呵呵,这你可误会了”

    陈敬龙叹道:“我知道,严将军宽和仁厚,定能谅解我;但敬龙自己心里……却难以释怀”

    严奇面容一整,正色道:“我正是怕你心存愧疚,不能释怀;所以特来寻你,与你推心置腹的再谈一次”寻思一下,将声音压的极低,缓缓说道:“我早说过,这后备军是你的;如今你终于名正言顺的把它接过去,不枉王爷苦心栽培,也算去了我一块心病;这件事,你不用觉得愧对于我”

    陈敬龙苦笑道:“可我没想到,会把你挤出后备军,让你做不成将领”

    严奇点点头,叹道:“我原本也没有想到我本以为,你做了大将,王爷定会寻个由头,降我军职,让我在你手下效力,继续扶助你,却没想过,竟会干脆不让我做将领了”

    陈敬龙气苦道:“王爷行事,向来极有道理,只有这件事,做得太不成话……”

    严奇忙道:“不,不,王爷如此行事,仍是极有道理的,只是你还未曾明白我本来也不明白,但仔细想过之后,却终于懂了”微一停顿,将声音压的更低声,轻轻说道:“我现在知道:王爷重用你,不仅是要你接掌后备军而已;原来……竟是想让你接过整个白虎军”

    陈敬龙身心俱震,失声惊道:“你……你猜到了?”

    (这一章写的慢了,发的太晚了,实在对不起朋友们;飞花郑重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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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三节、小人怀恨

    三百五十三节、小人怀恨

    陈敬龙失声惊呼:“你猜到了?”身心剧震之际,左手急探,已下意识的握住佩剑剑柄。

    严奇神色不变,轻轻说道:“我深知此事牵涉广泛,非同小可,若有泄露,不知会有多少人极力破坏此事,后果堪虞;王爷待我恩重如山,严奇情愿粉身以报,自然绝不敢将此事泄露,坏了王爷大计;陈将军,你对严奇,尽可放心,不必疑忌”

    陈敬龙听他语气真诚,心中稍安,但仍不能完全放心;定定望着严奇,踌躇不语。

    严奇寻思一下,又道:“王爷对严奇,可谓了若指掌;他老人家升严奇为监军,自然早就料到,严奇根据这一调度安排,足可猜出他老人家的意思,而如此安排,更能看出,王爷不怕严奇知道此事,全无疑忌王爷信得过严奇;就算陈将军对严奇了解不深,信不过严奇,难道还信不过王爷的才智眼光么?”

    陈敬龙沉吟片刻,缓缓吁了口气,松开剑柄,正色道:“我信得过王爷”微一迟疑,又问道:“不知这监军一职,与我掌握白虎军一事有何干系?严将军何以能凭借此事,猜出王爷重用敬龙的意图?”

    严奇轻轻叹了口气,微笑言道:“监军者,须铁面无私、刚直不阿,只讲原则、不讲情面,如贺腾之类的人,方才合适;严奇性情温和,脸软心软,处处容人,最重情面,岂是做监军的材料?嘿,王爷知人善用,怎可能如此糊涂行事,让严奇去担任无力担任之职?他老人家这一任命,分明另有深意;严奇既觉蹊跷,自要好好琢磨;而深思之下,联系起王爷重用陈将军一事,便不难猜到王爷的意图了”

    陈敬龙听得满头雾水,纳闷道:“王爷另有深意?他老人家这样安排,不只是为免你大将之职,给我腾出位置么?”

    严奇连连摇头,笑道:“当然不这么简单”寻思一下,低声讲道:“督察全体将领,自会与众将常常接触,而发现有人疏忽违规之时,网开一面、不予责罚,则是施恩与人,要令人感激了。王爷让严奇做监军,不是为让严奇得罪人,却是给严奇机会,让严奇与白虎军众将交朋友呢

    你要掌握白虎军,便需众将对你敬服,甘心依附于你,听你指挥;但若不知哪些将领敬你服你、倾向于你,哪些将领对你有抵触抗拒之心,便无法确定掌握白虎军有了几分把握、时机是否成熟;那怎么能够成事?

    你当然不能亲自去询问众将,了解自己在他们心中份量如何;而我这个监军,恰便是你最好的耳目与口舌我与众将来往结交,成了朋友,自不难了解他们的心思、倾向,让你知道自己在白虎军中的影响力达到何种地步;对于倾向你的将领,我可鼓励肯定,更坚其心;对于抵触你的将领,我亦可劝说诱导,慢慢消其抵触,转变其心,拉他倾向于你。有我的帮助扶持,你收服众将,自然便可更容易一些

    后备军因你而扬眉吐气,后备军诸将,对你无不敬服;你在后备军中的地位,已稳如磐石,不需再有我扶助。王爷将我调出后备军,担任能接触所有白虎军将领的监军一职,分明是要我影响更多的将领,帮你收服人心,加快掌握白虎军的步伐,你明白了么?”

    陈敬龙听他说完,终于明白了白虎城主用心之苦,不由感激莫名,喃喃叹道:“想不到王爷谋划,竟细致若此……唉,他老人家如此费心给敬龙铺路,若最终敬龙不能完成他老人家托付之事,便是死了,那也是没脸与他老人家相见于地下的”寻思片刻,又问严奇:“严将军,你当真诚心助我么?”

    严奇笑叹道:“我早说过,严奇愿粉身以报王爷;王爷安排的事,严奇自然尽力去做,绝无二话”

    陈敬龙踌躇半晌,轻声问道:“你当真甘心放弃兵权、放弃沙场建功的机会?”

    严奇身躯一僵,笑容慢慢消失;默然片刻,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我从军半生,为将二十余年,日日演兵习武,与金戈铁马为伴,盼的便是有朝一日,能驰骋疆场、引军破敌,保国护民,不负将者本份;如今强敌入侵,正是将者用武之时,我却……我却再无兵权,半生梦想,无望达成;试问,我如何能够甘心?”说到后来,声音颤抖,十分激动,眼睛不觉有些湿润。

    陈敬龙知他心中苦闷异常,颇生同情,却不知如何宽慰才好;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严奇沉默片刻,待情绪平定,又幽幽叹道:“虽然我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王爷雄才伟略,苦心谋划之事,必定意义重大,非同小可;而任何大事的成功,都必须有许多人为之付出;任何人踏上高处,沿途都必须有级级阶梯支撑。严奇分得出轻重;既然王爷的大事,需要严奇付出,严奇愿意抛却个人梦想,为大事尽自己心力;既然王爷的大事中,需要陈将军踏上高处,那……严奇愿意做一级阶梯,撑在陈将军脚下”说到这里,略停一停,面容一整,又斩钉截铁般坚定说道:“你尽管放心,严奇绝不会计较个人名利得失,必然全心全意助你;永无反悔、万死不辞”

    陈敬龙心情激荡,动容道:“严将军,你不是简单的宽和忠厚、屈己成人;实是……实是胸怀如海、高义如山敬龙钦敬之情,无以言喻;请受敬龙一拜”说着,已立起身来,双膝一曲,就要拜倒。

    严奇慌忙将他扶住,正色言道:“不可如此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明白我的真心,不至因疑忌于我,而误了王爷的大事;却不是为了显示自己什么胸怀、高义,让你敬佩我;你须明白”言毕,想了想,紧紧握住陈敬龙左手,又诚恳说道:“你我各自行事,都要尽心竭力,以不负王爷之所托才好;万万不可懈怠应付,耽误了大事,让王爷失望”

    陈敬龙郑重应道:“放心,敬龙不日定要再立战功,以服众将之心”

    严奇点点头,松开他手,笑道:“今晚一谈,疑忌尽去,日后当可同心协力陈将军,我这便告辞;日后我知晓众将心思时,必会及时通知于你,让你心里有数;你只管安心等待便是”言罢拱手作别。

    陈敬龙点头答应,将他送至帐外;直待他走得远了,方回转帐中,合衣而卧,思索诸多心事。心潮起伏,难以入眠;直到四更多天,才朦胧睡了一会儿。

    翌日清晨,帅帐击鼓聚将,陈敬龙与严奇尽皆赶去。

    待众将聚齐,主帅袁石宣读王爷手谕,正式宣布陈敬龙与严奇升职之事;其余八位大将纷纷道贺恭喜。

    前线军营之中,诸事只求简便,并不能举行什么隆重的升职仪式。袁石宣布过后,严、陈二人回转后备军中,又召集后备军诸将,通知此事;待众将向陈敬龙行过参见大将之礼,便算仪式完毕,任职成功。

    紧接着陈敬龙任命贺腾为一营副将。严奇分别与陈敬龙、贺腾交接大将、副将诸般事物。陈敬龙又下令改换旗帜。“陈家军”旗帜前晚便早都准备妥当;各营得令后,纷纷将“后备军”旧旗撤下,升起新旗。等严奇搬出大帐,将行李移去主帅帐旁为监军新立的帐篷后,陈敬龙又命人把自己物品,搬入大帐……

    待一切琐事处理完毕,已近午时。袁石与其他八位大将,又设宴相请,以贺陈敬龙、严奇二人升职。

    席间,八位大将再不敢对陈敬龙有丝毫轻视,频频敬酒、招呼热情。至于袁石,虽对陈敬龙颇怀疑忌之心,但到此时节,却也不得不以礼相待、温颜以对。

    陈敬龙见众人亲热,回想自己初来前线时,接风酒席上所受之冷遇,颇生恍如隔世之感,更不觉生出几份得意之情。

    午错时分,酒席散去,陈敬龙回转陈家军营地;到自己的大将帐中,却见贺腾在内端坐等待。

    陈敬龙奇道:“你怎会在这里?有事要跟我说么?”

    贺腾起身应道:“正是;有件事情,末将觉得不能轻视,必须来说给将军知道”

    陈敬龙摆手示意他落座,自己也去椅中坐了,问道:“什么重要事情?”

    贺腾寻思一下,皱眉问道:“今天上午,众将集聚时,将军可留意宋平康神情如何了么?”

    陈敬龙一愣,仔细想想,才想起“宋平康”便是军需官;诧异问道:“宋平康怎么了?上午将领太多,十分杂乱,我并不曾留意于他……他上午来过么?”

    贺腾缓缓点头,道:“他也是这陈家军的将官,大将任职,他当然也要来参贺。他上午来时,只随众略一行礼,然后便即退出,并未久留,也难怪将军不曾注意他”

    陈敬龙奇道:“你着意提他,究竟为何?”

    贺腾沉声说道:“他上午随众行礼时,偷眼望着将军,咬牙切齿,颇显恨意,碰巧被末将看见;所以末将十分惊讶,过后特意去找了几个他手下的勤杂兵,询问他平素言语中是否提起过将军”

    陈敬龙好奇道:“他提起过我么?”

    贺腾神情凝重,低声说道:“提起过,而且经常提起那几个勤杂兵都说,曾亲耳听到过军需官辱骂将军,说将军害他挨打,此仇不共戴天,早晚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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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四节、意欲设伏

    三百五十四节、意欲设伏

    陈敬龙闻听贺腾之语,不禁愕然;愣了半晌,方诧异道:“宋平康挨打,是他自己妄生事端,咎由自取,并非我陷害于他;他怎可不知自省,反来怪我?……退一步讲,就算事情与我有关,他要恨我,也不过是二十军棍的仇怨罢了,我终不曾杀他亲人、夺他妻子,何至于竟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贺腾沉声问道:“莫非将军不信末将所言,以为末将挟私进谗、血口喷人么?”

    陈敬龙忙道:“不,不,贺副将误会了贺副将之严正刚直,天下罕有,怎可能干出信口开河、造谣诬告的事来?敬龙对贺副将言语,并无丝毫怀疑我只是不能理解,宋平康对我恨意,何以竟如此之深?”

    贺腾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将军与宋平康并无太多接触,对他性情不够了解,也不奇怪

    原后备军众副将均知:那宋平康自私已极,是非对错,只从自身得失衡量,并不知道理为何物;更兼其心胸之狭窄,令人咂舌,向来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绝不肯稍受委屈;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并不为过。

    以他这性情,挨了打,自然要愤恨不平,只想报复;而这事既然与将军有关,他自然要痛恨将军,又怎么可能反思自己错处?将军心胸豁达,把这些微恩怨看的云淡风轻,不值一提;却不知,在那睚眦小人眼里,这二十军棍的仇恨,却当真是大到极处了

    宋平康说与将军‘不共戴天’,看似可笑;但末将以为,这应该就是他真实想法,并非只为发泄的信口胡言;此事着实应该重视,不可掉以轻心”

    陈敬龙听他说完,思索片刻,笑道:“算了区区一个小人言语,何需放在心上?他要恨我,只管由得他恨,不必在意……”

    贺腾正色打断道:“将军此言差矣临敌对战之际,最怕的就是内部突生变故,祸起萧墙;陈家军中,有宋平康这一个心怀异念之徒,实是存着好大的隐患,既然发现了,务要尽早清除为妙……”

    陈敬龙摆手打断他说话,皱眉问道:“既然宋平康之性情为人,后备军诸将早都知道,为何能容留他直至今日?”

