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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载飞花     净尘传说txt下载     净尘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七十八节、喋血镛城

    三百七十八节、喋血镛城

    陈家军士卒早都绝了生念,均有死战之心。项拓扬戟一呼,立有两千多伤势较轻、行走不受太大影响的伤兵越众而出,愿意追随。

    陈敬龙惊急大叫:“项大哥,不可莽撞送死”项拓大笑应道:“送死是送死,却不莽撞陈兄弟,快去指挥围杀登城之敌;我去缓敌攻势”又转头吩咐城门近处一些重伤军士:“待我等出城后,速速关门,莫给敌人可乘之机”言毕,转身对门而立,命道:“开门”

    十余名伤兵急去将闩门横木抬移开去。门外许多敌军正奋力冲撞城门,门闩一去,城门立被撞开,数十暗族军直撞进来。

    项拓虎目圆睁、黄须倒竖,狂叫:“杀出去”向外便行;铁戟挥舞处,斜挑竖砸、横斩直戳,顷刻间连毙十余敌;当真如猛虎发癫,威不可挡。那两千多轻伤军士绕陷坑而行,齐声喊杀,随后跟进。

    城门处敌军刚得入城之路,却不料迎面撞来一只发狂大虫;惊惧之下,顿显慌乱,纷纷向后退却。

    陈敬龙见已阻不得项拓,忙转头大叫:“城门处不许射箭、不许投石;快快停手”城上负责防守城门的军士听得呼声,转头观望,见是大将在此下令,忙都遵命住手。

    城门外落箭落石停顿之际,项拓引军奋力冲突,已直闯出城去。待两千多伤兵尽出,城内伤兵忙又将城门关闭。

    陈敬龙见顶拓及两千多伤兵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慷慨而出,不禁由悲而痛、由痛生怒;转身大叫:“莫辜负项副将及两千兄弟苦心把登城之敌杀尽杀绝,杀尽杀绝杀——”怒吼声中,奋力纵跃,扑进城头战团,挥舞钢刀,砍杀敌军。

    本在围击敌军的轩辕军士见主将亲来参战,大受鼓舞,又受项拓等人悲壮之举激励,无不拼命狠斗;一时间,轩辕军狠厉之气大涨,登城之敌伤亡骤增。

    城外,项拓引军横冲直撞,竭力冲突。敌军万没料到轩辕军竟敢杀出城来,全无防范准备,被这一军冲搅,登时大乱,攻城之势立缓。城上防守军兵压力稍减,有些军士便得出空来,加入围杀登城之敌的行列。城上暗族军大落下风,渐渐支持不住,所占据范围逐渐缩减。

    陈敬龙体力虽然不足,但武技高超,钢刀起处,翻飞变化,绝非寻常暗族军所能抗挡。他当先砍杀而行,十余名战力较强的军士跟随围护,缓慢行进,终于杀透暗军人群,冲到城边。但这身陷敌丛之中,敌人四面攻来,唯有竭力拼斗,片刻不得空闲,却再没能力去掀推云梯了。

    陈敬龙于厮杀拼斗之际,偷眼观望城下情形;只见项拓高呼酣战,正引军往云梯处冲来。他所率军士本都有伤在身,战力有限,在四面八方如海敌军围攻之下,这片刻工夫已折损近半;剩下千余人,却全无惧色,仍都竭力死战、拼命冲杀。这小小一支队伍,兵力虽不断减少,前进之势却非敌军所能阻挡;正一点一点、缓慢却绝不停止的往城边云梯竖立处靠来。

    而暗军丛中,一支足有三千人的暗族骑士队伍也正往项拓一军所处位置靠拢;因被乱军阻路,这支骑士队伍行进亦极缓慢,但终究是离项拓一军越来越近。带领这支暗军队伍的,是两个人,都骑在马上。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正是从城南转移到此处的雷振;另一个,右手提着狼牙棒,左手持盾,虽是严冬之季,却仍只赤膊穿着无袖链甲,任两条筋肉虬结的手臂赤luo裸露在外面,竟似不觉寒冷;这正是陈敬龙的“老朋友”,“包子”骑士。

    陈敬龙见顶拓引军冲来,已明其意,紧出两刀,砍翻两名暗族军兵,抢空冲城下扬声大叫:“近墙而行,近墙而行”

    项拓听得呼声,立即稍转方向冲杀,贴近城墙;如此一来,少了一面敌军攻击,又有城上射箭支援,压力大减,行进速度加快不少。

    等他终于冲到云梯处时,所率伤兵剩余已不足六百;而暗族骑士队伍,与其相距已不过百丈距离。

    云梯周围敌军见项拓冲来,忙集结排成厚厚人墙,尽力阻挡,围护云梯。项拓厉声狂吼,死命冲突,身上连着数矛、血透重甲而寸步不退;铁戟翻飞,大开大阖,立杀三十余人,终于冲开人墙。到得云梯近处,铁戟直出,挑住一梯横杆,大喝一声,奋力上举。

    那云梯被他一抬,向上一纵,顶端铁钩立脱城垛;带着梯上正在攀爬的四五个人,侧转倒落。

    围护云梯的暗族军士见项拓竟有如此勇力,无不惊惧,胆气大落,纷纷退避。顶拓铁戟连出连挑,不一刻,已将十余架云梯尽皆掀翻;随即仰头冲城上大笑叫道:“陈兄弟,敌军已无登城之路,老项总算干成件事情,不负为将一场你好好守城,愿能得机会脱此困境,重整陈家军,再败敌寇你我兄弟,就此别过了”言毕,放声狂笑,奋力挥戟,引军乱冲,做不死不休之战。

    原后备军诸将中,与陈敬龙相交最厚者,莫过项拓。陈敬龙在城上眼望他血污遍体,在如海敌军中绝望苦战;不禁胸中剧痛,肝肠欲裂;边奋力挥刀斩敌,边厉声大叫:“速将城上敌军杀尽,我们去救项将军”周围陈家军闻听此言,均大呼狠斗,竭力砍杀。

    此时城上敌军,足有两千人,而此时云梯尽失,再无援兵,他们也是陷入绝境,岂能不抵死相拼?想要迅速将其剿杀干净,却谈何容易

    便在这时,忽有两三千伤兵冲上城来,纷纷大叫:“未伤兄弟退后,保存力量守城,莫要再增伤亡让我等无用之人,再杀几个敌军,为守城再尽微力、为死去将士报仇”

    这些伤兵,均是受了重伤的,个个缺手残脚、身带重创;能挣扎行动已不容易,属实再不能指望他们有打斗之力。

    城上军士见他这一群重伤者上城,已然诧异,再听其呼喝言语,不由更是莫名其妙,愕然不解其意。

    这一群伤兵呼喝声中,已都跌跌撞撞奔近交战处,挤开城上守军,迎上被围之敌;随即都不守己身,或着地翻滚,或奋力扑跃,直往敌军身边闯去。

    暗族军兵见伤兵扑近,自要出手格杀。伤兵全无防守,任敌军兵刃着身,便在长矛穿胸、利剑透骨之时,仗着最后一口气,竭力靠近敌军,兵刃急出,做垂死一击。这一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实是挡无可挡、防无可防、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在此打法之下,伤与未伤之人,实没有太大区别。

    刹时间,城上血洒如雨,断肢残臂乱飞,伤兵与暗族军均迅速消减。片刻工夫,伤兵战死过半,而暗族军剩下亦不足千人。这时离城边已经不远,战局更为惨烈,许多伤兵全力扑击,以血肉之躯冲撞,顶着尖矛利刃,将敌军撞下城去,更有许多顶刀受矛,扑去揪住敌军,垂死扳推,与敌军一起翻出城墙,一起摔个粉身碎骨。

    数千人以命换命,于必死中力求伤敌;如此惨烈战局,连禀性悍勇、惯用以命搏命打法的陈敬龙见了,犹不免心惊失神,何况旁人?

    城上城下,两族军兵,都被城头战况惊呆,人人驻立观望;攻城的忘了攻城、守城的忘了守城。除城头正在性命相拼的伤兵与暗族军外,整个战场陷入沉寂静止,仿佛时间突然停滞。

    不过盏茶工夫,城头暗族军全数毙命,不剩半个。而登城之伤兵,犹能站立行动者,已不过三四十人。城上两族军兵尸体,多是纠缠搂抱而亡,你剑入我胸内、我刀穿你颈中,彼此拆解不开;摔落城下的两族军士,多半血肉模糊、沾连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难分离清楚。

    短短的时间,最惨烈的打法;双方战死者足有五千人。如此场面,莫说在场之两族将士前所未见,便是当世所有人都算上,只怕也没一个曾经见过。

    悲壮惨烈气息,弥漫战场;双方将士,无不震撼,人人胸中如压大石,坠的透不过气来。

    这时,脚步纷杂,奔上城头;正是吴旬率江湖汉子肃清南城城上之敌,依陈敬龙之嘱来北城支援。

    义营众人登上城头,见了城上死伤情状,无不吃惊,齐齐呆住。

    不必亲眼目睹方才这一场搏杀,只从两族战死者尸体纠缠模样,便依稀能猜想出方才战况之惨烈狠厉。众江湖汉子凝望那些伤兵遗体,无不动容。

    所剩那三四十伤兵,相互搀扶,跌撞而行,踏过满地敌军尸首、小心不碰到同袍遗体;缓缓靠到城墙边,傲然扫视城下敌军。虽然其中有些受伤太重,已无法挺直身体,但个个神情决绝、气势凛然,令人一见之下,顿生不敢轻侮之心。

    众伤兵静立片刻,其中一个胸膛被阔剑穿透中年汉子忽地疯狂大笑,一面不住咳血,一面凄厉叫道:“我等必死……咳咳……必死之人,还怕……咳……什么?杀一个……咳……赚一个,何乐而不为?……咳咳……哈哈,杀光暗族军;杀,杀——”狂叫喊杀声中,忽地踊身跃出城垛,直扑城下。

    两族将士眼望这人竟自行坠城寻死,似已失去理智,不禁都骇然错愕。

    那中年伤兵直堕而下,近地时,双手紧握钢刀,高举过顶,向一名暗族军头顶直劈下去。那暗族军已被惊的呆了,哪还躲闪得及?本能的略一歪头,闪过头顶正着,惨叫声中,已被钢刀砍中肩膀,直剁至胸。

    那中年伤兵落地,摔的骨碎筋折、血肉飞溅,立时毙命;但他以垂死之躯,终是拉了一个健全敌军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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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九节、智救项拓

    三百七十九节、智救项拓

    那中年伤兵以必死之身,拉得一个陪葬;城上十余名已受致命重伤的军士见了,相互对视,一齐点头;忽地纷纷大叫:“杀光暗族军杀——”接连跃出城垛,扑落城下。

    城下暗族军无不惊恐,纷纷走避,但人多拥挤,无法迅速散开。坠下的垂死伤兵大半都能扑中敌军,做最后一击,拉得陪葬。

    暗族军见轩辕伤兵竟以自身为擂石,落城杀人,无不骇然;眼见城上尚有二十多个伤兵跃跃欲试,谁还敢在城下停留?发声喊,一齐退后;不一刻,陈家军伤兵所立之处,城下空出好大一片空地。

    轩辕军受伤兵刚烈悲壮之气激励,人人热血翻腾。义营那些江湖豪杰本都血性过人的好汉,见了伤兵之行,更是全都冲动难抑;纷纷大叫:“杀出去杀光暗族军”“不过一死而已,有何可惧?出城杀个痛快”“陈少侠,你快下令开城,我们要出去痛杀一场”……

    陈敬龙见群情激奋,稍一沉吟,大声叫道:“义营吴副将”吴旬忙越众应道:“末将在”陈敬龙道:“让你带兵出城冲突一番,你敢不敢去?”吴旬慨然应道:“既敢从军,便不惧死末将愿去”

    陈敬龙命道:“义营兄弟、城上刀兵,随吴副将出城冲突,但离城门不得超出一百五十丈;听城中鸣金时,务必退回,不得有误”

    众江湖汉子听说允许出城杀敌,均极兴奋,齐齐欢呼。城上原伏两千刀兵,方才与登城暗军厮杀后,现在剩下一千三四百人;听令亦纷纷向吴旬聚去。吴旬等人聚集完毕,带领下城。

    陈敬龙命道:“城下开门”城门处军士听得大将声音,忙将城门打开。吴旬引江湖豪杰在前、普通刀兵随后;发声喊,一齐杀出城去。

    此时城外敌军已从方才城头惨烈搏杀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都又行动;只是城上轩辕伤兵所立之处的城下,一时还没有暗族军敢靠来攻打。项拓一军又再苦战;而暗族骑士队伍不住行进,与其相距已不过二三十丈远近。

    城门忽开,吴旬一军杀出;那些江湖汉子当先开路,寻常暗族士兵哪能拦挡得住?吴旬一军个个狂叫狠斗,如一群中伤猛兽一般,突入敌军丛中,挡者披靡;城门附近的暗族军被杀的哭爹喊娘、退避不迭。

    率领暗族骑士队伍的鲍兹见城门又开,且所出之军战力非常,惊急大叫:“上了奸猾小贼的当了他用伤兵yin*我们,却用厉害士兵杀我暗族战士好阴险的诡计骑士们,快随我去阻杀厉害敌军”那裹在斗篷里的雷振侧身说话,似在劝阻他行动。鲍兹眼望本族军兵伤亡惨重,急的眼中冒火,哪听得进劝?只是大声呼喝,命令骑士们去对付吴旬一军。

    众暗族骑士只听鲍兹命令,当即转向,往吴旬一军靠去;那斗篷人劝阻不了,亦无它法,只得跟随行去。

    陈敬龙立在城头,一见暗族骑士队伍变向而行,不去攻击项拓一军;忙命道:“取绳索来,快,快”

    守城所用粗笨器具,如板墙、大石、粗木等物,移动时都需有绳索捆绑才好抬运;绳索实为守城必不可少之物,城上很是不缺。听得陈敬龙索要,很快便有军士抱来大捆粗索。

    陈敬龙取一条长绳抖开,估量一下长短,命四名军士扯住一端,牢牢拽紧。正准备间,慕容滨滨奔上城来,扫视城上情形。陈敬龙一见她上城,大喜过望,急叫道:“快来,快来,我在这里……莫邪怎么样了?”

