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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载飞花     净尘传说txt下载     净尘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六十三节、情不由己

    三百六十三节、情不由己

    贺腾见陈敬龙终于承认“刚愎自用、不听人言”,颇觉欣然;叹道:“将军既认识到自己错处,想必能改;陈家军如能度过这次危机、得脱困境,在将军带领下,将来必能再建奇功,为战死的将士报仇”稍一沉吟,又道:“眼下重兵围城,当务之急,是商议守御之事;还望将军振作,莫要深陷于悲痛悔愧才好”

    陈敬龙听他劝说,忙稳定心神,平复情绪;思索片刻,问道:“城中粮草军需、防守器具,是否充足?”

    贺腾缓缓摇头,低声应道:“守城敌军留下的粗笨守城器具,倒还够用,只是敌军在弃城退逃之前,将箭库、粮仓烧毁。咱们箭支只有军兵随身自带的一点,并不够用,粮草更是分毫没有”

    陈敬龙愣了片刻,沉吟道:“没粮不要紧,可以杀马吃肉至于箭支么……军兵自带的能够支持一气,可以慢慢再想办法”

    贺腾点点头,又道:“眼下最为难的,是敌军太多,而我军太少,防御人力颇有不足;且我军方经大败,士气低迷,尤其十营、二营、四营所剩军兵,因本营副将战死,皆悲伤沮丧,几无战心……这些事情,并非末将能够解决,只有请将军出面才行”

    陈敬龙寻思一下,问道:“城中百姓,还有多少?”

    欧阳莫邪接口应道:“我已寻百姓问过:暗族军攻袭此城时,不及逃亡的百姓约有七八万人;暗族军占领此城后,虽不曾屠城,但却很干了些奸yin掳掠、滥杀无辜的事情;城中百姓或反抗欺压被杀,或被夺去粮食饿死,现在剩下的,只有不到五万人了”

    陈敬龙早料到百姓沦于异族铁蹄下,必不得安生,此时听说百姓被杀、饿死之事,虽然气愤,却也并不意外;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离天亮还有多久?”

    欧阳莫邪应道:“现在应该是三更左右,到天明,还有两个多时辰”稍一停顿,又道:“现在召集百姓,请求帮助,时间完全够用”

    陈敬龙点头轻笑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若男、莫邪,你二人这便带领义营朋友,去召集城中百姓,到……这城中哪里有空阔地方?”欧是莫邪应道:“南城门内,便有好大一片空地”陈敬龙继续道:“好,就到南城门内聚齐,越快越好”

    齐若男与欧阳莫邪答应一声,一齐转身出房。

    陈敬龙又吩咐道:“贺副将,你分派一营将士,把暗族军留下的锅灶木柴取到南城门内,再把受伤马匹选出一千杀掉;咱们煮马肉,让军民都先吃饱肚子。另外,传我将令:东西北三面城上,只留少许军兵巡视,观望敌情便可,其余将士,尽到南城下聚齐。”

    贺腾答应一声,转身欲行;寻思一下,却又停住,回头问道:“将军能支持得住么?”

    陈敬龙微微一笑,沉声道:“承蒙众将士不弃,仍认我这个大将,我好歹也要尽些大将本份才行你放心,我绝不会误事”

    贺腾点点头,不再多说,快步出房。

    此时陈敬龙上身伤口,已尽皆包扎完毕。那臃肿汉子正扯开他裤腿,给他处理腿上几处创伤;见贺腾出去,室内再无旁人,便低声问道:“你伤成这样,怎能出外行动?你……你不要性命了么?”

    陈敬龙不答,叹息问道:“我已知道是你,你又何必再粗着嗓子说话?”

    臃肿汉子稍一犹豫,轻轻唤道:“二哥”声音轻柔娇脆,不再有装出的低沉粗哑,甚是悦耳。

    陈敬龙眉头微皱,问道:“你什么时候投入义营的?……为什么要装成这副丑样子?”

    臃肿汉子停住手上动作,默然片刻,缓缓立起身来,轻声说道:“我在义营很久了;战场上每一次厮杀,我都是义营豪杰中离你最近的那个,只是你没有留意罢了。我装成这样子,当然是不想让你认出我来,不想……不想再与你纠缠在一起”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长袍脱下,直脱了十几层后,方露出里面白裙;跟着又抬手在脸上用力揉搓,脸上粘满“胡须”的一层胶泥碎裂纷落,露出秀丽面容。

    这是个女子:白裙如雪,身形婀娜,容颜如玉,温柔似水。不是精灵少女雨梦,却又是谁?

    陈敬龙虽早知是她,但见她除去伪装,露出真正面目,久别佳人再现眼前,却仍不禁生出恍然若梦之感;愣愣望了她半晌,方回过神来,想她说“不想再与你纠缠在一起”,颇觉羞惭;喃喃问道:“我让你很失望,是不是?”

    雨梦痴痴望着陈敬龙面容,眼中神色复杂,有痛惜、有依恋、有失望,亦有怨愤;轻轻叹道:“我认识的陈敬龙,是个憨厚正直、重情重义的好人,不是能背着未婚妻,与郡主胡来的无耻之徒你做出的事,不但让我失望,更让我……让我伤心”话未说完,眼中已噙满泪水。

    陈敬龙急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楚楚……”说到这里,却猛然语塞,再说不下去。

    当初楚楚设计,把商容儿和雨梦气走时,陈敬龙与楚楚之间并无事实,雨梦是误会他了;可如今,他已真的与楚楚有了事实,却如何能再辩解?

    雨梦见陈敬龙话说半截,但即滞塞,追问道:“你与楚楚,究竟怎么样?”

    陈敬龙无话可说,默然片刻,无奈叹道:“你既已伤心失望,又何苦再回到我身边?”

    雨梦娇躯轻颤,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哽咽道:“我……我没出息……知道你早晚要上战场,我实在……实在放心不下,又有什么办法?我本不想见你……永远不再见你……可我没出息……管不住自己……”说到这里,自己被自己气的哽咽难言,连连顿足;双手捧脸,呜呜痛哭起来。

    陈敬龙见她如此模样,又是感激,又是怜惜,却又无可劝慰开解;想了又想,没话找话,央求道:“雨梦,我让你失望也好,伤心也罢,但你救我,想必还是不想我死的;麻烦你……好歹把我伤口都包扎上吧,可别只管了一半,另一半撒手不管”

    雨梦听他央求,心中也自不忍;强抑悲声,拭去眼泪,横他一眼,啐道:“以前那个迂腐呆板的陈敬龙,很让人喜欢;现在这个油嘴滑舌的陈敬龙,着实惹人讨厌。你若不想我太讨厌你,便少跟我说话”一边说着,一边又去床边坐下,给陈敬龙处理腿上创伤;沉默片刻,又轻轻说道:“我回到你身边,只是念着过去情义,放心不下;等你什么时候打完了仗,不用再上战场,我能放心了,便要回家去了。过去的情义,已经累得我痛苦不堪,以后,我不想有更多情义,不会与你再像以前一样亲近,你最好也别来招惹我记住了么?”

    陈敬龙默默点头,憋了又憋,实在忍不住,轻声问道:“六子,现在……在哪里?”雨梦淡淡说道:“你想问容儿,便直接问,这样拐着弯说话,我很不喜欢……我把她两个送去玄武商家,直交到容儿父母的手里;她们有人照顾,不用你担心”

    陈敬龙见她故意冷淡疏远,虽有满肚子话想跟她说,却也不敢说出口来;默默看着她给自己小心敷药、细心包扎,感她深情厚意,心潮如沸。

    这雨梦,最是温柔不过,之所以对陈敬龙斥责冷淡,正如她自己所说:已被旧日情义累的痛苦不堪,着实不敢再与陈敬龙有过多纠缠。

    当日她与商容儿气苦伤心之下,带着六子离开陈家营,去往玄武城。走到半路时,二女谈论起陈敬龙日后定要奔赴战场,都是心中惴惴,难以安宁。正所谓:古来征战几人回?想到此番别后,今生是否能有再见陈敬龙之日,殊难预料,二女已都生后悔之意。

    那商容儿是个死要面子的娇纵丫头,便是后悔,也绝不肯表现出来。况且,陈敬龙对她不起之事着实非同小可,这一口大气绝非商容儿所能咽下。于是,她坚持回家;至于其内心的痛苦折磨,则实非外人所能知了。

    雨梦送她到家之后,告辞欲回精灵森林;但出了玄武城,当真踏上归乡之路时,却是柔肠百结、伤心欲死,自忖:回家之后,便与轩辕族彻底隔绝,就算陈敬龙不死,自己也再见不到他,而陈敬龙若当真战死沙场,自己竟连消息也不能得知,这却让人情何以堪?就算陈敬龙变的再坏,再让自己失望伤心,但终究旧日情份不能完全抹杀,自己若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岂能安心?到时那日夜悬心猜测而永无终结之苦,却又如何当得?

    思来想去,辗转煎熬,终于痴心柔情压过了伤心失望;于是,雨梦情不由已以至身不由己,又回转白虎城。

    回转途中,她便打定主意:此番回去,只是跟着陈敬龙上战场,知他最终生死,求个安心便是;待知他结果之后,不再悬念,只有安安稳稳的相思之苦,当能忍得,到时便可回家。

    然而,她为陈敬龙所受之情感煎熬着实已经不少,深知其味;实不敢保证自己与其相处,不会情感更增、将来苦痛更深。

    最后,无可奈何之下,苦思出两全之策,既易容伪装,使陈敬龙认不得自己,到时自己可置身他近处,知他生死安危,却又不会与他纠缠,更增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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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四节、物极必反

    三百六十四节、物极必反

    雨梦并没学过易容之术,自己摸索而行;以胶泥涂脸,掩盖白皙肤色,以马尾作须,遮掩口型脸型,多穿衣袍,隐藏窈窕身段;虽真正面目确实让人看不出来,但面容僵硬、肤色怪异、胡须杂乱,实是破绽极多,别人稍加留意,便知“他”是装扮过的。

    然而,江湖人士,多有恩怨缠身,不愿以真正面目示人者并不少见;是以她投入义营后,虽别人都知“他”遮掩了本来面目,却也不以为奇。她又不肯与人交谈来往,总是离群独处,是以义营众豪杰也都不很留意“他”,几个月下来,竟始终没人发觉她是女儿身,连吴旬、齐若男等旧识,也未曾认出“他”究竟是谁。

    遮遮掩掩、小心翼翼的生活几个月,许多艰难自不必说;而这期间,明知“陈将军”是冒充,苦等陈敬龙消息;见陈敬龙残疾归营,却不能安抚宽慰;与陈敬龙相距咫尺,却始终不能亲近;那数不尽的担忧挂念、痛惜爱怜、压抑委屈,其内心的苦痛折磨,则更非言语所能表达也。

    这几个月的经历、苦楚,雨梦只字不提,陈敬龙自也不敢多问;但凭借推想猜测,虽无法尽知,却也略能体会一二;感其深情、念其付出,自问负欠太多、无以为报,不禁愧疚无限。

    却说雨梦默默给陈敬龙敷药包扎,又忙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方将他伤处尽皆处理妥当。

    陈敬龙早已焦急,见她终于停手,忙不迭的催道:“我衣甲在哪?快……帮我取来”

    其实他的血污棉衣、盔甲兵器,就堆在床脚边,只不过他仰躺在床,自己看不见罢了。

    雨梦默不应声,搀扶他慢慢坐起,又取过他棉衣,帮他慢慢穿上;直到穿完,方轻轻叹道:“你失血太多,若不能安稳将养,恐有性命之忧”

    陈敬龙苦笑道:“倘若镛城被敌军攻破,死的便不只我一个了”雨梦踌躇片刻,又道:“盔甲沉重,不穿也罢”陈敬龙正色道:“军兵若见我虚弱的连盔甲都穿不动,必以为我垂危将死;军心必乱”

    雨梦凄然一笑,含泪叹道:“凭你失血之多,随时可能不支而死;军兵若以为你垂危将死,那也不算误会”口中叹息,却仍将盔甲取过,帮陈敬龙一件件穿束整齐。

    待全部整理完毕,陈敬龙早急的发慌;催道:“快走,快走;莫让军民等得太久”自己勉力站起,却头晕耳鸣、腿软如棉,哪能行走得动?

    雨梦见他摇晃欲倒,万分怜惜;当此情形,实再讲不得什么“不能亲近纠缠,以免情义更增”;稍一犹豫,将他手臂撑在自己肩头,搀扶他缓步而行。

    城南门内空阔处,上千口大锅排列密布;锅下柴多火猛,锅中沸汤翻滚。每一口大锅旁,均有一具马尸,数名军士围绕切割,将马肉一块块割下,投入锅中。

    锅灶群东侧,是五万多军兵;伤者聚集躺坐,未伤者列队而立;密密麻麻,漫延开去,一眼望不到边。锅灶群西侧,尽是面带饥色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捱捱挤挤、哭嚷吵闹,喧杂不堪;亦是人数极众,不见边际。

    陈、雨二人行来,从军兵队列中穿行;将近南门时,立在城头上的项拓、齐若男等众副将望见,忙下城相迎。

    众将见了雨梦,无不惊异,但随即便都明白她就是先前那个“懂医术的臃肿汉子”;亦都猜出,她掩藏身份,以前不与陈敬龙相认,定与男女情事有关;是以都只与她正常寒暄,并没人问及她隐藏义营的原因细节,以免尴尬。唯有欧阳莫邪满脸惭愧,不住自责叹息:“瞎了眼了,瞎了眼了身为义营副将,居然不知雨梦隐藏在义营中,真真是瞎了眼了”

    众将簇拥陈敬龙登上城头,都立于他身后;雨梦亦缩在他背后,不再与他并肩,只探手扶着他后腰,偷偷使力助其站稳。陈敬龙独立于众人之前,缓缓扫视城下军民。

    军兵见主将现身,似要说话,均凝神以待;寻常百姓虽不知陈敬龙是谁,但眼见其余将领都对他十分恭敬,知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也都想知道他究竟要说些什么,便都不再喧嚷。场中逐渐安静。

    陈敬龙目光缓缓扫过人群,见军兵伤者众多,心中酸楚;见百姓个个衣裳褴褛,被冷风一吹,瑟缩颤抖,知其像样衣物早都被暗族军兵夺去,更是愤怒。沉吟片刻,运起内力,扬声叫道:“陈家军困守镛城;外有敌军围困,内无粮草箭支;援兵解救,希望渺茫;最后结果如何,众将士可曾想过?”

    此言一出,听闻者无不变色;无论是军是民,均面面相觑,黯然无语。

    项拓大急,在陈敬龙身后低声喝道:“敬龙兄弟,你这算什么意思?士气本已低落,你无力振奋军心也就罢了,怎能再雪上加霜,更消军兵斗志?”

    陈敬龙并不应声。欧阳莫邪低声叹道:“物极必反,哀兵必胜;敬龙这一招高明的紧项副将,你不懂这高深道理,便不要故乱指责,只听敬龙说下去便是”贺腾亦道:“陈将军做的没错项副将,你莫要急躁”项拓见二人皆认同陈敬龙作法,虽然不解,却也不再多说;只是焦躁难消,大喘粗气。

    陈敬龙见军民沮丧,微微冷笑,又扬声讲道:“一战而折兵逾半、五将阵亡,可见陈家军战力远不如敌;想要突围而出,全无可能。陈家军已陷绝境,城破之日,全是我陈家军覆亡之时”

    军民听他此言,更是气沮;放多军兵垂下头去,低声啜泣。

    陈敬龙悲声笑道:“人皆有惧死之心;当此境地,欲屈膝而求生者,情理可容陈家军将士,若有欲降敌免死者,这便请出城去投敌营;我陈敬龙不会强人所难,绝不阻拦”

    众军兵闻得此言,相顾愕然。迟疑片刻,忽有一名坐在地上的伤兵放声大哭,翻身跪倒,冲城上不住叩头,哭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将军若能放我一条生路,我永远感念将军……我……我受了伤,留下也没用处;将军,放我走吧……”

    有人跪地哭求,众军兵沮丧之情更盛;陆续又有军士跟着跪倒哭求。片刻工夫,请求降敌者已有数十。

    陈敬龙轻轻叹息,问道:“你们都是哪一营的军士?”那些哭求军兵乱纷纷回答;也有二营的,也有四营的,也有十营的,皆是本营副将已经战死。

    陈敬龙叹息片刻,正色言道:“我说会放你们走,便绝不反悔;你们这便去吧……守门军士,打开城门”

    在城下把守城门的军兵听此命令,都惊愕呆住,实不知主将下这糊涂命令是不是在开玩笑;哪敢当真开门?

    项拓再忍不住,怒道:“陈敬龙,你究竟想做什么?若真当放人出城,开了这先例,便还会有军兵要求离去,一发不可收拾你……你是不是自己没了斗志,想要降敌,所以先用士卒铺路?”

    陈敬龙仍不理他;见城门不开,又冷冷喝道:“我军令已下,违令者斩速速开城”

    项拓大急,正欲喝骂;贺腾冷道:“陈将军悍勇粗豪,但当真动用头脑时,确有头脑可用;项副将,你虽也悍勇,却全没头脑,真是个地道的粗货”项拓一愣,怒道:“贺腾,你怎帮他说话?莫非你也有降敌之意么?”贺腾冷道:“我不是有降敌之意,只不过我有些头脑,知道陈将军勇不惧死、一心为国,更不可能曲膝降敌;他如此作为,定有深意,所以我帮他说话,支持于他”顶拓闻听此言,仔细想想,以陈敬龙的性情,确是不可能畏死投降;情知自己错怪了他,只得强忍焦躁,不再言语。

    他二人争论这工夫,欧阳莫邪早奔下城头,指挥守城军兵将城门打开。

    那几十名欲降军士见城门当真开了,又是惊喜,又是诧异;慢慢聚拢一处,迟疑片刻,试探着慢慢往城门走去。

    陈敬龙望着那几十名军士,反手指向城门外,长声叹道:“四营副将及三百亲兵,为护全军,舍生取义,真英雄也如此慷慨男儿,可感天地,敬龙不敢不敬他们拼死守此城门,一腔热血,便洒在这门外;望你们出城时,小心行走,莫要践踏了这些英雄之血,污辱了他们忠勇之魂”

    此言一出,那几十名军兵齐齐低头,羞惭无地。近半已停下脚步,踌躇不前。那些未要降敌之军士,则齐齐凝视门外,无不动容。

    陈敬龙又指向那些衣裳褴褛的百姓,叹道:“暗族人视我轩辕族人如若草芥,沦于其手,则难逃如此下场;你们此去,受侮辱欺凌时,切须忍耐,万万不可不忿抗拒;须知,异族铁蹄之下,便绝容不得你挺胸做人,此为万古不变之正理;既然愿意丢去脊梁,卑躬屈膝以求生,便要屈膝到底,别再妄想将丢掉的脊梁找回来,免得舔过人家脚趾,仍不得生,却是何苦?”