    贺腾应道:“皆因他与严将军有亲。众将均与严将军交好,看在严将军面上,不便当真与宋平康计较,所以才多加忍让,容他至今”

    陈敬龙笑道:“对呀你们看在严将军面上,要容忍宋平康,我看在严将军面上,又怎能不加容忍?严将军做后备军大将时,没人去动宋平康,而严将军刚刚调离后备军,失了兵权,我便对他亲戚动手;别人议论起来,岂不要骂我陈敬龙是个得势猖狂的无义小人?严将军得知此事,岂不要感叹世态炎凉,因陈敬龙而心冷?”

    贺腾忙道:“情形不同,不可一概而论宋平康与我们副将不睦,不至引出大乱;但他现在深恨大将,若当真动手报复,极有可能做出危害全军的事来,岂能不加重视?严将军最通情理,若把这情况告知与他,他定能理解,绝不至误会将军;然后,咱们再请严将军出头,把宋平康调出陈家军去,则隐患可除,又确保不会影响到将军名声……”

    陈敬龙见他细致谋划,忍不住哈哈大笑;摇头叹道:“贺副将,你多加小心,虽然不是坏事,但却未免顾虑的太过了区区一个军需官,能做出何等大事?用得着如此在意他么?他虽恨我,但论武勇,十个宋平康也打不过陈敬龙的一只手,难道怕他刺杀我不成?论权势,他不过是个管物品的小官,我手里却握有十万雄兵;我要杀他,便如踩死个蚂蚱一样容易,他却如何能动得了我?他就算恨我入骨,也顶多是背地里骂我几句罢了,却拿我全没办法;对此无关轻重之人、不需在意之事,咱们很没必要去费心纠缠,小题大做”

    贺腾急道:“将军,古语有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重视宋平康,绝非小题大做……”

    陈敬龙连连摆手,不耐烦道:“这事我知道了,自会留心你不用多说”

    贺腾见他听不进劝,无可奈何;沉默片刻,叹息道:“但愿将军当真留心才好”说着,立起身来,又道:“末将言尽于此,只盼将军得闲时,能再多想想此事吧末将告辞”言毕,向陈敬龙微一拱手,转身便要出帐。

    陈敬龙忙叫:“且慢”

    贺腾停步回身,问道:“将军还有何吩咐?”

    陈敬龙含笑说道:“我先前回来时,便想寻人商议对敌之事,恰好你在这里,倒省得我去找了;好的很你先不用忙着走;咱们不去谈那些无聊小事,来谈谈破敌建功的大事,才是正经”一边说着,一边把案上的地图展开,招手示意贺腾近前观看。

    贺腾无奈,只得走去案边;目光望在地图上,口中问道:“将军要商议什么?请讲”

    陈敬龙问道:“咱们被暗族军夺去的八座小城,始终不得克复;我实不明白,此事究竟难在何处;你知道原因么?”

    贺腾寻思一下,伸指在图上指点说道:“将军请看;这八座小城,比三星城更往西去,是离咱们白虎军大营稍远,离暗族军大营更近。咱们若派兵去夺城,与敌军交战,则大营救应支援,远不如敌军方便……”

    陈敬龙打断道:“若是咱们大军突至,四面围定,使城中敌军无法向大营求援,又当如何?”

    贺腾道:“没有用的据估计,这八座城中驻守的敌军,每一城都在两万以上,甚至有可能达到三四万;要想攻克城池,咱们所去人马须在四万以上;若想包围城池,让城中敌军冲突不出,则人马最少也不能少于八万。八万大军,浩浩荡荡长途跋涉,沿途绝免不了被敌军哨探发现;到时用不着受围之城求援,敌军大营也一样会派援兵的”

    陈敬龙眉头紧锁,轻轻点头;命道:“你接着讲,克复八城难在何处?”

    贺腾点点头,继续说道:“攻城,不同于解围。咱们解三星城之围,可速战速决,是因为围城之军并无坚固防御,咱们能直接与敌军展开厮杀,击败敌军;但敌人若凭城池守护相抗,咱们便绝没有速战速决的希望了,要攻破城池,必要耗费许多时间;而敌军大营所派援兵,可在咱们破城之前赶到,咱们的援兵,却又接应不及;到时咱们攻城军前有坚城阻挡,后有重兵包围,无路可走,处境着实不妙;甚至……甚至全军覆没,也不无可能”说到这里停住,皱眉思索一下,抬眼望着陈敬龙,忧虑说道:“将军,这攻克城池,可比解救围城更艰难百倍;你千万莫要轻动克复八城的念头”

    陈敬龙沉吟不语;寻思片刻,指着地图上离白虎军大营最近的一个小黑圈问道:“这是八城中,离咱们最近的一个城池了?叫什么名字?离咱们大营真实距离,有多远?”

    贺腾应道:“这是镛城,与咱们大营相距一百二十余里,距敌军大营,却不足九十里。”

    陈敬龙缓缓点头,喃喃自语道:“一百二十余里……九十里……”

    贺腾忧虑劝道:“将军,克复八城,不是凭咱们陈家军的力量便能做到的;此事须与大帅计议方可……”

    陈敬龙摇头道:“我的目的,不在克复城池”抬眼望着贺腾,含笑问道:“你说,咱们去攻城,敌军大营便一定要派兵去救援城中守军的,是不是?”

    贺腾点头应道:“不错,若驻守城池的敌军势危,大营中的敌军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去救的”

    陈敬龙喜道:“着哇咱们现在为难的,就是敌军不动,如那缩了头的乌龟一般,让咱们下不得口;既然攻城可以逼得敌军出兵,咱们何不假装攻城,引出敌军,却于途中暗伏一军,半路截杀,把敌军援兵干掉?”

    贺腾连连摇头,叹道:“这办法,将军养伤未归时,我们几个副将在一起商议,便早都想过了其实行不通的”微一停顿,整理一下思绪,解释道:“咱们的攻城军,必定不能太少,不然对城中敌军构不成威胁,便别想引出敌人援兵来;而敌人援兵,自然是要比咱们攻城军更多了。想伏击这许多援军,咱们的伏兵,自然也不能太少;可咱们现在所处,是平原地带啊,到处平平坦坦,却让大批伏兵隐于何处,才能不被敌军发现?所以这设伏打援之计么,根本就没有施展余地,干脆行不通”

    陈敬龙思索片刻,正色问道:“若派八万军兵去攻城,你估计敌军会派多少援兵?”

    贺腾应道:“至少在十万以上,也有可能派去十五万,甚至……甚至会派二十万也说不定要知道,敌军兵力远在咱们白虎军之上,比咱们多派兵马,实无困难”

    陈敬龙沉吟问道:“三万军兵,不算很多,若于中途设伏,会被敌军哨探发现么?”

    贺腾大惊,瞠目叫道:“以三万兵马伏击十几二十万敌军?将军,莫非你……你方才饮宴,喝多了酒,现在不很清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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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五节、不听劝告

    三百五十五节、不听劝告

    贺腾惊问:“……将军难道喝醉了酒,不很清醒么?”

    陈敬龙不耐烦道:“打不打得赢,不用你管;你只告诉我,三万兵马设伏,是否能不被敌军哨探发现?”

    贺腾怔怔思索半晌,摇头说道:“行不通三万兵马,虽然不算很多,但在这平原上聚集停留,仍是非被发现不可。除非……除非伏兵尽为步卒,不带马匹,降低暴露机率,或能埋伏成功”

    陈敬龙喜道:“好,好,有可能成功便好……”

    贺腾沉声说道:“如此埋伏,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有什么好?以三万人伏击数倍敌军,有败无胜,而步卒行进缓慢,情形不妙时,难以迅速退逃,定会被敌军包围起来,杀个干净……”

    陈敬龙不以为然道:“咱们去攻城的队伍,须不是摆设;大战起时,攻城军放弃攻城,掉头支援伏兵,有何不可?”

    贺腾叹道:“区区三万步卒,陷入五六倍敌军包围之中,能支持多久?只怕不等攻城军赶到,便已被屠戮干净了,哪里还救援得及?”

    陈敬龙哈哈大笑,得意道:“贺副将,你太高估暗族军,却又太小看我陈敬龙了暗军听闻陈敬龙三字,不战自慌;陈某所到之处,千军辟易;凭我武勇威风,引三万军大破二十万敌军,亦未尝不能做到,便是没有攻城军支援,也绝无惨败之理;岂容得敌军短时间内,将我三万伏兵杀尽?”

    贺腾急道:“将军,不可倚仗武勇,冒险行事……”

    陈敬龙面容一整,沉声喝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来人,击鼓聚将”

    帐外侍立亲兵听得命令,忙去将帐旁聚将大鼓击响;贺腾愣愣望着陈敬龙,愕然不知所措。

    陈家军众将听得鼓声,络绎到来。陈敬龙端坐案后,面沉如水,摆出大将威仪。众将见他神情不同于往日,亦不敢再如往常一般相待;个个肃然静立,并不说谈笑闹。

    待众将聚齐,再不缺人;陈敬龙正色问道:“诸位,咱们陈家军各营中,哪几营军士较为擅长步战?”

    众将面面相顾,不知他此问有何意图;稍过片刻,六营副将何伦越众而出,拱手应道:“禀将军:若论步战,我六营军士似乎比其他各营稍强一些”跟着七营副将杜飞鹏亦越众禀道:“七营军士,步战也算不弱”

    陈敬龙见再无副将出列,皱眉问道:“怎么?十营之中,只有两营军兵擅长步战么?”

    众将迟疑片刻,又有两位副将欲要出列;陈敬龙摆手道:“罢了,罢了两营就两营;两万军士,未必便不够用”说着抬手从令箭架上取了两支令箭,沉声喝道:“何副将、杜副将听令:你二人率各自麾下军兵,于天黑时饱食出营,尽皆步行,各带两餐之干粮饮水,随我行事。不得有误”

    二将对视一眼,均觉茫然;何伦问道:“将军,咱们……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陈敬龙笑道:“军兵出动,当然是去打仗了;至于去哪里,到时便知,现在却不必问”言毕又皱眉喝道:“还不接令?”

    何、杜二将虽满腹狐疑,却也不敢再问,只得上前接了令箭。

    待二将退回将列,陈敬龙又道:“九营慕容副将、十营莫副将、一营贺副将,上前听令”

    慕容滨滨出列,眉头皱的紧紧,定定望着陈敬龙,却不应声。十营副将莫云随后出列,拱手静立,等待将令。贺腾稍一犹豫,轻轻叹了口气,从将列中迈前一步。

    陈敬龙命道:“三位副将,各带本部军兵,于明日清晨起行,去克复镛城;午时开战,攻势不得停歇,直至攻克城池为止不得有误此军以慕容副将为首,对战之际,贺、莫二位副将只听慕容副将命令行事便了”一边说着,一边又抽出三支令箭,向前递出。

    莫云大声应道:“得令”上前接过一支令箭,退回将列。慕容、贺腾二人却仍立在原处,并不上前接令;慕容滨滨板着俏脸,冷冷问道:“将军欲要克复镛城,如此大事,怎不与我们众将商议?”

    陈敬龙笑道:“这件事情,我已思索妥当,绝无疏漏;不需商议而定”

    慕容滨滨缓缓摇头,沉声道:“攻击镛城,不等城破,便已被敌人援军包围;如此必败之仗,末将不肯打;将军此令,末将不能接”

    陈敬龙笑道:“难道我会让你们去送死么?你这担心,大可不必我率两万军兵出营,去做什么,难道你猜不到?有我拦截,敌人援兵怎能去包围你们?”

    此言一出,众将齐齐色变。

    贺腾面冷如铁,缓缓说道:“以三万军兵设伏,犹无胜算,何况两万?将军自恃武勇,藐视敌军;如此莽撞行事,必然有失还望将军三思……”不等他说完,本已接令的何伦抢到案前,将令箭递向陈敬龙,干声说道:“以两万军兵步战阻敌援军,与自寻死路何异?末将虽不怕死,却不愿做此无谓牺牲还请将军收回成命,饶了末将吧”

    那杜飞鹏本也惊惧,见何伦如此,便也行往案前,举着令牌欲要递还。

    陈敬龙大怒,将手中两支令箭插回箭架,重重一拍桌案,瞠目喝道:“你们要造反么?”