    慕容滨滨向他奔来,应道:“雨梦已将他伤处都处理妥当。莫邪昏睡过去,暂时无事。”到了跟前,见陈敬龙忙活,好奇问道:“你要做什么?”

    陈敬龙指向城下,沉声言道:“我要去救回项副将;这件事,我一个人未必能做得来,正在发愁,恰好你赶到了你……你肯不肯冒险帮我这一次?”

    慕容滨滨望向城下正在乱军中苦战的项拓,再瞧瞧陈敬龙准备的绳索,立明其意;正色应道:“我说过:水里火里,只要你去,滨滨便全力扶助,绝无二话”说着,也扯过条绳索,估量一下长短,示意四名军士拉住一端;自己扯住另一端。

    陈敬龙将钢刀丢下,接过一名军士手中长剑,插入自己腰间剑鞘;拉住早已备好的绳索一端;与慕容滨滨对视一眼,低喝声:“走”

    二人一齐纵身,跃出城垛外。城上八名拉索军士急退向南,待感觉绳索一沉,绷的紧紧,又再快步向北,将城外绳索放长。

    陈敬龙与慕容滨滨两人,落到城墙中部时,绳索已被拉紧,堕势立止;接着城上军士奔回,外垂绳索快速延长,二人又再下落。他们所落之处,便是城下敌军不敢靠近之处;是以二人下落途中并无敌军攻击;毫无阻挠,得以安然落地。

    暗族军见敌方将领垂索下城,立时呼喝乱叫,纷纷迎来。

    陈敬龙放脱绳索,抽剑出鞘,大叫:“项大哥,往这里来”慕容滨滨亦放绳叫道:“收上绳索,莫让敌人攀上”城上军士闻听叫声,忙将绳索扯起数丈,让敌军抓摸不着。

    陈敬龙二人叫声出口,一齐前冲,迎上蜂拥而来的暗族军;两剑齐出,杀戮而行。虽然慕容滨滨有伤,但斗气浑厚,长剑出时,红芒闪动、热浪灼人;陈敬龙纵然虚弱,但武技高超,长剑出时,招式精妙、变化莫测。这两人并肩合力,寻常军士哪能抵挡?触者无不立溃,非死既伤。

    项拓本已陷入绝境,只是胡乱冲杀;待听得陈敬龙呼声,虽不知他怎会来到城外,却也隐约生出一丝希望;当即有了明确方向,引军往陈敬龙所在之处奋力冲杀。

    两相迎凑,不久便即相遇。此时项拓已杀的混身如被血洗,而身边随行军兵,剩余已不足百人。

    一见陈敬龙与慕容滨滨之面,顶拓惊怒交集,厉声斥道:“你们不好好守城,出来做什么?怕我黄泉路上孤单,所以赶来相陪么?”

    慕容滨滨急道:“我们不是送死,而是要救你回城……”陈敬龙却顾不得跟项拓说话,转头运内力冲城上大叫:“鸣金,收兵”

    城上闻得呼声,立即鸣金。吴旬早得陈敬龙吩咐,不敢违命,忙引军往城门处冲杀。众江湖豪杰虽未杀的尽兴,但随军这许多时候,都知军令安排,皆有用意,不能因个人喜恶而误了大局,便也只得跟随吴旬回冲。

    吴旬谨遵陈敬龙所嘱,冲突时不出城门一百五十丈范围;离门既近,想回便回,并不艰难。不一刻,已冲至城下;门内军士得讯,开门相迎;一千多刀兵先入,义营豪杰断后,慢慢退回城内。城上守军不用吩咐,见自家军兵退尽,便羽箭、滚木、擂石、灰瓶,统统乱砸下去;追击敌军遭此迎头痛击,伤亡颇众,立时混乱;义营豪杰趁此机会,轻易便又把城门闭拢。

    那鲍兹率领暗族骑士队伍,去迎击吴旬一军,本已赶到近处,就要相遇,不料吴旬军忽地转头回冲,退入城内,暗族骑士白跑一场,到达时却已没了对手;这一情形,着实把鲍兹气的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再率军转头,赶去剿杀项拓一军。

    陈敬龙听得城上鸣金,不再担心吴旬一军;便道:“项大哥,咱们杀回去”与慕容滨滨一左一右,守住项拓两侧,护他往城下冲去。

    项拓本勇,大戟挥开,普通暗族军无可抗挡;此时两侧无忧,身后又有士卒守护,全无顾忌,只管奋力前冲便是;行进速度立时加快。

    不大工夫,已到城下;陈敬龙大叫:“垂索接应”城上听得呼声,忙将绳索垂落,但因再无多余准备,仍只是先前那两条。

    陈敬龙急叫:“绳索不够快多放些下来”城上军士忙依令去准备,但要选出够长、够结实的绳索,又要安排军士拉扯垂放,却哪是顷刻间能办得完的?

    慕容滨滨眼见敌军越围越多,不容多加耽搁,急叫道:“敬龙、项副将,你二人先上”

    陈敬龙急道:“不,不,让伤兵先上”此时随行所剩伤兵,已不足三十人,正围护旁边,奋力抵挡敌军冲击。听得陈敬龙此语,一名军士大叫:“将军身系全军之安危,绝不能死我等出城之时,便没有生还打算;请将军快快上城,我等尽力守护”其余伤兵听他这一说,也纷纷叫道:“我等死战守护,请将军快快上城”

    陈敬龙还要再说,慕容滨滨却已等不及;分将两索缠于陈敬龙、项拓腰间,大叫:“城上拉起来”城上八名军士听得命令,齐扯索急奔向南;城外垂落绳索迅速上收。

    陈、顶二人升起,附近敌军纷纷放箭射去;但二人起的极快,绝大部分箭支都射在空处;偶有射向二人身上的箭支,亦被二人挥兵刃拨开,伤他二人不得。

    眼看二人已升起数丈,将近城墙中部,忽听暗族军中、百丈开外,一声弓弦响,如击大鼓,十分奇特;一支比寻常箭支足长出一尺的狼牙铁箭随声而至,迅疾无伦,正正射中陈敬龙所攀长索中部。

    长索立断;陈敬龙身形急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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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节、气翻包子

    三百八十节、气翻包子

    长索被从中射断,陈敬龙急落向下。

    慕容滨滨大惊,眼见他离地已不足丈,忙斜跃起身,挺肩往他肩头撞去。凌空交撞之下,二人同时闷哼一声,慕容滨滨落地连退两步,后仰坐倒。陈敬龙由直落被撞为斜落,着地时虽站立不住,摔倒翻滚,十分狼狈,但下堕之力终是偏移化解许多,未曾摔伤。

    二人反应均快,跌倒后又都迅速起身,靠往一处,并力击杀攻来之敌。慕容滨滨骇异惊叹:“方才断索这一箭,颇不寻常;想不到敌军中竟有这等射箭高手”陈敬龙叹道:“这高手你见过的他方才这一箭,未附斗气,所以你认不出来;但他弓弦震处,声音奇响,与众不同;你总该有些印象吧?”

    慕容滨滨稍一回忆,惊呼道:“难道竟是平定皇宫之乱时,在紧要关头出手,击败倪秃子……”不等她说完,陈敬龙郁闷叹道:“就是他我本不确信是他,但从方才这一箭来看,却又不得不信。我实在不解,他本是我朋友,为何竟会反来与我为难,且出手如此阴毒,竟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二人说话这工夫,项拓己被拉扯登城;将腰间绳索解开,又抛下城来,叫道:“陈兄弟、慕容将军,快快上城”

    此时城下轩辕伤兵皆已战死,一个不剩。陈敬龙右手残废、慕容滨滨左臂有伤;二人都只有一手可用,且这一手正舞剑刺砍,忙于应付围攻而上的敌军,不得片刻空闲;虽见绳索垂下,却哪缓得出手来扯拽攀援?

    敌军如海,源源涌来,杀之不尽,且敌方骑士队伍正在靠近,不久倒可赶到。

    陈敬龙情知再拖延不得,急叫道:“滨滨,我逼开敌军,你趁势攀索;万万不能迟疑”慕容滨滨微一沉吟,应道:“好,就是这样”随着说话,剑势稍收,往陈敬龙背后避去。

    陈敬龙深吸口气,大喝一声,长剑疾舞,出手骤然加紧;多家剑法绝招紧密接连,迅疾施展;剑光闪动如电,暴射四面八方。周围敌军促不及防,纷纷中剑,眨眼间十余人接连着伤;吃惊之下,都向后退跃闪避,攻势立缓。

    趁此时机,慕容滨滨长剑还鞘,右手疾探,抓住绳索;大叫:“城上拉起来敬龙,快抓住我”

    陈敬龙听她呼喊,未解其意,愕道:“什么?”慕容滨滨急叫:“我们一齐走”话刚出口,城上兵士已奋力拉扯,慕容滨滨随绳而升。

    陈敬龙反应过来,忙收剑势,回身奋力跃起,右臂疾探处,已搂住慕容滨滨脖颈,随她一齐上升。周围暗族军刚被陈敬龙逼退少许,匆忙间哪还阻拦得及?等冲到跟前时,陈敬龙与慕容滨滨离地已三丈以上,超出了刀剑长矛等兵刃的攻击范围。

    附近暗族军匆忙又摘弓搭箭,向凌空二人猛射;但仍是大半射在空处,极少射向较准之箭,又都被陈敬龙左手挥剑拨开,伤他二人不着。

    转眼二人升至城墙中间位置,便在此时,敌军丛中又一声弓弦大响,声若霹雳,震人耳鼓;一团紫光随声而至,直奔陈敬龙射来。

    陈敬龙骇然失色,匆忙挺剑挡去。长剑与紫光一触,“噼啪”脆响声中,已炸成千百碎片,分散飞溅;只余剑柄,还握在陈敬龙手里。陈敬龙臂骨剧痛,喀喀轻响,似要断折,胸膛剧震,如中大锤,忍不住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那紫光去势丝毫不缓,但陈敬龙二人因长剑抵挡紫光所受冲击之力,身形向旁略荡开一些;那紫光擦陈敬龙肋边而过,“轰”一声撞上城墙。碎石飞崩处,城墙上立多一个脸盆大小的深坑;坑心处,紫光消失,尺余长一截铁箭箭尾猛颤不停,发出“嗡嗡”轻响;箭头及前面至少两尺长的箭杆,却已没于石中。

    慕容滨滨见陈敬龙受震呕血,生恐他支持不住,松臂摔落,急道:“你搂紧我,千万搂紧”同时双腿反圈,缠住陈敬龙双腿,以求牢固。

    陈敬龙虽然受震而伤,胸臂齐痛,却知此危机关头,绝容不得丝毫放松;强忍痛楚,丢下断剑剑柄,探手将慕容滨滨腰间长剑抽出,去拨打暗族军士射来的箭支;并于百忙中偷眼,往弓弦巨响处望去。

    暗族骑士队伍,离城下已不过六七十丈远近;队伍最前、鲍兹身旁,那斗篷人双手伸出斗篷之外,一手端着一张比寻常铁弓至少长了一倍的巨弓,另一手捏着支狼牙长箭,往弓弦搭去。

    方才那一声如霹雳般的弓弦巨响,便发自他所在之处。

    陈敬龙望他搭箭,知他又要再射;忍不住悲愤急怒;厉声大叫:“好个奔雷神箭,好个雷振雷大哥,想不到你我久别重逢,竟是如此相见”

    斗篷人听他呼喊,微一垂头,手上动作稍停,似有些愧疚迟疑;但这迟疑只是一瞬,随即便抬头张弓,又一箭往陈敬龙与城头之间绳索射去。

    这一箭,只为断绳,不须极强的伤害力,所以未附斗气。但所射之处,距陈敬龙头上两丈多远,陈敬龙绝对格挡不着。

    精灵神箭,精准无比。陈敬龙情知长箭到时,绳索必断无疑,不禁绝望轻叹。

    便在此时,忽地城头上斜落一箭,紫光缭绕,射向凌空飞掠而来的狼牙铁箭。两箭中途相交,那狼牙铁箭因未附斗气,立被震飞;城头所落之箭,方向不变、去势不缓,斜射而下,从一名暗族军士胸口贯过,又穿透他身后另一军士小腹,这才射至地面,透土而入,踪影全无。

    这一箭的斗气程度、伤害能力,陈敬龙早都见的熟了,不用去想,也知是谁所发。于此紧急关头忽得救援,解除危厄,不禁狂喜,脱口大叫:“好雨梦好箭法”

    城上果然传出雨梦声音,厉声喝问:“雷大哥,你投身暗族、助敌杀友,究竟意欲何为?”

    那斗篷人听她质问,垂头踌躇不语,似极为难,不再向陈敬龙发箭。

    城上不住收起绳索,片刻之后,陈敬龙与慕容滨滨安然登城。

    见主将终于得命归来,城上军士无不欣喜,齐声欢呼。雨梦急跃上前,仔细打量陈敬龙全身上下,焦急问道:“你……你没再受伤吧?”项拓双臂齐伸,将陈敬龙和慕容滨滨一齐搂住,唏嘘叹道:“想不到你们为救老顶,居然肯冒性命之险大恩永不敢忘;好兄弟,好兄弟”

    慕容滨滨羞急挣扎,斥道:“发什么癫?快放开我,不然,我要翻脸了”

    项拓一怔,这才想起她是女子,如此搂抱着实不妥,赶忙松臂放开二人,稍退后些。慕容滨滨见他遍体血污,身上衣甲破裂、许多创伤,忙令两名军士搀扶他下城休息、包扎伤口。

    陈敬龙见项拓言语无碍,知他未受致命之伤,放下心去;回答雨梦:“我不要紧,没再受伤”转头望向城下的斗篷人,又郁闷叹道:“我只是不懂,雷大哥为何会帮助敌军、为何想要杀我”

    雨梦亦向雷振望去,满脸的气愤、疑惑。

    城下,暗族骑士队伍已经停止不进。

    鲍兹引军往来奔走,两次欲击敌军,都是赶到近处时却没了对手,不禁气的七窍生烟;手举狼牙棒,直指城上,怒叫喝骂:“陈敬龙,你这奸猾小贼你不敢迎战,只是退避,算什么英雄?有种便正正当当打一场,决个胜负;不然,你便是没种的熊包软蛋……”

    陈敬龙听他喝骂,也不生气,冷笑道:“包子,想不到万里迢迢,你居然真能活着回归暗族;嘿,了不起以前在半兽族受的伤,都好了么?这许久不见,不知你恢复的如何,我可当真放心不下”

    鲍兹听他提起半兽族旧仇,更是气的须发皆张、目眦欲裂;以狼牙棒猛撞盾牌,“咚咚”乱响;狂吼道:“我一棒砸死你这奸猾小贼,一棒砸死你……我跟你一对一打一场,了结以前的仇怨;你敢不敢应战?”