    这一番话再说出来,欲降军兵尽皆停步,转身扫视众百姓的凄苦情况,无不怵然心惊。众不降军兵,目光亦在百姓身上,大半面现决然之色。

    (昨天没更,是因为飞花身体不适,实在没能坚持写完一节;愧对朋友们,求原谅这段时间,飞花身体很不好,写的非常艰难;无论速度还是质量,都有所下降,请朋友们谅解;我会努力调整,争取早些恢复。谢谢朋友们的支持与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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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五节、军民齐心

    三百六十五节、军民齐心

    众军兵耳听陈敬龙之语、眼望百姓凄惨情状,无不心惊。踌躇片刻,忽有一名欲降军士嘶声哭道:“与其受那无尽的折辱蹂躏,倒还不如死个痛快……死就死吧;我……我豁出去了……”哭叫着,又奔回队伍,到原来位置站定。

    有人改变主意,众欲降军兵受其感染,更加犹豫不定。稍一静默,又有一人掩面哭道:“我们副将是好样的,我那三百同袍是好样的我若走出此门,从他们鲜血上踏过,去投降敌军,那……那还能算是人么?……呜呜……我不能去……我不能去……”大哭声中,跌跌撞撞往原本队伍走去。

    再听此人言语,众欲降军兵更是羞惭无地;大半不再迟疑,纷纷回归本队。片刻工夫,欲降军兵已只剩下十几名带伤者,相互搀扶,呆立在那里。

    城墙角下一名躺卧在地的重伤老兵奋力扬声,叫道:“好端端的轩辕族人,落到暗族人手里,尚要冻死饿死、被欺辱杀死,咱们带伤之人落于敌手,难道还妄想活命么?左右是死,何苦不死的有骨气一些?”

    那十几名伤者听这老兵劝说,深觉有理;略一商议,再不犹豫,相互扶持拖拽,挪回伤者群中,各自坐卧。

    陈敬龙见原本要投降的军兵尽数回头,并没一个当真出城的,这才偷偷松了口气;寻思一下,又扬声言道:“我陈家军结局已定,城破之日,便是覆亡之时;到时军中将士,无一能得幸免。我打开城门,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可要拿准主意:现在不走,便是注定要血洒镛城了,再反悔不得”

    众军兵虽都消了降敌的念头,但再听陈敬龙此言,均知命已不久,不免悲从中来;有的便忍不住呜咽哭泣。哭声一起,迅速漫延,传播开去。

    陈敬龙稍等片刻,见确实没人要出城,沉声喝道:“关门”城下守门军兵听得命令,忙将城门闭拢。

    城门一关,连明知不可行的一条生路亦已断绝,众军兵更是凄苦绝望;一刹时,哭声大作,声传四野,久久不息。

    城头诸将,闻听震天哀声,亦生悲凄之意。项拓不住摇头叹气,沮丧道:“糟糕,糟糕士卒虽然不降,但这样哭哭啼啼、全没斗志,还能指望守城打仗么?”贺腾解释道:“军兵已绝求生之念,正可用命死战眼下只需稍加激励便可”

    项拓听他这话,仔细想想,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陈敬龙的意图;稍一沉吟,扬声大叫:“众军兵答我一言:既然必死,你们是愿意奋勇战死,死前杀几个敌军陪葬,还是愿意老老实实等着敌军来杀,死的窝窝囊囊?”

    他嗓门不低,虽然呼声被巨大哭声压住,传播不远,但离城头较近的一些军兵还是听见了;其中一部分稍一寻思,便止住悲声,大叫:“杀敌陪葬”

    这些军兵大叫,附近军兵便也有人跟着叫嚷。呼声漫延,军兵丛里,哭声渐渐低落,“杀敌陪葬”之声越来越响。

    贺腾低声叹道:“项副将这激兵之语,虽有作用,但终究太过肤浅,力道不足;将军,你须再说上几句够力气的话才行”陈敬龙深以为然,抬手虚按,制止军兵乱嚷。

    众军兵见大将欲要说话,又慢慢安静下来。

    陈敬龙深吸口气,铿锵言道:“领土被侵、同胞遭难,好男儿宁不自羞?当此时节,血染疆场、马革裹尸,正不负大丈夫身份我辈能得埋骨沙场,庆幸犹恐不及,何用悲声?昨日一战,五将捐躯、五万余同袍丧命,昔日兄弟,含恨九泉;我陈家军与暗族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我必死之人,已无它想,不思奋勇杀敌,以尽男儿本份、以报同袍血仇,更待何时?”稍一停顿,深吸口气,尽力扬声,大叫:“陈某不肯辜负这大好头颅、七尺之躯,必当凭此城池之防,亡命相拼,多杀敌军;有肝胆者,须死战助我”

    昨日大败,军兵折损过半,在场幸存者谁没有交好之人殒于斯役?谁不是心怀愤恨?众军已绝生念,再闻陈敬龙这一番言语,敌忾之心大盛,皆起死战之意。

    城头诸将均知陈敬龙意图,自要尽力相帮。陈敬龙话音刚落,项拓已大叫道:“将军名满天下、位高权重,尚不惜性命,何况我等庸碌之辈?末将愿随将军死战”他叫声方出,齐若男、贺腾等副将齐齐大叫:“愿随将军死战”

    众军兵再被这些副将一带,拼命之心更坚,纷纷大叫:“原随将军死战”呼声如浪,此起彼伏,良久不息。

    陈敬龙眼见众军激动呼嚷,终于放下心去。他强撑站立,又说了许多话,颇耗精力,实己坚持不住;如今精神稍松,立即头晕腿软,摇晃欲倒。

    雨梦手上加力,扶紧陈敬龙,低声叹道:“一番做作、几句言话,激得万千军兵甘心死战;唉……那个老实憨厚的陈敬龙,当真一去不复返了”

    陈敬龙黯然叹道:“我设计yin*自家军兵,并非要害他们,实是不想他们死的全无意义我虽动了心机,却不是坏事”

    雨梦寻思一下,含笑叹道:“我没说你做的不对;只是……只是看你如此狡猾,有些不很适应罢了”

    陈敬龙转头定定望着雨梦,正色言道:“几日内,陈家军便会覆灭,而我亦有死无生。我若有心谋求尊荣富贵,便当力求保命以享,绝不肯到这战场上拼命我……我与楚楚,是情难自控,不是我想借她裙带之力;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

    雨梦微愣,嗔道:“这时候,怎么说起这些无聊之事?”

    陈敬龙缓缓摇头,黯然叹道:“这不是无聊之事我……我做了错事不假,但我不想被你看成重利轻义的卑劣小人,不然,我死不安心”

    雨梦思索片刻,垂下头去,轻声叹道:“你虽然不如以前好,但也不算很坏……我回你身边,虽然要丢了性命,却也并不后悔”

    陈敬龙听她此语,知她虽仍对自己不满,但至少不再“怨恨”;心中登觉一松,精神陡然振作不少。

    军兵呼声持续许久,终于渐渐低落。

    陈敬龙摆手止住军兵呼叫,转向百姓人群看去;扬声叫道:“镛城父老,我急于解救你们,轻率出兵,以至大败;如今我陈家军覆亡不远,终不能将你们彻底救出苦海,着实对你们不起事到如今,我陈家军只能是尽力而为,让镛城父老吃几顿饱饭、少受些寒冷,实无力做的更多,望镛城父老勿怪”稍一停顿,扬声命道:“军兵听令:将所剥马皮,送于衣裳单薄之百姓御寒”

    城下许多军兵奔走,忙将方才所杀战马的马皮分送百姓披裹。百姓数万,区区千张马皮哪里够用?只给老人孩子也远远不足。

    陈敬龙见众多百姓仍在寒风中瑟缩颤抖,含泪叹道:“为将者,不能护我同胞,生有何益?敬龙无能,死不足惜”言毕,低声命道:“雨梦,帮我解甲”

    雨梦愣道:“什么?”欧阳莫邪低声赞道:“敬龙,这一着更为高明”顾不得向楚楚解释,上前帮陈敬龙将铁甲匆匆解下,又去脱他黑红相间的血染棉衣。

    雨梦大惊,急急插手阻拦欧阳莫邪,怒道:“你……你做什么?你想害死我陈哥哥么?”情急之下,居然忘了如今称呼,顺口又把以前叫惯的称呼叫出。

    陈敬龙轻声解释道:“雨梦,莫邪是按我意思行事,你莫怪他我军兵力不足,若想守住镛城,不至被一攻即破,便离不得百姓帮助”

    雨梦尚未明白百姓之助与他脱衣有何关系,众副将却均已明白过来。除齐若男以外,其余几人均匆忙解甲,将里面棉衣脱下。

    雨梦见众将如此,情知此举甚有必要,便也不再阻拦欧阳莫邪。陈敬龙待棉衣剥下,便又要雨梦帮自己把冰冷铁甲穿束起来。

    欧阳莫邪捧着陈敬龙棉衣,奔下城头,到一个只穿单衣、冻的抱肩发抖的白发老者身边,将棉衣披在他身上,叹道:“所助有限,但我们将军已是倾尽所有,再无可助之力,望老丈谅解”跟着又宽带解衣,将自己棉衣送于别人。贺腾等人亦跟着下城,将自己棉衣赠与百姓。

    那得了陈敬龙棉衣的白发老者,见衣上血迹宛然、黑红成片,不禁老泪纵横、须发皆颤;冲城头缓缓跪倒,凝望陈敬龙,喘息泣道:“将军血战劳苦、身带重伤,竟还要舍衣助我百姓……天下有这等爱民将军,若非亲眼所见,便打死老朽,老朽也绝不肯信的老朽……老朽永记将军大德,至死不敢稍望”欧阳莫邪不等陈敬龙示意,忙将这老者搀扶起身。

    众军兵生念已绝,自然是什么都不在乎了;见各位将军脱衣赠人,便也依样效仿,纷纷解甲脱衣,将自己棉衣送去给百姓穿披。

    百姓无不感动;一时间,道谢者有之,推辞者有之,激动流泪者亦有之;军民交杂,一片纷乱。

    陈敬龙又指向城下那些大锅,叫道:“马肉已熟,众军兵先行分与百姓裹腹”稍一停顿,又道:“镛城父老,我陈家军死守此城,守得一日,便绝不让百姓饿肚子;待我陈家军死尽死绝,再守不住时,纵有护民之心,亦无性命可用;到时望镛城父老莫怪我等无能”

    此言一出,百姓哄然,有哭有叫,亦有议论。正乱时,忽听人群里一个中年男声大叫:“城破之时,我等纵能得生,亦生不如死将军,我愿帮陈家军守城,与陈家军共存亡”

    有这一人带头引领,立时许多百姓乱纷纷大叫大嚷:“我原为守城出力,与陈家军共存亡”“如此爱民将士,怎能不助?我镛城百姓与陈家军共存亡”“陈家军在,我们便能做人,陈家军没了,我们便要过猪狗不如的苦日子不用迟疑,我们都要帮着守城才是”……

    民声如沸,人人奋勇。陈敬龙仰天长笑:“事成矣我军民齐心,抵死相拒,岂容小觑?呵,哈哈……没有二十万尸骨铺垫,暗军休想破我镛城”

    这一晚,城外暗族军通宵不得安眠;闻得城内忽而哭声震天,忽而乱叫乱嚷,无不欣喜;只道陈家军困守孤城,军兵恐慌,待攻城时,举手可破;却哪知,城中军民已定死战主意,心坚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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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六节、意外逢友

    三百六十六节、意外逢友

    镛城军民分食马肉;饱餐之后,陈敬龙分派将士守城。

    到此时节,他为应付楚楚而从锡城守将卫诚处学来的本领,恰便派上用场;指挥军兵分布、安排器具摆设,井井有条,毫无疏露。众将万没料到他居然还有这样本领,无不诧异叹服。而陈敬龙自己,却暗道惭愧,深敬楚楚未雨绸缪,助己良多。

    先前陈家军是从南猛攻,夺下镛城,因此镛城南面城门破裂、墙垛缺损,仍保持着先前攻伐痕迹,不及修复。

    陈敬龙忆及卫诚所讲,料定这南面必是敌军主攻之处,便将一半兵力放在南城,命猛将项拓统领;其余三面,皆是一将统带五千军兵,以应付佯攻。两万多伤兵,皆安置于南门内侧,以备危机时能发挥些作用;大半守城器具,亦安放于南城城头。

    陈敬龙又命于南门里数十丈范围内,遍挖深坑,坑底倒插些残剑断矛,坑顶以薄板遮盖,板上撒雪掩饰;城中油脂短少,城头上只好堆放柴草,以备点燃后可代油脂……种种安排,皆依照锡城防守布置而布置。

    那些搬运守城器具、挖坑运土等费力气的工作,皆有镛城青壮百姓代劳,全不用军兵受累;众军兵只管坐卧休息,养精蓄锐,以备厮杀。城中老弱妇孺,无力帮助防守,便去服侍照料伤兵、烧汤以供军兵饮用、为军士磨刀擦枪……人人自寻事做,以减陈家军负担,皆是尽心尽力相帮。

    陈敬龙强自支持,将诸般事务吩咐完毕、安排妥当后,已是力竭神危。齐若男见他昏沉萎靡,情形不妙,十分忧心;派几名赭狮帮众相助雨梦,将他送回民房休息。

    在民房内,陈敬龙几度昏厥又再醒转,实实已离死不远。雨梦细心服侍,饮泣不止;苦无药物可用,空怀医术,却救他不得,当真是芳心寸碎,徒唤奈何。为防有人闯入,见了陈敬龙情状,传扬开去,扰乱军心,那几名赭狮帮众亦不远离,只在门外守护,阻挡军民探望。

    看看已近五更,离天明不足半个时辰。陈敬龙又一次昏迷之后,醒转过来,要雨梦扶自己去城头主持防守。雨梦知他再有操劳,必死无疑,坚持不肯从命。

    二人正在争执,忽听门外有人低声说话;稍隔片刻,房门打开,一名赭狮帮众进入禀道:“陈少侠,有一位……美貌女子说是您的旧友,坚持非要见您不可;我们不知她与将军何等交情,不敢硬拦,只好通报给少侠知道请少侠示下,见是不见?”

    陈、雨二人第一次来镛城,实想不出在这里会有什么“旧友”,都觉好奇。陈敬龙轻声命道:“既是旧友,便请入一见吧”那赭狮帮众答应一声,退出房去。

    随后,一名女子缓步踏入房中,反手将门关上;望着陈、雨二人,微一点头,却不说话。

    这女子二十多岁,穿着一袭冰青色长裙;风姿绰约,冷艳绝俗,容貌虽比雨梦略有不及,却别有一番出尘之态;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忽降凡世,让人一见之下,俗念顿绝。

    这女子不但是陈敬龙的“旧友”,更与雨梦关系非浅——正是精灵智者弟子之一,外表冷若冰霜,内心却极善良温和的精灵女子,雪逸仙。

    陈、雨二人万没料到,竟会在这战乱之地得遇此人,不由都诧异呆住。

    雪逸仙莲步轻移,踱至床边,仔细打量雨梦;见她面容憔悴、双目红肿、腮上泪痕未干,不禁微皱眉头,轻声叹道:“唉,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矣”语气仍旧淡淡的,只隐约流露出些许惋惜怜悯之意。

    雨梦听她叹息,终于回过神来;猛跃起身,紧紧搂住雪逸仙手臂,欢喜叫道:“雪姐姐,怎会是你?你……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雪逸仙直着胳膊、僵着脸,面孔扭向一旁,不看雨梦;解释道:“我自暗族归来,行到这里略歇几日,不想镛城却被暗族军攻占;我出不得城,便一直在这里了”

    雨梦见她极不自然,这才想起她不喜与人太过亲近;忙将她手臂放开,稍退后一些,一叠声问道:“你去暗族做什么?这许久不见,你过的可好?你怎知我们在这里?你还和雷大哥一起行走么?他现在是不是也在镛城?他怎不和你一起来…”

    雪逸仙摆手打断她喋喋询问,淡淡说道:“我出来游历,是想走遍各族;在白虎地区走过,自然顺路便去暗族,这又有何不解?先前你们召集百姓,我便在百姓当中;亲眼看见你们在城头站立,当然知道你们在这里”解释完这两个问题,便住了口,对其它问题并不回答。

    雨梦追问道:“雷大哥……”雪逸仙微一摆手,打断她说话,望向陈敬龙,问道:“你伤在哪里?会不会死?”

    陈敬龙喘息应道:“我伤处不少,失血过多,大概活不久了……雪姐姐,久违了”声音细弱,有气无力,显然虚弱已极。

    雪逸仙微一点头,冷冷说道:“趁着你还没死,我跟你讲些重要事情……我见防守布置,只以南面为重,安排的颇为不妥……”

    雨梦从乍逢亲人的惊喜中平静下来,听雪逸仙询问陈敬龙伤势,悲凄之情又起;再听她讲论防守,实忍耐不住,含泪打断道:“雪姐姐,我陈哥哥就快死了,没精神再管别的事情;你……你别再扰他劳神……”刚说到这里,忽地一愣,跟着精神大振,满脸兴奋;顾不得雪逸仙反感,又将她手臂紧紧搂住,似怕她突然逃走一般;急急叫道:“雪姐姐,你本领大的紧,你一定有办法救活我陈哥哥的,是不是?你……你快救他,快想办法救他……”

    雪逸仙淡淡说道:“我不懂医术,没本事救他”

    雨梦愣住,兴奋之色渐渐褪去;呆了片刻,忽地满脸红涨,急叫:“你骗我你骗我我奶奶医术神奇,连死人也能救活;你是我奶奶的学生,怎会没学过医术?你不想帮我,不想救我陈哥哥,便撒谎推脱……”

    雪逸仙神情依旧淡淡的,也不生气;轻声说道:“我确实不懂医术,没有骗你智者弟子,只有完成第一次游历之后,才会得师傅传授医术,所以我还不曾学过。我向来只讲实话,不会撒谎”微一停顿,又道:“陈敬龙是精灵族的朋友;如果有能力救他,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会救的”

    雨梦听她解释,彻底绝了希望;缓缓松脱雪逸仙手臂,默然片刻,悲伤难抑,掩面呜咽起来。

    雪逸仙任她哭泣,全不理会;自顾去往床角,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把零碎物品,把玩细看。

    那些东西,都是陈敬龙原本怀中之物,先前雨梦等人帮他解甲裹伤时,将这些东西掏出,随手丢在床脚边;后来陈敬龙虽又着衣,但急于去稳定军心,顾不得理会这细微之事,便也不曾将其收起。

    雪逸仙对药瓶、钱币等物,略看一眼便罢,并不细瞧;只拿着几颗黑色药丸翻来覆去看个不住,不时还凑到鼻上轻嗅一嗅。过了半晌,轻声问道:“雨师妹,这些药丸,是半兽族的狂兽丹么?”

    雨梦泪眼朦胧,转头略一扫视,哽咽应道:“不错”

    雪逸仙缓缓点头,自语道:“师傅说,狂兽丹颜色黑中透红,如泥中渗血,气味香中隐苦,如麝覆黄莲;果然如此”稍一寻思,又问:“陈敬龙,你垂危将死,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伤的太重?”

    陈敬龙昏沉应道:“伤不要紧……是失血……失血……”

    雪逸仙轻轻吁口长气,冷冰冰说道:“雨梦,你陈哥哥暂时死不了,不用再哭了既有狂兽丹,又有我在这里,便是想让他有能力打架厮杀,也不算什么难事”

    忽闻此言,陈敬龙半闭双目猛然睁开,怔怔望向雪逸仙;雨梦则惊喜怀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急急追问:“雪姐姐,你说什么?你……你说什么?”

    雪逸仙用两指捏着一颗狂兽丹,举在眼前仔细观看;缓缓讲道:“狂兽丹为半兽族人所有,但半兽族人只知用它增强战力,却不知其更多妙用狂兽丹,原料以神仙花为主。神仙花可振人精神、活人气血、降人痛感;人若多食,则精神过于兴奋,而焦躁疯狂、神志不清;气血过于活旺,则力气倍增、不知疲累。半兽族人是为份量足够,得以激发战力,所以才将半兽丹制成大颗;若只食用少许,固然药力不够,不能增人力气,但让人气血稍活旺些,还是可以的——师傅讲狂兽丹时,就是这样说的,我记的清清楚楚”

    雨梦听她解说,已然明白,喜道:“陈哥哥是失血过多,以至垂危,若气血活旺一些,便不要紧了,是不是?”