    众将见他发怒,都是一惊;愕然注视。

    陈敬龙双目圆瞪,厉声言道:“陈家军既归我统领,如若战败,责任自由我一人承当,何须尔等担忧?既为军人,当知军令如山四字,难道你们敢违抗军令不成?”

    众将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陈敬龙喘息几次,怒意稍减;沉声说道:“军人理当保境卫民,万死不辞。八城沦陷许久,城中同胞屈身于异族铁蹄之下,真不知苦到何种地步;白虎兵将,却畏艰惧险,迟迟不敢去救,试问如何对得起百姓期望、如何对得起军人身份?假设你们的亲人家眷尽在镛城,你们还能忍到今日,仍不有所行动么?”说到这里停住,目光如电,冷冷扫视众将。

    慕容滨滨皱眉劝道:“敬龙,你莫要急躁我等不肯轻易听命,并非惧敌怯战,实因战场杀伐,非同小可,绝不能等闲视之,务要仔细商量,计划周密才行……”

    陈敬龙怒哼一声,愤愤言道:“不必说了打仗岂能不冒风险?若想安安稳稳、万无一失,咱们便都回家做寻常百姓好了,何必从军?当初三星城受困,以袁石为首的那些大将,都顾虑重重,不敢出兵,把个暗族军看的无比厉害,把自家军兵看的狗屁不如。结果呢?我陈家营一出,以三万多军兵连破三城之敌,克敌十五万,大获全胜。这又怎么说?可见暗族军才是真的狗屁不如,咱们白虎军,才是真的兵强将勇以此虎狼之师,对草包暗军,自是百战百胜;什么‘仔细商量,计划周密’,不过是无谓拖延、虚耗时光罢了……”

    慕容滨滨顿足急道:“陈敬龙,战场之上,最忌轻敌;你如此小看暗族军,早晚要吃大亏”

    陈敬龙怒笑道:“不是我轻敌,而是事实如此暗族军不是草包么?我单矛匹马,陷身十万敌军中,纵横往复、挡者披靡,敌军不但奈何不得我,竟连自家大将也保护不住,被我飞剑刺死;试问,如此无用军兵,却让我如何能瞧得起他?嘿,你们喜欢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也由得你们,我陈敬龙却不懂这一套,只知实话实说”

    慕容滨滨又气又急,俏脸涨红,愤愤望着陈敬龙,却再说不出话。

    陈敬龙扫视众将,思索片刻,冷笑道:“我已有成算,此番出兵,必能获胜,大好立功机会摆在眼前,你们却不知把握,可惜,可叹……罢了,你们胆小怕死,只想苟安,我也不勉强你们。我自寻有胆之人同去便是,立了功劳时,你们可莫要眼红”言罢,转头喝道:“三营项副将何在?”

    项拓越众而出,大声应道:“末将在”

    陈敬龙正色问道:“项大哥,你怕不怕死?”项拓大笑道:“我老项只怕没仗好打,却不怕死将军要末将做什么,下令便是;只要能杀敌,水里火里我都肯去,绝没二话”

    陈敬龙喜道:“好,项大哥,你是真汉子,我果然没看错了你你带兵攻城,引敌援军,我带兵伏于半路,破敌援军;咱二人合力大干一场,好歹立些功劳,羞一羞这些无胆之辈”

    项拓正要应声,却听立于案前的杜飞鹏怒道:“将军,你口口声声‘无胆之辈’,着实辱人太甚我杜某宁可死,也不愿被人如此小看;罢了,虽明知此战败多胜少,凶险万分,我只陪将军去拼了这条性命便是,那也不算什么军令,末将接了”言毕,将原要递还的令箭又插回腰间,转身大步回到将列,负手而立,满脸决然。

    何伦见他如此,犹豫一下,也将令箭插回腰间,慢慢踱回将列,垂头不语。那十营副将莫云举着令箭叫道:“将军,末将是接过令的;你要克敌建功,怎不算末将一个?”

    陈敬龙笑道:“不错,我竟忘了莫副将,你也是条好汉……”不等他说完,贺腾板着脸冷冷问道:“将军,你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绝不回头了,是么?”

    陈敬龙斜睨问道:“不错,我非去不可;你还有何话说?”

    贺腾深吸口气,慢慢吁出,大步走到案前,朗声道:“军令如山,无分对错末将接令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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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六节、雪地伏兵

    三百五十六节、雪地伏兵

    陈敬龙见贺腾肯来接令,不由大喜,点头笑道:“好,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一边说着,一边取支令箭,交与贺腾。

    贺腾接过令箭,硬邦邦的说道:“将军草率行事,有亏大将身份;贺腾对将军,可着实有些失望”言毕,不再理会陈敬龙,自顾转身回列。

    陈敬龙见他言语无礼,颇有些恼怒,正欲喝斥,却见慕容滨滨走来案前,正色问道:“敌援兵倘若当真受挫,必会再向大营求援;敌营再派援兵,将军该如何应付?”

    陈敬龙傲然笑道:“我亲自引领伏兵出击,所到之处,自是如汤泼雪、挡者披靡;要击溃敌人援兵,并不用太长时间,就算敌军再派第二拨援兵,也绝对救援不及;嘿,第一拨援兵溃败,溃卒奔走急退,后来援兵受其冲击,不战自乱,我再趁势掩杀,则战果更丰……”

    慕容滨滨连连摇头,苦笑叹道:“真实战局,变化莫测,只怕未必能尽如将军想象的这般如意”沉吟片刻,又道:“我会拼尽全力,尽快攻下镛城;将军厮杀若遇不顺,便退往镛城去吧”

    陈敬龙不知她后半句话,究竟有何意义;也不去细想,喜道:“你肯引兵去克复镛城了?哈,这才对么,这才不负你我朋友之义”口中说着,已忙不迭的抽支令箭递出。

    慕容滨滨接过令箭,转身行出两步,却又停住;稍一踌躇,回头轻轻叹道:“既然你当我是朋友,我便不妨多说一句:刚愎自用者,终不免自取祸事,误己误人;敬龙,望你早些省悟,寻归正途,莫要迷失太远才好”

    陈敬龙沉脸问道:“你说我刚愎自用?”慕容滨滨苦笑不答,自顾归列。

    陈敬龙素来敬重慕容滨滨,虽然恼怒,却也不愿当真呼喝斥责,令她难堪;沉吟片刻,只得忍着怒气,不再理她;转向众将说道:“既然慕容副将与贺副将都已接令,则攻城军足够,计划无须改变除义营以外,剩余五营副将,各引本部兵马,以项拓副将为首;明日清晨,与慕容一军同行,赶往镛城,围城佯攻,以惊吓敌军,待听得我伏兵战鼓响时,则转头南下,与我所率伏兵夹击敌人援军”吩咐完毕,又抽出五支令箭递出。

    项拓大声应道:“得令”上前接了支令箭插在腰间。余下的二营、四营、五营、八营副将,也纷纷上前,各接令箭在手。

    陈敬龙见众将应命,无一违拗,又有些高兴起来,原本的怒气消减不少;笑道:“已得将令的各位将军,这便散了,回去各自准备吧;明日对敌,务要奋勇,可千万莫丢我陈家军的脸面才好”众将答应一声,络绎出帐离去。

    未得将令的,只有齐若男、欧阳莫邪、吴旬这三位义营将领。待众人离去,陈敬龙含笑言道:“这次出兵破敌,仍须咱们义营多出力气,承当最重要的任务……”

    齐若男不等他说完,板着脸,冷冷打断道:“将军有何吩咐,只管下令便是,不必说这些无用言语”陈敬龙听她语气生硬,显然有气,不由一愣;诧异道:“怎么?你也觉得我不该出兵破敌么?”

    齐若男皱眉叹道:“出兵破敌,是好的,我当然不会觉得不该;其他各位将领,也绝不会认为不该;可是,你总要事先和我们商议一下才好……”

    陈敬龙急道:“我已寻思妥当,何必浪费时间,再行商议?”欧阳莫邪插言道:“敬龙,你以极少伏兵,对抗大批敌军,着实……着实不妥……”陈敬龙怒道:“莫邪,你这懦弱胆小,难道便永远也改变不了么?”

    欧阳莫邪一呆,面孔涨红,嗫嚅欲言;陈敬龙不等他说出话来,抢道:“时间紧迫,现在没空再说废话。我只问你们,肯不肯出力帮我?”

    欧阳莫邪看向齐若男。齐若男微微苦笑,叹道:“敬龙,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罢了,待此战过后,我再寻时间与你详谈一次吧咱们终究是过命的交情,你要去冒险,我们也只好陪你;你说吧,要我们怎样做?”

    陈敬龙稍一寻思,问道:“义营中人,正邪不一、本领驳杂;其中定有人精于隐匿伏击,亦有人精于掩盖行迹、遮人耳目,是不是?”

    齐若男点头应道:“不错;江湖上,设伏阻击别人、掩迹脱敌追踪之事,并不少见;咱们义营中人,都是走过江湖的,懂得这两样本领的,自然不会少了”

    陈敬龙忙道:“这就好你们这便回去,寻出一些精于隐匿设伏之人,立即赶往镛城以南,推定敌军援兵必经之路,并寻找可堪隐匿设伏之所。再选出一些精于掩盖行迹者,夜里出营后,随在队伍后方,将咱们走过之处做些掩饰,以免留下明显足迹,让敌军哨探发觉至于不懂这两样本领的,便也准备干粮饮水,夜里随我一起出营去设伏便是”

    齐若男点点头,上前自取一支令箭拿了,回身便走,再不多言。欧阳莫邪见她出帐,忙不迭的跟着离去。吴旬稍一迟疑,问道:“陈……将军,还有其它吩咐么?”

    陈敬龙缓缓摇头,郁闷问道:“吴大哥,为什么我做了大将,这些生死相交的故友,便都不像以前一样对我,总是想扭拗我的意思呢?”

    吴旬犹豫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不是大家不像以前一样对你,而是你自己先有了改变陈少侠,你以前很看重朋友们的建议;可现在……唉……是你变了”说罢,也不等陈敬龙接口,自顾转身出帐而去。

    陈敬龙怔怔望着他离去背影,心中大是不忿,只是寻思:“我当然知道自己变了,这又何必要你来说?我变的有自信、有主张,又有什么不好?大家却不喜欢,真是怪了……”

    当天下午,陈家军义营数十精于伏击者,在吴旬带领下离营而去,徒步赶往镛城方向。到得天黑时分,六营、七营将士,及义营里的众江湖豪杰,集结整齐,随陈敬龙出营,沿吴旬等人所留足迹而行。

    昨日,是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雪,如今野外积雪齐膝,所行之处不可能不留足迹。陈敬龙所率两万两千余众,只分两行而行,虽然队伍极长,却可减少所踏范围;行过之处,只踏出数尺宽的一条道路。队伍最后,是数十名精于掩饰行迹的义营中人;一路将道路两旁的积雪拂落,遮掩踏平处,尽量减小道路与周围积雪处的差异,使这一条小路,不易被远观者发觉。

    雪地行进不便,队伍行走并不很快;尤其陈敬龙,跛着一足,更是走的艰难万分,全仗齐若男与欧阳莫邪搀扶着,才勉强跟上队伍。

    到了夜半时分,又下起大雪来,且北风呼啸,刮的甚猛,队伍行进更加困难;但如此一来,行过处所留足迹却也被风卷雪片遮掩干净,更加不易发觉,使设伏成功的机率大大增加;陈敬龙不由欣喜,大叹:得天之助,此战必胜。

    整整行了一晚,直到天快亮时,方与吴旬等先来之人相遇。此时位置,是在镛城以南近二十里处。

    队伍行进暂停。吴旬引领陈敬龙到队前观看地形,指着南北走向的一条积雪稍低的宽沟说道:“这里原应是条正通镛城的大路,想必便是大营敌军与镛城敌军来往所踏成的;这道路虽被落雪掩盖,但敌军走的惯了,想必援兵来时,仍会从这条旧路行走”

    言毕,指向东北方向距道路半里多远的黑乎乎一片,道:“那是好大一块荆棘林,足能藏得下上万人;虽然荆棘不高,但足够厚密,人伏其中,身上盖雪,敌军哨探必难发现”

    又指向道路西面,道:“过去里许远近,是一个废弃的村落;想必是暗族军来,村中百姓都逃走了。暗族军常在此处来往,定知那村中无人,等闲应该不会去看;村中断壁残垣,可遮掩伏兵;虽然村子不大,但挤一挤,藏个万把人,应该不成问题”

    陈敬龙听他说完,心中算计一下,赞道:“好极了这处地点,设伏再妙不过”当即传令,命何伦、欧阳莫邪、吴旬引领六营军兵及一半江湖豪杰去路西废村隐藏;自己与齐若男、杜飞鹏,引七营军兵及另一半江湖豪杰去路东荆棘林隐藏。