    陈敬龙应道:“你想一对一打一场,我奉陪就是这便请你屏退军兵,孤身入城,来寻我打过吧”

    鲍兹见他痛快答应,颇觉意外,不由一愣;想了想,随即更怒,喝道:“你当我是傻瓜么?我孤身进城,你一定会让军兵围攻我的,绝不可能跟我单打独斗”

    陈敬龙冷笑道:“那依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要我孤身出城,去跟你打过么?难道我能相信,你不会指挥军兵围攻我么?”

    鲍兹寻思一下,叫道:“你引军出来,咱们大战一场;军兵和军兵打,你和我打……”

    不等他说完,陈敬龙哈哈大笑,点头赞道:“好主意,好主意”

    鲍兹兴奋大叫:“你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是么?那还不快来?”陈敬龙笑声猛停,厉声喝道:“你要我凭微薄兵力,出城与数倍敌军相争?你当我是与你一样的蠢蛋不是?竟会用这等幼稚伎俩,妄图激我出城,真让我想不明白,你脖颈上顶的是脑袋,还是夜壶”

    鲍兹羞愤交集,叫道:“不敢来便明说,何必找借口?”陈敬龙大笑道:“不是我不敢我方才已经出过城,等了许久,却等不到你;我实在等的不耐烦,才又回城。这事情在场者有目共睹,绝无虚假没能交上手,是你怕了我,不敢寻我交战,可不是我不敢出城”

    鲍兹怒极大叫:“我怎会怕你?是你用诡计引得我去往别处,不是我不来寻你……”

    不等他说完,陈敬龙又大笑叫道:“哈哈,说起来,方才当真有趣的紧我只见你跑来跑去,忙个不停,却始终连我轩辕军半根寒毛都没摸到;我实在想不明白,你这蠢蛋究竟在忙着什么?包子,相识一场,我有一句良言相劝,你可一定要听:军兵上战场,是为了打仗,可不是为了跟着你空跑解闷的;你这蠢蛋,以后闲极无聊,尽可以找些别事玩耍,但千万别再兴师动众,带领几千人散步了;你一个人蠢,并不要紧,但让几千人跟着你一起做蠢事,便很惹人发笑了;记住了么?”

    鲍兹被他气的语不成句,结巴叫道:“你胡说八道……你……你好恶毒的口舌……”言未尽,怒火攻心,忍不住一口鲜血直喷出来,脑中一晕,翻身摔落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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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一节、雷振弃族

    三百八十一节、雷振弃族

    鲍兹中计往来奔波而未能杀得一敌,又被陈敬龙冷嘲热讽,以至急火攻心,气的呕血落马。

    离他较近的几名暗族骑士慌忙上前,扶他起身。鲍兹喘息片刻,眩晕渐退,又挣扎爬上马背,举狼牙棒指向城上的陈敬龙;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

    陈敬龙大笑喝道:“包子,想不到你气量如此之狭,连几句玩笑话都承当不起;我若再以口舌之利伤你,倒成了我欺负老实人,不够厚道了也罢,战场争锋,终需以厮杀定输赢;你既不擅口舌之争,便也不必多说镛城在这里,陈敬龙就在镛城内,明明白白;你若当真有本事,只管来攻破城池、擒杀我陈敬龙以报仇怨便是;你若没本事,便趁早滚回暗族去,别再上战场丢人现眼了吧”

    鲍兹已气的几欲发疯,哪经得住他再次相激?闻言也不多想,双目圆睁,嘶声大叫:“攻城,攻城给我攻下镛城,把陈敬龙……把陈敬龙砍成肉泥攻城……”

    那斗篷人急忙拦阻,鲍兹却哪还听得进去?理也不理他,只是催促攻城。众暗族骑士依鲍兹命令行事,当即往城墙下涌去。

    城上轩辕军士,受方才伤兵悲壮血战激励,本已热血沸腾;又见陈敬龙、慕容滨滨于绝境中救出项拓,受其振奋,豪气更增;此时个个斗志昂扬、凛然无惧;开弓发箭、搬木投石,人人尽力,绝无一人懈怠退缩。城上箭如飞蝗、木石如雨,落下城来;暗族军攻势已被压的死死,此时的攻打,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连云梯也搭不上城头,更别指望能攻破城池。

    暗族骑士近战厉害,但于此攻坚之际,不得近敌打斗,本领施展不出,其实较常人强不多少。队伍刚冲近城边,便被箭雨木石打击的乱成一团、死伤狼藉,对于攻克城池却无补益。

    那斗篷人眼见鲍兹胡乱指挥,让暗族骑士在无法发挥战力时去白白送死,终于再忍不住,厉声喝道:“不能这样打,不能这样打鲍兹,暗族骑士团虽归你们金宫骑士统领,但我受大帝聘任,来替你们运筹谋划,须不是来吃闲饭不管事的你不能把我言语尽当耳旁风,总得听我一句才好仗不是这样打法,快快下令退兵,快快下令”

    他声音洪亮异常,这焦急大吼,城上陈敬龙等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雨梦愤然大叫:“雷振,当真是你我认得你的声音……”

    她话尚未完,那斗篷人猛然扯落斗篷,露出真正面目。

    这人虎背狼腰,方面大耳,气度威猛;身着紫袍、手提巨弓,威武若神;确是震振不假。

    震振扯落长袍,仰头直视雨梦,昂然叫道:“不错,就是我,又怎么样?我现受暗族君主厚礼聘任,为暗族效力,与轩辕族已成敌对既然你们认出了我,咱们不妨挑明来说吧:陈敬龙,你迂腐呆笨、本领低微,本就不配做我雷振的朋友;我以前帮你,是碍于族人脸面,不得不帮,却并非出自真心。你我之间,绝无情义可言;从今后,你我只是敌人,我得机会时,定要杀你,你若有本事杀我时,也不必手软;你听明白了么?”

    陈敬龙惊急叫道:“雷大哥,你这是为何?我陈敬龙哪里对你不住?”雷振冷笑道:“说你迂腐,果然没冤枉了你我为暗族效力,自然要与你为敌;这与私人情义并无干系,哪谈得到什么对住对不住?我要取你性命,以为进身之阶,搏个高位重权、名扬天下;说的如此直白,你总该听懂了吧?”

    陈敬龙转头望向雨梦,愕然道:“这些话,怎么……怎么可能从你家乡人口里说出?”雨梦亦是惊愕不解,急叫道:“雷大哥,你如此行事,我奶奶定不答应;咱们精……咱们家乡人,都不会答应……”

    不等她说完,雷振傲然笑道:“论武力、论智谋、论学识,我雷振都是出类拔萃、当世少有凭其一能,则足可扬名天下、坐享荣华,何况我样样皆强?凭我雷振本领,要出人投地,实易如反掌有此才干却不得施展,平淡一生,最后老死林间,岂不可惜?未知世间繁华时,倒也罢了,既然见识到外面世界,我又怎么可能再甘心去过那平淡日子?我早打定主意,再不回家乡去了;雨梦,从此以后,你我再无任何关系,咱们只是陌路人罢了”

    雨梦骇然失色,失声叹道:“他不回去了……他要……他要脱离精灵族……”陈敬龙急伸手掩住她嘴巴;转头观望,见身旁众人都只留心于城下战况,并无人留意雨梦脱口而出的“精灵族”三字,这才放心;想了想,扬声叫道:“雷大哥,你方才以斗篷遮掩面目,不愿与我等正面相对,可见你还是顾念旧日情义的,并非全无惭愧人非无情物,要背弃所有亲人、朋友,良心怎安?雷大哥,你好好想想吧,只为荣华富贵,便舍尽情义,当真值得么?”

    震振听得此言,缓缓垂下头去,踌躇不语,显是心中不无矛盾。陈敬龙见他意动,忙再加把劲儿,又劝道:“人活一世,离不开情义二字;纵然吃着龙肝风髓、住着玉宇琼宫,奴婢无数、妻妾成群,但却连真正可说说心里话的亲人、朋友都没有,那活着又有何趣味?雷大哥,你追求荣华富贵,无非是为了活的开心,但你想过没有,没了亲人朋友,你能真正开心……”

    他刚说到这里,雷振忽地抬头,厉声大喝:“不必说了你根本就不懂我你自己呆笨无能,所以你不懂我我要的不仅是荣华富贵、不仅是高权重位,我真正最需要的,是才能得以施展,你明白么?暗族大帝识我重我,给我施展的空间,我便要竭力以报;此心如铁,绝无转移你说的再多,也难改我心,趁早别浪费口水了吧”言毕,再不理会陈敬龙;转对鲍兹大叫:“收兵,收兵你这蠢货,听见没有?你想让这些战力强横的骑士,毫无意义的在城下折损殆尽么?”

    他们说话这片刻工夫,城下暗族骑士伤亡已足有五六百人。鲍兹见骑士们面对坚墙硬壁,束手无策,也觉这样硬冲不是办法;听雷振怒斥,想了想,叫道:“骑士退后我们不要撞这城墙,我们冲击城门去”众骑士闻听呼叫,立即后退,转往城门处冲去。

    雷振大惊,急道:“不行城门内必有埋伏,去必有失鲍兹,快下令退兵”鲍兹怒道:“城墙攻不破,城门又攻不得;依你说,这镛城是干脆不能碰了?你是轩辕族人,所以要帮着轩辕族,是不是?你想拖延我们,保护陈敬龙,是不是?”

    雷振怒不可遏,厉声吼道:“若非我谋划布置,你们有本事把陈敬龙逼入这镛城绝境么?我真心为暗族出力,事实可证,你敢疑我?”

    鲍兹想想,无话可说,便不理他,自顾拨转马头,要去往城门处。雷振打马抢到他身旁,将他马缰扯住,怒叫:“下令收兵,快快下令收兵让普通军兵攻城,不要轻动骑士你这蠢材,听见没有?”

    鲍兹大怒叫道:“你敢骂我蠢材?我……我……要不是大帝看重你,不许我们跟你为难,我便一棒砸死你这混蛋”一边喝骂,一边拉扯抢夺缰绳。

    雷振死拉缰绳不放,怒道:“当真打架,你不是我对手你若再不下令收兵,我便一弓砸死了你;你这蠢材,听见没有?”

    鲍兹怒发如狂,吼道:“你又骂我”手起一棒,当头便砸。雷振举弓架开,怒叫:“收兵再不下令,我可不客气了”鲍兹怒道:“我本就不用你客气”说着,又一棒砸去。雷振怒火狂涨,忍无可忍;摆弓挡开他狼牙棒,顺势以弓梢撞向他肩膀。鲍兹急举盾牌挡住,又回棒横扫……

    这两个人,都是火爆脾气,此时当真动起手来,登时打个不住,谁也不肯先停手;幸而二人只是意见不和,以至冲突,并非真正对敌,是以都手下留情,不出狠招,这才不至出现伤亡情况。但也正因为二人都手下留情,不出全力,以至无法迅速分出胜负,这打斗便持续不停、缠延下去;暗族骑士队伍暂时没人指挥,便仍按鲍兹先前命令,去攻城门。

    城门上方,守兵最多。见骑士队伍冲来,都奋力投石射箭;一时间,城门外落箭纷纷、木石乱下。众骑士抵死冲突,冒矢石而进,又有许多伤亡。好不容易冲进城门洞里的骑士,拼命去撞城门,但此时并无冲车、巨木等攻坚器具,只凭血肉之躯冲撞,却哪能撞得开去?(暗族军本以南面为主攻方向,所以冲车、投石机等攻坚器具先前都集中在城南,而这些笨重器具,搬运费力,不可能很快挪至城北,所以这城北战场上,暂时没有这些器具出现。特加此解释,以免有读者朋友误解飞花算计疏失,写出好大漏洞。)

    城门内,在那些青壮百姓竭力劳作、拼命抠挖之下,陷阱早已准备妥当,如先前南城的陷阱一般规格模样。陈敬龙方才正是估计陷阱应已准备完毕,所以才出言相激,引鲍兹攻城。

    陈敬龙在城上望见雷振与鲍兹争执相斗,未能拦住骑士队伍去冲击城门,不由喜出望外;忙奔到城门上方城头,命军士将早已准备妥当的柴草点燃。

    柴草燃烧渐旺,焰头越来越高。雷振于打斗中无意瞥见城头火起,不禁骇然色变,急叫道:“不要打了事急矣,再不下令收兵,骑士必有重失……不要打了……”

    他先前在城南,把城上火起、城门随后而开、暗族骑士冲入、燃柴落下阻塞城门,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此时再见城上火起,情知轩辕军故伎重施,又要坑陷一批骑士;所以惊急。

    那鲍兹却未看见城上火头,况且就算看见,也不知是何意思;听雷振呼喝,全不在意,仍是一棒紧接一棒,打个不停。

    雷振被他纠缠不放,只得招架应付,想要说明情况,但打斗匆忙间,哪能迅速说得清楚?虽明知骑士队伍必受重创,却也无技可施,只能徒唤奈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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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二节、雷振失察

    三百八十二节、雷振失察

    暗族骑士奋力推撞城门,却难以撞开。

    陈敬龙见柴草堆已燃的极旺,便传令城下守门军兵,开门放敌进入。守门军士依令去将顶闩城门的粗木尽数移开,随即迅速回逃,贴墙绕行,避过陷阱,退到伤兵队里。

    城门开处,众暗族骑士诧异惊喜,不知何以竟能如此;但当此时节,却也不及多想,只奋勇前冲便了。

    于是,先前南城困杀暗族骑士一幕,又再重现……

    待城头抛下燃柴,烈焰将城门阻塞,正在与雷振打斗的鲍兹终于发觉不对头;急停手罢斗,打马赶往城门处。雷振亦紧随而去。

    及到了城门外时,只见城上已停止投石射箭;而己方原本两千三四百名暗族骑士,所剩却已不足千人;都愕然静立,望着城门口翻腾火焰怔怔发呆。城门里,惨叫连天,显然许多人正遭受屠戮。

    鲍兹大惊,喝问:“咱们那许多骑士,哪里去了?”不等他手下回答,城上陈敬龙大笑应道:“他们有的填了陷坑,有的正在枪林箭雨下受死你若想救他们,便突火入城便了”

    鲍兹仰头观望城头,见陈敬龙正立在城垛边,对自己微笑注视;不禁气炸心肺,怒骂道:“陈敬龙,你这奸猾小贼,又用奸计坑我……”

    陈敬龙大笑道:“你自己太蠢,怪得谁来?如此简单手段,先前在南城已经用过,我可真没想到,接连再用,居然仍能得手”

    鲍兹听得此言,稍一错愕,转头冲雷振大叫:“他在南城用这手段,你为何不告诉我?”