    雪逸仙微一点头,道:“师傅曾教过:血液不很充足时,若能流速稍快些,也能维持身体需求”

    雨梦并不懂得什么“流速”“身体需求”,也顾不得多问;欣喜催道:“快,快,给我陈哥哥吃些狂兽丹”

    雪逸仙迟疑道:“少服狂兽丹,虽不至使人疯狂,但终究精神有所振奋;我只担心,陈敬龙吃了狂兽丹,会兴奋难抑,乱走乱动,再挣裂伤口,继续流血”

    不等雨梦应声,陈敬龙喘息急道:“兴奋才好……我要守城杀敌,免不得有所动作,正是要兴奋些才好”

    雨梦急道:“不行你若挣裂伤口,再流血,必死无疑”

    陈敬龙苦笑叹道:“我是陈家军大将,若抗敌时不见我的身影,军兵必以为我惧战畏死,则战心必懈;暗族军亦会士气大盛,攻势更猛到此关头,实容不得我避战自保;只要能参战杀敌,便是死在当场,我也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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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七节、饮鸩止渴

    三百六十七节、饮鸩止渴

    雨梦见陈敬龙坚持,情知再劝也无用处,只能默然抽泣。

    雪逸仙沉吟道:“我倒有一个主意,或能避免战时挣裂伤口,又再流血;虽然我不知这想法究竟行不行的通,但陈敬龙已是将死之人,咱们不妨破罐破摔,试上一试;就算试坏了,也没什么要紧”

    雨梦气道:“我陈哥哥不是破罐……”陈敬龙却异常欣喜,急切求道:“雪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快用出来”

    雪逸仙轻声讲道:“我性情孤僻,不喜从众而行,所以不像大多数精灵族人一样,去修习雷系斗气,而是选择修习冰系斗气。我的斗气修为还算说得过去,魔力也算有些根基;若我输出魔力,附着于人体,则不难吸附周围的冰系元素聚集,将人血肉冻结……”

    她说到这里,陈敬龙已然明白,喜道:“把伤口冻住,便不会挣裂流血了;这主意再妙不过”

    雪逸仙缓缓点头,继续讲道:“只要你不运自身魔力去抵消我的魔力……啊,对了,你是没有魔力的,这一点倒不用顾虑……没有其它魔力抵消,我附着的魔力便不会快速消失,很可以维持一段时间;而周围冰系元素便也会持续不断的聚集;被冻结的伤口,不会很快融化当然,这都只是我个人推想而已,至于究竟行不行得通,要试过才能知道”

    陈敬龙暗忖:“我内力虽能抵消魔力,但只要我控制内力,不在伤口附近游走,便不妨事了”当即欣喜应道:“雪姐姐,你这方法一定可行;咱们这便动手吧”

    雨梦大急,死死扯住雪逸仙衣袖,不让她行动;泣道:“不行,不行伤口被冻结,过后死肉非得腐烂不可;他十二处创伤,全烂起来,只怕要把整个人都烂尽了,哪还能活?”

    雪逸仙冷冰冰应道:“城池若被攻破,他也非死不可;左右都是死,何必计较如何死法?”

    雨梦怒道:“不成就算死,也得死个痛快;我不要陈哥哥受尽苦楚,活活烂死”

    陈敬龙喘息叹道:“我于野外设伏时,伤处已受过狠冻,必定是要慢慢腐烂的了;再冻一次,其实没什么要紧”

    雨梦泣道:“你以前冻的不很严重,只要能早些脱离困境,找到合适药物,或许还能救治……”

    陈敬龙叹道:“眼下生死尚难确定,何谈以后?……雪姐姐,你动手吧”

    雪逸仙微一点头,猛挥衣袖,甩开雨梦手掌;命道:“把他衣甲解开,露出伤处”

    雨梦迟疑片刻,情知事情已无转移,阻拦也无用处,无奈何,只得强忍悲痛,去将陈敬龙衣甲解开,将伤处一一露出,又将包扎布条尽数解除。

    雪逸仙到床边站定,探手按住陈敬龙胸前一处创伤,轻声嘱道:“初时可能会痛,你忍一忍”

    陈敬龙刚要应声,却觉雪逸仙手掌猛地透出一股寒气,直侵入自己伤口;那寒气似若有形,如尖刀匕首一般,在伤口里乱搅,所到之处,疼痛难当,好像肌肉被一条条生生撕下;到这时,咬牙忍痛尚且不及,却哪还说得出话?

    幸好疼痛时间并不很久。不过呼吸数次的工夫,剧痛已然减轻,伤处渐渐麻木;再过片刻,痛感彻底消失,伤处全无知觉,竟好似伤口周围皮肉,已尽皆化为乌有,不在自己身上一般。

    又过一会儿,雪逸仙抬起手掌,曲指在他伤处轻轻一敲,问道:“感觉如何?”

    陈敬龙眼望她抬手敲落、耳听“波”一声轻响,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她手指落于己身,不由惊喜交集;努力低头,往自己胸上看去,只见那伤口外面晶莹剔透,结了巴掌大小、半寸多厚的一块坚冰,伤口内亦有晶光闪动,显然两侧血肉已紧紧冻结在一起,再挣裂不开。

    陈敬龙喜不自胜,笑道:“雪姐姐,这方法果然行得通”

    雪逸仙面无表情,淡淡应道:“比我预想更要好些大概是隆冬季节,冰系元素格外活跃,容易聚集的缘故吧”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手掌按在陈敬龙侧腹一处伤口上……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陈敬龙十二处创伤尽皆冻结,每处伤外均有巴掌大小的一块坚冰覆盖。坚冰交错分布,如同陈敬龙身上长了十几块大鳞片一般。

    雪逸仙将伤口冻结完毕,也不多问,自行将一颗狂兽丹掐下十分之一大小的一点儿,喂在陈敬龙嘴里。

    这一点点狂兽丹下肚,不一会儿,陈敬龙果觉身上渐暖,无力感渐渐消失,头脑慢慢清晰,昏沉晕眩一扫而空;坐起身来,自行穿衣束甲,举止灵活,虽身上多处麻木,但麻木只在皮肉间,未曾深至筋骨,行动丝毫不受制约。

    雨梦见他精神振奋,再不是先前萎靡垂死的模样,悲凄之中却也莫明生出一丝欣然;喃喃叹道:“饮鸩止渴,总好过立即渴死”又问雪逸仙:“雪姐姐,他这伤处冻结,能维持多久?”

    雪逸仙应道:“若无意外,伤口处冰系魔力慢慢消散,总要在十天以后才能消尽”

    陈敬龙整理完衣甲,将零碎物品收入怀里;笑道:“我现在上阵厮杀,全不成问题,好的很雪姐姐,多谢你了”此时头脑既清,便想起先前雪逸仙曾提起过防守之事,又问道:“雪姐姐,你说防守侧重南面,很不妥当,究竟为何?”

    雪逸仙寻思一下,解释道:“你于防守细节处的安排,均极精妙,显是得过城防高手指点;外观薄弱处,不加修葺,用以诱敌,减少其他三面压力,也很妥当,这正是守城时充份发挥自家实力的不二法门。可是,你将大半力量都用在南面防守,忽视了其他三面,却未免太小看敌人了,着实不妥”

    陈敬龙惊叹:“雪姐姐,想不到你这样不食人间烟火、天仙一般的人物,居然会精通城防之道我从白虎军城防第一高手处学来的本领,竟被你一眼便看个明白,分析的清清楚楚”

    雪逸仙淡然道:“什么不食人间烟火?方才分食马肉时,我便吃了不少我师傅博学多闻,天下无人可比;她老人家的弟子,懂些战策兵法,又有什么稀奇?”

    陈敬龙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稍一迟疑,虚心问道:“依雪姐姐之见,这南城外观薄弱,难道不足以吸引暗族军么?”

    雪逸仙眉头皱起,向来冷若冰霜的面容竟微微流露一丝黯然;轻声叹道:“这南城外观,足可迷惑暗族寻常将领,使其只攻这里,不知转移;便是聪明一些的将领,要识破此处实为最坚防守处,亦至少要攻打三四天,吃了许多大亏之后,才能醒悟;可是……可是……”

    她连说两个“可是”,却说不下去;踌躇片刻,咬了咬牙,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方继续说道:“可是,敌军中有个很了不起的人物,绝非所学兵法极为粗浅的暗族将领所能比较南城薄弱外观,绝不能迷惑他太久;只要攻城时受了挫折,他便会意识到南城实为陷阱,必定立即转换主攻位置”

    陈敬龙诧异万分,奇道:“雪姐姐怎知敌军中有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雪逸仙原本就洁白如雪的面孔,更白了三分,再无丝毫血色;向来淡定毫无波动的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缓缓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已向你部下军兵问过,知道你们昨日惨败的经过。

    暗族人,对兵法所知不多,军队向来注重正面交锋,极少使用迂回、包抄等战术,就算偶尔使用,布置也极为简单粗陋,绝谈不上精妙严密

    昨天,暗族的皇家骑士团分兵多路,迂回散布,包抄拦截,兵法运用十分巧妙;他们临时举措,未能尽善,才让你们得以逃脱,但其布置,有若鱼网,疏而不露,隐然便是远古兵法中极厉害的一招‘十面埋伏’。

    能知道这样高深战法,并能在短时间内思索运用,安排出几分模样,这绝不是暗族人所能做到的;所以……所以我便知道,是他来了”

    她一口气说出这许多话,声音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最后竟连身躯也微微颤抖起来;脸上虽无表情,眼中却难掩那浓浓恨意。

    陈、雨二人听她说出“远古兵法”四字,已是心身俱震,再见向来冷漠如冰、淡定如恒的雪逸仙竟激动到如此地步,更是骇然失色。

    二人心中虽都已明了,却都不敢贸然询问印证;面面相觑,默然良久,陈敬龙鼓了数次勇力,方勉强开口,试探问道:“雪姐姐孤身来此,却不知……却不知雷大哥……究竟去了哪里?”

    雪逸仙猛地一晃,险些摔倒;强自稳住身形,深吸口气,冷笑道:“我说这许多,你们都已明白,他就在城外的暗族军中,又何必再问?”虽尽力保持语气淡然,冷笑中却终究难掩那一丝苦涩愤恨。

    陈、雨二人虽已心中有数,但听她确确实实说出这一句话,仍不禁被惊的呆了;瞠目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骇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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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八节、攻守较量

    三百六十八节、攻守较量

    陈、雨二人听说雷振竟在暗族军中,不由惊愕呆住。

    雪逸仙平复心绪,顾不得解释此事,急急说道:“雷振性情虽然暴躁,但颇富机智,南城薄弱外观,绝不能将他迷惑太久镛城防守,最吃紧处将在北城;陈敬龙,你想守住镛城,便须立即下令,增强北城守御力量才行”

    陈敬龙大惑不解,奇道:“暗族军若当真转移主攻位置,则东西北三面皆有可能成为主攻处,雪姐姐何以认定北城将最为吃紧?”

    雪逸仙正要解释,却听城南响起隆隆战鼓声;跟着,东、西、北三面鼓声亦起,响成一片。

    陈敬龙惊道:“啊哟,暗族军开始攻城了快走,到城头去”拿了蛇矛,当先出室。雪、雨二人急忙跟出。

    此时刚刚天亮,晓风猛吹,甚是寒冷;但镛城军民皆冒着刺骨寒风聚于城下,并无一人畏寒避缩。

    陈敬龙三人到得城南,登城看时,只见离城三四里处,敌军密布,黑压压不见边际;伴着响亮鼓声,正缓缓向镛城移来。

    项拓见陈敬龙到来,且精神抖擞、行动如常,不再是先前萎顿模样,颇觉诧异;又见他身边莫明多出个飘逸若仙的美貌女子,更是好奇;但大战在际,容不得多问,只能把好奇诧异都忍在肚里;上前禀道:“将军,你先前安排诸事,皆已准备妥当;再无疏漏”

    陈敬龙点头应道:“咱们让暗族军在这城下,好好吃些苦头……”话尚未完,雪逸仙插言道:“陈敬龙,你若想守住镛城,便须立即下令,将这里一半力量调去北城,千万迟疑不得”

    陈敬龙踌躇道:“雪姐姐,打仗非同儿戏,我不知你如此建议究竟有何道理,实不能轻易调兵……”

    雨梦抢道:“我信得过雪姐姐她所学极广,头脑又聪明的紧,并非你我所能比较陈哥哥,你听我雪姐姐建议,绝不会错”

    雪逸仙淡淡说道:“大战马上开始,我没时间解释更多陈敬龙,我帮你,是因为你的朋友身份,更是因为不忍这城中数万百姓再陷水火;望你莫要疑我才好”

    陈敬龙听雨梦一劝,又听雪逸仙提起自己“精灵族朋友”的身份,颇觉意动;稍一思索,点头道:“雪姐姐想必不会害我好,我听你这一次”命道:“项副将,速带五千军兵,赶赴北城,换北城副将来此助我;并将此处守城器具,运一半到北城去。”

    项拓愕道:“这里敌军极众,战时必然吃紧,怎可再向别处调兵?”

    陈敬龙正色命道:“按我将令行事,不得多问你到北城,布置皆按此处而行,不得有误”稍一寻思,又补充道:“将一半伤兵,也移往北城门内安置”

    项拓见他神情郑重,不敢再说;急急点齐五千军兵,下城而去;随后又有许多青壮百姓,上城搬运守城器具,去往北城。

    过不多久,暗族军已行到离城边一箭之地处;鼓声猛然停止,军兵随即也不再前行,静立不动。

    陈敬龙定睛看时,只见敌军列着整齐队伍,数十名大小将官骑着马,分散军中,普通兵卒却尽是步行。队伍里,冲车、投石机等攻坚器具很是不少,云梯更是极多,数不胜数。

    队伍最前,一个方阵,正是一万名穿着厚重板甲的暗族骑士,也都是徒步而行,显然准备随时参于攻城。这一方暗族骑士队伍前,并排立着四匹马,马上各坐一人。

    最左边一人,身着银色厚重盔甲,手里提着柄极粗重的四角棱锤;正是陈敬龙曾见过的金宫骑士之一,霍里弗曼。

    左起第二人,四十多岁,身材瘦小,白脸无须,身上穿着轻便皮甲,不戴头盔,满头白发披于肩后;空手不拿长矛,腰间悬着把无刃怪剑。

    左数第三人,三十左右,五官英挺,腰背笔直,状甚英武;身上穿着打造精致的镶嵌甲,外罩玄色披风;也是不戴头盔,两寸多长的黄发根根直立向上,如一把修剪整齐的扫帚;一手牵缰,一手提着一柄大剑。那剑足有五尺多长,剑身几有一巴掌宽,剑珥长近两尺,横在剑柄前,使整把剑看起来有如十字。

    最右边一人,整个罩在一件大斗篷里,似怕见风的产妇一般,竟连头脸也遮挡住;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看不见衣着相貌,只能看出体型甚是魁伟。他双手也缩进斗篷,显然未拿长兵器,但颈边一侧斗篷凸起老高,似是肩上负有物品。

    陈敬龙打量这四个人,早料到那穿皮甲的汉子与那拿十字巨剑的青年,必都是与霍里弗曼身份相同的金宫骑士;正猜不出那裹在斗篷里的怪人是何身份时,雪逸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你盯住雷振。他从这里退走时,你便须赶去北城指挥;另外,莫戳穿他身份,更不能提起我来,切记,切记”言毕,自顾转身下城去了。

    陈敬龙听他此言,霍然醒悟:那裹在斗篷里的人,便是雷振;他颈侧斗篷凸起,是因为他肩上挎着大弓。

    城下三名金宫骑士,也在打量陈敬龙,不住指指点点,低声交谈。过了片刻,霍里弗曼扬声叫道:“陈敬龙,我们又见面了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陈敬龙冷笑道:“我昨天没有死在乱军中,你很失望是么?嘿,想要我死,可不怎么容易”

    霍里弗曼忙道:“不,不,你误会了你没有死,我是真的高兴我很希望,你能留住性命,归降我们大暗帝国……”

    不等他说完,陈敬龙已怒不可遏,厉声喝道:“我身为轩辕儿女,与侵我轩辕者不共戴天要攻城便来,劝降的话,却不必再说”

    霍里弗曼怒道:“不识抬举……”那手持巨剑的青年抢道:“陈敬龙,我们是念你有些名声,算是个有本事的人,所以给你个保命的机会,容你投降,可不是怕你你现在身陷绝境,除了归降我大暗帝国,便只有死路一条;你可要想好,别转错了念头”

    陈敬龙懒得再与他费话,低声命道:“雨梦,给他一箭,代我表明态度”雨梦答应一声,取弓搭箭,开弓便射。

    此时双方相隔距离,超出正常弓箭范围,若普通弓手射箭,绝射不到对方位置;但精灵神箭独步天下,岂是别族射手可比?雨梦弓弦响处,一支紫光缭绕的羽箭直直射向那巨剑青年,眨眼便至。

    那青年虽是金宫骑士,却也不敢小看这附着斗气的一箭;眼见羽箭射到,急抬巨剑迎去,轻喝声中,剑身已笼起浓厚黑雾。

    箭头触上黑雾,刺入寸许,紫光消失;忽地往旁边一滑,滴溜溜落于地下。那青年垂落巨剑,眉头紧皱,转头向斗篷裹身之人低语一句,那斗篷中人略侧上身,回了一句。青年点点头,扬剑大呼:“进攻”

    呼声方出,暗族军中,战鼓急响;军兵齐声喊杀,奋勇前冲,直奔镛城。唯有骑士队伍不动,随着三名金宫骑士及那斗篷人立在原处。

    陈敬龙大声喝道:“弓箭手准备”城上箭垛后,两千军士齐齐张弓搭射,侧身闪出箭垛,箭头对冲城下。待最前方敌军离城不足五十步时,陈敬龙大叫:“放箭”两千军士齐射,箭如雨下,往敌军头上罩去。

    暗族军虽都举盾遮护,但终究护不严密,在一拨箭雨下,立被射翻上百人。暗族军后部军兵不住前移,到达弓箭可及距离时,便都发箭向城头乱射,但以下攻上,地利上大大吃亏;箭支到达城头,力量已不很足。

    城上不用陈敬龙吩咐,一千持盾军士已各举盾牌,遮护射手,使其闪出箭垛射箭时,不至被敌箭所伤。

    暗族军沿途不断伤亡,好不容易顶着箭雨冲到城下时,陈敬龙蛇矛摆处,城上又有两千军兵纷纷抬木搬石,丢下城来。如此重物砸击,盾牌遮挡全无用处;城下血肉飞溅,惨叫连天。

    待一部分暗族军终于竖起云梯,欲将梯顶倒勾搭上城垛豁口时;城头早又有五百军兵手特长杆,伸出城垛豁口乱拨乱顶。云梯被长杆拨着顶中,倒摇晃倾倒,哪能轻易搭中城头?扶梯者立在城下,行动这缓,更成了城上射手、投石手的最佳目标。

    暗族军兵力充足,虽伤亡惨重,但终究冲至城下的人数不断增加,越来越多。坚起的云梯也越来越多,终于有城上拨顶不及的,搭上城头。

    这时由北城调来的八营副将亦已赶到,帮助陈敬龙指挥。令下处,数百军兵投掷灰瓶。城下刹时乌烟瘴气,暗族军目难见物,呼吸不畅,虽有竖好云梯,却难以找准攀爬;茫目奔走拥挤之下,时间拖延,伤亡更增。