    待众人分头藏妥,数十江湖汉子将近处足迹扫平、掩饰完毕,天已微亮。

    陈敬龙一军,伏在荆棘林中,身下是雪,身上又被落雪遮盖,通体冰凉,自不好受;而陈敬龙之苦,却又非外人所知,实是比其他军士,更苦上十倍。

    他旧伤未愈,这一夜挣命行走,创口早都挣裂,复又出血;如今卧在雪地不动,体温渐降,寒气透甲而入,伤处受冻,痛痒难当;他若运转内力,自然可以御寒,但他盔甲却又是黑色,若无落雪覆盖,在雪地上十分显眼,就算有荆棘遮挡,却也难免暴露之虞;因怕体温升高,身上落雪消融,并不敢趋内力以抗寒冷;是以任凭伤处痛痒如被鼠咬,却也只能咬牙忍耐,别无他法可想。

    众军伏妥之后,各取干粮以进早餐。到此时节,只能是吃口干粮咽口雪罢了;至于所带饮水,早在囊中冻成冰块,想喝到口里去,是干脆没指望的。

    (郑重道歉飞花这两天身体出了毛病,实在撑不住了,两天无法上网,竟连请假信也没能留,便断更了,实在对不起喜欢净尘的朋友们今天稍好一点,忙赶稿续更,以稍解自己愧疚之情。直的很对不起大家,飞花真诚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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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晨五十七节、敬龙苦撑

    三晨五十七节、敬龙苦撑

    天亮以后,风势稍减,雪却依旧下个不停。

    一上午的时间,先后有两拨暗族哨探骑兵来往经过,每一拨都是十余人。他们果然如吴旬所料一般,仍按着以前路线巡视,从伏有陈家军的荆棘林与废弃小村之间那条已被积雪掩没的道路上行过。

    荆棘林中的伏兵,尽被落雪掩盖,与茫茫雪原浑然一体;废村里的伏兵,被残垣断壁遮挡,在外更看不见;先前陈家军踏出的痕迹,经江湖豪杰处理掩饰后,已经不很明显,再被落雪覆盖,更加不露丝毫破绽。是以两拨例行巡察的暗军哨探匆匆而过、随意观望,竟全不曾发觉道路两旁伏有敌军。

    到了正午时分,忽听得北方传来隆隆声响。陈家军伏兵尽知:己方攻城军已达镛城,开始擂鼓攻城了。当即各进午餐,准备厮杀。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南面传来马蹄奔行踏雪之声,纷乱驳杂,越行越近;不问可知,自是暗族大营所派援兵到来。而从时间推算,显然是轩辕军九万兵马奔赴镛城途中,已被暗军哨探发现,所以轩辕军攻城之前,暗军援兵便已出营赴援了。

    暗军这支援兵,足足十五万,逶迤数里,连绵不绝。因积雪太厚,马匹难得奋蹄,是以行进并不很快。军兵队伍虽是按原本道路行走,但排列较宽,早踏出了道路范围;位于最东面的暗族军兵只在荆棘林前十余丈处行过,位于最西面的暗族军兵,离废村也不过百余丈距离。

    陈敬龙伏在荆棘之后、积雪之中,偷偷抬眼观望敌军队列,见离的如此之近,马匹无冲刺空间,而步战不用奔行许久,便可与敌接仗,正是对己方有利,心中更喜。

    暗族军一列列经过,片刻不停。待过去足有五六万人,陈敬龙猛地大叫:“擂鼓冲锋”叫声未歇,已立起身来,挺矛前冲。

    随着他大叫,荆棘林中伏兵尽起,齐声喊杀,冲向敌军;十余名鼓手将所带战鼓上的积雪拂落,举锤奋力敲击。鼓声刚起,路西废村中杀声亦起,伏兵亦出。

    暗族军只顾行进,全无防备;猛然间眼皮子底下冲出敌军来,却哪还来得及组织抵御?两支伏兵,左右夹击,登时将暗军队伍拦腰截断。暗族军惊慌失措,人呼马叫、退避奔走,乱成一团。

    只可惜,陈家军伏兵在野外冻了许久,人人手脚僵硬,行动不很灵活,难以发挥正常战力;虽仗着出敌不意的优势,将敌队冲断,但直正杀伤的敌军,却有限的很,并未能如陈敬龙预料一般,刚一接仗,便予敌以重创。

    两支伏兵冲撞相逢,陈敬龙于军兵丛中大叫:“七营向北、六营向南;义营居中剿杀乱敌”(他腿脚不便,冲不到队伍最前,未能与众将相逢,是以只能在军中呼叫下令。)

    众将听得他呼声,当即依令分头行事。杜飞鹏引领七营一万军兵奋力向北冲突,何伦引领六营一万军兵奋力向南冲突;齐若男、欧阳莫邪、吴旬三人,引领义营江湖豪杰,将退逃不及、负隅顽抗的零散敌军一一剿杀干净。

    两万军兵,趁敌军惊乱之机,分向南北冲击;顿饭工夫,又各冲杀出里许远近。但这时间里,暗族军也发觉敌军兵力有限,惊惧之心渐去,开始聚集反击;而队伍前后军兵,都快速往中队靠拢,络绎加入战团;陈家军压力不断增加,再不能冲突前进,幸好战这一会儿,军兵身体活动,血脉渐开,手足不再僵硬,已能发挥出全部战力,是以能暂时抵抗得住敌军反攻。

    义营中人将两军中部所夹乱敌清剿干净,见了南北两面敌军越聚越多的情景,无不担忧。

    陈敬龙正立在六营军兵后方呼喝督战;齐若男望见,忙去到他身边,叫道:“敬龙,敌军越聚越多,我军支持不了多久;如何是好?”

    陈敬龙笑道:“不要慌有我在,敌军再多也没用处”垂头望望软垂右腿,又懊恼叹道:“随军步战,我已发挥不出两成本领若男,你帮我捉匹马来吧”

    战场中间,本就有些主人已被杀死的暗军战马乱跑。齐若男答应一声,迎向一匹正在茫目奔走的战马,将其捉住,牵到陈敬龙身边;又焦急催道:“敌军聚集再多,便可分散两翼,对我军形成合围之势;到那时,我军便面临灭顶之灾了敬龙,情势危急,快想对策”

    陈敬龙翻身上马,将马缰缠在右腕;大笑道:“有马代步,我便可冲阵扬威,夫有何惧?敌军聚集,正合我意若男,引领义营,随我冲阵破敌去”言毕,策马便行,分开六营军兵,直撞向南。齐若男见他已入敌军丛中,只得招呼义营众江湖豪杰跟上。

    陈敬龙冲至军前,蛇矛横扫竖砸、狂劈乱打,杀出条血路,直往敌军核心闯去;口中大吼:“陈敬龙在此,谁敢挡我?”

    敌军闻得“陈敬龙”三字,无不惊惧,又见他所向披靡、威不可当,知道此人确是正主,绝非冒充,不由更是心寒胆裂;纷纷走避退让,谁敢上前阻拦?原本奋勇向前的暗族军兵刹时大乱。

    义营众江湖豪杰随后跟进,各展本领,如砍瓜切菜般狠杀起来。寻常军士,本就抵不住这些本领过人的江湖好汉,更何况这些暗族军兵已然惶恐混乱、战心全失?众江湖豪杰所到之处,暗族军直被杀的哭号震天、血流成河,更加乱的不成体统。

    陈敬龙引领义营众人横冲直撞、恣意而行,过不许久,已将南面大片敌军搅的七零八落,短时间内,再无法形成有力攻势。六营压力大减。

    陈敬龙引军杀回,大叫:“何伦何在?”那六营副将何伦亦抢了敌马骑乘,正在军前指挥军兵作战;闻听呼叫,忙策马奔到陈敬龙近处,问道:“将军有何吩咐?”陈敬龙命道:“敌军暂无威胁;你引军与敌纠缠便是,不可使放敌远走,给其发挥弓箭威力的空间,亦不可猛力冲突,杀进敌军深处”

    何伦应道:“末将遵命”自去指挥军兵,与敌胶着混战。

    陈敬龙分开军兵,引义营众人退至六营后方;笑问齐若男:“南面敌军大乱,自顾不暇,绝顾不上分散包围我军了,是不是?”

    齐若男又是惊喜,又是诧异,笑问道:“这一番厮杀,可当真轻松的紧我只是不懂,暗族军为何如此怕你;听见你的名字,便退逃不迭,不敢抵抗?”

    陈敬龙哈哈大笑,得意道:“这又有何难懂?暗族军胆小如鼠,全没半点用处,知我武勇,自然不敢相抗我要破此熊包暗族军,还不是易如反掌?嘿,先前你们都认为我此战冒险,现在可不再那么认为了吧?”

    齐若男听他大笑说话,声音微微颤抖,颇觉怪异;忙向他脸上看去,却见他面色微黄,额间汗珠密布,不由大惊;急问道:“敬龙,你不舒服么?还是哪里受了伤?”

    陈敬龙微愣,随即笑道:“我好的很,哪有什么不舒服了?当然更没受伤据我估计,项拓一军就快赶到了;赶在他们抵达之前,咱们须把北面敌军冲乱才行;这便走吧,不然来不及了”言毕,拨马向北便行。齐若男急忙引军跟上;虽觉他有些不正常,却也不得空闲再问。

    其实齐若男猜测没错,此时的陈敬龙,确实极不舒服,不过是勉力支持罢了。他所受十二处旧伤,仍未愈合,昨夜行军时便已尽数挣裂;方才这一番冲杀,不住用力活动,那十二处伤口自是屡受牵动,流血不止。他失血不少,乏力虚弱,自然便脸色泛黄、额间冒汗;只因他外有铁甲遮挡,看不见里面已血透棉衣,所以齐若男并不知他这异样由何而来。

    或有看客要问:他刚受伤时,犹能支持鏖战许久,怎么如今旧伤复发,片刻工夫便支持不住了?难不成这旧伤挣裂,竟比初受之伤还要厉害不成?

    不错,陈敬龙身上十二处创伤,有九处皆是箭伤,此时旧伤挣开,不住流血,确是比最初受伤时更加厉害。

    须知,箭入人体后,若不拔出,则箭杆阻塞创口,出血并不很多;上次大战,陈敬龙中箭后,始终带箭而战,不敢将箭拔出,直到大战结束,安稳下来,才让医者剜出箭镞,处理伤口,便是为此。

    如今他伤口复开,已无箭杆阻塞流血,出血速度,自然远比初受伤时要快;只这片刻工夫,出血量已比上次带箭大战那许久还要多了许多,所以他上次能支持许久,精力不衰,现在却显露虚弱之态,很有些支持不住。

    然而,他这伤势许久不愈,是因为与楚楚乱来;如此尴尬的事情,却怎好让别人知道?是以齐若男已经看出异样,陈敬龙却仍要装成若无其事,不敢吐露实情,只能咬牙苦撑。

    却说陈敬龙强装无事,引众江湖豪杰赶到北边七营时,七营已有些抵挡不住敌军攻势,伤亡颇重;而北面暗族军,已集聚的足够,除正面攻击七营以外,犹向两侧延伸,欲对七营形成包围。

    陈敬龙见了七营军士伤亡情形,不由大怒;分开自家军兵,直冲上前,撞入敌军丛中狂冲乱突,奋力杀敌;内力运起,吼声如雷,不住大叫:“陈敬龙在此谁敢阻我?谁敢阻我?……”众江湖豪杰有了方才经验,自是不用多想,只管跟进砍杀混乱敌军便是。

    暗族军听得“陈敬龙”到来,惊慌自不必言。不大工夫,北面暗族军又被陈敬龙等人冲的一塌糊涂。

    陈敬龙冲杀一气,怒气稍息,却觉疲劳气喘、头晕目眩,正是流血更多,已实实支持不住;无奈何,只得引军杀回,退至七营军兵后方。

    齐若男、欧阳莫邪、吴旬三人都发觉他神情不对,纷纷询问他究竟有何不妥。陈敬龙却顾不得支吾解释,诧异反问:“按时间推算,项拓一军早该到了,为何仍不见踪影?难不成,他们竟会听不见方才战鼓声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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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八节、暗军倚仗

    三百五十八节、暗军倚仗

    陈敬龙见项拓一军仍未出现,颇觉诧异。

    欧阳莫邪解释道:“若按正常路程计算,项拓一军确是早该到了;可是,敬龙,你别忘了,现在是处处积雪过膝啊;雪地行走,马匹不得扬蹄,速度大受影响;项拓一军路上所费时间,当然要更长一些才对,却怎么可能在按正常路途估算的时间内赶到这里?”