    雷振亦怒,厉声斥道:“我一再劝你收兵,你哪里肯听?你可曾给机会让我解说陈敬龙的奸计手段?你若肯听我话,先前便可围杀敌方一员猛将,绝不至往返空跑,惹人耻笑可叹我与你这愚蠢固执的绝世傻蛋合作,空有料敌之能,却无施展机会,真真是倒足了大霉”

    眼见先后断送了两千多骑士的性命,鲍兹已知是自己不对;听雷振斥责,虽然不忿,却无话可回;满腔怒火,无可发泄,愤愤望向城头陈敬龙,咬牙切齿,嘶声叫道:“镛城早晚会被攻破,到时我活捉到你,一定要一口口咬下你的肉来,吞进肚里……”

    不等他说完,陈敬龙笑道:“后事如何,尚未可知,眼下发狠也是无用,不如免了吧”面容一整,抬臂伸指,缓缓扫过城上,傲然喝道:“看我陈家军将士:人人英雄、个个好汉,绝没有怕死的熊包软蛋我兵力虽少,但众人一心,同仇敌忾,你们想攻陷我镛城,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成功嘿,我倒真想瞧瞧,你们到底要丧送多少军兵性命,才能破我镛城、灭我陈家军”言毕,放声大笑,豪情奔放。城上众将士听主将夸耀,纷纷挺胸拔背,傲视敌军;果然人人威武、个个凛然,雄壮之气,慑人心魄。

    鲍兹怒极大叫:“你自夸自家,好不知羞……”雷振叹道:“他说的是实话,不算自夸方才敌军,轻伤者出城血战,缓解城防压力;重伤者城头死拼,迅速灭我登城兵士;人人奋勇而不惜性命,咱们都亲眼目睹。陈家军陷此绝境,已尽成亡命困兽;面对如此可怕的敌军,咱们想攻破城池,非得付出极巨大的代价不可此事定然,无需怀疑”稍一沉吟,又叹道:“我只是不懂,为何陈家军竟没有一个出城投降的?难道数万人全是不怕死的?这可当真奇了”言毕,皱眉摇头,苦思不解。

    此时城门内惨呼声渐已稀落,显然入城暗族骑士已被屠戮将尽。鲍兹焦急万分,催促雷振:“你不是自夸很有智计么?快想办法,把眼下受困未死的骑士救出来”雷振怒瞪他一眼,鼻中不屑轻哼一声;显然,鲍兹对已绝无可救的骑士仍抱挽救希望,愚蠢之极,让雷震极瞧不起。

    陈敬龙在城上听鲍兹说话,接口笑道:“包子,你不要对这雷振的智计太过高估,不然,一定会失望的”

    雷振大怒,喝道:“陈敬龙,你认为我智谋不如你么?”

    陈敬龙笑叹道:“敬龙迂腐呆笨,哪敢与雷大哥比智谋?不过……嘿,雷大哥性情太过急躁,不免有时会疏于计较,纵然智谋盖世,却也难免犯错;比如眼下,你若不是因骑士伤亡惨重,怒急失智,又怎会任由这许多军兵置身于我军攻击范围之内,而不知引其退避?”

    此言一出,震振骇然色变,急急大叫:“退后,快快退后”急拔马头,往北而退。

    他经陈敬龙提醒,方才想起引军避退,却哪里还来得及?陈敬龙挥手处,城上许多军兵同时上前,一齐放箭、投石,竭力攻敌。城门外聚集的暗族骑士与普通军兵,被打个措手不及,在箭雨木石之下,立生大量伤亡;无不惊慌,乱奔乱走,自相拥推踩踏,退往后方。

    先前城头停止射投,是因为许多军士转向城内,攻击困在城里的暗族骑士,对外防守之力已有不足。陈敬龙有南城战事为鉴,恐敌军趁防守不足时加紧猛攻,索性下令全然停止防守,让敌军摸不清虚实,无法察觉城上防守力量薄弱,不敢轻举妄动。

    此举果然奏效,暗族军见城上落火阻门,困住许多骑士,无不惊骇,再见城头全然停止防守,不知是何意图,果然不敢轻举妄动,未曾趁虚而攻;待雷振与鲍兹赶到,却又被陈敬龙搭言分了心神,全没工夫去思索城上为何不再放箭,亦不曾指挥军兵攻城;于是,城上防守薄弱时间,就此安然度过。

    暗族军兵先前见城门大开,自然要争拥向前;待火阻城门,不得前行之路时,便又都只能停步;于是,聚集停留在城门外的敌军,密密实实、捱捱挤挤,很是不少。

    鲍兹是个一勇之夫,不懂统兵打仗,更无智谋可言,自然不会想到军兵在敌军有力攻击范围内密集停留,会有何不妥。而那雷振,虽精通兵法、智谋不弱,但终究是第一次上战场,没有实战经验,于大计上的运筹谋划,还算不坏,但于此战场上小区域、短时间的变化,却殊不敏感,不能迅速反应;况且,他刚与鲍兹争执相斗一场,随后又见骑士中计大损,也确如陈敬龙所说,“怒极失智”,心思纷乱,所以竟也丝毫不曾留心,许多军兵聚于敌方攻击范围内,情形着实不妙。

    待城内暗族骑士被屠戮殆尽,城头军兵又可全力防外时,陈敬龙又怎会客气?当然要把握时机,令军兵全力攻击城下之敌。

    城下军兵拥挤密布,便是闭着眼射下箭去,也绝不会射空。城上突然发难,当真是箭箭着肉、石石见血,所发攻击没有丝毫浪费。片刻工夫,暗族军折损不下千人,而拥挤争路、好不容易退出城头攻击范围的暗族军,着伤者实在太多,已不堪计算。

    如此正面相对,雷振在陈敬龙手下吃这大亏,实因他缺少战场经验,并非他智谋当真不如陈敬龙,这一节看官需得明白,不可误会。须知,陈敬龙已历数次战阵厮杀,如今已算是个颇有实战经验的将军了,于战场上的灵敏反应、时机把握,都非初上战场之人可比。雷振于阵前相对而一时不察,在他手下吃亏,实非意外。

    却说雷振、鲍兹引军仓惶而走,退出城上有力攻击范围。鲍兹见又增许多伤亡,更是愤恨难当,棒指城上,大骂陈敬龙不休。雷振自夸智计而随后便受此大挫,羞愤难当,只垂头不语,任鲍兹叫骂,也不劝阻。

    两翼正在攻城的暗族军,本被压制的难过,战心渐疲;待听得鲍兹高声叫骂,转头看时,见堂堂金宫骑士气急败坏,显然对敌较量时吃了大亏,不由更都生出沮丧之意,愈发懈怠;攻势便更松懈,渐渐不成规模。

    自清晨开战,到现在,已将近五个时辰;两族军兵皆不曾吃过午饭。

    陈敬龙见离黄昏已经不远,且敌军气沮,渐已不成攻势,情知敌军欲要一鼓破城的锐气已消磨殆尽,守城压力最重的一天终于坚持过去,不禁长吁口气。

    雨梦在他身边,见他放松,知道今天是确定守住了,也暂时放下心去;听鲍兹在远处口口声声点着陈敬龙姓名叫骂不停,不禁有气;怂恿陈敬龙道:“那个蠢蛋斗又斗不过你,输了又不服气,只是不住骂人,当真讨厌你什么时候这样好气性了,听他叫骂,也能忍得住,却不还骂回去?”

    陈敬龙笑道:“这个包子,是个实心眼儿的憨人,其实不招人恨。他在咱们手下,已吃过许多大亏,说起来也可怜的紧斗智谋,他不是我对手,斗口舌,他可更差得远了;我若还骂,定能气他个半死,只是……嘿,对着这老实人,我竟有些不忍心起来,实不愿欺他弱处,再去伤他”

    雨梦寻思一下,点点头,微笑赞道:“我说你不算太坏,果然不错;你心地还是很厚道的”

    旁边一名军士插言道:“将军,您是咱们陈家军的主将,敌人不住口的辱骂您,咱们这些陈家军兄弟岂不憋气?您懒得做这无谓之争,不愿还骂,我们可忍不住要骂回去了只是不知如何才能骂到痛处,堵住那暗族狗材的嘴,还请将军指点”

    陈敬龙笑问:“你们当真忍不住要还骂?”那军士应道:“不错,非骂不可;不然,很觉得窝囊,着实难过”旁边几名军士也纷纷接口,表示非还骂不可。

    陈敬龙寻思一下,笑道:“要气他半死、堵住他嘴,其实容易的紧,不用很多人;只要两个嗓门大的就行了你们如此这般……”

    雨梦听他教导军士对付鲍兹的言语,不禁撇嘴摇头,叹道:“我刚才赞你赞的错了你现在哪还有厚道可言?……唉,这个实心眼儿的包子,当真有些可怜,我现在也很有些同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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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三节、增兵围城

    三百八十三节、增兵围城

    鲍兹退在城头有力攻击范围之外,怒气无可发泄,扬声大骂陈敬龙;但任他百般辱骂,陈敬龙只是不接口,恍若未闻;这对鲍兹来讲,便如奋力出拳打人,却拳拳落空,全无受力之处一样,着实憋闷的难过;于是,骂了半晌,浪费了许多口水力气,怒气不但没有丝毫消减,反倒更盛。

    待他实在骂的累了,稍一停口,准备略歇歇时,却听城头一个洪亮声音叫道:“禀报将军:属下已带人查点过门内暗族骑士的尸体,其中没有装束别样之人。将军先前说的那个什么‘包子’骑士,似乎并不曾抢入城来”

    不闻陈敬龙应声,却听另一个大嗓门接口道:“这事情将军已经知道了那‘包子’的确没有入城,现在就在城外战场上呢”

    先前那洪亮声音懊恼叫道:“啊哟,这一次没能引他进城,取他性命,着实可惜……”那大嗓门抢道:“你可错了将军说了,‘包子’没死,是件大好事,如果他当真抢进城来,就此死掉,才叫真可惜呢”

    那洪亮声音诧异问道:“这话怎么说?能除掉一个金宫骑士,胜过杀一千个寻常敌军,有什么不好?”

    大嗓门高声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那‘包子’虽是金宫骑士,却着实蠢的厉害……嗯,应该说蠢的当世少有、古今难寻将军说,只要那蠢蛋活着,他部下可就死的快了;他定会把部下不断的派往咱们刀下送死。‘包子’不死,咱们才能多出许多痛杀敌军的机会……”

    那洪亮声音大笑抢道:“我明白了蠢蛋‘包子’,不懂打仗,胡乱指挥,实是在帮咱们的大忙;虽然他是敌人,但这样帮助咱们的敌人,万分难得,不能轻易伤他性命,是么?”

    大嗓门喝道:“怎么叫‘不能轻易伤他性命’?将军说了,是万万不能伤他性命,若见他遇险时,如能相救,便一定要尽力去救,明白么?嘿,城下那一千多暗族骑士的尸体,便是‘包子’的功劳,咱们都心知肚明有‘包子’活着,以后这样的情形必定还会有的;这样帮着咱们的蠢蛋敌人,不能说是难得,简直应算是珍贵无比了,所以不但不能伤他,还要千方百计保他活命,听懂了么?”

    那洪亮声音连声应是,笑道:“不错,不错;这样的敌军将领,千载难逢,宝贝的紧以后交战时,可千万要留心,绝不能伤着了他,还要尽量保护他”

    大嗓门笑道:“你总算明白了”跟着扬声大叫:“陈家军兄弟们都听好了啊将军有令,再交战时,见着那光胳膊穿链甲的‘包子’骑士,射箭投石都避着他些儿,千成不能伤到他;谁若伤了咱们的好帮手‘包子’骑士,定斩不赦都记住了么?”

    许多军兵乱纷纷应道:“记住了绝不敢忘”“蠢蛋‘包子’是咱们的好帮手,不能伤他,知道了”“以后射箭时可要加小心了,伤了咱们的好帮手,可了不得”……

    鲍兹听得城头叫嚷,浑身颤抖,眼中神色变幻,忽而愤怒、忽而悲伤、忽而羞惭、忽而怨恨;默然片刻,转头问雷振:“统兵打仗,却被敌人看作帮手,甚至敌人要努力保其性命;这样……这样的将领,是不是很丢人?”声音低沉,语气淡然,竟异常平静,与他平素急躁火爆的性情大不相符。

    雷振亦因方才挫折而羞惭,正心神纷乱之际,并非留意鲍兹异样;况且先前与其争执相斗的怒气尚未完全消尽,听他问话,一肚子的没好气;随口冷笑应道:“哼,将领做到这份儿上,岂是‘丢人’二字所能形容?简直是古来未有之奇耻若换成是我,早寻个地缝钻进去了,哪还有脸见人?”