    待终于有人攀上云梯,将近城头时,城上千名枪手又早把长枪探出,狠捅猛撅……

    在暗族军伤亡足有两三千人之后,数十具投石机终于在离城三百步外安置稳当;数架冲车,亦运至军前,由军兵推动,缓缓移向城门。

    投石机发动,斗大石块飞掠长空,落向城头;击中城垛,则砖石碎射,城墙稍缺;砸中人体,则血肉飞溅,尸骨不全。

    陈敬龙急命将板墙推前,遮挡飞落大石。军兵缩于板墙后方防守,难得尽力施展;射箭立缓、滚木擂石亦稀,城头防御力道大减。

    笨重冲车,也终于运抵城门处;虽被城上掷下大石,砸毁两架,但还有两架得入城门洞内,安稳冲击。

    撞击城门的巨响传出,本在后方静立的暗族骑士队伍忽地有所行动。三千骑士,随霍里弗曼缓缓前行,往城门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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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九节、门内陷阱

    三百六十九节、门内陷阱

    陈敬龙耳听撞击城门声连续不断、眼望暗族骑士队伍移动靠近,忙命:“点火”军兵急去将城上早准备好的大堆柴草点燃。

    火头熊熊燃起,过不多久,整个柴草堆已烧的极旺。便在这时,猛听得城下轰然一声大响,跟着暗族军沸腾欢呼,纷纷大叫:“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霍里弗曼挥舞棱锤,放声大叫:“让路,让路”率领三千骑士,骤然加速,向城门疾冲。城门外暗族军急将阻路冲车拖开,退避两旁,给骑士们让开通道。

    到城门时,霍里弗曼当先直入,众骑士随后跟进。刚入城门,却听“喀喇”“喀喇”之声不绝于耳;众骑士踏裂陷阱上的薄板,陆续跌入陷坑。

    须知,这些骑士虽然本领不弱,反应灵敏,奈何身上都穿着板甲,十分厚重,行动大受影响;踏中陷坑时,虽都觉出异样,有心纵跃,匆忙间却哪能跃得起来?当然只有直落坑中的份儿罢了。

    镛城百姓恨暗族军入骨,挖这些陷坑时,当真不惜力气,唯恐挖的不深;连最浅的陷坑,也深过两丈。身负百余斤重的盔甲,落下两丈多高,冲击力道何等巨大?撞上坑底倒插有如狼牙的折矛残剑时,便是坚实板甲也抗不住,纷纷被刺穿;至于骑士本身的魔力防护,在此巨大冲力下更起不到多大用处,阻挡不得矛剑入体。

    随着骑士落坑,惨呼声此起彼伏。众骑士克城心切,蜂拥入城时冲的太猛,前面的发现有陷坑欲要止步,却禁不得后方同伴冲推;因此前行不断、落坑不断、惨叫不断。

    霍里弗曼冲在队伍最前,亦是第一个落入陷坑者;但他这金宫骑士确非浪得虚名,本领当真了得;刚一下落,身在半空时,已自马上纵起,脚尖在马背一点;那马落势更急,直坠而下;他却借这一点之力,身形直冲向上,不等有第二个落坑者压下,便已蹿出坑去;刚于坑边站稳,便扬声大叫:“有陷阱,不要冲,不要冲”

    待后面骑士听得霍里弗曼呼声,觉出有异,停止冲推时,已有千余名骑士冲入城中,而其中近半落于陷坑;落坑者,大半被坑底矛剑刺死,只有小半是跌在了先落坑的同伴尸体上,这才侥幸未死,又从坑里挣扎爬出。南门内所设陷坑,尽数有人陷落,竟无一浪费。

    陈敬龙深知这些骑士本领高强,非寻常士卒可比,亦不敢放入城中太多;见入者未死者有六七百人,便道:“掷下柴草”

    军兵得令,长枪长杆齐上,将熊熊燃烧的柴草堆挑落城下,阻塞城门。那些柴草落地分散,不似先前堆积太厚,自然着的更旺;眨眼工夫,城门口处烈焰翻腾,火舌吞吐,焰头足有两三丈高;人离两丈开外,犹禁不住那热浪烤灼,更别提近前挑柴草开通道路了。

    到此时节,未入城之暗族军已不得再入途径,已入城之暗族骑士,更无退路可觅;城内城外,暂时隔绝。

    不等那六七百暗族骑士分散移动,城上许多军兵已张弓搭箭,当头便射;城门内周围伤兵,有行动之力者,或张弓放箭,或掷枪投矛,亦都均竭尽所能攻击入城敌人。

    那些骑士虽然本领不弱,但在此枪飞如蝗、箭落似雨的情形下,却也支持不住。片刻工夫,六七百人皆被射的如刺猬一般,死在城门内。有个别本领较高者抵死冲出箭雨范围,欲撞入伤兵群里砍杀,却又被许多青壮百姓一拥而上,团团包围;棍棒、粪叉、锄头、铁锹等诸般家伙齐落,没头没脸的乱打,甚至有人合身扑上,挥拳殴击、张口乱咬。

    可怜那个别本领高强的暗族骑士,虽能杀得几人,却无奈百姓已不畏死,全然不退;人海四面八方挤来,任你本领通天,又有何用?终不免被纠缠击倒,打砸成泥;其结果比起被射死的同伴,却更惨上许多了。

    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冲入城里的六七百暗族骑士皆已毙命;仅存一人,犹在苦撑。

    这人正是金宫骑士霍里弗曼。他盔甲极为厚重坚实,弓箭难伤;魔力雄浑,纵跃如飞、趋避若神,棱锤挥出,斗气霸道,更是猛不可挡。冲入伤兵群里乱砸乱打,无人能将其行进稍阻;军民虽有围堵之心,却追不上他迅速,哪能围堵得住?

    陈敬龙见军民在他棱锤下血肉横飞,伤亡不少,不禁目眦欲裂;挺矛直奔下城,怒叫:“不要杀我军兵百姓霍里费曼,你若有胆,便来跟我陈敬龙打上一场”

    暗族骑士团来前线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击杀陈敬龙。霍里弗曼被困城中,自知无幸,不过做困兽之斗罢了;忽闻陈敬龙邀战,竟有搏杀“暗族第一强敌”以名垂暗族史册的机会,正是求之不得,哪能拒绝?忙不迭的退出伤兵群,向陈敬龙迎去。

    二人冲撞相逢;陈敬龙大叫:“军民不要靠近白白送死”奋力挺矛,向霍里弗曼撅去。霍里弗曼棱锤横扫,欲击开蛇矛;脚步不停,直抢近前。

    陈敬龙不敢与他拼力,忙收矛避他扫击;竭力横跃,扬矛斜砸其顶。霍里弗曼闪身避开,棱锤直戳陈敬龙胸前。陈敬龙蛇矛砸空,直击落地,借这一击之力,再往后跃,避其棱锤;不料虽仗狂兽丹效力支持,不再乏力难动,但终究力气不足,退跃落地时,残疾右腿固然指望不上,连左腿也是一软,站立不稳,登时侧翻摔倒。

    霍里弗曼哈哈大笑,叫道:“陈敬龙大名鼎鼎,原来是个全没本事的草包”抢到陈敬龙身边,扬锤便要砸落。便在此时,弓弦响处,一支紫光缭绕的羽箭直奔霍里弗曼射至。正是雨梦跟随陈敬龙下城,见他势危,忙射箭阻敌追击。

    霍里弗曼听得破风声异常,不敢轻忽;顾不得去伤陈敬龙,急转锤斜落,将羽箭砸开;怒斥道:“暗箭伤人,不是好汉”话说出口,才看清立在不远处的放箭者是名女子,本非“好汉”;忙改口道:“不是好女”

    这稍一耽搁的工夫,陈敬龙已翻滚站起,拔出腰间所佩长剑,往霍里弗曼颈间刺去。霍里弗曼挥锤欲格。不料那长剑刚到中途,忽地陈敬龙一声清叱,手臂急沉、手腕轻抖;原本刺往颈间的长剑猛然下落尺许,颤动幻出两个剑尖,分刺霍里弗曼胸腹。

    这一招名为“花开并蒂”,亦是铸剑山庄武技绝招之一,与“一咏三叹”齐名。陈敬龙喜凭勇力克敌制胜,对轻灵剑招极少使用,因此这一招学过之后,却从来不曾用过;直到现在,身体虚弱,又不敢轻动内力,无法与敌比拼力气、速度,不得以只能凭借招数克敌,才第一次将这轻捷灵动的一招用出。

    霍里弗曼斗气雄浑,武技却并非极精;一锤格空,已是一愣,再见敌手剑尖竟能变为两个,虚实难定,不禁骇然;实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手忙脚乱,欲要闪避,却哪还闪避得及?“叮”一声轻响,长剑已中其腹;剑尖顶在钢甲上,却不能入……

    陈敬龙一剑得手,却因手臂无力,不能刺穿对方厚甲,不由大叹可惜。而霍里弗曼感觉腹上受力,本能反应,左手疾探,已将剑身抓住;一抓之下,立即觉出,陈敬龙刺击之力着实弱的可怜,不禁又是一愣。

    陈敬龙长剑被抓,情知无力回夺,暗叹口气,松脱剑柄,退身后跃,先求避敌攻击。

    霍里弗曼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属实再没理由把陈敬龙当回事情;甩手丢开长剑,纵跃向前,随随便便抬腿便踢。陈敬龙腿脚不便,再也退跃躲避不及,被他一脚踢中左腿,又再摔倒;挣扎不起,狼狈不堪。

    霍里弗曼再次举锤欲砸,雨梦忙又放箭射阻;与此同时,一白一黄两条人影亦飞奔冲来,攻向霍里弗曼。这两人,正是欧阳莫邪与齐若男。他二人引领江湖豪杰,负责游动支援;方才先去查看兵力较少的三面,所以不在南城;待看过各处,见都不十分吃紧,放下心去,这才来到城南,却正赶上霍里弗曼在此。

    齐若男夫妇昨日便与霍里弗曼打过一场,不是他对手;但如今多了个雨梦在旁相帮,情形却又不同。

    霍里弗曼武技不算绝高,全仗斗气威猛雄浑,人难相抗;但要他分辨风响,随时准确出手,格挡不知何时而来的箭支,却着实有些吃力;而附着斗气的箭支,又是他从未遇过的,属实不敢轻忽不理;因此这一番打斗,他大半精力倒都用在提防雨梦上,对齐若男夫妇却无法全力应付。

    斗不片刻,齐若男与欧阳莫邪已渐占上风。

    那些江湖汉子自忖本领不及齐若男夫妇,怕阻碍他夫妇施展,又怕影响雨梦射箭,所以都不敢近前插手参战,只在旁边围观。但这些人眼光是有的,都看出霍里弗曼打的束手束脚,很放不开,越来越显吃力;于是众人哄然,有的为齐若男夫妇叫好,有的大声称赞雨梦,更有许多辱骂鄙夷霍里弗曼者;吵嚷纷知,喧杂不堪。

    霍里弗曼渐落下风,本已焦急,再听得周围全是笑骂声,不由更是心慌;出手越发散乱,处境更为窘迫。

    陈敬龙先前摔倒在地,一直挣扎不起,并非被霍里弗曼一脚踢伤,却是力气迅速渐退,又再头昏气短,着实爬不起来。

    他心知肚明,是狂兽丹效力已过,所以如此,也不惊慌;见齐若男夫妇缠住霍里弗曼,又有雨梦从旁相助,更加放心;便自顾从怀里摸出狂兽丹,掐下少许吞服;然后便留神三人打斗,适当翻滚移动,免遭踩踏。

    齐若男夫妇知他虚弱,见他不起,也不在意;霍里弗曼先前知他“本领低微”,对他极瞧不起,见他倒地之后再起不来,只当他中了自己一脚,腿骨折断,爬不起来,便也不把他放在心上。他却哪能知道,陈敬龙虽然虚弱,但体质超强,筋骨之结实远非常人可比,虽中他一脚,不过痛一阵罢了,筋骨却全无损伤。

    陈敬龙服下少许狂兽丹,不一会儿,乏力感消去,又觉有些力气;当际凝神观望打斗,盯住霍里弗曼,寻找出手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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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节、可惊暗族

    三百七十节、可惊暗族

    霍里弗曼大半精力用在提防雨梦上,不能专心对付齐若男夫妇,渐落下风。

    再斗一会儿,雨梦又一箭射往霍里弗曼侧颈,霍里弗曼急挥棱锤格挡;便在此时,齐若男细刀斩向他腰间、欧阳莫邪软剑刺往他左胸;夫妇二人,同时攻至。

    霍里弗曼棱锤砸飞羽箭,再要回转格挡已然不及;情急之下,猛地左臂竖垂,臂甲上笼起浓厚黑雾,挡向齐若男细刀;同时屈膝堕肩,以肩前厚甲迎上欧阳莫邪软剑。

    他斗气威力当真惊人;齐若男细刀斩中他手臂,受其斗气牵扯,侧滑寸许,力道已然大减,虽终于斩破斗气,砍中其臂,却不能入,只将他臂甲斩出一道浅痕。

    欧阳家的锐金斗气锋利无匹,却非板甲所能挡住;软剑着甲,直透而入,立将霍里弗曼肩头贯穿。欧阳莫邪随着软剑前刺,身形亦前,已贴近霍里弗曼,与其相距不过尺许。

    便在此时,霍里弗曼臂上黑雾猛地凝聚凸起,如突然横着长出一柄尺多长的黑色短剑,刺入欧阳莫邪侧腹;同时右臂猛收,棱锤急回,砸向欧阳莫邪头颅。

    “啊”“啊”两声大叫,接连响起。第一声,是欧阳莫邪不知暗系斗气可以变形攻敌,全无防备下,骤然受伤,失惊大叫;第二声,却是欧阳莫邪吃痛,曲腰蹲身,软剑顺势下落,将霍里弗曼由肩至肘,斜着剖开,伤及骨骼;霍里弗曼剧痛难忍,放声痛叫。

    能得跻身金宫骑士之列,定力自非寻常;霍里弗曼左肩臂虽受重伤,痛彻心肺,身形却岿然不动;痛叫声中,右手棱锤依然直落,砸向欧阳莫邪。齐若男大骇,急扳莫邪肩头,奋力后跃。欧阳莫邪本就蹲立不稳,再受这一扳,立时仰天摔倒,躲过了当头一锤。

    霍里弗曼一锤击空,跟上一步,弯腰又是一锤,往欧阳莫邪砸去。齐若男奋力挥刀,劈向霍里弗曼后脑;霍里弗曼不躲不闪,竟是拼着挨她一刀,也要击毙一敌。

    欧阳莫邪侧腹吃痛,蜷身躺在地上,紧搂伤处只是呻吟,再顾不得闪身躲避;眼看就要被一棱锤砸的骨断筋折,霍地,旁边一条蛇矛猛然跳起,斜戳霍里弗曼面孔。

    不用问,这蛇矛自是陈敬龙所使无疑。他服了狂兽丹,无力感已消,始终躺在地上不起,正是寻找伤敌之机;他翻滚避人踩踏时,早将先前丢落的蛇矛抓在手里,只不过场中三人打斗正紧,都无暇留意罢了。

    眼见欧阳莫邪倒地,霍里弗曼俯身追击,这机会再妙不过,陈敬龙岂肯错过?当下奋力扬矛,往霍里弗曼脸上戳去。

    蛇矛斜戳向上,霍里弗曼弯腰向下,两方相迎而进,速度快极;任霍里弗曼本领高强,原无防备之下却也不及反应,面孔正撞在矛尖上。

    陈敬龙不运内力,这蛇矛上戳力道不大,但霍里弗曼行动迅猛,弯腰速度不慢,面孔下迎的力道可着实不小。面甲本就较薄,防护能力有限,哪能经得起金宫骑士奋力弯腰的一撞?

    “喀”一声轻响,面甲破裂,矛尖戳中右颊;因是斜入,抵在颧骨上微一滑动,竟入眼窝,刺进几达两寸。

    霍里弗曼右眼乌珠迸出,任他定力过人,脆弱处骤然受此重创,却也不禁惊恐;顾不得继续落锤去砸欧阳莫邪,大叫一声,急欲直腰。头颅微抬,刚刚脱离蛇矛,反脑却又被齐若男细刀狠狠劈中。

    齐若男欲逼霍里弗曼自救,以解欧阳莫邪之危,这一刀用的力气自然不小。“咔”一声大响,厚实头盔已被裹着浓重黄晕的细刀斩碎;刀锋直下,入肉足有寸许。以此深度而论,霍里弗曼头骨已被劈裂无疑;多亏他魔力深厚,护体能力极强,阻住刀锋深入,不然,只怕要被这一刀直接将脑袋劈成两半,立时毙命。

    霍里弗曼连受重创,长声痛叫,摇晃欲倒。齐若男收刀欲要再出,陈敬龙急叫:“快退,防他垂死反击”叫声出口,已爬起身来,退向远处。齐若男猛然省悟,顾不得再去伤敌,急忙抱起欧阳莫邪,退跃开去。

    霍里弗曼连晃几晃,嘶声大叫:“陈敬龙,你好阴险我杀了你,我……我打死你……”恨叫声中,棱锤乱舞,狂砸乱打,全无章法,但斗气竭力施出,锤头黑雾浓重有若实质,每一击均是刚猛无伦;砸在地上时,便是“砰”一声大响,地上立时多出个脸盆大小的深坑。

    他与齐若男正面交战,本就要拼个死活,被她光明正大砍中一刀,无可厚非,并不怀恨;但受陈敬龙这一矛,却实是遭其暗算,非战之过,不免让人愤恨;是以这重伤垂死之际,神智不清之时,发疯乱打,口口声声只要杀陈敬龙以泄心中愤怒,并不提及旁人。

    陈敬龙等人离他远些观望,见他伤到如此地步,出手仍然迅疾如风、刚猛无伦,对他斗气修为也都不禁佩服。

    陈敬龙恐其发疯乱冲,撞进军兵群里伤人,忙向雨梦打个手势,要她发箭攻击,速毙此敌。

    雨梦见他示意,稍一迟疑,抽支羽箭搭在弓上,运起斗气,奋力一箭射去。霍里弗曼头部受伤,神智昏乱,哪还知道听风辨位、闪避格挡?羽箭到时,立中其背;“轰”一声轻响,雷系斗气将他背上炸出个拳大血坑,箭支直入,从他右胸透出。

    霍里弗曼再受重创,实实支撑不住;仰天一声大叫,扑倒在地,扭动挣扎。

    陈敬龙观其伤势,知其必死,又是喜悦,又是惋惜;感慨叹道:“堂堂金宫骑士,命丧于此,这镛城之战,可惊暗族矣……唉,他本领高强,竟落得如此下场,可惜,可惜……”

    感叹未完,却见垂死的霍里弗曼忽又跃起身来,口中嗬嗬大叫,有如野兽嘶嚎,奋力迈步,踉踉跄跄往城门处奔去。

    雨梦见了,忙搭箭欲射;陈敬龙叹道:“让他去罢他若能得归营,留下几句遗言,或能稍减其家人悲痛咱们留他尸体,也全没用处”雨梦点点头,垂下弓箭,不再追射。

    城门口处柴草着这半晌,旺势已过,火头小了不少。霍里弗曼跌跌撞撞奔到城门处,毫不迟疑,直踏入火中,被烟火一掩,“嗬嗬”叫声立时断绝。

    陈敬龙顾不得理他死活,忙去察看欧阳莫邪伤的如何。到齐若男身边时,只见欧阳莫邪缩在齐若男怀里,脸色苍白如纸,五官皱成一团,显然疼痛难耐;眼角处,泪水涔涔,鼻孔下,涕沫宛然;但他此时紧咬嘴唇,强自忍耐,居然不肯哭出声来。

    陈敬龙见他不放声大哭,有悖常态,情知不妙,不禁惊惧交集;强定心神,试探叫道:“莫邪,你……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欧阳莫邪缓缓睁眼,望向陈敬龙,眼里满是凄楚绝望、流恋不舍;轻声叹道:“我不成了……敬龙,再打架时,没有我帮忙,你……你自己多加小心”

    陈敬龙闻得此言,不禁大恸,肝肠欲断;想要出言安慰,喉头却被哽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轻轻握上欧阳莫邪手臂,鼻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欧阳莫邪轻轻叹息一声,又抬脸看向齐若男,凄然苦笑,柔声嘱道:“我大哥和敬龙定会照顾你,我这一去,也能放心你……你无需以我为念,莫要悲伤……”

    齐若男冷冷说道:“等你真的死了,我悲伤也还不迟;现在我却没有那闲情逸致哼……你若当真伤重而死,算你便宜;若你一会儿不死,我可对你不客气……”

    陈敬龙气道:“若男,莫邪已经……已经这样,你怎可如此冷漠?”