    陈敬龙一呆,懊恼大叫:“啊哟,我早没想到这点,竟把项拓军到来时间算错了”望向北面混乱敌军,又叹道:“现在正是夹击破敌的好时机;可惜,可惜”

    欧阳莫邪埋怨道:“你先前若肯与我们仔细商议,又怎会有如今这般失误?你认定自己考虑周全了,可实际上……”齐若男打断道:“不要说了;事已至此,埋怨又有何用?”

    欧阳莫邪心中不喜,瞥了齐若男一眼,讪讪说道:“你维护敬龙,也未免维护的太过;他明明做的不对,难道不许人说么?”齐若男大怒,瞠目喝道:“你说话不是时候,我便不许你说,跟维不维护敬龙,又有什么干系?怎么,你不服气么?”欧阳莫邪气的俊脸惨白,但眼见齐若男发火,确实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把头转向旁边,不去看她;嘴角一抽一抽,委屈欲哭。

    齐若男也不理他,劝陈敬龙道:“已经算错时间,懊恼也无益处;快寻思补救之策,才是正经”

    陈敬龙稍一沉吟,傲然笑道:“些许失误,无关大局,何需懊恼?这一战,不过少杀些敌军罢了,却也不至因我小小失误便即落败”拨转马头,叫道:“先去击溃南面敌军,回头再收拾北面敌军好了;大家随我来”言毕,打马便行。齐若男忙引众江湖豪杰跟上。

    陈敬龙要“先去击溃南面敌军”,其实便是因算错了项拓军到达时间,不得不改变计划,颠倒了破敌的顺序。

    他原本算计,是拦腰截断敌军队伍后,在项拓军抵达之前,扰乱北面敌军,随后与项拓军两面夹击,狠杀混乱敌军,予敌以重创;待北面敌军彻底溃散后,再回头击退南面敌军,衔尾追杀,以多增敌军伤亡。

    如今,因算错时间,夹击北面敌军的计划暂不能行,只得延后;而陈敬龙旧创崩裂,情知自己再支持不了很久,不敢与敌军长时间纠缠下去,不得以,只好颠倒顺序,先求击退南面敌军,待项拓军赶到,再回头夹击北面敌军;如此一来,南面敌军溃退时,便无法衔尾追杀,伤敌数量自然就不会如原来估计的一般多。

    以陈敬龙的想法,如此行事,不能按原来计划多杀敌军,已是十分郁闷;但只是胜的不够满意罢了,至于败,却是绝对不会的。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而已。

    却说陈敬龙等人又来到南面六营军后,观望战情,却见南面敌军混乱已息,又逐渐集结起来,虽暂时未能形成有力攻势,但抵挡六营军兵冲击,却已绰绰有余。

    陈敬龙正要分开军兵,上前厮杀,吴旬忽地叫道:“陈少侠,不要去”陈敬龙收缰止马,愕道:“怎么?”吴旬寻思一下,皱眉说道:“我觉得事情很有些不对头敌军不该是现在这样子的”

    陈敬龙奇道:“敌军不是这样子,应该是什么样子?”

    吴旬分析道:“敌军既然怕你怕的要死,不敢与你相抗,知道了你在战场上,便应该快些撤退才对,岂能再集结准备,谋求反攻?可是,现在的敌军,并未退却,仍在集结,分明有反攻之意;这不是太不合理了么?”

    陈敬龙怔了半晌,缓缓点头,叹道:“不错,这一节我可早没想过敌军既然怕我,知道了我在战场上,自然是要逃的;我方才冲乱敌军时,只想暂缓敌军攻势,可没想过会不会将其吓走;真是又考虑的不够周全了”微一停顿,望向南面敌军,又诧异问道:“可是……敌军已知我在这里,却为何不肯退逃?难道……难道敌军对我的畏惧,竟是假装的不成?”

    齐若男沉声说道:“方才你在前面冲杀,我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敌军走避不迭、自相践踏,对你的畏惧,绝不会有假;他们不肯退兵,定然另有原因”

    吴旬急急说道:“我做镖师在半兽族行走时,常见鬣狗与狮子打架:若鬣狗数量不多,明明打不过狮子,却仍不肯逃,偏要纠缠不休时,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大批同伴即将赶到帮忙,有所依仗……”

    陈敬龙笑道:“你这猜测,并无道理。敌军大营距这足有六七十里,就算现在派遣第二拔援兵,短时间之内也无法赶到……”

    吴旬忙道:“敌军的倚仗,未必是第二拨援兵;敌军队伍极长,不知绵延多远;先前咱们并没看到其后队究竟什么样子,更不知道敌军究竟有多少人;或许其后队人数极众,也说不定”

    陈敬龙大笑道:“被我一冲即乱,连伸展两翼包围我军都顾不上了;如此草包敌军,再多也没用处”

    吴旬苦劝道:“敌军既然不退,定是其倚仗够强,足可威胁我军陈少侠,再战下去,必有所失;依我之见,不如趁眼前敌军攻势未成,无法全力追袭掩杀之机,速速退兵才好”

    陈敬龙摇头笑道:“胡闹咱们兵力虽少,却并未稍落下风,何必要退?我就不信,敌军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倚仗……”话尚未完,却听一名江湖汉子叫道:“陈少侠快看,西面有敌来袭”

    众人齐吃一惊,转头看去,果见西面相距战场三四里处,有一群暗族骑兵行来;因积雪太厚,马匹不得疾奔,移动速度并不很快;观其人数,也不很多,只有四五千人罢了。

    陈敬龙大笑道:“这便是敌军的倚仗了哈哈,想要三面夹击我军,可只凭这几千人从西攻来,却怎么够用?咱们走,先去击溃这一支敌军再说”言罢,趋马向西迎去。齐若男等人依旧跟随。

    两军接近,渐渐能看清敌军模样。却见由西而来这支暗族军,都是身着精钢板甲、头戴覆面头盔,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装备厚重程度,远胜于寻常暗族士兵。

    陈敬龙看清敌军穿着模样,不由暗暗吃惊,心道:“这一身盔甲,少说也有百来斤重,以普通人体力而言,负了如此重量,行动必极吃力,哪来能灵活行动、厮杀作战?难道这些士兵,竟不是普通人么?”心中颇存疑忌之意。

    等两军相距不及二十丈时,暗族军最前列正中一人大叫:“轩辕猪猡,你们当中,有陈敬龙么?”因覆面头盔遮挡,叫声沉闷,不很清晰。

    这大叫之人,所着盔甲比其他军士更为厚重,且其他军士盔甲皆为钢质本色,唯有此人盔甲银光灿烂,却是在甲外漆了银粉;显然,此人身份与其他军兵有所不同。

    陈敬龙听得“轩辕猪猡”四字,不由大怒,厉声吼道:“老子便是陈敬龙谁不怕死,便来尝尝你轩辕族爷爷的厉害”奋力催马,直向那银甲人撞去。

    那银甲人听得来者正是陈敬龙,忙叫道:“快上,格杀此人”他身边十余军士一齐打马加速,迎上陈敬龙。

    陈敬龙见敌军迎来,大吼一声,蛇矛直出,戳向正对一人。那人长矛斜挥,矛身笼起黑色薄雾,拨向陈敬龙蛇矛。

    陈敬龙见对方会用斗气,更是吃惊;不及多想,在两矛相交之际,四重内力急涌而上,于瞬息间接连发出。

    “忽”一声响,那军士长矛脱手,斜飞出十丈余去,人却无声无息,向后便倒,落于马下,再不动弹;却是在陈敬龙雄浑内力连续冲击之下,内腑已被震碎。

    陈敬龙蛇矛被他拨的向左一偏;借着这拨击之力,也不收矛,横扫向左侧冲来的一敌。

    那军士正挺矛欲刺,却陈敬龙抢先出手攻来;只得上身前倾,伏在马背上,躲过蛇矛横扫。

    陈敬龙一矛扫空,随即奋力回收,快如闪电的戳向右前方一敌。那人长矛已奔陈敬龙胁下刺去,却不料陈敬龙这回矛一戳,是将内力运至极处,出手当真快如闪电。那人长矛离陈敬龙胁下尚有尺许,却已被陈敬龙蛇矛戳中侧颈,闷哼一声,便已毙命,尸身翻落马下。

    左侧那伏在马背上的军士直起身来,挺矛撅向陈敬龙左胸。陈敬龙回矛格挡已然不及,百忙中,忽地松开蛇矛,左手电伸电缩,抓住敌方矛杆向前一送,随即松掌收臂;这须臾之间,那蛇矛下落还不足两尺;陈敬龙手掌向下一抄,早又接回手里。而那暗族军士,不抵陈敬龙力气,长矛被他一抓一送,矛杆狠狠撞上自己胸口;大叫一声,翻身跌落马背,挣扎不起;至于是否口中喷血,却因有覆面头盔遮挡,外人无从知晓了。

    陈敬龙施展全力,连伤三敌,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常人一次呼吸的工夫。直到那第三人翻落马下,与他同时打马上前的其余那几人才围到近处,欲要出手围攻。便在此时,陈敬龙左侧暴起一团银光,灿烂夺目,闪动处,三名暗族军接连落马;陈敬龙右侧,一团黄雾急舞,眨眼也将两名暗族军击下马背。这正是欧阳莫邪、齐若男二人赶到,一左一右守护住陈敬龙。

    紧接着,众江湖汉子与那四五千暗族军兵也都冲撞相逢,混战起来。

    陈敬龙本已失血过多,虚弱不堪,此番见敌军会用斗气,非同寻常,只好竭力出手相斗;虽仗着内力神威,顷刻连伤三人,看似轻松,但实是咬牙硬撑,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已使出。

    击伤第三名敌兵后,陈敬龙已是心跳如鼓、眼花耳鸣,似乎随时就要晕去;刚停手略歇,喘两口气,却听一人嗡声嗡气的大笑道:“陈敬龙,果然本领高强,但却还没有高到传说中的那般地步哈哈,且让我金宫骑士霍里弗曼来会一会你”

    陈敬龙听得“金宫骑士”四字,心中剧震,忙凝神看去,只见那银甲人挥矛挑开一名阻在马前的江湖汉子,又趋马前行,离自己已不足五丈之遥;无奈何,只得咬紧牙关,欲要举矛相迎,不料手臂酸软,只觉那蛇矛重逾千斤,竟举之不起;焦急之下,内力运转,奋力抬矛;矛刚抬起,却举天旋地转、眼前漆黑;身子一软,栽落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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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九节、皇家骑士

    三百五十九节、皇家骑士

    陈敬龙虚弱眩晕,栽落马下。

    那金宫骑士霍里弗曼哪知他旧伤崩裂,失血太多?眼见他刚刚连伤三人,矫健非常,转眼却落马伏地,挣扎不起,变化如此突然,且“全没来由”,着实古怪;不由惊疑不定,深恐他是示弱引自己近前,却别有图谋;不敢贸然全力出手攻击,到了他身前丈许外,收缰止马,慢慢伸矛,试探着往他后心刺去;却留着大半力气,凝神戒备,以防有变。

    眼看长矛就要刺在陈敬龙背上,却见陈敬龙后方一人疾冲上前,奋力挥刀,将长矛拨开,同时扬声大叫:“齐帮主,快来帮忙”

    这人正是吴旬。他魔力并不深厚,只能算是三流武者水平;奔行速度,实比大半的义营豪杰都要慢些;是以众人奔行迎敌,他较为落后,待大半义营中人都撞上敌军,动起手来,他才刚刚冲到;但也正因这稍稍晚到,却恰好赶上救护陈敬龙。

    当然,这也多亏霍里弗曼只是试探出手,矛上所附斗气并不厚重;不然,凭金宫骑士的本领,若全力出矛,吴旬又如何能挡得开去?