    他话音未落,却见鲍兹猛地仰头,嘶声大叫:“陈敬龙,你好……”叫声未完,一支血箭冲口而出,直喷出五六尺远,跟着身形猛一摇晃,向前一倾,软软的伏于马背;“咚”“咚”两声闷响,却是他狼牙棒、圆盾接连脱手,掉落地上。

    雷振吃了一惊,急唤道:“鲍兹,你怎么样?”鲍兹双目紧闭,如若死人,哪还知道应声?雷振见他情形不妙,忙引领众骑士护送他回营。

    暗族骑士退往营地,显然再无攻城意图;负责北城作战的暗族将领在战场后方见了,情知今日无功已成定局,便即下令收兵。

    暗军营中,收兵号声响起;本就锐气尽失、战心懈怠的暗族军士如蒙大赦,都忙不迭的转头疾奔,往营地涌去;不大工夫,战场上活人一个不剩,只余满地尸体。

    四面暗族军,以北面一军为主攻;北面吹号收兵,其余三面暗族军听闻,知道再没有佯攻扰敌的必要,便也跟着吹起收兵号。一日攻守较量,至此结束。

    那鲍兹先前被陈敬龙气的吐血,已经伤了内腑,过没多久,又被大气一次,喷血昏迷,内腑伤上加伤,着实非同小可。他回营之后,一病不起,不久便被送回暗族休养;而他心中郁结,不得开解,始终无法恢复,竟就此成了缠绵病榻的废人,直到后来在暗族又与陈敬龙相逢。

    此为后话,提前交待;以后轩辕族战场上再无鲍兹出现,看官莫以为奇。

    且说暗族军退去后,镛城军民打扫城上、救助伤兵、查点伤亡、整理防守器具……忙碌不停。

    陈敬龙正指挥军民劳作,忽见雪逸仙缓步登城;忙急上前,正色谢道:“雪姐姐,你猜测雷振识破南城防守最坚后,会转来攻打北城,当真半点不错若非得你指教在先,这北城定守不住;雪姐姐相助之恩,敬龙铭感五内……”

    雪逸仙眉头微皱,似不喜他这些客气言语;不等他说完,淡淡命道:“让百姓抓紧休息,不要再浪费体力。其余工作,由军兵坚持完成命伤兵立即宰杀马匹,准备食物;用餐之后,到你所宿民房见我”言毕,也不等陈敬龙应声,自顾转身便走,下城而去。

    陈敬龙愕然片刻,苦笑道:“这雪姐姐,当真如冰似雪,冷气逼人,令人不敢亲近……”雨梦在旁笑道:“雪姐姐向来是这样的,其实她只是外表冷淡,内心却极善良热情。她吩咐你这些事,便是在主动出力帮你;虽然我不明白她这些吩咐有何意图,但必定有其道理,你按她说的去办就是,绝不会错”

    陈敬龙深以为然,忙下令让所有百姓下城休息,城防工作由军兵独立完成,又安排伤兵杀马煮肉。

    马肉煮熟,军民分食饱餐后;贺腾、五营副将、八营副将,依次来向陈敬龙禀报今日东、西、南三面战况。三位副将均觉防守压力不算很大,让陈敬龙心里沉重感稍减。

    项拓虽受了许多创伤,但都非要害,且他身体强健,敷药包扎之后,便无大碍;虽暂时行动不便,但主持城头防守,仍可勉力而为。至于慕容滨滨,既然醒转,便绝不肯不理战事,自也要在城上出力。北城事宜,由这两位带伤将领合力主持,倒也不用陈敬龙多费心思。

    待确定诸事皆有人管,再无疏露之后,陈敬龙在雨梦陪同下去探望欧阳莫邪。莫邪时昏时醒,不见好转,却也并无明显恶化;有齐若男尽心服侍,旁人也帮不上什么。雨梦给他再诊过脉息,确定近期无事后,陈敬龙安慰齐若男几句,便即告辞,回转自己暂居的那间民房。

    此时天已近晚,暮色渐垂,低矮民房里已十分昏暗。雪逸仙临窗而立,凝望窗纸,呆呆出神,寂然不动。

    陈、雨二人推门而入,见了冰青色身影,知是雪逸仙已早来等待;不约而同齐声招呼:“雪姐姐”

    雪逸仙娇躯微震,显然方才心有所思,沉溺过深,竟未发觉有人开门入室,以至被二人呼声吓了一跳;但她随即恢复超然神态,头也不回,淡然叹道:“你们有很多话想问我,是不是?现在问吧”

    陈、雨二人对视一眼。陈敬龙客气道:“雪姐姐,请坐”雪逸仙不言不动,如若未闻。雨梦附在陈敬龙耳边,轻轻说道:“雪姐姐禀**洁;那床上满是血污,她绝不会坐的”

    这室中,除陈敬龙曾躺过、留下许多血迹的一张小床之外,再无可坐之处。陈敬龙听雨梦解释,无法再让坐,只得陪雪逸仙站立;恭声问道:“雪姐姐,不知您何以断定,今日雷振会转攻北城?又不知明日敌军,会主攻哪一方向;请雪姐姐指教”

    还不等雪逸仙回答,忽听外面脚步急响,有人奔来。到了门外,脚步停住,一个惶急声音问道:“将军,您在么?”陈敬龙忙问:“什么事?”那人急急禀道:“我们在城头观望,见敌军又有援兵到来,且很是不少几位副将刚碰一下头,合算一下,估计此次到来助围之敌,不下二十万”

    陈敬龙心中剧震,惊道:“二十万?啊哟……以三十多万兵力困我陈家军,这……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雪逸仙淡淡言道:“意料之中,不足为奇让军士走吧,我教你应敌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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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四节、暗君之志

    三百八十四节、暗君之志

    陈敬龙听雪逸仙吩咐,命门外军士自去;束手而立,静候雪逸仙指教。

    雪逸仙思索片刻,缓缓讲道:“我在暗族时,曾听闻许多关于你的传言,可见你在暗族人心中份量之重。这次终于将你逼入绝境,暗军自然要把握机会,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将你除去。如今敌军又增兵助围,以求万全,正是情理之中,根本不用惊奇”

    陈敬龙寻思一下,苦笑点头,叹道:“看来陈家军覆亡已成定局,绝无侥幸;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雪逸仙淡淡言道:“倒也不是彻底无望……有我替你谋划,镛城定能坚守多日,且能吸引更多敌军到来。暗族军分重兵以困墉城,则兵力优势暂失,若白虎军能把握这一时机……”说到这里,忽地停住;踌躇片刻,轻轻摇头,幽幽叹道:“唉,要把握住这一时机,不但极需智谋,更要有过人胆略;只怕……白虎军中未必能有如此果敢睿智的将领……”

    陈敬龙听她前头所言,不禁兴奋,颇生出几分希望;待听到她最后这一句,不由又一呆,自忖白虎军将领,确都是沉稳谨慎有余而果敢勇决不足,所生希望霎时又破灭成空,点滴不剩;情不自禁,怆然长叹。

    雨梦见陈敬龙难过,不愿他们再谈论日后结果,空增伤感;岔开话头,问道:“雪姐姐,到暗族去后,为何你又归来,雷大哥却留下替暗族效力?”

    雪逸仙微微一声冷笑,素来平淡的语气稍显波动,带上些怒意;应道:“我没忘了师傅教导、没忘了父母族人,当然要离开暗族,以求回归精灵族。雷振已被外面繁华迷花了眼,再不以精灵族为念,留在暗族又有什么奇怪?”

    雨梦小心问道:“你说的这样简单,我实在不能理解清楚雪姐姐,你……你与雷大哥闹翻了?”

    雪逸仙沉默良久,缓缓讲道:“我与他去往暗族时,暗族与轩辕族尚未开战,所以我们去时并无阻碍;但当我们到达暗族都城时,两族却正式打起来,我们处境立时不妙。

    咱们精灵族人,与轩辕族人相貌并无大异;暗族人见了我们,只当我们是轩辕族的奸细,自然要与我们为难。我与雷振在暗族都城辗转躲藏,几次要强冲出城,却都因战时都城城防加紧而未能成功。

    这期间,都城守军全力搜捕我们;我二人斗智斗力,与其周旋;过了半个多月,都城守军始终捉我们不住,却在我二人手下伤了上百人。但话说回来,我二人被困于城中,不住逃蹿躲避,不得片刻安宁,便是铁人也消磨不起;到最后,我二人也是心疲力竭,难以支持。

    就在处境最艰难的时候,城中守军却忽然停止了对我们的追捕,而城里也贴出告示,说暗族君主很欣赏我二人的机智本领,欲请我二人相见,聘我二人为暗族出力。

    见到告示时,我二人已至穷途,走投无路,又有什么办法?只好依告示所指,去往接引处,碰碰运气。结果当真有人引我们去见暗族君主,而暗族君主确定我二人并非奸细后,也当真厚礼相待、大力拉拢,欲聘我二人为幕僚,参议军事。

    我打定主意,是要回归精灵族的,任暗族君主如何拉拢,我只是拒之不理。但雷振……唉……”

    她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停住了口;螓首微垂,似有些泫然之意。

    雨梦愤然道:“他贪享荣华,所以被暗族君主收买了,是不是?”

    雪逸仙并不驳斥否认;默然片刻,叹道:“暗族君主为收我二人之心,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住宿安排、饮食衣着,均极尽奢华。我性喜素淡,最恶华丽,暗族君主的安排,很让我讨厌;但雷振对那些高楼广厦、锦衣玉食,却很喜欢,渐渐有些沉溺其中,流连不舍……”

    陈敬龙沉吟道:“似乎不只为此今日我听雷大哥说话,口口声声要施展什么能力……”

    雪逸仙冷笑道:“不错暗族君主日日召见我二人,与我们谈什么理想报负、雄心壮志,并夸赞我二人智计本领,请我二人助他成就不世之功业,搏个名传万古他那些话,我并不感兴趣,听他天天念叨,当真乏味的紧;但雷振,却每听他讲过一次,便兴奋激动,久久不能平息;终于,我们与暗族君主相识一个多月之后,雷振到底被说动,决定为暗族效力了”

    陈敬龙好奇道:“暗族君主究竟什么样的雄心壮志,能引得雷大哥如此动心?”

    雪逸仙淡然笑道:“他想扫平天下,令所有种族臣服;整个劫余大陆,皆入大暗帝国版图”

    陈敬龙惊呼:“好大的野心”雨梦冷笑道:“好狂妄的想法凭我精灵族实力,要灭他暗族易如反掌,岂容得他暗族独霸大陆?”

    雪逸仙叹道:“无知者无畏。暗族君主不知我精灵族实力,当然不会有所畏惧顾忌不过……我精灵族绝不会主动与别族冲突,只要他不与我精灵族为难,精灵族自然也不会去管他。暗族称霸整个大陆是不可能的,但依眼下各族情形来衡量,暗族要征服除精灵族以外的各种族,未必全无希望”

    陈敬龙喃喃叹道:“我懂了精灵族本就不与外界来往,且只在精灵森林活动,所占地域有限的很。就算不碰精灵族,但只要将其他各种族征服,暗族也可算是统一了劫余大陆,到那时,在这一壮举中立下赫赫功勋的将领,自会永载史册,威名在劫余大陆万古传扬雷大哥才智武力,均极出众,又精力旺盛,不甘寂寞;他想将所学得以施展,搏个名扬天下、万世不朽,其实可以理解只是……为达理想而背弃所有亲人朋友,实在……实在……唉,究竟是对是错,我可不知道了”

    雨梦怒道:“就算要沙场扬名,施展所学,他尽可以来帮轩辕族么,为什么偏要去帮暗族?”

    雪逸仙淡淡问道:“他本是精灵族人,轩辕族或暗族,对他来讲都是一样的,并无远近之分;他为什么一定要帮轩辕族?”

    雨梦一愕,喃喃无可回言。她因与陈敬龙、商容儿等人混在一起,实已把自己当成了半个轩辕族人,遇两族相争时,自然而然便以帮助轩辕族为正理;此时听雪逸仙一说,才想起来,对精灵族而言,轩辕族与暗族并无差别,雷振弃族是不对的,但至于他选择帮哪一族,却没有正误之别。

    雪逸仙见雨梦无言可答,便又说道:“雷振想要自己名声在整个大陆万古传扬,却不是只局限于一族之中。放眼当今天下,不算精灵族,只有暗族实力最强,最有统一大陆的可能;雷振又怎么会不选择暗族,而选择轩辕族?”

    雨梦缓缓点头,沉吟片刻,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陈哥哥?为什么要帮轩辕族?”

    雪逸仙轻轻摇头,道:“我不是帮轩辕族,更不是帮你陈哥哥。我不肯帮助暗族,好不容易才得机会逃出暗族都城,辗转许久,方才回到轩辕族,准备重归精灵族;却不想,又被困在这镛城里。镛城若被攻破,我也有性命之忧;我为守城谋划出力,只是为了保我自己;与你陈哥哥、轩辕族,并没有丝毫干系”

    雨梦听她言语如此冷淡无情,颇有些不舒服;默然片刻,闷闷问道:“雷大哥向来看你意思行事,绝无违拗;为何在这大事上却不肯与你同进退了?难道……他情移别处了么?”

    雪逸仙听她说出“情”字,娇躯微震;默然良久,才轻声叹道:“我冷漠孤僻,并不讨人喜欢;暗族女孩儿,热情胜火,远非我所能比。暗族君主送给雷振几个女仆;雷振喜欢的紧,终日与她们玩耍笑闹,当然便不会在意我了;不然,我又怎能得机会离开他,逃离暗族”

    雨梦大怒,呼呼急喘,恨恨言道:“好个雷振,果然是移情别恋了……嘿,雪姐姐,咱们明日一齐登城,当面骂他一顿,看他有什么脸面对你……”

    雪逸仙忙道:“不,不能让雷振知道我在镛城之中”雨梦愕道:“为什么?是他对你不起,又不是你愧对他;有什么不敢见他的?”