    齐若男怒笑道:“他若当真伤的不行,还有力气说这许多话么?哼,以前他削水果时,不小心削伤了手,便是这副垂死模样,我又不是没见识过,现在怎会轻易信他?”稍一停顿,又命欧阳莫邪:“把手拿开,让我瞧瞧伤势如何?”

    欧阳莫邪紧捂伤处,流泪叹道:“血肉模糊的,只怕连肠子也流了出来,有什么好看?不瞧也罢”

    齐若男皱起眉头,正要喝斥,雨梦走近,道:“就算肠子流出,也未必便死;让我看看伤势再说”

    陈敬龙喜道:“对,对,你懂医术的,我倒忘了”一边说着,一边抓住欧阳莫邪手掌,用力扳开。

    伤处一露,齐、陈、雨三人定睛看时,不由都是一呆。

    只见其侧腹衣裳漏洞处,皮开肉绽,裂了一个花生大小的血洞;流出的鲜血,已足足浸湿了柿饼大小的一块衣裳;据流血量来估计,这血洞深度绝对抵得上一颗花生的长度,虽未当真流出肚肠,但距其肚肠,也不过一寸多的距离罢了。

    三个一呆之后,陈、雨二人相顾愕然;齐若男却是瞠目竖眉,悖然大怒。

    欧阳莫邪不敢去看自己伤处,闭着眼,哽咽问道:“还能救么?……我已有准备;雨梦,你实话实说,不用瞒我……”

    不等他说话,齐若男已再忍耐不住;双臂猛收,将他抛落在地,弯下腰去,左手揪其头发,右手连挥,“啪啪啪啪”,连扇四记耳光;犹不解恨,抬腿在他肚上猛踏一脚。

    陈、雨二人见齐若男当真动手殴夫,忙不迭的将她拉开。

    欧阳莫邪被打的如杀猪一般惨叫,急道:“做什么?做什么?嫌我死的不够快么?”怕齐若男再来踩踢,急欲起身;坐起时,无意中看见自己侧腹伤处,也不禁呆住;愣了半晌,怀疑自语道:“咦?明明痛的要死,怎会伤的这样轻?我猜伤口足有半尺来长、两三寸深……怎么没有?”惊疑不定之际,却也不禁松了口气,又叹道:“早知如此,我可也不用害怕了……刚才真真是吓死我了”

    事实上,暗系斗气虽可变形伤敌,但变形攻击距离十分有限,仅能达到一尺多远;欧阳莫邪方才靠近霍里弗曼时,并非紧紧贴上,中间还隔着尺许距离。霍里弗曼凝聚斗气伤他,不过长度刚够,勉强刺破他皮肉罢了,哪能伤的很重?欧阳莫邪懦弱胆小,又娇生惯养,没受过大伤,稍一吃痛,便禁受不住。他受伤后躺倒不起,不是伤的没能力起身,却是自己把自己吓的呆了,只当必死,万念俱灰,再不去挣扎求生。

    齐若男听欧阳莫邪叹息自语,怒气更盛,想要上前再踢他几脚。陈敬龙正拉扯阻拦,忽地全身一僵,凝神侧耳,仔细一听,惊道:“不好,城上危急”松脱齐若男,转身直奔城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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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一节、若男受辱

    三百七十一节、若男受辱

    齐、雨二人见陈敬龙惊慌奔去,忙也侧耳倾听;闻得城头砰砰蓬蓬响成一片,打斗甚急,不禁也都吃了一惊;急忙跟随陈敬龙而去。

    到了城头,定睛看时,只见五六百名暗族骑士已然登上城头,正与守城军兵交战;城垛边,数架云梯立的稳稳,仍有暗族骑士陆续攀上。

    幸好城上有陈敬龙事先安排的两千刀兵,此时奋力围堵死战,使那些暗族骑士不能迅速散开;城防缺口暂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至漫延更广;但这些刀兵本领较那些暗族骑士差的太远,打斗中,死伤极多,消减迅速,眼看已支持不了多久。

    八营副将正指挥刀兵围攻登城之敌,忽见陈敬龙上城,忙近前禀道:“将军,不好了敌军有个高手,抢上城来,我们敌他不住”一边说着,一边伸剑往城垛边指去。

    陈敬龙循他所指望去,只见一人手持无刃怪剑,立在城垛边,守护正有暗族骑士不断攀上的那几架云梯。这人满头白发披散肩后,正是身着轻便皮甲的那名金宫骑士。

    原来,先前暗族军以投石机投掷大石,城头军兵缩在板墙后躲避,防御力道已然大减,待城门攻入敌军,又有许多射手转往城**箭,以歼入城之敌,城上对外的防御之力更加削弱,暗族军便趁势加紧猛攻。

    渐渐的,城上抵不住敌军攻势,城垛边架起云梯越来越多,攀爬者接续不断,密集如蚁;城上枪兵戳刺不迭,终于有些暗族军登上城头。这时,城头所伏刀兵得了用武之地,两千人拥上,钢刀翻飞处,早把登城者一一剁翻;跟着又拥近城边,将所搭云梯顶部砍的粉碎。云梯顶部碎裂,钢勾脱离,再不能紧紧勾住城墙;城上长杆手便以杆相撑,将云梯顶开推倒。

    云梯接续倒落,梯上正在攀爬者自不免摔的头碎骨裂、屁滚尿流;这些得以搭上城头的云梯,却成了暗族军伤亡大增的祸源。片刻工夫,因云梯倒落而死伤之暗族军已然逾千,城下哀嚎成片、惨呼连天。

    这一情景,却激怒了一人,便是那身着皮甲的金宫骑士克罗斯。这克罗斯之所以不像寻常骑士一样穿戴厚重盔甲,便是因其以轻捷灵活见长,不肯让重甲束缚了行动。他见云梯陆续被掀翻,普通军兵不能登城,便亲自出马,引两千骑士加入攻城行列。

    到达城下时,他寻一未倒云梯便上,一边舞剑格挡落箭,一边奋力上跃。这位以轻捷著称的金宫骑士,向上一跃可达丈半,十丈左右的城墙,在他脚下也不过六七跃而已,眨眼便过;城上军兵连搬运木石投砸阻击的时间都没有,便给他抢上城头。

    暗族最强十二高手之一守在云梯前,寻常军兵哪还能得近前掀梯的机会?稍靠近者,便不免成为克罗斯剑下亡魂。于是,他所护云梯得以不倒,暗族骑士凭借此梯得以安稳登城。登城之军稍多,守护面积便增,受护之云梯便也更多;骑士登城速度,便也更快……

    却说陈敬龙扫视城头情形,情知再不能容敌军由城门而入,分散已方兵力;忙命八营副将:“掷下大石,堵塞城门”八营副将忙去指挥军兵,将早已备好的大石丢下城去,将城门口堵住。

    齐若男登城,那九百多江湖豪杰便也跟上,见了城上情景,不用命令,已尽去与暗族骑士搏杀起来。

    齐若男急叫:“敬龙,敌军源源而上,哪里杀得完?须推翻云梯,断敌登城之路才行咱们冲过去”说着,舞刀便要冲往云梯处。

    陈敬龙急将她扯住,转头冲城下大叫:“莫邪,你若没死,便快来帮忙”叫声未歇,欧阳莫邪已带着满脸指痕、肚上脚印,飞奔上城,应道:“没死,没死,我来了”

    陈敬龙急急命道:“冲去城边后,我引开那个金宫骑士,若男守护,莫邪断梯;雨梦登高射箭,帮助我们走”“走”字出口,往城边便行。齐若男夫妇知他无力厮杀,忙赶在他身前开路。雨梦跃到个木石堆上,居高临下,放箭射杀暗族骑士。

    城上暗族骑士已与江湖汉子混斗一处,大半正忙的紧,不得空闲去阻拦陈敬龙三人。那欧阳莫邪武技、斗气又均臻上乘,便是偶有暗族骑士阻拦,在他手底也走不过三五招去,更何况还有齐若男相助。

    夫妇二人当先冲突,保护陈敬龙而进,不一刻,已杀透骑士人群,冲近城边。

    克罗斯见他三人到来,知是要毁云梯,急忙迎上;怪剑起处,剑头颤动不定,向齐若男颈间刺去。

    齐若男急挥细刀格挡;克罗斯不等刀剑相交,脚步已向左移,怪剑斜转下刺,往欧阳莫邪侧肋插去。欧阳莫邪侧身闪避,软剑平出,去削他手腕;克罗斯冷笑一声,怪剑电伸电缩,剑尖在软剑剑脊上轻轻一按,借这一按之力,双足微蹬,猛地跃起丈许,凌空轻轻巧巧翻个筋头,从齐若男夫妇头顶翻过,头下脚上之时,出剑向位于齐若男夫妇身后的陈敬龙头顶刺去。

    陈敬龙急侧身举矛,向上戳去;欧阳莫邪反应较快,知这强敌斜落,着地时应在陈敬龙身后,便忙转身跃至陈敬龙身边,凝神以待,只等敌人下落,尚未着地、无从借力之时,便要趁虚而攻。

    不料,那克罗斯筋斗翻了一半,居然不再往前;见陈敬龙蛇矛戳上,急转剑在蛇矛刃上一击,借这一击之力,猛收腹曲腿,竟又按原路翻回,落于先前所立之处;挺剑往欧阳莫邪后腰刺去。

    陈敬龙体虚无力,蛇矛被击,立时把持不住,脱手掉落;被矛杆传来力道冲击,接连退出两步,险些摔倒。

    欧阳莫邪本已转身,欲趁敌半落之机而攻之,未曾想敌人竟又翻了回去,挺剑往自己后腰刺来;这一着属实出乎意料,匆忙间,想要回身格挡已然不及;只得向前猛蹿,避此一剑。

    陈敬龙、欧阳莫邪刚被逼离稍远,齐若男细刀疾舞,一式“狮子摇头”,刀头由下斜上,斩向克罗斯侧肋;克罗斯上身后仰,如从腰间忽然折断一般,脊背竟直贴上自己双腿,立将这一刀闪过。

    那“狮子摇头”本是两刀,一去一回;第一刀撩空,齐若男收臂垂肩,正要翻刀回斩;却见克罗斯并不直身,霍地手臂弯转处,怪剑竟从胯下而出,直奔自己小腹刺来。

    克罗斯这一剑,是借后仰之力而发,当真快如闪电;齐若男家传招式以威猛著称,迅速却非所长;哪能快得过这克罗斯?

    齐若男眼见怪剑刺来,眨眼间离自己小腹已不足尺,不禁骇然失色;顾不得将下半招使完,急侧身翻倒,以避敌剑。那怪剑在她侧倒之际,贴其腰边刺过,将她腰上衣裳撕去一片,可谓险极。

    这时欧阳莫邪已匆忙转身跃回,软剑疾出,刺向克罗斯大腿;克罗斯猛直起身,大喝一声,怪剑直落,抽向软剑。怪剑上,所笼黑雾厚有尺许,整把剑看起来如一支巨粗黑棒一般,直砸而下;与软剑一碰,欧阳莫邪抵不得其巨大力道,手臂剧震,身形一歪,向旁趔趄跨出一步方才站稳。

    克罗斯震开莫邪,手臂微抖,剑上黑雾立消;随即手腕疾转,以剑身抽向齐若男臀部。齐若男侧倒之后,正在爬起,尚未站直,哪能抵挡得了?“啪”一声轻响,臀上已吃了一记;幸好那怪剑无刃,不能切割,克罗斯这一抽又纯属调戏,未用大力,齐若男虽然吃痛,却不曾受伤。

    这一番打斗,说来话来,其实众人行动快极,前后不过常人呼吸两次的工夫。直到欧阳莫邪被震开,稍远处木石堆上的雨梦才得出机会放箭射敌;可惜箭来稍晚,已免不得齐若男受辱。

    羽箭到时,克罗斯收剑疾退一步闪过;看也不看雨梦一眼,定定望着齐若男,吃吃笑道:“结实的很,果然结实的很;我最喜欢嘿嘿,小娘子,打打杀杀没什么趣味,不如随我回营,咱们换个方式较量较量,如何?”

    他抽了齐若男臀部一剑,随即称赞“结实的很”,其调戏之意,确然无疑;而其所指“换个方式较量”,其想法之龌龊不问可知;如此污辱,岂是刚烈如火的齐若男所能忍下?

    齐若男瞠目狂叫,如若疯癫,舞刀便要冲上。陈敬龙急扳她肩头阻止,欧阳莫邪亦转身扑回,搂抱其腰,拖她退后。齐若男嘶声恨叫:“放开我,让我去,我与他同归于尽放开我,放开我……我与他同归于尽……”

    陈敬龙沉声劝道:“凭他本领,能给你同归于尽的机会么?不要去白白送死”欧阳莫邪亦劝道:“别急;这人杀是一定要杀的,但需得小心应付,可不能莽撞”

    齐若男挣不开二人纠缠,只得强抑愤怒,不再挣扎;眼中涌上屈辱泪水,急抬袖狠狠擦去;定定望着克罗斯,呼呼急喘,娇躯轻颤,张臂躬背,如怒极雌狮一般,随时准备冲上前拼死一搏。

    陈敬龙与欧阳莫邪见她不去硬碰,才稍松口气;一齐转头望了克罗斯一眼,又一齐转头对视,却从对方眼中看出惊骇担忧之色。

    陈敬龙低声叹道:“他本领可与我轩辕族绝顶六大高手比肩”欧阳莫邪沮丧叹道:“打不过……不是我懦弱惧战,属实……属实是打不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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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二节、贼喊捉贼

    三百七十二节、贼喊捉贼

    方才瞬息之间,克罗斯对陈敬龙三人都出过手,且招招占尽上风,最后抽击齐若男的一剑,若非只为调戏,不运大力,则齐若男不死也必重伤;而陈敬龙一方三人,竟始终连使出完整一招的机会都没有;双方实力之差距,当真大到令人咋舌。

    这克罗斯轻捷矫健,行动如风,武技超绝,招式诡异刁钻,让人无从预料、防不胜防;且其斗气亦雄浑异常,并非不能硬打硬拼;实力之强,远非同为金宫骑士的霍里弗曼可比。陈敬龙认为他能与“轩辕族绝世六大高手比肩”,这评价其实毫不过分。

    陈敬龙等人当然不知,暗族的十二金宫骑士是有名次之分的,并非如轩辕江湖绝顶六大高手一样,相互未曾真正较量过,不知谁更厉害。霍里弗曼,于金宫骑士中排名第十二,既十二金宫骑士里本领最弱的一个;而克罗斯,排名第三,既偌大暗族所有成名的骑士中,仅有两人能胜他而已。他与霍里弗曼虽都是金宫骑士,但本领差距可着实巨大;只怕三个霍里弗曼,也未必稳能打得赢这一个克罗斯呢。

    陈敬龙与欧阳莫邪被克罗斯接连几剑杀的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尝到了对手厉害,不敢再轻举妄动;都紧紧盯着克罗斯,脑中飞转,寻思克敌之策。

    克罗斯只在云梯前守护,不肯远离,见陈敬龙三人稍退后些,也不追击;自顾负手而立,目光在陈敬龙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倒是停留在齐若男身上的时候最久。

    这克罗斯虽然瘦小,但身材匀称,五官清秀,算是个缩水型美男子;此时迎风站立,雪白长发在脑后飞舞飘扬,更增添几分神秘超然的味道,外观不但不算丑陋,简直可算是极佳;但他望向齐若男时眼神里那份赤luo**、嘴角边那丝龌龊笑意,却让人感觉眼前所见者非人,而是一头急等**的种猪,恶心厌恶感立生。

    欧阳莫邪眼望克罗斯,低声说道:“敬龙,这家伙让我想起个人;他虽长的比那人好看些,但无耻神态却与那人全无二样……”陈敬龙低声应道:“我知道,你说的是高天彪高天彪也曾用这种眼神看过若男的,只不过当时我不知若男是女人,实不能理解高天彪眼神……”

    话刚说到这里,猛然心中一动,沉吟道:“高天彪……高天彪……”忽地精神大振,轻声笑道:“他本领虽高,今天却也非败不可;咱们一会儿便取他性命……”欧阳莫邪喜道:“你有胜他之法了?”陈敬龙将声音压的极低,应道:“不错但咱们眼下先以斩断云梯为重;待绝了敌军登城之路,再收拾他不迟你们莫要上前,且让我去挣出断梯机会”言罢,横臂将齐若男、欧阳莫邪约退几步,低头略一扫视,拾起把战死军士所丢钢刀,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克罗斯见他孤身上前,颇觉诧异,皱眉问道:“你活的不耐烦,想要寻死么?”陈敬龙不应,淡淡说道:“你武技还算说的过去单以武技而论,你在暗族应该算得上中等水准吧?”

    克罗斯向以武技高明而自负,哪当得起“中等”二字的评价?况且这评价之前,尚有“应该算得上”五字,颇显勉强?闻言大是不忿,急道:“单以武技而论,我堪称暗族第一,怎么叫‘中等水准’?你见过比我武技更高明的人么?”