    齐若男、欧阳莫邪自陈敬龙马侧冲过后,只顾斩杀敌军,并不知陈敬龙落马;待听得吴旬喊叫,二人于百忙中偷眼观望,这才看见陈敬龙伏在地上,挣扎不起,不由都大吃一惊;各自手上加紧,力求尽快把正在相斗的对手料理掉,以便去救助陈敬龙。

    那霍里弗曼身为暗族武力最顶尖的十二高手之一,怎会把寻常武者放在眼里?眼前所见这些轩辕族人中,他只顾忌陈敬龙一人而已;见自己出矛差点便刺中陈敬龙,而陈敬龙却仍旧起不来身,毫无格挡反击之意,显然确是身有不适,无力出手,绝非装假,登时心中安稳;至于那拨开自己长矛的黄脸汉子,却全不放在心上;想也不想,随意一挥长矛,欲将其扫开,免得碍手碍脚,耽误了自己击杀陈敬龙。

    吴旬见他矛杆上黑雾浓重,厚逾三寸,知他斗气雄浑,威力非同小可;不敢格挡,忙蹲身闪避,跟着用力前扑,挥刀往他马腿上砍去。霍里弗曼见他行动灵活,稍觉意外,忙将长矛垂落,护住马腿。

    吴旬不等钢刀与他长矛相撞,左手在雪地一撑,已直立起身;钢刀斜撩,反削霍里弗曼侧胁。霍里弗曼忙以矛柄遮挡肋下;吴旬刀至中途,却招式又变,手腕猛抖间,刀锋侧转,往他大腿切落。霍里弗曼匆忙直膝抬脚,去踢吴旬手腕;吴旬却早又变竖切为横斩,攻他侧腰;霍里弗曼格挡不及,只得用力斜身,左手扳住马鞍,上身歪向一旁,勉强闪过这一刀;等再直身坐回马背,挺矛欲刺时,吴旬却早向后退跃,钢刀斜拖处,已将他战马咽喉割断。

    须知,这吴旬斗气不行,武技却是得陈敬龙指点传授,非同寻常;若单以武技而论,属实不低于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

    霍里弗曼不把他放在眼里,大意之下,被他抢到近处。这近身相斗,长矛辗转不便,已大大吃亏;而吴旬招式精妙,变化迅疾,刀刀狠辣凌厉,着实难以应付。于是,堂堂金宫骑士,竟被杀的手忙脚乱,大落下风,最后连马匹也护不住,被吴旬斩于刀下。

    当然,以吴旬斗气水平,便是当真砍中霍里弗曼,也难以攻破他护身斗气,绝无法重伤于他;只是忙乱之际,霍里弗曼哪还顾得上去分辨对方斗气如何?见对方招式不弱,便只能竭力格挡躲闪罢了,却如何能想到:武技这样高明的一个对手,斗气却不值一哂,我只要硬抗他一刀,便可扭转局面,占据上风?

    却说霍里弗曼见马匹咽喉被割,摇晃欲倒,忙跃下马背,退后少许。想了想,又将长矛丢落,反手将负在背后的一柄四角棱锤取下,横挡胸前;定定望着吴旬,凝神戒备。

    他被吴旬方才这几刀杀的冷汗淋漓,此时惊魂未定,又着实摸不透吴旬深浅,是以竟不敢贸然出手相攻。

    吴旬见他不上前来,这才稍松口气;偷眼斜瞥,见陈敬龙仍卧伏于地,已有两名暗族军兵冲到他身边,欲要加害,幸好有一个身材臃肿、满脸胡须的汉子竭力守护,那两名暗族军兵才一时不能得手。

    那臃肿汉子身穿土布长袍,手使长剑,剑上笼着紫色光晕,也不知用的是什么古怪斗气。两名暗族军兵长矛每次与他长剑相碰,身形便是一晃,可见那汉子斗气威力不弱;只是他剑法着实让人不敢恭维,招式散乱,全无巧妙变化,换招更是生硬滞涩;武技水平比吴旬未遇陈敬龙之前,似乎还要差了一些。

    两名暗族军兵武技却很不弱,长矛出时,凌厉刁钻。那臃肿汉子在他两个交替攻击之下,左支右绌、捉襟见肘,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处境已十分危急。

    吴旬见状大惊,生恐那臃肿汉子防护有失,让陈敬龙受了伤害;顾不得再提防霍里弗曼,匆忙回身跃到那两名暗族军兵马旁;钢刀起处,一式“惊涛排岸”,斩向其中一个腰间。那人促不及防,立时中招,跌落马下。另一人见势不妙,不敢恋战,慌忙拨马退开。那落马之人虽然重伤,却未立即便死,犹在挣扎;那臃肿汉子又补一剑,将其脖颈刺穿。

    吴旬一刀而未能斩死此人,斗气水平如何,立时露馅。那霍里弗曼哈哈大笑,迈步便行,欲要上前相斗;便在这时,两条人影冲来,一团黄雾、一团银芒,齐齐攻向霍里弗曼。正是得吴旬推延这片刻工夫,齐若男、欧阳莫邪已将相斗对手击杀,及时赶来援救。

    欧阳莫邪算得上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本领殊不在陈敬龙之下;齐若男本领虽差一些,但自得细刀之后,能发挥出自身武技之长,且魔力随不断修习而有所增长,本领已远胜与陈敬龙初见她时,目前虽还达不到一流高手水平,却也差不许多。二人合力出手,威力不容小觑。

    霍里弗曼挥舞棱锤,与他二人相斗,竟一时不能取胜;三人打做一团。

    吴旬见霍里弗曼被缠住,这才放心;忙去看陈敬龙情形如何。那臃肿汉子抢在他头里,蹲身将陈敬龙翻转过来,搀扶坐起;定定望着陈敬龙面孔,眼中满是焦虑担忧,却不说话。

    陈敬龙一时眩晕落马,却并非昏迷过去;只是身体无力,爬不起来罢了。此时神智未失,眼睛也是睁着的。

    吴旬近前问道:“陈少侠,你怎么样?哪里受了伤?”陈敬龙低声叹道:“我只是没力气,不要紧快闪开,让我看看战况如何”吴旬忙移去旁边。

    此时众江湖汉子,处境已着实不妙。由西而来这支暗族军,个个会用斗气,武力不弱,虽骑马而战,不如江湖汉子进退灵活,但居高临下、以长攻短,也不是全无便宜;暗族军身上有盔有甲,虽因此行动稍有迟缓,但防御力远胜江湖汉子,可忽视一些微弱攻击;双方各有利弊,若人数相同,当可战个旗鼓相当,可此时暗军人数多过江湖汉子一倍有余,两个打一个,自是大占上风。

    从陈敬龙落马、双方交战,到陈敬龙被扶起观战,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常人心跳五六十次的工夫;而就在这短短时间内,已有近百江湖汉子尸横就地。暗军当然也有伤亡,但伤亡却只二三十人。由双方伤亡人数,便可见双方实力差距之悬殊。

    而齐若男夫妇,此时也已落在下风。

    那霍里弗曼斗气修为,竟似不在洪断山等绝世高手之下;奋力相斗,棱锤上所笼黑雾足有一尺多厚,挥舞之际,齐若男二人不敢格挡硬碰,只能退跃闪避,打的甚是郁闷;幸好霍里弗曼武技招数不够十分精妙,常露破绽,齐若男二人偶得机会出手攻击,逼其回锤自救,缓其攻势,这才不至迅速落败。但以此情形打斗下去,齐若男二人避多攻少,败局已定,绝难长久支持。

    陈敬龙看清战况,不由惊急;喘息叫道:“这是暗族皇家骑士团……快,快,传令退兵”吴旬早猜到这些会用斗气的厉害敌军便是暗族皇家骑士团,但耳听陈敬龙也如此认定,却仍不禁心中猛跳;不敢怠慢,扬声大叫:“退兵,退兵;陈将军命令,退兵”

    众江湖汉子听他呼叫,忙且战且退,缓缓向东移动。

    陈敬龙命那臃肿汉子:“扶我起来,上马”

    臃肿汉子稍一迟疑,陈敬龙怒道:“怎么?我说的话,你听不见……”一边喝斥,一边转头向他脸上看去;却见他眼中泪水滚动,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温柔爱怜之色;这一看,陈敬龙不由诧异呆住,后面的话登时忘记说出。

    那臃肿汉子见陈敬龙愣愣看着自己,忙将脸扭向一旁;不声不响,用力搀扶陈敬龙站起。

    陈敬龙抬手扳住马鞍,却无力跃上马背。吴旬忙上前与那臃肿汉子合力搀扶,将他掀上马背。吴旬又将他跌落在地的蛇矛拾起递过。

    陈敬龙将蛇矛接过,矛杆垂在马颈上;虽觉浑身酸软,只想躺倒不动,却咬紧牙关,奋立挺直身体;将内力运至喉咙,大叫:“陈敬龙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他这运上内力的一吼,当真是有若雷鸣,震人耳鼓。在场暗族军无不吃惊,齐齐看向陈敬龙,手上打斗登时一缓;连金宫骑士霍里弗曼都顾不得再与齐若男夫妇纠缠,忙收招退跃向后,凝神看向陈敬龙,想知道究竟是何情况。

    陈敬龙趁暗族军一愣的工夫,又大叫:“众江湖朋友快退”一边呼喊,一边用力踢马,欲往前冲。

    众江湖豪杰听此呼声,不敢迟疑,纷纷向东疾奔;暗族军见陈敬龙欲要冲锋,却无不紧张,纷纷向近处同伴靠拢,以备相抗,竟顾不得去追击江湖汉子。双方距离登时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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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节、两营覆灭

    三百六十节、两营覆灭

    陈敬龙催马前冲。刚奔前丈许,还不等马匹起速,吴旬抢上,揪住辔头,大叫:“去不得快退,快退”这时齐若男夫妇亦奔到跟前,一齐大叫:“敬龙,快走”

    陈敬龙急道:“我去牵扯敌军,你们逃……”话刚说出一半,猛然又一阵头晕目眩;身形猛晃,便要落马。那臃肿汉子急急跃上马背,坐于陈敬龙身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坐稳;左手探前扯住缰绳,用力拨转马头,双足乱踢马腹。那战马长声嘶叫,扬蹄往东奔去。

    暗族皇家骑士团众人见传说中可怕到几乎与魔鬼、巫妖无异的陈敬龙竟然会不战而逃,无不愕然。霍里弗曼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大怒叫道:“原来陈敬龙不是勇士,却是个懦夫;大暗帝国的军队,曾败在懦夫手下,真是天大的耻辱勇敢的骑士们,今天务必要斩杀陈敬龙,为帝国洗去耻辱”呼喝未毕,已当先纵跃追去。众暗族骑士听他命令,一齐打马向前。

    众江湖汉子已与暗族骑士拉开距离,况且江湖汉子纵跃步行速度远胜常人,马匹奔行起速却要有个过程;是以暗族骑士一时也追不上众江湖汉子。

    全力奔逃,转眼已离六营军兵不远。陈敬龙定睛看时,却见此时六营情形不妙已极。

    南面暗族军最前一线,不知何时多出了四五千身披厚重板甲、矛上笼着黑雾的暗族骑士。这一支超强军兵奋力冲突,六营寻常军士哪是对手?早被冲的支离破碎、不成队伍。原本一万军兵,此时已死伤近半;剩下不足六千人,分散混战,在敌军冲击下不断有人伤亡倒地,兵力削减迅速;眼看再过不久,便会死伤殆尽。

    陈敬龙万没料到,又会有暗族骑士队伍由南攻来;见了六营情形,不由又惊又悔、又悲又愧;长声叹道:“一败涂地强要出兵,是我错了……”

    那六营副将何伦带着百余亲兵奋力抗敌,已杀的浑身如被血洗;猛见陈敬龙及众江湖汉子逃回,忙冲出战团,迎上前,急急叫道:“败局已定,无力扭转;将军快走”

    陈敬龙努力扬声,叫道:“速速退兵,随我一起走”何伦苦笑叹道:“步卒怎能逃得过骑兵追袭?当此境地,六营已无幸理;与其在溃逃途中覆灭,倒不如力战到底”微一停顿,又振作精神,慨然大叫:“末将率六营死战,以挡敌军;将军快走”言罢,不等陈敬龙接口;拨马冲回战团;边抡枪奋力杀敌,边大声呼喝,督促军兵死战。

    六营军兵见主将不惜死战,大受鼓舞,个个拼死相斗,并无一人退逃。

    陈敬龙胸中大恸,急叫道:“我不走;我与六营将士共存亡……”那臃肿汉子哪肯理他?自顾抖缰踢马,催促快行。

    趁六营军兵挡住南面敌军的工夫,陈敬龙与众江湖汉子直奔向东,穿过战场。陈敬龙强运内力,沿途大叫:“七营杜副将,退兵,快快退兵”

    七营所对敌军,皆是普通军兵,并无暗族骑士,压力不及七营,勉强还支持的住。副将杜飞鹏正督促军兵抗敌,忽听得陈敬龙叫声;回头观望,见义营溃退,后有追兵,七营苦战,覆灭在即,情知势不可转,只得下令退兵,引领军士,向陈敬龙追去。

    与敌近战交兵之际,忽然退兵,哪能退得干净?七营先前伤亡两千余众,剩下近八千人,这一退,过半被趁势而进的敌军吞没;得随杜飞鹏斜刺冲出战场的,只有三千多人。

    而七营这一退兵,北面暗族军一涌向南;六营腹背受敌,顷刻被淹没于兵海之中,渐无踪影……

    待冲出战场,未经践踏处积雪过膝,步卒哪里行走得动?七营这三千多军兵中,只有五六百人在方才对战时夺得马匹;剩下两千六七百人,逃出不远,便已被敌军追至背后。

    杜飞鹏亦抢得马匹乘坐;刚追上陈敬龙一行,回头看时,却见大半部下身陷危境;急回马欲去相救时,步行军士中,一个小队长扬声大叫:“枉送性命,全无益处;将军莫回,快快走吧我等死战,以阻追兵”