    雪逸仙解释道:“我不见他,是为了守城着想,并非因为私人纠葛那雷振是为精灵族年青一辈中的第一天才,坦白来讲,我不只武力比不过他,论智谋、学识,其实也较他相差一些,比他不过。但现在有一个对咱们有利的条件,便是我已知对手是雷振,而雷振却不知我在城中。他只会根据陈敬龙的心智能力而谋划攻城,却不会根据我的能耐本领而设计决策。说句不谦虚的话,我的智计,定是要胜过陈敬龙的;雷震依陈敬龙之智而定计,必不会太过高深复杂,凭我对雷震的了解,应该能将他计策料个**分。如此一来,便成了我知敌,而敌不知我,敌方行动,不出我方所料,而我方举动,样样出乎敌方所料;如此情形之下攻守争战,则胜负如何,自不问可知了”

    陈敬龙大喜赞道:“高明雪姐姐,只凭你不见雷振、使敌不知我方虚实这一抉择,便足见你心计之高,远非敬龙可比这便请雪姐姐不吝赐教,告诉敬龙该如何防守,才能守住镛城敬龙代镛城父老、陈家军将士,谢过雪姐姐了”说着,虽因手残而无法抱拳,却仍是弯腰示意,以表施礼道谢。

    (先说声抱歉飞花又病了,这一节强撑写完,实在无力仔细揣摩雕琢,如觉粗糙,请朋友们体谅飞花身体不适,能予宽容。另:依眼下情形来看,估计近几天飞花无法码字了;断更几天,深觉愧疚待飞花稍恢复些,一定尽早恢复更新,望朋友们谅解实在报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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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五节、雪姐设计

    三百八十五节、雪姐设计

    雪逸仙见陈敬龙真心求教,思索片刻,缓缓讲道:“今日暗军大受挫折,伤亡惨重,锐气已失,以后攻城,再不会有今天的猛烈气势;守城压力不会大过今天。但话说回来,敌军兵力充足,可交替轮换,日日进攻而军力不乏;如此一来,陈家军穷于应付,不过数日便会精疲力竭,再无守城之力;也就是说,如此正面攻守较量,陈家军顶多能守个五六天而已,到时镛城必被攻破无疑”

    陈敬龙黯然叹道:“不错日日激战,便是铁人也吃不消。雪姐姐说能守五六天,只怕还是对陈家军士卒体力高估了呢”

    雪逸仙缓缓点头,沉吟道:“想将守城时间拉长,唯一办法,便是痛杀敌军几场,使敌军尽皆胆寒,再不敢轻易来犯;使其放弃迅速打破镛城的念头,改为严围死困,静待陈家军绝粮而溃”

    陈敬龙诧异道:“痛杀敌军几场?这怎么可能?凭陈家军眼下兵力,守城尚嫌不足,哪有能力与敌大战?”

    雪逸仙不答,忽地转开话头,问道:“今日战时,雷振识破南城防守极强,便调军去攻北城,却不攻东西两面;你不知他为何如此选择,是么?”

    陈敬龙连连点头,道:“正是。到现在我也还是不懂,为何雪姐姐能早早料知,敌军会将主攻力量转往北城?”

    雪逸仙反问道:“假设四面敌军相同;你若有突围之心,会选择往哪一个方向冲击?”

    陈敬龙思索言道:“如从南面突出,在敌军追袭下极难转向回归白虎军大营,唯有直向南逃,那便是去往敌军大营了,绝对不行

    若往北去……嗯,若往北去,并无较近城池可投;在没有粮草给养的状况下长途跋涉,沿途消耗便经受不起,只怕最终能得活命的陈家军士卒,剩不下多少;往北去也不行的

    往西去,是闯进暗族控制区域了,与自寻死路何异?当然不能去

    唯有向东……不错;唯有向东,可投于三星城栖身;三星城中有粮有兵,可供坚守;只要到了三星城,陈家军便能免于覆亡之祸如要突围,唯东面可去,绝无它选”

    雪逸仙微微一笑,点头叹道:“你的谋略智计,果然只尽于此幸好你要与镛城百姓共存亡,没有突围的打算;不然,今日防守艰难时,你若向东突围,则陈家军绝无一人能得活命”

    陈敬龙愕道:“怎么?我……我分析的不对么?”

    雪逸仙叹道:“不是不对,只是……唉,只是雷振智计,着实非你可比”稍一寻思,解释道:“向东突围,确是最佳选择,但你能想到,雷振自然早就想到了今日暗军攻城,东面兵力最少,薄弱处显露无遗,明明白白给你留下突围之路;你以为是雷振布置疏失么?”

    陈敬龙仔细一想,骇然色变,惊道:“啊哟,示弱相诱,这……这是个圈套”

    雪逸仙道:“正是雷振必然料到你会选东面为最佳突围方向,所以使东面看起来极为薄弱,坚你突围之心;但实际上,去往三星城的途中,必有重兵埋伏;你若当真由东突围,便是钻进了暗军设好的口袋,到时没了城池防护,陈家军除了被屠戮殆尽,还会有别的结果么?”

    陈敬龙额上冒起点点冷汗,喃喃叹道:“原来如此……暗族骑士明明有两万多,可今日城南城北加在一处,也不过只见了一万左右,城东城西又不曾听闻有暗族骑士助攻;我一直纳闷,那一万多暗族骑士哪里去了……原来如此……今日防守艰难时,项拓大哥曾劝我由东突围,多亏我下定决心与镛城百姓共存亡,未听他话,不然……不然……嘿,当真好险”

    雪逸仙待他感叹完毕,心绪稍宁,又继续解释道:“往西去,是自寻死路;往东去,是自投罗网;南面防守极坚,不易攻破。雷振为何选择北城为主攻方向,你懂了么?”

    陈敬龙怵然应道:“懂了他……他是想逼我突围,放弃城池之防,去自寻死路,或自投罗网”

    雪逸仙轻轻点头,叹道:“他绝料不到,‘愚直呆笨’的陈敬龙能这样快便识破他的计策明日暗军依然会以北面为主攻方向,绝不会改变”

    陈敬龙赧然叹道:“若非雪姐姐提点,敬龙自不可能识破雷振之计雷振并没有低估敬龙,只是他不知雪姐姐在城中助我而已”稍一沉吟,又弯腰谢道:“雪姐姐指教之恩,敬龙没齿不忘我这便去布置北城防御,以备明日之战”

    雪逸仙淡淡笑道:“单纯防御,必难持久,你已明白。暗族骑士,非同于寻常士兵,宝贝的紧;今日折损许多,暗族将领必然心痛,明日定然不肯再让骑士参与攻城。少此强敌,又已知敌军重兵所攻之处,明日若不加把握,予敌以重创,岂不可惜?”

    陈敬龙惊喜叫道:“雪姐姐,你已有痛杀敌军之策了么?”

    雪逸仙微一点头,道:“我要百姓休息,正为今晚行事。今夜军兵只管安睡,养精蓄锐,以备明日之战。你去请百姓帮忙,夜里如此这般……”

    陈敬龙听她讲述计划,连连点头;喜不自胜。

    当夜,城上瞭望敌情,尽有百姓代劳,陈家军全都安稳休息,无人操劳。

    数千青壮百姓,腰间系以长索,垂下城去,于敌军尸体上搜寻箭支,用绳索吊入城中。城中缺箭之忧,轻易而解。

    数千铁锅,被移至北城城头。城中老弱妇孺,尽皆忙碌,于锅下燃火,取积雪投入锅中;待雪溶为水后,再用绳索吊垂铁锅于城下。城下青壮百姓,则取锅而走,将雪水倾于各处……

    城门不开,暗军全无知觉;而城外百姓有绳索可恃,纵然敌军突至,亦可攀索而上,不至因争路入城而耽搁被杀,是以这一晚劳累有余,却不须担心安全。

    整整一夜,城头烟火不熄。暗族军只当守城军兵生火取暖,不疑有它。

    寒冷冬夜,雪水落地,顷刻便凝结成冰。众百姓忙碌一夜的成果,便是城北距城墙百丈范围内,地面皆为坚冰所覆,光滑如镜。到天明前夕,城外青壮百姓取积雪在冰面薄薄撒上一层,加以掩饰后,便攀索回城,杀马煮肉,以备早食。

    天亮时,城中军民尽已饱餐。陈敬龙令百姓自去休息,城上只留少量军士防守,却将义营豪杰与五千精壮军兵集于城门内,列队以待。而这些义营豪杰与精壮军士脚上所穿鞋靴,尽是夜来经过百姓改造的——内垫坚木薄板,板底嵌以刀剑碎片,碎片尖头刺破鞋底,微露几分,如若尖钉——堪称“钉鞋”

    天亮不久,暗军营中战鼓猛响;军兵排列而出,黑压压不见边际,比昨日又多了许多;缓缓向镛城逼近。

    待到达距城二百丈左右时,队伍停下;稍后片刻,十余架冲车从队伍中推出,分散排列,跟着,又有军兵将数十架投石机分布架起。于此攻城之前,先将这些攻坚器具亮出,显然暗军有示威之意。

    陈敬龙经过一日缓解,气血稍有恢复,此时不服狂兽丹,虽仍乏力,但已无性命之忧。他知今日之战,攻坚器具难展其用;坐于城头观望,见暗族军摆出冲车、投石机示威,不禁嗤鼻冷笑;见来犯之敌中,果然再无身着厚重板甲的暗族骑士,更松了口气,深敬雪逸仙料事之能。

    暗族军准备完毕后,军兵丛中,一位骑在马上的将领大声呼喝,讲了几句,无非是鼓舞士气之语;随后,抽剑前指,大叫:“进攻”

    随他呼声出口,数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射;数十斗大石块呼啸着掠空而过,砸向城头;与此同时,暗军齐声喊杀,奋力前冲。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与石块落于城上的巨响交杂,确有骇人气势;只可惜,城上守军早得陈敬龙吩咐,均缩身于墙垛之后,小心躲藏,并不露身射箭阻敌;敌军所掷大石虽然不少,却未能伤得一人。

    攻城暗军进入弓箭射程之后,自要全力奔行,以免未到城下便被射翻。待冲入离城百丈内的冰层区时,众军踏破薄雪,发觉脚下滑若镜面、立足难稳时,都知情形不对,但到此时节,却哪还来得及退后?后方不知情的军士前冲推拥,前方军士身不由已,只能跌跌撞撞、翻翻滚滚的涌往城下,再止不住去势。

    暗军将领见军兵前进情形有异,亦知不妙,但于此万军喊杀声中下令退兵,非得吹号不行,却非呼喊便能做到;而传令兵得到将令,奔去传达,到军队后方的号兵收到命令,吹响收兵号,这终需有个时间;虽然这时间并不很长,但于此军兵冲锋之际,却足够耽误大事了。

    直到暗军最前方军士被推拥至城下、立足于冰面的暗族军不下三四万人,暗军后方才响起收兵号声。

    陈敬龙听得敌军收兵讯号,哈哈大笑,扬声大叫:“开门,杀出去”随他呼声,城上守军一齐闪出墙垛,箭支、擂石、巨木、灰瓶乱纷纷猛砸下去。

    城下,慕容滨滨、吴旬早等的不耐烦;听得陈敬龙呼声,忙不迭的将城门打开;引领脚穿“钉鞋”的义营豪杰与五千精壮军士,一拥而出。

    (飞花好一些了,终于恢复更新。对断更的四天,再郑重说声:对不起,请朋友们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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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六节、太过了解

    三百八十六节、太过了解

    慕容滨滨、吴旬二将,带领义营豪杰及五千精兵冲出城去,直撞入敌军丛中。

    城下的暗族军,在冰面上立足不稳,自行滑跌摔滚、乱成一团,又被城上射箭、投石,打的惨呼连天,更是乱上加乱。

    众暗军脚下无根,东倒西歪,欲立稳身形尚不可得,自更别提厮杀打斗。慕容等人脚穿“钉鞋”,在冰面上站立稳当、进退自如;大砍大杀起来,当真所向披靡。

    这一场战,已不能说是厮杀,而应说是屠杀。暗族军兵全无反抗之力,自行冲撞翻跌,不等人打,已滚成一团、跌成一堆;轩辕军到时,枪刺必中、刀砍必着,只一味杀戮便可,未遇丝毫抵抗。

    处身冰面的暗军被杀的惨不堪言,又听得收兵号响,只想回逃,但迈步倒滑、纵跃倒跌,却哪里能逃得快?慕容滨滨与吴旬引军分散排开,杀戮而行,如一把巨大死神之镰,自镛城墙下向北推去;所过之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区区百丈距离,轩辕军足用了顿饭工夫方才行过,推至冰层边缘;之所以用这许多时候,是因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杀人,可非行进。

    轩辕军推过后,百丈宽、与城同长的冰面上,暗军尸体纵横交错、密布堆叠,竟足有一万六七千具。鲜血洒满冰面;镛城以北百丈以内,触目皆红。

    好不容易退出冰面的暗军,惊魂未定,自是拼命逃往后方;早把自家队伍冲乱。暗军将领亦料到会出现如此情形,早指挥大军迅速后撤,以减溃兵冲击;然而,冲车、投石机等笨重攻坚器械,却无法快速移走,尽陷于离轩辕军最近的暗族乱军丛中。

    慕容滨滨与吴旬引军冲出冰层区,趁敌乱之势直进,杀入乱军丛中,将冲车、投石机尽数夺取,一一掀翻砸毁;然后狠杀乱敌。而趁此工夫,城内数千伤兵涌出,将冰面上暗军尸体移开堆放,空出大片血红色冰面,以免敌军再来时踩踏尸体而行,不受冰面影响。

    又过盏茶工夫;陈敬龙在城头观望,见敌军混乱渐息,又有重整旗鼓而进之势,忙传令鸣金。

    慕容滨滨与吴旬二人听得收兵讯号,并不恋战,急引军撤退。此时暗军前方混乱尚未尽息,后队难进,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轩辕军扬长而去,却哪有办法阻留?

    待搬移敌军尸体的伤兵尽数入城,慕容等人方不慌不忙的退入城内;也不关闭城门,只聚于门洞内凝望敌军,显有随时再出之意。

    过不片刻,暗军整队已毕,又逼近镛城。待行到冰层区边缘时,众暗军面对被血水浸染后又再凝结的滑溜冰面、眼望被敌军搬移,堆叠如山的同袍尸体、想起方才同袍无力还手任人屠戮之惨状、再见城门内蓄势以待,只等出来杀人的轩辕精兵;谁敢再往前行、踏足于冰上?