    陈敬龙满脸的不屑,缓缓摇头,啧啧叹道:“凭你这粗浅武技,便可称暗族第一?我可真没想到,原来暗族武技竟拙劣到如此地步嘿,真是可怜,可悲,可笑,又可叹”

    克罗斯大怒,森冷问道:“你敢小看我暗族武技?”说着,背负在身后的右臂转向身前,慢慢抬起,无刃怪剑指向陈敬龙,显然随时可能出手攻击。

    陈敬龙对他举动视若不见,转身向旁边缓缓踱出两步,抬头望天,皱眉思索;想了想,摇摇头,叹道:“你的武技,确实不怎么样;我实话实说,你不用生气”说着,又踱出两步,忽地左臂急抬,钢刀猛出,左右翻飞,斩向旁边一名正与江湖汉子打斗的暗族骑士。

    那暗族骑士打斗正紧,虽见旁边有人攻来,却哪缓得出手去招架?立时中招;侧额、肩后、肋前、后腰、大腿、小腿,连中六刀。陈敬龙无力,这六刀砍的并不重,连对方盔甲也斩不破,但那暗族骑士猛然中招,不免惊慌;手上招架稍一散乱,被正在相斗的江湖汉子趁虚一剑,直贯咽喉,立时毙命。

    那江湖汉子得陈敬龙之助击杀敌手,不由欣喜,笑赞道:“陈少侠,好刀法”赞毕又去寻别的暗族骑士打斗起来。

    陈敬龙以刀尖虚点那暗族骑士尸体上的六处刀痕,笑问克罗斯:“我这武技,可比你高明许多吧?我瞧不起你暗族武技,你又有何不服?”稍一停顿,又板着面孔,一本正经教训道:“实不相瞒,凭你武技,在我轩辕族中勉强只能算是三流水准,便是与我徒弟相比,只怕还有些比不过;你居然还自以为不错,真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你们暗族人妄自尊大的性情,在你身上当真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所出这六刀,乃是玄武洪家妙招之一,名为“落瀑千叠”,刀势往复斜斩,渐落向下,正常应是凭着洪家水系斗气可连出大力的特性,使对手运力抵挡不迭,得以克敌制胜;陈敬龙此时体虚力弱,又不敢乱运内力,当然发挥不出这招势的真正威力,但全力求快,六刀接连紧密,落刀角度刁钻,确也显示出了招式的精妙。

    克罗斯听他不住贬斥暗族武技,已是气满胸间,又见他出手偷袭己方骑士,以显武技,更是怒发如狂——况且见他招式精妙,确也生出几分较量之心——再听他喋喋不休,教训自己,着实忍无可忍;愤然大叫:“你既瞧不起我暗族武技,便接我几招试试”言未毕,已猛向前蹿,怪剑横划,攻向陈敬龙颈间。

    陈敬龙慌忙向后退跃,怒道:“你怎么说打便打,连准备时间也不给我?如此作为,分明是下三滥手段,岂不有失高手身份?”

    他自己方才出手偷袭,以至一名暗族骑士被杀,如今却反来斥责已经出声邀战的克罗斯,嫌他“有失高手身份”;如此无赖嘴脸,岂不惹人恨的牙痒痒?这一贼喊捉贼的下流伎俩,却是他当初受张肖所激,以至泄漏与纣老怪的关系、险些命丧青龙城南小客栈中,以鲜血为代价而学来的。

    克罗斯听他这斥责,直气的七窍生烟,恨不能一剑将他刺个通透;顾不得与他做口舌之争,一剑划空,脚步再向前跃,怪剑斜落,奔他上腹刺去。陈敬龙腿脚不便,已再纵跃闪避不及,只得向后仰倒,躲这一剑,口中大叫:“雨梦”

    叫声出口,雨梦羽箭立至,射往克罗斯侧额;克罗斯只的回剑格挡,对陈敬龙的步步紧逼稍得一缓。

    陈敬龙一番做作,无非是为激起克罗斯怒气;而贬斥暗族武技,正触中了自负武技高明的克罗斯的逆鳞,由不得他不怒;陈敬龙计策实施成功。

    克罗斯盛怒之下,愤然出手,却没留意,陈敬龙先前说话时,故做深沉思索,曾向旁边接连踱出数步;他跃身攻向陈敬龙,便也离了先前所立之处,让出了身后所要守护的云梯;等陈敬龙向后退避,他再前纵追击,便离原来位置更远,离云梯更远。

    欧阳莫邪听陈敬龙嘱咐,早就蓄势待发,只等机会;猛见克罗斯让开,机会到来,哪还有丝毫迟疑?轻扯齐若男,软剑急舞,直往城边撞去。齐若男虽一心要杀克罗斯,但被莫邪一扯,反应过来,只得先放下私人仇恨,以大局为重,去帮他对付那几架云梯。

    他二人都知克罗斯随时可回,机会稍纵即逝,哪敢不出全力?竭力运出斗气,狂舞兵刃,将所学过的最厉害的招数接连施出;一团白芒、一团黄雾,直往城边撞去,迅猛无俦。途中三名暗族骑士跃近拦阻,两个被白芒刮到,眨眼间连人带剑化为碎块;一个被黄雾撞中,自己刺出的阔剑被撞回砍中自己,脑袋分成两半,尸体又被一脚踢飞,跌落城下。

    须臾间,二人冲至城边一架云梯前,齐若男奋力一刀,当头直剁,将一个探出上半身、正要登城的暗族骑士劈死;欧阳莫邪软剑划动,早将那云梯铁勾切断,左手按住梯顶,竭力向外一推;那云梯向外猛倾,带着梯上正在攀爬的**个人,倒落城下。

    齐若男夫妇推翻一梯,忙又跃往旁边另一架云梯……

    且说克罗斯,挡开雨梦一箭,又挺剑去刺陈敬龙;陈敬龙倒地未起,无力闪避,不得已,抬手将钢刀往克罗斯脸上掷去,以求能将对手稍阻一阻。克罗斯略一歪头,已将钢刀闪过,剑势稍顿又落。便趁他这稍顿的工夫,陈敬龙左脚奋力蹬地,身体贴地上移两尺;克罗斯本要刺他小腹的怪剑落空,刺中他胯下地面。

    陈敬龙躲过一击,微松口气,左手乱摸,摸到个尸体头顶,顺手扯下头盔,又往克罗斯脸上丢去,跟着用力坐起,想站起身来。克罗斯左掌轻摆,将那飞来头盔打落,右脚疾伸,“砰”一声又将刚坐起身的陈敬龙踢翻;右手提剑,便要刺去。不料陈敬龙借他这一踢之力,倒地时连滚两滚,离他又远一些,并于翻滚之际,摸起把战死暗族骑士的阔剑拿在手里。

    克罗斯赶上一步,挺剑再刺,陈敬龙急挥剑格挡。克罗斯怒哼一声,怪剑上笼起厚重斗气,力道加重,明欺陈敬龙无力挡开;不料陈敬龙本也不求将他怪剑击偏,只借这两剑相交的撞击力道,又再翻滚一下,躲过怪剑刺击,并于翻滚中反手一剑,削向克罗斯小腿。

    他残手残脚,又虚弱无力,面对克罗斯这样的顶尖高手,实已没有相抗之能,什么武技招式、打斗章法,根本都用不上;眼下所能做的,只是充分利用本能反应,挣扎保命而已。

    然而,他自幼常与野兽搏斗,本能反应多得锻炼,着实灵敏无比;于此危境,什么掷物阻敌、借力翻滚等手段信手拈来,娴熟无比,自然而发,全不用思索反应,动作连贯而毫无停顿;竟让克罗斯这金宫骑士中的第三高手屡屡失手,连出数剑却仍然奈何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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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三节、以四敌一

    三百七十三节、以四敌一

    克罗斯又一剑刺空,见陈敬龙于翻滚逃命之紧迫时刻还不忘反手出剑,攻击自己,不禁气的发笑;随意一脚,踢中陈敬龙手腕,将他阔剑踢的脱手;怒笑道:“好个奸滑小贼,果然滑的像泥鳅一样难怪你狗屁本事没有,鲍兹却杀不了你像你这样滑不留手的家伙,确实不怎么好对付,倒也不能怪鲍兹无能”口中说话,手上却丝毫不松,又一挥剑,横扫向陈敬龙腰间。

    出剑直刺,攻击面积只是一点,容易躲避;这挥剑横扫,攻击范围却大大增加,哪是翻滚便能避过的?陈敬龙见他变了打法,大惊失色;百忙中探手扯住头边一具暗族骑士尸体,奋力一拖,将其挡在自己身前;口中大叫:“雨梦,别停手啊”

    “喀”一声大响,无刃怪剑扫中那尸体背部,打得板甲粉碎、脊骨断折。尸体受这一击,横移数尺;陈将龙被尸体撞的连滚数滚,险些闭过气去,但好歹躲过了克罗斯怪剑的一扫,未曾受伤。他翻滚未停,便已听见雨梦在不远处大叫:“我看不见你,看不见对手你在哪里?对手……对手在哪里?”叫声惶急,已带哭腔。

    原来雨梦停射,不是她有什么意外,却是陈敬龙躺倒在地,克罗斯俯身追击,二人被周围打斗之人遮掩,雨梦再瞧不见,没了射击、救助的目标。

    克罗斯听陈、雨二人呼喊,怒笑道:“哈,现在没人能帮得了你;你认命吧”说着,跃到陈敬龙身边,高举怪剑,便要抽落。陈敬龙急叫:“且慢”克罗斯微愣,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讲么?”陈敬龙仰躺在地,满脸怒容,斥道:“你步步紧逼,连我捡拾兵刃的机会都不给,这算什么?我手无寸铁,本领施展不出,被你杀了也不丢脸;你用此龌龊手段杀我,却没什么威风可言,传出去定要惹人耻笑你是金宫骑士,不是流氓无赖,做事可不能不顾身份,总得要三思才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克罗斯稍一寻思,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小贼,全没本事,只会胡搅蛮缠、拖延时间,却有何用?终究免不得一死”斥毕,手臂运力,便要挥剑击下。

    陈敬龙毫无惧色,定定望着他,微笑说道:“你能看出我是在拖延时间,总还不算笨到了家嘿,我不求免死,只求让你也不得退路,非死在这城头不可哈哈——”说到最后,着实得意,忍不住放声大笑。

    克罗斯闻言一愣,猛地反应过来,急转头看时,却见城边墙垛上,再没有半架云梯的踪影;欧阳莫邪、齐若男夫妇正招呼指挥,命一些江湖汉子往城边集结守护,以防敌军再抬头梯搭上城头。

    此时已然登城的暗族骑士,约有千人;实力与江湖汉子相差仿佛,但江湖汉子有普通军兵相助,打斗下去,胜负自不须问。而云梯一失,登上城头的暗族骑士不但没了后续援兵,更连退路也再没有,实已处于绝境,最终除了战死或投降,再不可能有第三种结果。

    这一看之下,克罗斯当真是气炸心肺、惊悔交集;嘶声大叫:“陈敬龙,你这奸贼我……我上了你的恶当了”怒极之下,怪剑猛落,抽向陈敬龙头颅。

    陈敬龙急忙侧身曲背,用力垂头,以避此击;便在此时,一道白影猛蹿过来,手挥铁弓,击向克罗斯面孔;同时脚尖在陈敬龙臀上用力一蹬,让他滚开一些,避开克罗斯的一击。

    这人正是雨梦。她在木石堆上找不见陈敬龙,无法射箭相帮,又听陈敬龙叫的惶急,显然处境极危;着实担心不过,只好奔下木石堆,循先前叫声方向找来;到近处时,眼见陈敬龙全无反抗之力,只能狼狈避敌攻击,便忙出手阻敌相救。

    克罗斯见有人攻来,不知其本领如何,不敢大意;急收剑退步,先求看清对手模样。雨梦只以陈敬龙为重,见敌人稍退,便也不去追击;急忙跃至陈敬龙身边,凝神守护,以防有人伤他。

    陈敬龙终于得机会爬起身来,顺手拾了把钢刀拄着,挺直腰杆,冲克罗斯冷笑道:“讲老实话,你本领当真不坏,便是我最佳状态时,在你手底也走不过二十招;只可惜……嘿,你只是个单纯武夫罢了,头脑心机连我都比不过,却如何能做将军?如何能带兵打仗?”

    克罗斯见雨梦年纪轻轻,估计斗气修为不会极高,且手里拿的是铁弓,显然不擅近战,登时放心不少;定定神,听陈敬龙嘲讽,便怒笑应道:“结果怎样,现在还难说的很凭我本领,你们谁能阻我?我要杀往别处城下,打开城门,也未必全无可能……”

    话尚未完,却听一个铿锵女声叫道:“全无可能放着我慕容未死,岂能容你在这城中横行无忌?”

    闻听此言,克罗斯一惊,陈、雨二人却是一喜;三人一齐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七八步外,一名红盔红甲的俏丽女将,左臂以布带吊于颈上,右手舞剑,正与一名暗族骑士相斗。她剑上赤芒流转,用的是火系斗气,且修为不低;剑招大开大阖,攻势凌厉。那暗族骑士敌她不过,已被杀的手忙脚乱。

    这红甲女将自是慕容滨滨无疑。

    陈敬龙大喜叫道:“滨滨,你来了你什么时候醒转的?”话问出口,复又担忧,忙又问道:“你伤的如何?能打架么?”

    他问话刚刚出口,慕容滨滨已抓个破绽,一剑将那暗族骑士刺翻;口中应道:“我刚刚醒转,听见喊杀声,便赶来了我伤在左臂、左肋,动手时多加些小心,只要不牵扯到伤处,便不妨事”说着,走到陈敬龙身边站定,凝目打量克罗斯,低声问道:“这对手气度沉稳、眼神凌厉如电,似非寻常之辈;他很厉害么?”

    陈敬龙低声应道:“不是很厉害,是非常厉害一会儿打起来,千万要小心”慕容滨滨微一点头,再不多说;平端长剑,紧盯克罗斯,做好出手准备。

    克罗斯见有两女守护,再没有迅速击杀陈敬龙的可能;稍一寻思,翻身便走,奔往城墙边。

    陈敬龙见他不攻反退,知他想去杀散江湖汉子,据守城垛,再为城下暗族军争取云梯搭城的机会;忙扬声叫道:“若男、莫邪,快拦住他”

    齐若男夫妇听得呼声,急迎向克罗斯。

    双方迎面相逢,齐若男大喝一声,细刀高举,当头直劈。克罗斯并未将她放在眼里,随手挥剑,拨开她细刀,转剑往她胸膛刺去,逼她闪避让路。不料齐若男竟不闪躲,对刺来之剑视若不见,细刀横转,又往克罗斯颈间斩去;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克罗斯见她打定同归于尽的主意,吃了一惊,不敢再存轻视之心;忙收剑斜跃,闪过细刀,怪剑再出时,颤动不止,幻出三个剑尖,分攻齐若男胸、肋、侧腹;已是用上了极精妙的招式。

    齐若男速度跟不上他,眼看已躲不过这虚实难定的一剑;欧阳莫邪软剑已出,竭力舞动,织成一片剑网,护住齐若男半边身体。

    “叮叮”连响,怪剑与软剑接连交撞;欧阳莫邪被克罗斯雄浑斗气震的浑身颤抖、脸色惨白,但终是将对方这极厉害的一招挡开。

    克罗斯出妙招而未能得手,又急又怒;怪叫一声,脚步横移间,怪剑连点,如闪电般连出四剑,分刺若男、莫邪两肋。他这一招跨度极大,攻势又快,着实难以应付。齐若男夫妇都吃了一惊,手忙脚乱要去招架。

    克罗斯怪剑尚不曾与二人兵刃想交,却听身后一声清叱,随即一股热风直扑后脑;知是那红甲女将出剑攻来,无奈之下,只得收剑放弃攻击,矮身斜跃,退向侧后方;双足刚刚落地,却听又一声清叱,一道白影挥铁弓砸来;正是雨梦也加入战团。

    克罗斯匆忙扬剑,挡开铁弓,震的雨梦连退两步。齐若男、欧阳莫邪、慕容滨滨三人又围上出招攻击……

    五人斗做一团;克罗斯以一敌四,犹占上风;但此时慕容滨滨这个一流高手,加上雨梦这个近战二流低手,代替了陈敬龙这个几没有战力、眼下不入流的废材,齐若男一方实力已远非先前可比;克罗斯优势并不很大,再想如先前一般迅速取胜,已不可能。

    陈敬龙在旁稍一观望,虽见己方处于劣势,却不以为忧;笑吟吟叫道:“你们四个卖卖力气,好好揍他一顿;我帮不上忙,不打扰了我先去瞧瞧城边防守情形如何”言罢,不再理会打斗众人,自顾一瘸一拐,走去城边。

    先前城墙边被克罗斯撕开的防守缺口,此时已被二三十名江湖汉子补上,但有云梯靠来,便被这些江湖汉子击开,再搭不到城上。一些寻常军士亦结成小队,冲突行来,帮助防守。这漏洞处渐被补实,再不需担忧。

    城上江湖汉子得普通军士相助,实力远胜于暗族骑士;奋力围杀之下,暗族骑士伤亡迅速,消减极快;眼看用不多久,便会死伤殆尽。

    克罗斯耳听周围暗族骑士惨呼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不禁又惊又怒,又忧又惧;怪剑展开,妙招连出,尽力施展;指望尽快击败对手,抢出些时间,好再去城边,占据墙垛。

    齐若男等四人斗气胜不过他、招式胜不过他,行动速度更胜不过他;在他奋力狠斗之下,渐渐已有些支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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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四节、无赖打法

    三百七十四节、无赖打法

    克罗斯全力施展,纵跃如风,怪招叠出,击刺如电;齐若男等人被他打的手忙脚乱,渐渐支持不住。

    斗了一会儿,克罗斯忽地奋力横扫一剑,逼退若男、欧阳、慕容三人,跟着手腕翻转,怪剑挑往雨梦肩头。他这一挑,是手臂猛挥之后,只凭手腕动作变招,灵动有余,但借不到手臂伸缩之势,力道并不很猛。

    雨梦见这一剑来的软弱,也不很放在心上,随手挥弓,以弓脊扫向怪剑,欲将其格开。不料,就要弓剑相交的一瞬,怪剑上所笼黑雾忽地凝聚变形,结成尺余长、拇指粗细的一根尖刺,如剑身上斜斜长出一柄短剑,刺向雨梦持弓之手。

    铁弓本不是近战武器,没有手柄可握,更没有挡铒护手;雨梦手持弓脊一端,以弓脊中部去格挡敌剑,手与格挡之处,相距也不过一尺多远罢了;怪剑上凝聚变形的斗气,长短足够伤她。

    这瞬息之际、方寸之间的变化,雨梦哪来得及有所反应?尚未觉察有异,右手已猛然剧痛,铁弓脱手掉落;惊呼一声,定睛看时,却见手掌多了个拇指粗细的血洞,手心手背一齐喷血,竟已被刺个对穿。

    克罗斯利用斗气特性,伤了雨梦,但未能运上力道的一剑终是被铁弓击的稍偏,从雨梦肩旁刺过,没能重创于她。克罗斯也不收剑,身随剑走,猛地斜蹿转身,已到雨梦侧后方,怪剑微起再落,刺向她后颈。

    雨梦促然受伤,失惊之下,稍一分神,已躲不开克罗斯再次攻击;便在此时,齐若男从旁奋力扑上,将雨梦一撞,二人一齐跌倒;虽然狼狈,但好歹躲过了克罗斯这一剑,雨梦免遭穿颈之厄。

    慕容、欧阳二人眼见齐、雨二人倒地,生恐克罗斯趁势追击,急忙纵跃出剑,同时向克罗斯攻去。

    克罗斯并不格挡,猛然跃起丈许,已将两剑闪过;身在半空时,怪剑竖在身前,左手食指扣住剑尖向后一扳,又再松开;那怪剑弯成弓形,又再弹起,向外猛荡,速度快极。

    慕容、欧阳二人尚未明白他这举动是何意思,却见他剑尖外弹指向齐若男时,猛然射出一道半尺多长、手指粗细的黑芒,去势如电、一闪即过。

    欧阳莫邪见此惊景,不禁骇然失色;顾不得多想,急向侧后方退跃,把正要站起的齐若男又再撞翻。便在他撞开齐若男的一刹那,黑芒已至,正中其胸;欧阳莫邪大叫一声,仰天便倒,胸前一道血箭疾射而出,喷起数尺,散为血雨,又再洒下。