    众步行军士明知逃不脱,听这小队长一喊,皆起拼命之心;发声喊,一齐回头,迎上敌军,拼死相斗。

    杜飞鹏亦知回头只是送死,并救不得部下;无奈何,只得强忍悲痛,带领五六百抢得马匹的军兵追上陈敬龙一行,跟随向东而逃。

    正后方敌军虽被那两千多步卒阻挡,暂时追不上来,但敌军队伍庞大,南北延伸极广;南北两侧敌军见了逃出战场的这一支队伍,自然是要追袭的。

    陈敬龙一行眼见侧后方两面敌军斜刺追赶,欲要包抄,不敢稍停,只是挣命奔走。那些江湖汉子并无马匹,但有魔力支持,纵跃前行,受积雪影响不大,在这雪地行进倒不比马匹缓慢,是以也尽赶得上队伍。

    刚刚急行出两里多地,却见前方又有四五千人的一支队伍迎来,军兵个个身着厚重板甲,显然亦是暗族骑士。

    齐若男看清前方情形,大惊急叫:“前面强敌堵截,去不得,快快转换方向”吴旬喘息叫道:“去东南……回大营……”欧阳莫邪叫道:“敌军既然早有拦截准备,便首要拦截我军归营之路;东南必有敌军,绝去不得,快往东北方向去”

    众人听他这话,均以为然,当即匆忙转变方向,往东北而逃。由东而来那一支暗族军见了,便也转便方向,斜刺追赶。

    不料往东北方向刚刚逃出里许,却见又有一支四五千人的暗族军迎面行来,亦是个个身着厚重板甲。

    此时西北方向斜斜追来的暗军大队离这东北而来的骑士队伍相距已不过一里多地,转眼便能合拢;陈敬龙一行北去无路,正东、东北皆有暗族骑士团堵截,除东南方向外,实已无路可走。

    陈敬龙强打精神,转头四顾,看清处境,奋力叫道:“快退往东南”

    欧阳莫邪大叫:“万万不可敬龙,千万听我这一次;如今唯有死中救活,杀透敌军大队,退往西北,去投镛城”齐若男亦叫道:“不错慕容将军说会尽力攻克镛城;唯一指望,只在她的身上;否则往东南而逃,欲回大营,相距一百余里,便是没有堵截,咱们也绝逃不回去”

    陈敬龙此番一意孤行,强要出兵,至此大败,心中早已悲悔,再不敢固执己见;听齐若男夫妇皆主张去投镛城,只得让那臃肿汉子拨转马头,引众撞向西北。

    他并不知道,幸亏这次未曾固执,不然,《净尘传说》必自此战而绝,再没后文了。

    暗族皇家骑士团,人数与普通军团相同,亦是五万。此次派到前线上来,是半个骑士团,既两万五千人。而之所以不曾同时攻至,便是因那暗族君主特聘的神秘随军谋士策划,分散行事,以求将陈敬龙逼入绝境,使其不能脱逃。

    这半个皇家骑士团,先前正是随在大军最后方;大战起时,他们距战场尚有数里之遥,是以陈敬龙一方无人发觉。

    大战起后,陈敬龙冲搅敌军,消息传至后队,骑士团得知此来欲除之敌正在战场上,当即由那神秘谋士策划分布,两万五千人分成五队,由六名金宫斗士分头引领,各自行事。

    霍里弗曼一队,绕路到战场正西,然后进攻;又有一队,在西面战事起时,由南向北,击败六营。这两队目的,便是要将陈敬龙逼出战场。

    其余三队,分别绕至战场东南、东北、正东方向,等在半路拦截;之所以不直接冲入战场,正是因为北暗军虽多,却都是寻常军兵,未必能拦得住陈敬龙,怕陈敬龙被逼得急了,杀向北方,透出重围。

    那神秘谋士料定陈敬龙兵败退出战场时,当求归营,定要逃往东南;却全没料到陈敬龙虚弱之下,竟没精神思索打算,只顾向东而逃,以至没撞上东南敌军,却发现了正东敌军;更没料到,发现有敌拦截之后,陈敬龙身边会有人猜到东南亦有敌军,主张不去东南;当然更万万没有料到,逃往东北遇敌后,陈敬龙一行被逼的急了,当真杀往军兵极多,却并无骑士拦截的北面大军丛中。

    若陈敬龙等当真逃往东南,便恰中了那谋士算计;到时时间稍一耽搁,再往北退已然不及,被五支骑士队伍夹击之下,走投无路,则难逃覆灭之灾。

    其实,有把握击败敌军时,预伏军兵截敌归营之路,并非什么高深计策;有过征战经验的将领大多懂得。是以当初慕容滨滨叮嘱陈敬龙,战局不利时,要往北逃;只可惜,陈敬龙狂傲之际,不曾她话语记在心里;不然,退兵时直接向北,透敌重围,则未必会有后面的七营覆灭、无一生还。

    却说陈敬龙一行转向西北,不一刻,已与大队敌军相遇。众江湖汉子奋力砍杀,艰难前行;但东北方向所来那支暗族骑兵队伍,亦已赶到近处,离陈敬龙一行已经不远。

    杜飞鹏见势危急,决然大叫:“将军,务要逃得性命,以期再破敌军,为我六营报仇如今同行皆不得生,末将只得告辞了”陈敬龙惊道:“你要去哪里?”杜飞鹏苦笑道:“末将要去拼命,以护将军脱逃”言毕,拨马向东北而行,嘶声大吼:“七营军兵,若念同袍之义,便随我来”

    七营仅存那五六百人,见杜飞鹏提起“同袍之义”,皆生敌忾之情;纷纷大叫:“与将军同生共死”义无反顾,一齐拔马紧随杜飞鹏而去。

    转眼这一支小小队伍,撞上由东北方向而来的那支暗族骑士队伍,狠斗起来,将其行进暂时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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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一节、传说救命

    三百六十一节、传说救命

    陈敬龙见杜飞鹏率领部下去阻挡强敌,舍命相护,不由心中愧痛难当;嘶声大叫:“拨马,拨马,让我去迎战暗族骑士两营将士因我而亡,我又岂能逃生苟活?我要与他们同战同死,埋骨一处……”

    那臃肿汉子在他身后低声叹道:“这许多江湖义士随你而行;你若当真是个有担当的好汉,便该想办法引领他们逃出生天才是,岂可为全小义,自寻死路,弃这些随你之人于不顾?况且,杜将军拼死阻敌,只为护你逃生;若你辜负了他的心意,他死后定不瞑目”他声音极为古怪,与粗豪外貌大不相附;虽尽力放粗喉咙说话,却仍难掩饰嗓音的娇软温柔。

    陈敬龙听他声音,心中剧震,颤声叫道:“原来……是你”那臃肿汉子并不应声,忽地将右手长剑丢弃,反手探入背后袍襟里,稍一摸索,拽出一把精致铁弓、一小筒箭杆颇短的羽箭;沉声说道:“寻常暗族军兵都很怕你;你虚张声势,再有我相帮,未必便不能闯出重围”

    他话刚出口,却听暗族大军北部,猛地杀声震天,大乱起来。

    陈敬龙知是项拓一军终于到了,已与暗军交战,不由精神大振;点头应道:“好我虽无力厮杀,却还有虚名可用咱们合力,闯出重围去”又扬声大叫:“诸位义营朋友,随我行走,切莫落下”探臂将缰绳绕在右腕,奋力挺直脊背,内力运至咽喉处,放声大吼:“陈敬龙在此;不想死的,快快让路”

    那臃肿汉子将箭筒挂在陈敬龙腰间,反手以弓脊猛击马臀。那战马痛嘶一声,猛向前蹿,扬蹄奔行。

    众暗族军听得陈敬龙吼声如雷,无不惊惧;又见他坐于马上,横矛挺背,威风凛凛,更是不敢阻挡,见他马到,纷纷走避。有两个不信邪的悍将趋马迎战,不等到得陈敬龙身前,却早被那臃肿汉子从陈敬龙肋边放出箭去,射落马下。

    那臃肿汉子所射之箭,外附斗气,紫光缭绕,破空飞掠,当真如一截雷电闪过。

    暗族军民的传说中,恰便是有“陈敬龙会发雷电杀人”这一节的。当日疾风团主将被陈敬龙掷剑刺死,暗族军兵惊恐奔逃,便是因这传说误导所至。长剑掠过夜空,剑身反射月光,冷芒微闪,其实与雷电并不很像,但凭那并不很像的“雷电”都能将暗族军兵吓的失魂落魄,更何况今日陈敬龙肋边飞出的紫光缭绕、外观几于真正雷电无异的箭支?

    众暗族军兵见两员将领被陈敬龙“发出雷电”击死,更加惊恐慌乱;对陈敬龙的畏惧,在原本传说而来的基础上足足再加三尺;一刹时,惊呼四起,纷纷大叫:“陈敬龙真的会放雷电,挡不得,快逃命啊”“陈敬龙是巫妖,人力不能相敌;不要白白送死呀,快跑,快跑”“救命啊,陈敬龙来了,放雷电杀人了”……

    惊呼叫嚷声中,众暗族军兵你推我挤,惟恐逃得稍慢,被“人力所不能抗的巫妖陈敬龙”撞上。陈敬龙所到之处,如波开浪裂一般,暗族军争相拥往两侧,让出一条极宽通路。

    众江湖豪杰先前冲杀行走,速度十分缓慢,均知照此情形,很快便会被暗族骑士队伍追上,无不焦急;此时听陈敬龙呼喊,又见他所到之处通行无阻,便纷纷夺敌马匹,骑上随行。

    那臃肿汉子听暗族军兵呼喊,知敌军误把自己所射箭支当成雷电,所以畏惧,沿途便不时再从陈敬龙腋下肋边射出箭去,惊吓敌军。陈敬龙紧咬牙关,苦苦支撑,不让自己倒下;竭尽全力挺背坐直,维持威武模样,使敌军看不出破绽。

    这两人装腔作势,在前开路,众江湖汉子紧随而进,奔逃速度立时加快;但行过之处,留下宽阔通路,随后而来的暗族骑士却也不受乱军阻挡,行进迅速。此时其他四支暗军队伍还不曾赶到近处,但原本在正东拦截的那一支队伍却已跟住陈敬龙一行,紧追不舍,前后相距不过一里多远。

    陈敬龙一行所骑,皆是从普通敌军手里抢来的寻常马匹,那些暗族骑士所骑却都是精挑细远出的良马,匹匹力大腿长,奔行之速,实比普通马匹快了不少;是以追逃双方,虽都是尽力催马快行,但中间距离却越拉越近。

    紧跑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方临近喊杀声最为响亮处,而此时追逃双方距离,已拉至百丈左右。

    陈敬龙正行间,忽见前方敌军皆是背对自己,不知让路,情知已到了两军交战的前沿,忙运起内力大叫:“陈家军听着,我是大将陈敬龙;速速退避,莫要自家军兵冲撞”

    这靠近大叫,那些只顾拒敌,不知身后情形的暗族军总不至再听不清楚;听得“陈敬龙”三字,慌忙走避。对面轩辕军兵,亦已听到陈敬龙呼声,并不趁敌避退而猛攻,纷纷退后,让出空间,免得冲撞。

    陈敬龙一行自暗族军丛闯出,欧阳莫邪大叫:“快快下马,以马匹阻挡追兵,免得冲我大军”众江湖汉子听令,纷纷勒马,跃下马背,将马匹留在原处。

    正在紧追的暗族骑士队伍随即赶到,却被前方许多空马遮挡去路,只好放慢速度,容出让那些空马惊走奔散的时间。

    陈敬龙趋马缓奔,引众江湖汉子去往轩辕军前。他所遇这些军兵,却是二营的。那二营副将听见陈敬龙方才呼叫,早赶来相迎;问道:“将军怎会在这……”

    陈敬龙不等他说完,急急叫道:“暗族皇家骑士团来了快传令退兵,快,快”

    那二营副将也听说过暗族皇家骑士团的名头,知道极为厉害;闻得陈敬龙此言,不敢怠慢,慌忙传令鸣金。

    收兵讯号一响,其余四营副将虽不知何故,但各营并肩作战,休戚相关,也只得跟着下令退兵。

    与敌交战,胜负未分之际,岂是想退便能轻松退得的?各营后方军兵拨马回行,并无阻碍,最前方与敌交战的军士却须且战且退,并不能迅速退走。

    陈敬龙在二营副将及众江湖汉子簇拥下随大队向北急退;回头观望,见整个战线上纠缠阻敌、不能迅速退逃的军兵足有三四千人,情知这些军兵几无生还希望,不免心中酸痛难当;更兼终于得脱敌军重围,精神稍松;着实再支持不住,猛然眼前一黑,向后便倒,靠在那臃肿汉子怀里,再无知觉……

    一间狭小居室内,只有一床一凳,此外再无任何家具摆设。

    床上躺着一人,正是昏迷中的陈敬龙。他此时盔甲、棉衣已尽被除去,只着单薄内衣;衣上块块黑红,接连成片。那臃肿汉子侧坐床边,正缓缓将他内衣解开。

    齐若男、欧阳莫邪、项拓、贺腾四人围立床边,每人端着一盏油灯照明;都伸长脖颈,仔细打量陈敬龙身上情形,脸上都难掩焦虑担忧之色;连素来面容冷硬如铁的贺腾亦不例外。

    臃肿汉子将陈敬龙衣带全部解开后,轻轻拉扯衣襟,欲要掀起,却因干血粘连,衣裳与伤口粘在一处,一时揭不开来。

    项拓最是性急,见臃肿汉子忙了半天,仍无进展,终于忍不住,猛探手揪住陈敬龙衣襟,用力一扯。

    衣襟起处,陈敬龙大叫一声,睁开眼来,愣愣望着众人,喘息不已。

    他上身数处伤口因这衣襟牵带,复又流血。那臃肿汉子忙不迭的给他压按伤口止血,眼中泪珠一双一对,落个不停。

    齐若男怒瞪项拓,斥道:“你想弄死他么?”项拓挠头干笑道:“他比我老项还要壮些,怎么会轻易便死?呵呵……他醒过来了;看来倒还是多亏我老项这一搞,才救活了他……”

    陈敬龙听见说话声,神智渐复;茫然四顾,轻声问道:“这是哪里?”