    众暗军踌躇不前,停滞于冰层边缘外,面面相觑,束手无策。良久之后,暗军中再次响起退兵号声,显然,暗军将领面对城下冰面一时也无应对之策,只得暂时放弃攻城。

    暗族大军缓缓后移,退往营地。镛城上下,轩辕军民欢呼如雷,声传四野。

    镛城攻防的第二天争战,只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即结束;这一情形,属实出乎暗军中任何将士的预料。而这短短时间内,暗军伤亡达两万以上,辛苦运至的大型攻坚器械更是未等发挥作用,便被尽数摧毁;此败之快之惨,实为劫余大陆战争史上前所未有之事,足令整个暗族为之震动。

    陈家军一方,屠敌两万余而自损不足五十,如此完胜,堪称古今未有;消息传开,举城欢腾,军民振奋;人人距城痛挫敌军之心大盛,坚比铁石,再无转移。

    且说陈敬龙见敌军退却,稍松口气,派军兵打探其余三面防守情形。军兵回报,三面敌军攻势松懈,防守毫不吃力。

    陈敬龙得此消息,情知东、西、南三面敌军尽将克城希望抱于北面大军,如今攻城懈怠而又不肯罢休,无非是为了牵扯自己兵力而又不想增多伤亡而已;料三面敌军不会当真猛攻,防守不至有失,心中更觉安稳。

    在城头枯坐良久,不见敌军再来进攻,陈敬龙心中很有些不安,生恐敌军又有诡计;便让雨梦下城去寻找雪逸仙请教。

    那雪逸仙不知在这城里何处安身;她要寻陈敬龙等人,自是容易,但别人想要寻她,却无从着手。雨梦在城中奔走一气,找不见雪逸仙踪迹,只得重回城上,告知陈敬龙。

    陈敬龙不得雪逸仙指点,心中更觉没底;正彷徨无措之际,却见一个伤兵摇摇晃晃挣扎上城,微一扫视,看见自己后,便直行过来;施礼禀道:“将军,有一位神仙一样的美貌姑娘,命小人给将军带个话儿……”

    陈敬龙一闻此言,精神陡振;喜道:“快快免礼托你带话的姑娘,可是穿着一身冰青色长裙么?”

    那伤兵点头应道:“正是原来将军是认得那姑娘的;难怪她会要小人带话给将军……”

    陈敬龙顾不得听他啰嗦,催问道:“她让你告诉我什么?快讲”

    伤兵忙道:“那位姑娘说:城北敌军今天不会攻城了,请将军下令让军兵休息,今日晚餐之后,她再寻将军说话”

    陈敬龙诧异道:“她怎断定敌军今天不会再攻城?”

    那伤兵为难道:“这个……她可没说……”雨梦插言道:“雪姐姐说话,定有她的道理;陈哥……二哥,你若信得过雪姐姐,便只管照她吩咐去办就是;至于她如此吩咐的道理么,等见了她面,再向她请教便是”

    陈敬龙听她又称自己为“二哥”,知她见自己暂时死不了,心神已定,再不像前两天一样情急慌张、无暇多顾;而她恢复这“二哥”称呼,是为显示与自己仅是“亲人朋友”而已,无涉于男女之情;明其心意,失落感顿生,颇觉惆怅;挥手命那伤兵退下后,传令让守城军士安稳休息;自己也便回归宿处,闷卧养神。

    雨梦随他到宿处,见他睡卧,便不停留,自去慕容滨滨所宿民房歇息;果然与陈敬龙划清男女界限,再不肯过于亲近。

    黄昏时分,陈敬龙去安排军民分食马肉之后,再回宿处;入室时,只见冰青色身影临窗而立,却是雪逸仙早已到了。

    陈敬龙又喜又奇,忙问道:“雪姐姐,你怎会比我先来?难道你不曾去吃晚饭么?”

    雪逸仙应道:“我食量极小,很快便吃完了;所以走在你前面”

    陈敬龙又好奇问道:“你究竟在何处安身?我想寻你请教防守事宜时,却寻不到……”

    雪逸仙冷冷打断道:“我不肯当众与你接触,是为防有军民叛变投敌,将我助你的消息泄露给雷振知道。虽然有军民投敌的可能性极小,但多加小心总是好的;你明白么?”

    陈敬龙寻思一下,点头应道:“是,雪姐姐所虑确有道理若雷振知你身在城中,谋划攻城时定会深思熟虑,咱们防守压力可就要增加许多了”

    雪逸仙叹道:“你明白就好我有话要教你时,自会寻你;我不寻你,便是无话可说,你就算寻到我也没用处。至于我在何处安身,不用你来过问”

    陈敬龙已习惯她这冰冷态度,听她语气生硬,也不生气;不敢再多问私事,忙转向正事,问道:“依雪姐姐之计而行,今日果然痛杀敌军,威风一场;只是不知,雪姐姐何以断定,敌军大挫之后,会不再攻城,浪费这大半天时间?”

    雪逸仙淡淡应道:“暗军将领又不是傻子,当然不肯让军兵白白送死;在没处理掉城外坚冰之前,当然不会再来攻城;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又有何不解?”

    陈敬龙缓缓点头,沉吟道:“雪姐姐所说这道理,我并非没有想过;可是……以雷振的急躁脾气,能沉住气,空度这大半天时间,可着实令人难以置信;我只担心,他会另有诡计”

    雪逸仙微微一笑,点头叹道:“你说的不错;以雷振的性情,确实不可能在军兵大败之后,沉住气任时间空度”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他现在定已身处暗军大营之中,不在这城外;趁此机会,今夜定要痛杀暗军一场,不容错过”

    陈敬龙愕道:“雷振不在城外?……你怎知道?”

    雪逸仙冷笑道:“雷振与我,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他学过的东西,我也学过;他会用什么方法对付这城外坚冰,当然瞒不过我”寻思一下,又详细解释道:“要顶着城上攻击清除城外百丈坚冰,非用撒盐之法不可雷振知道这方法,自然要通知大营筹集大量盐巴运来;而以他的急躁性情,必然等不得旁人去办这件事,定要亲自赶赴大营督促才行要将许多盐巴集聚装运,送来这里,最快也要到明日午时才能办妥;所以雷振今晚一定赶不回来”

    陈敬龙奇道:“盐巴可以去除坚冰么?这我还真不曾听说过”

    雪逸仙淡淡应道:“师傅说可以,那一定是可以的。你没听说过,只因你学识不如我师傅她老人家广博,那也没什么稀奇”

    陈敬龙赧然笑道:“是,是智者奶奶学识之广,天下无双;她老人家说话,当然不会错的”稍一寻思,又问道:“你能断定,雷振一定会去筹盐以除坚冰,而不会放弃北城,转换主攻位置么?”

    雪逸仙缓缓摇头,道:“雷振虽然聪明,但太过自负虚荣;他既选择北城为主攻位置,便绝不肯再有改变,以免别人笑他遇强即退、无计克敌。况且,北城坚冰阻路,暗军将领必都束手,这正是雷振显露学识才智的机会,他又怎肯错过?就算别的将领提议转变主攻方向,他也一定会竭力劝阻的。……我对雷振举措的猜测,绝不会错;你放心就是”

    陈敬龙缓缓点头;迟疑片刻,赞叹道:“雪姐姐,你能预料雷振举措,讲老实话,我觉得……我觉得说他才智胜过你,实在不切实际;你的才智,着实远胜于他”

    雪逸仙默然片刻,幽幽叹道:“我才智确实比不上他。我能料他举措,只因我对他的性情作风了然于胸……我们相伴多年,我对他是如此熟悉,熟到对他的了解,超过他所有的亲人朋友……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份了解,没能用在促进彼此和睦,却……却用在了与他敌对谋划上……唉……”最后一声长叹,凄切婉转,饱含无奈、苦涩、痛楚、惋惜之意,令人闻之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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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七节、将计就计

    三百八十七节、将计就计

    陈敬龙听雪逸仙长叹声中饱含苦涩之意,心有所觉,轻声问道:“雪姐姐,你虽外表冷漠,不喜表露,但其实心里……是很喜欢雷大哥的,对不对?”

    雪逸仙娇躯微震,转目望向陈敬龙,眼里显出些羞怒之色;但随即轻吸口气,又转回头望着窗纸,恢复了冰冷神情;淡淡说道:“我来见你,是要与你商议守城大事;至于我个人私事,与你无干,不劳你来过问”

    陈敬龙见她又冷硬起来,知她孤僻难改,情感想法只隐藏于内心之中,绝不肯容人探知;不敢继续追问;忙转移话头,问道:“雪姐姐方才说,趁雷振不在之机,可以痛杀敌军一场,却不知该如何行事才好?请雪姐姐教我”

    雪逸仙沉思片刻,缓缓讲道:“雷振于城东少置兵马,示弱相诱,引你突围之意,暗军将领必然尽知。咱们若将计就计,则不难得取挫敌之机”

    陈敬龙思索问道:“将计就计?……你是说,假装突围么?”

    雪逸仙道:“不错深夜之中,城东忽然人吼马嘶、杀声大起,你说其余三面的暗军,会怎么想?”

    陈敬龙应道:“他们定以为我中了雷振计策,自投罗网去了”

    雪逸仙缓缓点头,又问道:“陈家军倘若当真突围,定是要全军尽出的,绝没有留下一部分在城里等死的道理。暗军既认定你中计,必然以为陈家军尽从东门而出了,是么?”

    陈敬龙寻思片刻,恍然大悟,喜道:“我懂了南、西、北三面敌军以为我陈家军尽从东门而出,便不会再提防我军,警惕性大减;趁此时机,我主力军兵偷袭其中一面敌军,定能得手”

    雪逸仙淡淡一笑,点头叹道:“要吸引三面敌军注意,使其放松警惕,则东出之军必须大造声势才行;但实际上,若真有突围之心,必然要隐声匿迹接近敌军营地,突然发作,才能成功,岂有大肆张扬之理?若雷振在城外军中,咱们假装突围,定会被他识破,绝无成事可能;只可惜,他今晚不在城外,而其余暗军将领未必能有迅速识破突围是假的心智见识;这将计就计之举,极有希望成功”

    陈敬龙喜动颜色,寻思片刻,问道:“依雪姐姐之见,偷袭哪一面敌军,最为合适?”

    雪逸仙应道:“北、西两面敌军,或会以为城中空虚,赶来占城抢功;要偷袭这两面敌军,必会与其所来兵马中途相逢,形成混战。只有南面,城门已被乱石堵住,南面暗族军明知赶来占城绝抢不过北、西两面友军,不会做徒劳之举;定然依旧安稳驻扎休息。若想获取最大战果,唯有偷袭南面,最为合适”

    陈敬龙思索片刻,沉吟笑道:“好,好击南面之敌,正宜借北风之力而用火攻,这我是有过经验的;今夜偷袭,敌军必受重创”

    雪逸仙默然片刻,幽幽叹道:“我帮你守城,或能救护这城中军民,可是,却因此而令暗族人伤亡大增有救有伤,我……我实不知自己所做,究竟是对是错”感叹声中,莲步轻移,开门而出,又不知往哪里去了。

    当晚午夜时分,镛城东门下,忽地杀声大起、马蹄隆隆;声传四野。

    四面围城暗族军皆从睡梦中惊醒;闻听喊杀声直往东面滚去,无不欣喜。

    东面暗军匆忙整理布阵,以备稍加抗拒,防止突围之陈家军轻易便得脱困,识破诱敌入围的计策。然而,他们空等许久,却终究不见陈家军冲来。那喊杀声、马蹄声,在到达距暗军营地里许之处时,便不再前进,却又绝不止息。东面暗军不知“陈家军”为何不来,猜疑不定;亦不敢轻易出击,只能呆呆等候,看“陈家军”究竟意欲何为。

    其实这逼近东面暗军营地的,哪是什么陈家军将士了?不过是镛城百姓骑了陈家军的战马,来此扰敌罢了。众百姓齐声喊杀,打马在敌营里许外往来驱驰;蹄声不断,颇具气势。

    北、西两面暗族军,听得声响,果然匆忙出兵,来抢占城池。

    镛城城头,漆黑寂静,不闻半点声响,俨然已无人防守。来抢城的暗军无不喜悦,只当镛城已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有的去冲撞城门、有的去竖梯攀爬,人人努力争先,全无丝毫防范之心。

    当云梯接连竖起,有人爬至半城高时,城门尚未撞开;而此时城下已是人头攒动、密密麻麻,拥挤不堪。

    便在此时,忽闻城上一声梆子响,墙垛后同时闪出许多人影;紧接着,箭支、擂石,如雨点般直倾下来。

    城下军兵密集,城上所发攻击,无一落空,当真是箭箭着肉、石石见血;顷刻间,城下惨呼连天,死伤狼藉。

    来抢城的暗族军本无防备,骤然受此猛烈打击,无不惊慌;不用将领命令,便纷纷向后退避奔逃。

    就在暗军兵势后退之时,镛城城门轰然大开,一队军兵直冲出来,趁乱砍杀。暗族军士更是惊惧,都没命价往营地飞奔,谁还顾得上去看出来的敌军究竟多少?