    克罗斯与齐若男之间相距,足有两丈多远;他所发这一道黑芒,不是斗气变形,而是斗气脱离了兵刃,如暗器一般飞射远攻。

    这一招斗气外放,须魔力修为达到极高境界,能控制自如,将凝聚于兵刃的斗气强行切割分离,发射出去;实非寻常武者所能做到。

    当今世上,能达到这一境界的武者,寥寥无几;而斗气外放消耗魔力极多,便是具有此能的武者高手,不到当真紧急关头,也绝不会轻易使用这一招。如慕容滨滨、齐若男之辈,都只听说过极厉害的武者可以将斗气外放,却从未曾亲眼见过;至于山中长大,孤陋寡闻,又不修习斗气的伪武者陈敬龙,更是听都不曾听说过。

    而欧阳莫邪与别人不同,他父亲欧阳啸名列轩辕族绝顶六大高手,恰便是当世为数不多的能将斗气外放的绝强武者之一;欧阳莫邪曾见父亲施展过这一武者最高技能,知其厉害,所以一见克罗斯斗气外放,能迅速反应,赶去救护齐若男。

    且说欧阳莫邪撞开齐若男,自己却再躲不开,中招倒地。慕容滨滨见克罗斯所放黑芒竟如此厉害,不禁大吃一惊;恐克罗斯再放这厉害招数,攻击欧阳等人,急运足斗气,扬剑上迎,刺向空中的克罗斯。

    克罗斯身在半空,正在下落;见慕容攻来,不慌不忙,怪剑向下猛挥,在慕容长剑上一撞,借这一撞之力,身形略向前移;凌空迈出一步,脚尖已踏上慕容滨滨肩膀。

    慕容滨滨受他这一踏,上身一歪,险些摔倒;克罗斯却借这一踏之力,向前疾跃,凌空出剑,刺向刚站起身的雨梦。

    雨梦铁弓掉落,未及拾起,此时赤手空拳,无可抵挡;眼见克罗斯攻来,无可奈何,只得横跃闪开。

    克罗斯双足刚刚落地,齐若男已跃起身,厉声狂叫,挥刀迎面劈来;同时慕容滨滨亦已转身出剑,刺向他后心。

    克罗斯哈哈大笑,又再跃起,一个筋斗从齐若男头上翻过,身在半空、头下脚上时,猛挥剑抽向齐若男脊背。

    便在此时,还不等齐若男反应闪避,却见旁边一道人影疾蹿过来,轻喝声中,探手抓向克罗斯随风飘舞的长发。

    这跃来之人,正是陈敬龙。

    他先前提起高天彪时,不自觉想起打败高天彪的经过,就此灵机一动,想出击败克罗斯之法。

    当初高天彪之所以落败受伤,是因为齐若男忽然抱住他一条胳膊,把武者攻守有据的打斗变成了无赖打架一般的死缠烂打;高天彪被牵扯的行动不灵,这才被欧阳莫邪趁机刺伤。

    陈敬龙由此想出的击败克罗斯之法,直白来讲,不过四个字,仍旧是“死缠烂打”罢了。

    但这克罗斯的本领,比起高天彪又不知厉害了多少;且其身手敏捷、行动如风,进退趋避,变幻难测,与高天彪沉稳刚猛的打法大不相同;陈敬龙一方之人,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连他皮甲也摸不着一下,却哪有机会去抱他胳膊、绊他腿脚,纠缠阻碍他的行动?

    克罗斯手臂腰身,皆可灵活而动,随时任意变幻方向,让人攻击不中、抓摸不着,但陈敬龙却发现了他身上有一部分行动时有迹可循,或能供人下手;这弱点处,便是克罗斯满头雪白的长发。

    克罗斯相貌清秀,再配上长发如雪,更增超然飘逸;或许他也正是因这长发可添外貌光彩,所以故意不去剪短或捆扎约束,只任其自然披散;然而,他或能控制身上任何关节部位灵敏活动,却着实无法完全控制这满头长发。

    寒冬之季,北风刮个不停,城头高处更是风硬的紧;此时此地,克罗斯无论动静如何,长发都是飘荡于头颅之南,随风散漫飞舞。

    方才齐若男等人合力对抗克罗斯而犹落下风时,陈敬龙貌似无忧,并不插手相助,却言明要去看城边防守情形,自顾行去;实则不过为了找个借口,合理向南而行,去往下风头,免引克罗斯留意警惕。他向南略行便回,蹲身于战圈外几具尸体之间,凝神注视克罗斯,等待出手时机。而克罗斯心神本乱,又正忙于打斗,并不曾留意于他。

    直到克罗斯占尽上风,伤了欧阳莫邪、逼开雨梦、将慕容滨滨落在身后,再翻筋斗避过齐若男正面攻击、挥剑攻其背部的这一刻,陈敬龙苦苦等待的时机终于成熟,于是疾蹿而起,扑上前来。

    克罗斯身在半空,头下脚上,满头长发被风吹的横飘向南、飞扬舞动;陈敬龙虽然虚弱,但蓄力而出,速度自然不算很慢,况且他正是由南向北、迎着长发飘势扑来;两相迎凑,接近速度自然快极。克罗斯本领虽高,但只留神于防护身体,哪曾留意过防护头发?虽听有声音接近,但离已身有些距离,并非攻向己身,瞬息间尚切未必能明白其来意为何(他面向齐若男之背,后脑冲着陈敬龙,自然更看不见其伸手探抓的动作),自更别提做出什么反应举措

    陈敬龙猛然扑至,左臂疾探处,一抓得手,立将克罗斯随风飘舞的一大把头发扯住;随即手臂急垂,直按向下,狂笑道:“哈哈,你不是喜欢蹦来跳去,让人攻击不着么?我看你这回还怎么跳哈哈哈哈——”

    克罗斯被他一扯,头皮剧痛,身形急堕;大惊之际,再顾不得去攻齐若男,怪剑急挑,向陈敬龙当胸刺去。

    陈敬龙早有算计,见他攻来,毫不迟疑,直接侧身躺倒,躲避攻击,同时犹不忘将所扯长发在右腕上绕一圈,以求牢固,免被挣脱。

    陈敬龙这一躺,克罗斯被扯的头颅急下,去势之快,便凭他这金宫骑士第三高手的本领也应付不迭——虽竭力收腹垂腿,欲求脚先落地,但实在赶不及;额头先重重撞上地面,撞的头昏眼花,接着是本能收护,欲要撑地的两手按在地上,然后才是猛收之腿落下,双膝重重磕上地面,险些将膝骨撞碎。

    他这落地的一瞬间,头、双手、双膝,五点着地,屁股撅起,倒像是在给陈敬龙叩头一般;只可惜,陈敬龙也是躺倒在地的,颇显狼狈,属实没有半分威武模样,不然,这一瞬间情景必将被周围目睹者传扬开去,成为暗族金宫骑士永远洗刷不去之奇耻大辱。

    陈敬龙趁他额头撞地,稍一昏沉的工夫,左脚急探,又在他太阳穴上重重一踢;随即大叫:“快来下手啊,砍了这王八蛋”

    叫声未歇,齐若男已转过身来,见了眼前情景,颇觉错愕;匆忙间不及多想,随手便是一刀剁去,却正剁在克罗斯撅起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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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五节、一场烂架

    三百七十五节、一场烂架

    克罗斯屁股中刀,被剁出一道半尺多长、一寸来深的伤口;剧痛之下,本能的翻身躺倒,挥剑乱扫,守护自身。

    齐若男收刀再剁,细刀却正被他怪剑扫中,被击的向外猛荡,险些脱手。便在此时,慕容滨滨已跃上前来,长剑斜落,将克罗斯左小腿洞穿。

    克罗斯再吃剧痛,长声惨叫,头脑彻底清醒过来;右脚急起,踢向慕容滨滨手腕;慕容滨滨忙收臂闪过。与此同时,克罗斯左手乱摸,已抓起一把别人丢落的钢刀,举臂往头顶横斩下去,欲割断长发,脱离纠缠。

    陈敬龙双臂狠收,拉紧他长发,左腿疾伸,竭力在他左上臂一蹬;口中急叫:“下手快些,绝不能让他起身”

    克罗斯手臂被蹬的一沉,钢刀斜落头侧,未能斩中长发;情急之下,右手上挥,欲以怪剑抽击陈敬龙。

    齐若男、慕容滨滨二人大骇,同时蹿上一步,齐若男挥刀格向怪剑,慕容滨滨出剑削向克罗斯手腕。

    克罗斯手腕猛转,怪剑在齐若男刀上一磕,随即弹回,挡住慕容滨滨长剑。齐若男敌不过他斗气雄浑,细刀被怪剑一撞,立时荡开,带得上身一歪,不等稳定身形,大腿已被克罗斯起脚踢中;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慕容滨滨长剑与怪剑相交,被暗系斗气滑动牵扯,剑锋偏移斜转;与此同时,克罗斯左手挥刀斜刺,攻向慕容滨滨肋下。慕容滨滨顾不得加重剑上力道,忙后跃闪避。就在两剑刚分之时,一道白影猛跃上前,抬足往克罗斯右腕踢去;正是雨梦加入围殴。

    克罗斯刚凝力挡开慕容滨滨长剑,手臂微滞,无法迅速移动,再躲不开雨梦这一脚;右腕立中,腕骨剧痛下,怪剑脱手,甩飞数丈之外。与此同时,他左臂急收,刀柄撞中雨梦足背。雨梦失声痛叫,向后退跃,落地时受伤之足不敢吃力,险些摔倒。

    陈敬龙见克罗斯虽无法起身,但本领太高,仍能防守、反击,使众人仍奈何他不得,不由焦躁愤怒;弯腰抬腿,左脚去克罗斯脸上乱踢,怒叫:“你再不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我便踹死你个王八蛋”

    克罗斯哪肯听他命令?抬右臂遮护头脸,左手钢刀上举,又往头顶剁去。慕容滨滨跃回,一剑刺向克罗斯小腹,克罗斯竟然不挥刀招架;只背脊顶地,用力一扭,将腰身横移半尺,避开丹田要害。

    慕容滨滨长剑刺入克罗斯侧腹,直透至背;火系斗气更灼得他腰间半尺方圆的一块,甲肉尽糊、焦臭刺鼻;显然伤的不轻。与此同时,克罗斯左手钢刀横剁之势丝毫不缓,陈敬龙急忙收腿闪避;刀落处,长发立断。

    克罗斯拼着侧腹重伤,终于脱开陈敬龙纠缠,不由狂喜;大喝一声,挥刀斩向慕容滨滨小腿,将其逼退。跟着腰身一挺,便要跃起。便在此时,刚刚爬起的齐若男猛又扑倒,左臂伸处,已将其右腿搂住;右手细刀斜刺,将其大腿贯穿。

    克罗斯大叫一声,急坐起身;刚刚坐直,却觉颈上一紧,被人从后搂住——正是陈敬龙奋力扑上,右臂箍他脖颈,用力收紧,左拳连挥,往他脸上猛捶不停。

    克罗斯恨怒交集,强忍左腿伤痛,抬脚蹬开齐若男,左臂回转,挥刀斩向背后的陈敬龙。慕容滨滨又跃上前,挺剑拦挡;克罗斯大喝一声,钢刀上黑雾暴增,厚近两尺,迎向慕容滨滨长剑。刀剑相交,慕容手臂剧震,长剑向外猛荡,难以迅速回收。克罗斯右肘同时后撞,正中陈敬龙侧肋;陈敬龙痛的全身一僵,背脊躬起,右臂力量大减。

    克罗斯觉颈上稍松,忙奋力挺身,要挣开陈敬龙手臂,便在这时,却听旁边一声狂叫,一道白影贴地平蹿过来,扑进克罗斯怀里,双手抓其左臂,张口往他腕上咬去。

    这一道白影,不是雨梦,却是受伤倒地、半晌未动的欧阳莫邪。

    克罗斯左腕剧痛,顾不得再攻击陈敬龙,右拳急落,砸在欧阳莫邪背上。哪知平素懦弱胆小、畏伤惧痛的欧阳莫邪,此时居然一改常态,受了一拳猛击,不过鼻中闷哼一声而已,居然不肯松口退让。

    克罗斯举拳又要砸落,陈敬龙已于剧痛中回过气来,抢先一拳捶在他脸上;克罗斯本能反击,右拳变向斜转,击中脑后陈敬龙脸颊。便在此时,欧阳莫邪牙齿紧合,猛一扬头,竟将克罗斯左腕皮肉生生撕下膏药大的一块。

    如此剧痛,克罗斯再忍不住,左手松开,钢刀掉落;痛嚎声中,用力翻身,将欧阳莫邪压在身下,右手握拳,往他脸上猛击。

    欧阳莫邪此时如发狂野兽一般,再不是平常“娇弱”模样;双目瞪的滚圆,眼中充血,“嗬嗬”怒吼声中,亦挥拳反击,往克罗斯脸上乱打。

    陈敬龙紧箍克罗斯脖颈,奋力将他扳倒;左拳起落不停,猛捶其头。克罗斯抬手扳开陈敬龙紧勒自己脖颈的手臂,刚想起身,欧阳莫邪却又翻身将他压住,左手揪住他皮甲领口,右手一拳打在他左眼上。克罗斯左膝曲起,顶中欧阳莫邪小腹,自己却又被陈敬龙一头撞在脸颊上,撞的脑中一晕……

    三人翻翻滚滚,打成一团;到此时节,什么武技招式全用不上,只是皆尽所能殴击敌人,什么拳打足蹬、头顶牙咬,无所不用其极,当真成了打烂架;只闻“呯呯蓬蓬”闷响不断,显然三人都没少打人,也都没少挨打。

    齐若男、慕容滨滨、雨梦三人,围上前来,欲要相助敬龙、莫邪;可眼见三人翻来覆去,没片刻停顿,腿臂交缠纠结,分解不开;怕误伤了自己人,各举兵刃踌躇欲动,却全不得下手机会。三人又都是女子,当然不能去插入烂打,与三名男子扳手扳脚、胸背交贴,滚在一处,因此竟束手无策,一时帮不上忙。

    陈敬龙等三人打烂架,竟还是克罗斯稍占上风。他魔力深厚,出拳力道比陈敬龙、欧阳莫邪二人都要强些,且身上有皮甲遮护,身上中拳时可减些伤害;欧阳莫邪斗气虽然也不算弱,却终究比不上克罗斯,出手力道自不及他,且身上只有布袍,没有盔甲,抵抗能力不及克罗斯,颇为吃亏。至于陈敬龙,身着钢甲、头顶铁盔,外部防护倒是三人中最强的一个,只可惜他不敢乱用内力,出拳力道太弱,对克罗斯伤害有限。

    烂打片刻,三人口中都开始不住向外溢血,显然都受了内伤;而三人动作速度,也都开始慢慢减缓;克罗斯与欧阳莫邪二人,自是因为外伤不住失血,力气渐弱,陈敬龙却是因为狂兽丹效力将过,又逐渐生出无力感。

    三人三败俱伤,却仍都竭力狂打不休,齐若男等三女一筹莫展之时,却见一人持刀奔来,到了跟前,看见雨梦,微微一愣,随即看向地上翻滚三人,愕然问道:“怎么这样?这……这是做什么?”

    这人正是吴旬。他因过度劳累,吐血昏迷,从昨夜直至此时,方才醒转,听见城南喊杀震天,便急忙赶来。

    慕容滨滨听他询问,顾不得回答,急叫:“快去帮忙打死那暗族混蛋”

    吴旬答应一声,举刀欲砍,可眼见三人翻滚不停,竟下不得手;稍一寻思,丢下钢刀,大叫一声,扑入战团;将陈敬龙稍挤开些,揪住克罗斯皮甲,未等出手,腹部先被克罗斯撞了一肘,痛彻心肺;大怒之下,奋力一拳,砸在克罗斯头上,跟着曲膝猛撞其腰;刚刚撞中,战团翻滚,却又把他压在最下面……

    陈敬龙一方忽地多出个生力军,战局情形立即改变。吴旬虽有内伤,但睡了一晚带半天,体力充足,出手又快又狠,实非已重伤疲累的克罗斯所能抵挡。

    再打不久,克罗斯终被完全压制:左臂被陈敬龙按住、右臂被欧阳莫邪按住,仰躺在地,胸腹大开;吴旬骑在他大腿上,双拳此起彼落,在他胸腹间狂捶不休。克罗斯满脸是血,鼻子稀烂,歪在一边,右眼肿起老高,仅余一缝,左眼血肉模糊,也不知是否失明,头上满是大包,本已斩断变短的头发更被扯的稀稀落落、所剩无几;口中一边不住溢出血沫,一边喘息嘶吼:“放开我……是好汉……起来打过……起来打过……”虽仍出声,却再挣扎不动。

    齐若男等三女见这场乱打终于有了结果,均松口气;知此敌已无伤人之力,便都放了心,一时居然也想不到上前补上一刀一剑,立即将其杀死。

    吴旬猛打一气,见克罗斯还能说话,颇不满意;无意中瞥见陈敬龙头上铁盔,便顺手摘过,双手捧住,没头没脑的狠砸下去。

    连砸二三十盔后,克罗斯面孔稀烂,额上皮开肉绽,隐露白骨,胸前皮甲、衣裳亦已碎裂,露出血肉模糊的胸膛,两根断折肋骨穿破皮肉,斜露寸许……

    到此地步,克罗斯终于再没力气嘶吼怒叫;无声无息躺着,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还微微有些起伏,证明没有彻底断气。

    吴旬猛打这一阵,牵动内伤,胸口越来越痛;见克罗斯气若游丝,便也不再继续打砸;停下手来,慢慢站起,退去一旁,喘气歇息。

    陈敬龙亦是鼻青脸肿,但总算没伤的如克罗斯一样凄惨;见克罗斯已然离死不远,这才长吁口气,翻身躺倒。雨梦单脚跃到他身边,蹲身按他胸腹,焦急问道:“你怎么样?伤的要不要紧?”

    陈敬龙虚弱应道:“我没重伤,只是没了力气快拿狂兽丹给我”稍一停顿,又担忧问道:“你脚怎么样?会不会像我一样,变成跛子?”

    雨梦伸手到他怀里摸出颗狂兽丹,捏下一点儿喂在他口里,应道:“我脚骨未折,不过痛一阵罢了,不要紧的”

    齐若男、慕容滨滨到陈敬龙身边观望,听他与雨梦说话,知无大碍,不再担心他;忙又去看欧阳莫邪伤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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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六节、情动若男

    三百七十六节、情动若男

    欧阳莫邪见克罗斯再无行动之力,也已放开他手臂,翻倒仰躺,双手捂胸,闭目喘息。他此时亦是鼻青目肿、额绽唇裂,原本俊美面容一塌糊涂。

    齐若男到他身旁蹲下,焦急问道:“你怎么样?伤的要不要紧?”