    欧阳莫邪赶忙应道:“这是在镛城的一间民房里”

    陈敬龙听得“镛城”二字,猛然清醒,急问:“镛城攻下来了?咱们……咱们没被暗军追上么?”口中问着,便想坐起,只是全身棉软无力,虽努力挣扎,却坐不起来。

    那臃肿汉子按住他肩膀,轻声说道:“我给你处理伤口,你不要动”陈敬龙看清是他,更显激动,急道:“你……你怎会……”臃肿汉子打断道:“我先给你敷药,有什么话,稍后再说不迟”

    陈敬龙缓缓点头,怔怔望着他,茫然若痴。那臃肿汉子见他不再乱动,忙从怀里摸出金创药,给他各处伤口敷药,又从袍襟上扯下布条包扎。

    欧阳莫邪低声问道:“敬龙,你现在感觉怎样?要不要紧?”

    陈敬龙回过神来,忙道:“我没事,休息一下便好快跟我说说战况如何,咱们……咱们这一路逃来,可还顺利么?”

    欧阳莫邪听他一问,脸上顿显黯然,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陈敬龙见他如此,心中一沉,再看齐若男等人,个个神色怆然,不由更是惊慌;急道:“究竟怎么样?你们……你们倒是说呀”

    项拓低声叹道:“咱们退逃不久,便被暗族的什么狗屁皇家骑士团追上了;这一路,咱们被杀的溃不成军,死伤两万有余;若非慕容将军一军及时攻下镛城,咱们有处可逃,只怕这一战,咱们陈家军便要全军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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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二节、自负后果

    三百六十二节、自负后果

    陈敬龙听说“死伤两万有余”,登时惊呆;痴愣半晌,方喃喃问道:“怎会……这样?”

    项拓虎目含泪,凄然叹道:“我引军去时,队伍齐整行进,踏出的路径并不很宽;待退兵时,被敌军御尾追击,咱们军兵焦急慌乱,却怎么可能尽沿狭窄道路退逃?涌出道路的,在过膝积雪里行走,自然逃不快;而他们走过之处,积雪踏平,敌军却可迅速行进追击;所以,咱们涌出道路的军兵,便都被敌军赶上,都……都不得生还了”

    陈敬龙心痛如绞,泣道:“是我害了这许多军兵……”

    贺腾叹道:“不只是这些为防兵败而无处可退,一营、九营、十营将士拼死硬碰,顶着箭雨强攻近两个时辰,终于赶在败军退来之前攻下镛城。强攻过程中,我军伤亡过万,而十营莫副将,亦在攀爬云梯时被落石砸中,当场阵亡”

    陈敬龙听到这里,肝肠欲断,忍不住一口鲜血直喷出来;两眼翻白,便要晕去。

    齐若男等四将见他模样,齐齐慌了手脚,争相上前给他掐人中、揉胸口。那臃肿汉子哭泣央求道:“他已虚弱到这般地步,万万再经不起急火上冲;你们若不想他死,便别再对他讲这些事情了吧”

    齐若男惊慌问道:“他有没有性命之忧?”那臃肿汉子摇头泣道:“我不知道……他失血太多,十分危险,伤口又受过冻,只怕会慢慢腐烂;若有药物可用,或许还不打紧,但现在……只用金创药应付,其实没什么用处”一边说着,一边已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齐若男等人听他话中意思,知道陈敬龙至少眼前是不会死的,都略微松了口气。

    陈敬龙在众人掐揉之下,又慢慢缓了过来;闭目喘息片刻,轻轻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伤亡么?”

    众人相顾默然,都不敢再说。

    陈敬龙淡淡苦笑,叹息道:“义营中人,徒步退逃,途中绝不可能一无折损;你们不必瞒我”

    齐若男支吾道:“义营江湖豪杰退逃时,可与军兵合骑,并非只能靠徒步奔走”

    陈敬龙追问道:“你只告诉我,现在义营还剩多少人?”

    齐若男受逼不过,迟疑片刻,轻声应道:“逃入镛城的,有九百余人”

    陈敬龙长叹一声,惨笑道:“九百余人……嘿,那是折损大半了”喘了几口气,又问道:“除六营、七营、十营副将外,还有将领伤亡么?”

    齐若男、欧阳莫邪、贺腾三人默然不语。项拓踌躇片刻,一咬牙,正色说道:“左右已讲了这么多,不差最后这点儿。敬龙,我索性全告诉你吧;但你要答应我,千万要压制情绪,不能激动”

    陈敬龙深吸口气,轻轻点头。

    项拓讲道:“刚退逃不久,二营便被暗族骑士追上;二营副将引三千军断后,陷入敌军兵丛,有死无生。逃至镛城时,四营落在队伍最后方,为防敌军御尾而入,四营副将不敢进城,率亲兵翻身死战,守护城门;最终城门得以关闭,四营副将及三百亲兵却战死城下。这一战,咱们一共是损失了五员副将”

    陈敬龙听他讲完,流泪叹道:“好,好,半个陈家军毁在我手里,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取我衣甲来,我去与暗族军拼了这条性命便是……”一边说着,一边奋力挣扎起身。那臃肿汉子急忙将他按住。

    贺腾冷冷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为将,便要经得起失败;岂可连一次败仗都承受不住,只想寻死?”

    陈敬龙急道:“这许多性命,皆是因我而送,我良心永难安宁,倒不如死了干净……”

    贺腾冷硬斥道:“既然你没有做将军的胸怀,当初便只蛰伏于江湖罢了,何苦到军队中来?”

    陈敬龙愣道:“做将军的胸怀?……我……我并不是嫉贤妒能、不肯容人之辈,亦非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之徒;我的胸怀,有何不妥?”

    贺腾缓缓摇头,沉声言道:“你说的,是寻常人的胸怀,并非将者之怀。以你胸怀来讲,在普通人里,确算是极宽阔的,但作为将军,却还远远不够”

    陈敬龙不信道:“依你这话,凡是将军,胸怀都是比我要更宽阔的了?”

    不等贺腾说话,项拓抢道:“真正的将军,未必比你更能容人,未必比你更能忍气;但却一定比你更能容忍悲伤、愧疚;否则,不等战死沙场,便早都自己抑郁而死了今日战死五将,皆是与我相伴十余年的同袍弟兄,四营副将更就战死在我眼皮底下,我眼睁睁看着却无力去救;你说,我的心里便没有悲痛愧疚么?可是……可是……”

    他连说两个“两是”,眼中已莹光闪动,却忽地仰头“哈哈”一笑,粗着嗓子继续说道:“可是,我老项是个将军,胸中容得下这悲痛愧疚,这便是将者胸怀了哈哈哈哈——”长笑声中,转身大步出房。他笑声里,并无欢欣之意,只有无限悲愤哀伤之情,如着伤野狼之哀嚎,似丧子恶虎之悲啸,令人闻之心颤。笑声不绝,渐渐远去。

    陈敬龙听了他这一番言语,若有所悟,愣愣出神。

    贺腾面容依旧冷硬,眼中却也有泪光闪动;沉默片刻,长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万骨之中,有敌人的,也有自己部下的。将军因贸然出兵以至战败,丧送了将士性命,所以愧疚;这是将军有良心、重情义;但将军却要明白,天下并没有百战百胜、从无一败之神将。古往今来,哪个名将不曾打过败仗?名将也有谋划不足、指挥失当的时候,倘若兵败便以死谢罪,只怕大半名将不等成名,便已辞世了唯有容得下悲痛、忍得住愧疚,方才算是合格将者,而吸取教训,谋求后胜,方有成为良将、名将之可能……”

    陈敬龙身心俱震,急急问道:“我犯下如此大错,还有成为良将之可能么?”

    贺腾冷笑道:“这话说的有趣,你又没死,怎么便不能成为良将?难不成,你以后再建功劳,大败暗军,护我轩辕,会有人不许么?”

    陈敬龙思索他话语,缓缓点头。

    贺腾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你现在死了,便再没有引军杀敌,为死去同袍报仇的机会,那才是真正的对不起战死的将士。况且,你是军中大将,咱们此战虽败,但大将仍在,军兵们总还有个主心骨;你若现在死了,军心大乱,敌军攻城时,咱们一定守不住;到那时,哼,陈家军彻底覆灭,你对不起之人更多,便是九泉之下,也休想安心”

    陈敬龙思索片刻,黯然叹道:“我贸然出兵,以至有此惨败,军兵们……还肯认我这个大将么?”

    贺腾哭笑不得,反问道:“你只是谋划不周,打了败仗,又不曾虐待士卒,更不曾助纣为虐;况且此战你与士卒同患难,并不曾弃军而逃;士卒怎会不认你这个大将?”

    陈敬龙稍恢复些信心,沉吟道:“现在咱们处境如何?”

    贺腾缓缓讲道:“咱们退到镛城时,天色已晚,所以敌军没有攻城,但已四面围定,不留出路,看来是打定攻破城池,将咱们陈家军尽歼的主意了。城外敌军,有十几万,且有皇家骑士团在内,我估计,明日敌军大营还会派更多军兵还帮助围城。咱们想突围,是行不通的,唯有坚守此城,以待援军……”

    陈敬龙黯然叹道:“不会有援军的”

    贺腾沉吟片刻,点点头,沉声说道:“无论怎样,总要尽力守城,绝不能让敌军轻松得手”

    齐若男插言道:“不错敌军要吃咱们,咱们可不能让他吃的舒舒服服,好歹也得崩掉他几颗牙才行”

    陈敬龙缓缓点头,问道:“你们认为,咱们能守多久?”

    贺腾语气低沉,缓缓说道:“六营、七营,全军覆没;项拓所率南去兵马,初退兵时留下三千多阻敌,退兵途中又折损两万有余;攻城军,折损一万余众;咱们原本十一万兵马,现在剩下只有五万四千多人;而这其中,又近半带伤,真正有战力的,只有三万左右。至于将领……五营副将、八营副将、末将、项副将,可分守四面,齐若男、欧阳莫邪两位副将游动支援,倒还够用……”

    陈敬龙惊道:“怎么不算慕容副将与吴副将?他们……他们怎么了?”

    贺腾忙道:“你别急。吴旬副将奔逃太久,累出了内伤,入城便吐血昏迷了;慕容副将在攻城时拼命硬冲,连中两箭亦不肯退,终于第一个攻上城头,但受伤太重,战毕拔箭时晕倒,至今未醒。不过不要紧,这位……”向那臃肿汉子一指,却面露难色,显然不知他姓名,无法称呼;稍一寻思,继续道:“这位懂医术的江湖朋友给瞧过,他二人都无性命之忧,不必担心。现在他二人便在这左近民房休息,与将军相距不过十几丈的距离而已。”

    陈敬龙听得“无性命之忧”,这才放心;默然片刻,凄声叹道:“军兵折损逾半,完好的不及三成;十三位副将,五死二伤,完好者亦不足半好一场惨败,败的好惨……陈敬龙啊陈敬龙,这便是刚愎自用、不听人言的后果,你可知道了么?”言毕,闭目长叹,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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