    欧阳莫邪缓缓睁眼,定定望着齐若男面容,眼里泪水滚来滚去,嘴一扁,委屈欲哭;喘息埋怨道:“你先瞧敬龙,不肯……不肯先来瞧我……在你心里……在你心里……咳……咳咳……”话未说完,连声轻咳,嘴角又浸出鲜血。

    齐若男见他情形不妙,绝非装假,不由惊慌;急道:“别说那些没要紧的废话快让我瞧瞧你伤势如何”一边询问,一边去拨他双手,想看他被克罗斯外放斗气击伤之处是何模样。

    欧阳莫邪双手死死捂紧,不肯给她看;喘息叹道:“这不是……不是没要紧的废话……我很在意,可是……一直不敢讲出来……”说到这里,忍耐不住,眼角边缓缓流下泪水;忙又央求道:“你别打我……我已经很痛了……真的……真的好痛……不是害怕……我不想哭,可实在……实在忍不住……你别生我气……”

    齐若男见他手掌所捂之处,周围好大一片衣裳都已被鲜血浸湿,不禁惊骇惶急;顾不得得细听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用力扳他手掌,想看他伤势。慕容滨滨在旁见此情形,忙也蹲下身去,帮助齐若男。

    欧阳莫邪手掌终被两女扳开。

    仔细一瞧之下,二女都是一愣;随即齐若男身形猛晃,倒要摔倒;慕容滨滨急将她扶住,惶急大叫:“雨姑娘,快……快来救救莫邪”

    雨梦听得呼声,忙单脚跳来,问道:“莫邪怎么……”问话未完,看见莫邪伤处,不禁一呆,再说不下去。

    莫邪左胸,一个足有大拇指粗细的血洞,斜贯向下,因伤口内血肉模糊,看不见究竟伤得多深;但伤口周围衣裳上,粘着许多因鲜血外涌而挤出的碎骨碎肉,显然,他伤处胸骨已被击碎,且凭此伤害力道,内脏必有损伤无疑。此时随着欧阳莫邪呼吸,伤口不时有血泡冒起,又再破裂消失。

    雨梦见了那些细碎骨渣,也不禁惊呆。正愣神间,慕容滨滨催道:“你快看他,还有没有救”雨梦强抑惶恐,怔怔点头,在欧阳莫邪身边蹲下,伸指比比血洞角度,探手到莫邪肋后一摸,微松口气,道:“还好,没有穿透,背上骨骼未曾受损”

    欧阳莫邪强笑道:“他……他这斗气外放,力道不是……不是很强,定是刚练成不久……运用还不熟练;他本领比我……咳……比我爹爹,可差得远了”稍一停顿,又喘息泣道:“我想爹爹如果……如果他老人家在这里,一定能保护我,不让人家伤我……我想爹爹……”齐若男稍稍稳住心神,见他思亲哭泣,忙握住他手掌,安慰道:“不用伤心等镛城之围解去时,咱们出了困境,我便陪你去寻爹爹”欧阳莫邪微微点头,眼中却满是凄然遗憾之色,显然对自己能活着离开镛城、再见父亲,已不抱希望。

    雨梦没工夫听他夫妇二人说话,自顾在欧阳莫邪胸腹各处轻按试探,又摸他脉息、凝神听他呼吸声、扯下裙摆吸去他伤处鲜血,仔细观望伤口内的情形……忙碌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忙完,停下手来,怔怔思索。这时陈敬龙已在狂兽丹作用下消去无力感,由吴旬搀扶走到欧阳莫邪身边,凝神观望其伤处;踌躇片刻,方颤声问道:“雨梦,莫邪会不会……要不要紧?”

    雨梦沉吟说道:“斗气斜贯而非直入,所以没伤到心脏,可算万幸……他断了三根肋骨,右锁骨亦已折断,这应该都是方才贴身乱打时,被击断的……这几处断骨并不要紧,于性命无碍……”

    齐若男焦急打断,催问道:“你只说,他会不会死?能不能……能不能恢复如初?”

    雨梦神色黯然,迟疑片刻,方轻轻说道:“他肺叶已被击穿,内腑多有破损;若受伤后静卧不动,或还有救,但他又一番拼命厮打,内腑伤势受牵扯震动,更加重数倍……照他眼下情形来看,或能支撑十天左右,但终究……终究……”说到这里停住,轻叹一声,垂下头去。

    陈敬龙虽明知其意,却不愿相信,焦急追问道:“你懂医术的,你能救他,一定能救活他;是不是?是不是?”

    雨梦缓缓摇头,唏嘘叹道:“如果我将师傅医术学到个七八成,又有药物可用,或能救他可我所学,还不足……还不足师傅医术的一成啊”说着,声音已然哽咽,流落出无限惋惜懊悔之意。

    听她此言,众人确定欧阳莫邪再活不多久,无不神伤。

    齐若男眼中含泪,伸手轻轻抚摸欧阳莫邪面庞,低声斥道:“你这蠢货,何必救我?我活着,只是打你骂你,给你气受;我死了,你便不用受气了,有什么不好?你……你舍命救我,却是何苦?”训斥未完,泪珠已一双一对落个不住。

    欧阳莫邪痴痴望着齐若男,喃喃叹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挨打受气……咳咳……我也开心的紧……只可惜,你心里……你心里……嘿……我若就此死掉,你定然不会把我忘记,以后得闲时,定能……能真心想我一想……咳咳……能换你片刻真心想念……我死也愿意……死也愿意……”

    齐若男听他这一番凄楚中又含喜悦的言语,心中剧震,霍然体会到欧阳莫邪内心说不尽的深情、道不出的痛苦,不禁大恸;失声哭道:“你这傻瓜你……你已经重伤,却仍去拼命打斗,是故意寻死么?”

    欧阳莫邪精神猛振,目光炯炯,慨然道:“不是故意寻死,只是……咳……只是我不许别人欺你辱你不报辱你之仇,我……我心中难安,定然生不如死……咳咳……”

    众人听得此言,方才明白,欧阳莫邪方才之所以一改常态,悍然性命相搏,只因克罗斯曾以怪剑抽击齐若男臀部,调戏侮辱于她。

    齐若男明白此节,更是感激愧疚;见欧阳莫邪咳个不住、口角溢血,忙伸手将他嘴巴掩住,不让他再多说话;自己已哭的涕泗横流、上气不接下气。

    雨梦见欧阳莫邪激动之下,伤处又有鲜血流出;忙道:“他暂时不会死,有什么话,都不妨稍后再说;现在先把他抬去个安稳所在,让我给他收拾伤处,免其继续失血,才最要紧”

    众人得知欧阳莫邪命不久矣,都不禁怆然失神,竟都没想到此节;经雨梦一提,方才想起。

    齐若男伸手托住欧阳莫邪背脊、腿弯,小心翼翼将他抱起,转身欲行;慕容滨滨忙抢在前面,横剑守护。吴旬也要跟去,慕容滨滨阻道:“你是义营副将之一,莫邪夫妇不在此处,你须统带指挥义营豪杰才行,不能也跟着离开”吴旬深觉有理,只得停步。

    慕容滨滨当先守护开路,齐若男抱着欧阳莫邪、雨梦跛着一足,随在他身后。四人下城而去。

    陈敬龙望着她四人离去;直待下了城,再看不见,方收回目光;定定神,转头扫视城上厮杀情形。

    此时登城的暗族骑士已死伤大半,剩下不到二百人,分聚于七八处,作困兽之斗。每一小群暗族骑士周围,都有几倍数量的江湖豪杰与普通军兵围攻;眼看用不多久,登城的暗族骑士便会被尽数歼灭。

    因有暗族骑士在城上,暗族军已不敢再用投石机往城上投掷大石;陈家军士卒在八营副将指挥下,早又都恢复最佳守御阵形,弓手、盾手、掷石手、长杆手、枪兵,交错分布占据城边,发挥出充分力量抵御攻城之敌;且众军士行动时都不着忙,显然防守并不吃紧。

    陈敬龙扫视一圈,已经放心;命道:“吴大哥,你去指挥义营兄弟,结成小阵冲击,尽快收拾了这些暗族骑士,免得纠缠太久”吴旬答应一声,自去做事。

    陈敬龙又仔细观察一下城边防守,确定没有疏露处,这才去拾起把钢刀,提在手里,踱近克罗斯身边;凝目看时,见他胸膛仍有起伏,便道:“与其让你多受苦楚,不如我给你个痛快吧”说着,扬刀便要斩下。

    便在此时,却听克罗斯嘶声叫道:“死在你这卑鄙小人手里,我真不甘心……”声音虽然极低,含糊不清,但语气间充满愤恨怨毒,令人闻之发冷。

    陈敬龙见他居然还能说话,微觉诧异;寻思一下,收刀蹲身,问道:“你本领不行,所以才败,败的理所当然,有何不甘心处?”

    克罗斯慢慢深吸口气,竭力扬声,恨恨骂道:“我本领不行?我……我……光明正大的打,一百个你,也打不过我我绝不……绝不会打输你这奸猾小人,用无赖……无赖手段算计我……下流……无耻我克罗斯威风……威风一世,没有死在英雄好汉手里,却……却死在你这没半点真正……真正本事的奸猾小人手里,我怎能……怎能不恨?你如此阴毒,将来……将来一定会下地狱一定会的”言毕,咬牙切齿,本已血肉模糊的在孔扭曲抽动,更加狰狞可怖。

    陈敬龙听他辱骂,也不生气,点点头,道:“原来你叫克罗斯拼斗一场,直到现在我才知你名字”寻思一下;又冷笑道:“说你本领不行,你又有何有服?本领不只是身手武力,也需包括头脑心机在内。你被我揪住长发时,若能当机立断,奋力挺身,则只不过被我扯掉一块头皮而已,但却能立脱束缚、自由施展;若当真那样,结果定然改变,败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了你心思不灵,只想到断发以脱纠缠,却想不到舍去头皮;愚钝如此,以至落败,又怪的谁来?”

    克罗斯闻言愣了半晌,忽地“咯咯”怪笑,苦涩叹道:“你说的不错;是我太蠢,是我太蠢……我败的不冤……不冤呐……”

    陈敬龙叹道:“你知道不冤,想必能死的瞑目;我送你上路吧”说着,举起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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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七节、北城危急

    三百七十七节、北城危急

    陈敬龙举刀欲剁;克罗斯轻叹一声,闭目待死。

    便在这时,八营副将急奔过来,叫道:“将军且慢下手”陈敬龙愕道:“怎么?”八营副将笑道:“这人本领奇高,在暗族军中地位定然不低;就此无声无息的杀了,未免可惜不如拖去城边斩杀,给城下的暗族军瞧见,以慑敌胆魄、削敌斗志;将军以为如何?”

    陈敬龙寻思一下,深以为然,点头应允。八营副将忙唤来两名士卒,将克罗斯抬到城墙边,高高举起,展示给城下暗族军看。陈敬龙亦到城边,运内力至咽喉处,扬声喝道:“暗族狗材,都给老子听着:我镛城固若金汤,敢来犯者,必死无疑”指向克罗斯,又道:“以金宫骑士之能,犹落得如此下场,何况尔等?今天打个榜样给你们瞧瞧;再登城者,都不免如此结果,不怕死的,只管来试”

    正在攻城的暗族军听得呼声,纷纷扬头观望,见了克罗斯穿着,有些人认出来,便惊骇高呼:“是克罗斯大人”“天呐,真的是金宫骑士大人”“克罗斯大人被打败杀死了太可怕了”……

    一时间,城下惊叹声此起彼落,许多暗族军兵迟疑后退;果然士气大挫。

    克罗斯神志未失,听得城下军兵呼叫感叹,羞愤交集,只求速死;忽地大叫一声,竭力翻动身体。那两名举着他的士卒不曾提防,未能抓牢;克罗斯这一翻动,脱出两士卒手掌所托,直落城下。

    以金宫骑士在暗族的地位,能抢回其尸体者,不失为大功一件,必得重赏。城下暗族军见克罗斯落城,便纷纷冲上,去抢尸首;城上军兵趁势竭力放箭,往拥挤成团的暗军人堆乱射,暗族军又增许多伤亡。

    陈敬龙见克罗斯重伤落城,只当必死,再不以为意。他却未能料到,克罗斯魔力当真深厚,其实并未摔死;不但他没有死,便连先前受了致命之伤的霍里弗曼,也没有很快死掉,而是又挣扎存活了几天。

    这两位金宫骑士得归暗族军营的结果,便是暗族军民对陈敬龙的错误认识又发生了巨大变化。

    霍里弗曼得厚重板甲遮防,踏过火堆,当真活着出了镛城;暗族军兵见到他,自要救助,将其送还营中;但他伤势太重,到底救不活,苦苦挣扎几天之后,终于死去。

    他脑部受伤,神志不清,回营后已不能留下什么明白遗言;于昏沉之际,口里只是不住咒骂陈敬龙;片刻不停,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暗族将领于他混杂错乱、含糊不清的咒骂中,听得些关于打斗过程的只言片语,集合整理之后,分析得出两个结论:一、陈敬龙真正本领有如狗屁,不值一提。二、陈敬龙阴险之极,是个不折不扣的下作小人。

    至于克罗斯,虽然重伤,但魔力未失,护体之能犹在;落城之后,虽被摔的脊骨断折,却并没有死掉。他被军兵抢回军营,昏迷数日,在医者尽力救治下,终于活了过来;当然,伤到如此地步,能保住性命已属难得,自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他与陈敬龙,尚有再见之日,此为后话,暂切不表。

    克罗斯神智清醒后,向暗军将领讲述了受制落败的经过,并上书暗族君主,细述陈敬龙之“真实”本领,以正暗族人对陈敬龙认识之谬误。

    真正与陈敬龙交过手的金宫骑士,对陈敬龙的评价才是最“真实可靠”的。而曾与其交手的三位金宫骑士,评价都基本相同,既“没什么真实本领,只凭下流诡计坑人”(鲍兹武力远胜当时的陈敬龙,自然也不会把陈敬龙的真实本领放在眼里)。

    鲍兹原本评价,再经克罗斯与霍里弗曼事例证实,可信度已在当初统军征伐半兽族的洛林侯爵评价之上。于是,原本暗族中过分夸大陈敬龙本领的谣言渐渐止息,新的传言又再散布。除一些在陈敬龙未伤时亲眼目睹过其武勇的暗族将士外,其余暗族人,上至君主王公,下至士卒百姓,都渐渐相信:陈敬龙只是个擅用卑鄙诡计的下流奸猾之徒,至于真正武力本领,其实不值一提。

    以前暗族夸大陈敬龙本领的谣言,至使陈敬龙得脱十万敌军之困、火烧暗军营,立下奇功,在白虎军中树立一定威信,更助他在势危之际透出重围,逃到镛城,保住性命;在陈敬龙抗击暗族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容轻忽的作用;而自镛城战事之后,绝大部分暗族人对陈敬龙武力本领的低估轻视,则成为其后来在暗族辗转逃亡,能得以生还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对陈敬龙之作用影响殊不弱于以前的夸张谣言。此虽后话,看客请记,莫要忘却。

    言归正传。且说克罗斯摔落城下后,陈敬龙见暗族军士气大挫、攻势渐缓,颇松口气。问八营副将:“以暗族军这攻城力度,咱们定能防守得住,是不是?”

    八营副将应道:“只要再没有方才那样的高手抢上城来,今天便一定能守得住”

    陈敬龙听他提起“高手”二字,猛然想起雷振,忙展目扫望,寻找雷振身影;却见暗族大军丛中,数千暗族骑士列队整齐,再不参与攻城;而这暗族骑士队伍之前,只有那手持十字大剑的黄发青年驻马而立,却再没有那个包裹在斗篷里的魁伟身影。

    这一看,陈敬龙不禁吃了一惊;急问道:“方才暗族军有没有转移调动?”八营副将应道:“方才暗军后部,有大片军兵向西而行,应该是去西城助攻了末将对西城防守,可着实有些担心……”陈敬龙不等他说完,焦急问道:“什么时候转移的?”八营副将稍一寻思,应道:“就在方才许多暗族骑士登上城头,我们所伏刀兵尽出时”

    陈敬龙变色惊道:“雪姐姐所料不错;雷振果然很快便识破了”八营副将愕道:“识破什么?……雷振又是谁?”陈敬龙顾不得向他解释,急急吩咐道:“你在此主持防守,切勿疏忽懈怠”转头见城上暗族骑士已所剩无几,又叫道:“吴大哥,肃清此处残敌后,引义营朋友去北城援我”吴旬在人群中扬声答应。

    八营副将急叫:“将军,是西城,不是北城”陈敬龙顾不得多说,转身便行,拖着残腿,跌跌撞撞奔下城头,急往北去。

    待赶到北城时,果听城上喊杀震天,战况似比南城更为紧迫。城门内,陷阱尚未准备妥当,许多青壮百姓正抡锹挥锄,忙个不停。城门附近,早先调来的伤兵或坐或卧,都在侧耳倾听城上声响,个个神情凝重,并没一个说笑交谈的。

    陈敬龙耳力过人,听出城头喊杀声中夹杂兵刃交击之声,不禁骇然;扬声急叫:“陈家军伤兵听令:有行动之力者,箭上弦、刀出鞘,准备随时参战”一边呼喊下令,一边奔往城上。

    登上城头,展目望去,果见防守处已被撕开一处缺口,十余架云梯紧并而立,既宽且稳,许多暗族军正沿梯迅速攀上城来。已经登城之暗族军,足有上千人,正与轩辕军兵厮杀。轩辕军大部分聚在城墙边防守;围击登城之敌者,不足两千,无法迅速击退登城之敌,更没能力去掀翻云梯,断敌登城之路。幸好这些登城之敌都是普通军士,并无暗族骑士在内,围击之轩辕军兵才不至落于下风,但登上城头的暗族军不断增多,照此情形下去,北城失守势不可免。

    陈敬龙看清城头情形,惊急大叫:“项拓,项副将你在哪里?”

    叫声出口,不一刻,只见项拓满身鲜血,手提大戟,从正围杀登城之敌的军兵丛中退出,急急奔来;大叫:“陈兄弟,敌军太多,攻势太猛,守不住了”

    陈敬龙急问:“敌军怎会得机会攻上城头的?”项拓到他身边站定,举戟指划讲道:“敌军攻势,最初不算很猛,我军本能抵挡,可方才不知怎么回事,忽从西面转来许多敌军,加入攻城;现在这北城外的敌军,足有七八万,攻的极猛;咱们兵力有限,主要集中守护城门,别处自然弱了,便给敌人撕开缺口,抢上城来”

    陈敬龙循他戟指观望,见城门上方位置,聚了大堆军士,正投石射箭,个个忙碌不休,这才省悟:南城现在防守之所以不很吃力,是因为城门已经堵死,无须顾及,只守城上便可;北城城门却须耗费许多兵力严防,城上其余地方防守兵力便不够用,所以容易攻破。

    想通这节,便忙命道:“掷下大石去,将城门堵死,全力应对城头之敌”项拓叹道:“来不及了不能将城头之敌击退,就算堵死城门,也没用处……”话尚未完,却见一名士卒匆匆从城下奔上,进前禀道:“项将军,我打探过了,西门攻势虽不很紧,但敌军不少;东门攻势最松,且敌军最少,大约只有一万左右”

    项拓忙道:“陈兄弟,我在此率众死守,你趁城还未破,快冲出东门,投三星城去吧”

    陈敬龙怒喝:“胡闹我陈敬龙是何等样人,岂会自求生路,弃陈家军于不顾?弃镛城百姓于不顾?今日咱们竭力死战便是,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走,随我杀敌去”说着,挺刀便要冲往城边。

    项拓忙将他扯住,急道:“没用了十余架云梯并立,敌军登城速度胜过伤亡速度,城上敌军只能是越杀越多,哪能杀退?你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陈敬龙又急又气,口不择言,喝道:“有死而已,何惧之有?你号称猛将,怎可这样轻易便没了斗志?你若害怕,便去东门突围吧,我与镛城共存亡,是绝不肯走的”

    项拓听他怒斥,羞愤难当;大叫:“我老项拼将一死,不负这猛将之名便是将军,你指挥守城吧;老项去了”言罢,持戟直奔下城。

    陈敬龙惊道:“你去哪里?”项拓并不应声,直到城门口,扬戟大叫:“伤兵兄弟,谁不畏死,敢随我出城冲杀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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