    出城趁乱杀人的陈家军将士也不穷追猛打,衔溃退暗军之尾而进,只追杀百余丈后,便迅速退回城去;让奔逃之暗军大松口气。

    这些暗军当然不会知道,出城来的轩辕军之所以轻易放弃追袭,并非手下容情,更非战心懈怠,只不过因其兵力不足,出城来的只有千把人,属实不敢贪杀冒进、离城太远而已。

    北、西两面暗军,所遇皆是如此情形,并无二样;唯一不同的,只是北面暗军受冰层之困,退避较慢,死伤较西面暗军更多一些罢了。

    且说今晚的主要战场:镛城南面。

    轩辕军在午夜之前已将垒封城门的石块悄悄移开。待东面喊杀声起时,慕容滨滨引领一万军兵,各负柴薪,悄悄出城,徒步往南面暗军营地摸去。

    南面暗军被城东喊杀声惊起后,果然没有去抢城争功之意;大多聚于帐外,对城东方向指指点点、兴奋谈论,显然认定陈家军中计,今晚必亡。

    营地守夜瞭望之人,也都不再提防镛城出兵,都去参与指点谈论。暗军南营之戒备防范,完全丧失。

    慕容一军轻步慢行,声响不大;借着夜色,直行至距暗军营地不足五十丈时,暗军仍无发觉。

    猛然间,城西、城北接连响起喊杀、惨叫声;十分突兀。南营中的暗军无不惊愕,实不解“陈家军已从东面突围”,何以别处竟能发生战事。便在此时,慕容大叫:“冲锋”一万轩辕军齐声喊杀,疾拥上前,推翻护营围栏,直撞入营中,砍杀起来。

    暗军全无防备,大多数人盔甲不全、兵刃不在手边,突然遇袭,哪有抵抗之力?慕容滨滨引军往来冲突,恣意而行,无人可挡;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已转遍了敌军北面半个营地,杀伤敌军足有两三万人。

    众轩辕军于冲杀时,见路旁照明火把便抢,遇取暖火堆便抽拿燃火木柴;并沿途将所负柴薪陆续丢弃。待轩辕军从敌军半个营地转过,又回到最北面时,已大半军士手中都有了火种,而暗军半边营地里,柴薪交错散布,无处不有。

    有了这一段时间准备,南边半营中的暗族军已反应过来,聚集列队,向北而行,欲迎击来犯之敌。

    慕容滨滨听闻南面马蹄隆隆,迅速接近,忙命:“点火”众轩辕军各举火种,于就近处的帐篷、柴薪上乱点。顷刻之间,也不知生起多少火头,只见星星点点,星罗密布。

    慕容滨滨见大功告成,急命:“退兵”引领一万军兵,疾往北行。

    那许多火头,得北风之助,迅速燃起,片刻后,已成冲天之势,席卷向南。南半营暗军赶来迎敌,到达北半营时,不见敌军踪影,却只见火舌乱舞,直扑而来;匆忙间退避不迭,被卷入火网者,不计其数。

    这一场火,不同于以前陈敬龙等人在暗军大营所放那一场。暗军大营之火,可长时间燃烧之物甚少,火势消褪极快,受火之人被烧伤者多,而烧死者少。如今这一场火,有了轩辕军所带柴薪铺底,哪是能迅速烧完的?

    火势持续足有小半个时辰;便是钢铁落在这烈火场中,也要被烧的软了,何况了人马?但被卷入火中之暗族军,重者化为飞灰,轻者亦成焦炭,绝无一个能保得性命。

    再说慕容一军,欲回转镛城,刚至半路,却听蹄声急响,自西而来。正是西面暗军听闻南营厮杀声,派兵来援。(东面兵力太少,自顾不暇,无力来援,而北面离的太远,赶来颇需时间,所以只有这一支援兵。)

    陈敬龙坐于城头观望,见慕容一军回转,又闻西面蹄声疾响,忙传将令:“鸣金,使城东百姓回转吴旬引军出战,接应慕容”

    城下,吴旬引义营豪杰并五千军兵,早等的不耐烦;听闻将令,忙不迭的开城门冲出。与此同时,城上鸣金;城东喊杀声霎时止息,只闻马蹄隆隆,往镛城奔回。

    慕容滨滨听闻蹄声,知西面有敌军赶来,早下令停止行进,列阵备战。不大工夫,黑压压一片暗族骑兵斜刺冲来,不知多少。慕容一军已准备妥当,面对暗军最前沿,是一列长枪手,其后为两列刀盾兵,再后面军士,皆张弓搭箭以待。

    暗族骑兵匆忙来援,并无阵式可言;待冲到近处,发觉敌军不逃,却列阵以待,情知不妙;但到此关头,再想迅速收住冲势,向后退避,却已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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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八节、再料敌策

    三百八十八节、再料敌策

    眼见暗军骑兵冲来,相距已不足五十丈远;慕容滨滨一声令下,前三列刀兵、枪兵齐齐蹲身,后方军兵开弓齐射;刹时间,箭飞如蝗,迎面向暗军骑士队伍扑去。

    黑夜之中,根本无法看清箭支来势,却如何能够拨打格挡?众暗军只能坦然受箭便了,全无防御之力;箭雨落处,暗军队伍前方人叫马嘶,成片翻倒;后方骑兵仍在冲行,匆忙间止不住去势,被前方射倒的人马绊阻,人仰马翻者亦不计其数。暗军队伍冲击之势立止。

    队伍前锋少数未曾中箭的骑兵仍往前行,轩辕军最前列的枪兵迎上,三五个围击一个;长枪起处,乱挑乱刺,顷刻将冲来之暗军骑兵连人带马尽数撅翻。

    随后,轩辕军两列刀盾兵疾涌上前,直撞暗军大队,奋力砍杀。暗军被遏制冲击,聚拢较紧;于此人马密集之际,趋马进退不灵、长矛调转不便,战力大受影响;而轩辕刀盾兵步行冲突、短兵相接,灵活如意;抢到马匹近处,扬刀便砍,将暗军骑兵一一剁下马来,杀的得心应手。

    暗军前方队伍全然处于劣势,正被杀的一团混乱之时,吴旬一军又斜刺冲到,加入混战。

    吴旬所引义营豪杰及五千精兵,蓄锐已久,个个生龙活虎一般,比起慕容所引已厮杀过一场的军兵,战力犹胜许多。暗军前部再受此军冲搅,在两面夹击之下支持不住,顷刻溃散,争相退逃;暗军后部在溃卒退涌冲击之下,亦显散乱,一时无力前进迎敌。

    趁此机会,慕容滨滨与吴旬一齐下令退兵;两军合往一处,不慌不忙退往镛城。暗军混乱未息,哪有追击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轩辕军扬长而去。

    此夜之战,暗军死于北、西两面城下者,有两三千人;南下援救南营的一队军兵,被箭支射死的,不下千人,又在混战中被斩杀近两千人,伤亡亦有三千多。而暗军南营,原本将近十万人马,先被慕容滨滨一军冲突击杀两万余人,又被一场大火烧死将近三万;折损逾半,惨不堪言。

    而陈家军一方,厮杀中一直未遇有力抵抗,伤亡不过一百多人;损失不及敌方二百分之一,堪称完胜。

    镛城攻守之争,不过两日夜的时间,暗军折损却已接近十万,而这其中,包括三千多战力强横、极为难得的暗族骑士,更有三名金宫骑士重伤(这时霍里弗曼还没断气);如此战况,实令暗军总帅担忧,生恐围困镛城之兵力不足以克城,所以很快又派十万兵马来助围。

    等援兵再到时,先后派来对付陈家军的暗军兵力已达四十多万;暗族大营兵力,已较白虎军大营兵力多不许多;正如雪逸仙先前所预料的一样:暗军分重兵以困镛城,兵力优势已暂时失去。

    且说将计就计夜袭敌营的第二天,暗军并未攻城,只忙着整修营寨、竖立瞭望塔台,显然昨夜大挫后,颇生危机感,生恐再被偷袭,急于加强自家营地防护能力。

    过午时分,大营所派十万暗军已到,分散各营助围。镛城四周,营帐密布如丘,不见边际,围的如铁桶一般。原本兵力极少的东面,也已兵力大增,显是敌军经昨夜之事,已知陈家军料到了东面示弱诱敌的计策,再埋伏下去也无用处,所以将埋伏之军调回营地。

    到下午时,北面敌军却忽然发起一次小规模冲击。

    这一次所来军兵,只有五千左右,兵力既少,又不携云梯等攻城器具;却各背一个小麻袋,颇显古怪。

    陈敬龙得军兵通报,登城看时,想起雪逸仙所言,料想必是雷振归来,而所来敌军的麻袋中,必是盐巴无疑;便也不觉惊奇,只命军兵适当放箭扰敌便可。

    果然,这五千左右的暗族军,到达城头弓箭所及范围之内,便奋力奔行,冲往城下,到冰面时,各将麻袋打开倒撒——里面所出之物,果然尽是白花花的盐巴——撒盐之后,便迅速回逃,并不停留,更没有任何攻城举动。

    五千袋盐巴撒下,城北冰面已被覆满。轩辕军士不解敌军此举何意,纷纷探头观望城下变化。陈敬龙亦随众观望。

    过不多久,城下坚冰果然开始溶化,且越化速度越快;到黄昏时,冰已尽化为水,流往低处;城下所露尽是泥土,连原本冰下的积雪也溶化干净。

    轩辕军兵见严寒之时,冰雪竟能消溶,无不诧异;皆以为奇,议论纷纷。陈敬龙却深叹精灵智者之学识广博,举世无人可比。

    临近黄昏时,主持南城防守的八营副将来报:敌方一名紫衣青年,于距城三百步外,连发三支狼牙铁箭,射杀已方四名军士后,返回新建好的暗军南营。

    陈敬龙闻听此讯,情知雷振被昨夜大挫激怒,所以有此泄愤之举,也不以为意,只命八营副将归去,加倍留心防守。

    晚餐分食马肉之后,陈敬龙回归宿处歇息;推门入时,却见青影临窗,雪逸仙又来了。

    陈敬龙喜不自胜,也顾不得客套,希冀问道:“雪姐姐此来,莫非又有克敌之策教我么?”

    雪逸仙不答,反问道:“雷振于城南放箭射杀军兵之事,你怎么看?”

    陈敬龙叹道:“他诱敌之策被我方识破,且将计就计,使暗军大挫一场;以雷振的性情,自然是要羞怒交集,不可遏制了他这泄愤之举,不须理会,只要城上军兵以后多加小心,防他再来伤人便可。”

    雪逸仙摇头叹道:“你心思仍是太过简单,要胜任这军中大将之职,实须再加历练……唉,若非我在城中,则镛城被破,只在今晚”

    陈敬龙惊道:“雪姐姐意思,是今晚敌军会来偷袭攻城?”

    雪逸仙淡淡讲道:“雷振设计未成而计策反被利用,这对他而言,实是不堪忍受的奇耻大辱;况且,他不是暗族人,身处暗军之中,本为异类,生恐别人疑他回护轩辕族、有坑害暗族之心;昨夜因他计策而反使暗军受挫,不管别人是否疑他,雷振都必要做出事情,以证明自己清白。无论是雪耻也好,证明清白也罢,以雷振的急躁脾气,都必要求快,岂能忍耐许久?”

    陈敬龙恍然惊道:“不错,不错雷振射杀我方军兵,显露威风,欲使我陈家军胆寒;正是为今夜来袭预做铺垫我……我这便去南城安排防守之事,以备夜战……”说着,转身便要行去。

    雪逸仙急唤道:“且住他不会夜袭南城”

    陈敬龙愕然止步,回头问道:“是你说他会夜袭的,怎么又说不会?”

    雪逸仙冷笑道:“我说他会夜袭,但我并不曾说过他会夜袭南城你以为,他在城南现身,夜里就一定会从南而攻么?嘿,‘打草惊蛇’‘调虎离山’这八个字,你懂不懂?”

    陈敬龙思索片刻,猛然醒悟,道:“我明白了他仍要从北而攻,所以才急着撒盐化冰至于在城南现身,射杀我方军兵,是故意在迷惑我,让我认为他身在城南,更注重城南防守,而将城北稍为忽略……是了,若我于南城置重兵而防,东西两面忽有战事时,调兵去助不算最远,或能赶得及,唯有北城,欲从南城调兵过去,路途不近,颇需些时间;依雷振表现来看,他若夜袭,必从北来,绝不会错”

    雪逸仙微一点头,抬步向外行去,轻声叹道:“孺子可教……城外暗军尸体很是不少,‘借尸还魂’之计,恰可一用”言毕时,人亦已踏出门外,渐行渐远。

    陈敬龙暗自沉吟:“借尸还魂……借尸还魂……”猛然省悟;急出门赶往北城,设计布置。

    当晚午夜时分,五万暗军尽皆步行,抬杠二三百架云梯,自北营而出,悄悄逼近镛城;前方领队者,共两个人;一个正是雷振,另一个是位相貌普通的暗军将领。

    镛城城头,并无灯烛火把;但借淡淡月光观望时,低处看高处,自要比高处看低处更为清楚一些。

    远远观望,可见城头许多人影来回走动,显然守夜之人很是不少,且十分尽忠职守。

    行到离城里许之外时,那暗军将领凝望城上,颇有些心虚;轻声问道:“尊敬的雷参军,您确定敌军会在南城布置重兵么?我现在亲眼所见,这北城守夜的敌军并不松懈,让我对您判断的准确性很有些怀疑”

    雷振压低声音,冷笑道:“陈家军身处重围之中,怎敢放松警惕?若这北城防守有了明显松懈,那才真叫奇怪呢敌军防守没有显出弱势,没有yin*我们的意图,恰恰证明敌军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会来夜袭;今夜突袭,镛城必破无疑”

    那暗军将领听他这一解释,放心不少;低声叹道:“我们在陈敬龙手下,吃的大亏当真不少;坦白说,来与陈敬龙对敌,我确实有些心虚人在紧张的时候,难免会变的多疑;尊敬的雷参军,希望我方才对您判断的怀疑,不会使您介怀”

    雷振轻轻叹息一声,闷闷言道:“我当然不会介怀在所有暗军将领之中,只有你一个肯相信我,引军随我来此;雷某对你,感激不尽”

    那暗军将领稍一迟疑,叹道:“雷参军前日与陈敬龙正面相对而遭受小挫,昨夜又因雷参军计策,而导致我们误判敌情,大败一场;军中的各位将领,对雷参军的才智,实已信心不足;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

    雷振愤愤言道:“前日小挫,皆因鲍兹不听我话;昨夜之败,是因我不在此处;两次挫折,皆非我才智不足而至;诸将疑我才智,当真无理的紧”

    那暗军将领点头叹道:“大帝肯重礼聘你,那你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诸位将领疑你才智,或许不应该……但话说回来,大家已经对你没有多少信心,这次你坚持夜袭,如果再不能克敌建功的话,只怕以后你的话,再也不会有将领肯听了”

    雷振微微冷笑,伸臂指向城下累叠成堆的尸体黑影,傲然道:“今晚,必定破城待我灭了陈家军,为战死的这些暗族将士报仇,再看哪位将领,还敢小瞧我雷振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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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九节、雷振处境

    三百八十九节、雷振处境

    那暗族将领听得雷振之语,望着城下无数尸体,咬牙恨道:“这么多英勇的战士血洒城下,如此深仇,不可不报”稍一沉吟,又道:“但愿今夜突袭,能够成功只要今晚破城,擒杀陈敬龙,为战死将士报了大仇,雷参军,您便是暗族的大英雄,以后大暗帝国的将领,必都对您敬重万分、言听计从,到那时,您的才干本领,便可以充分施展了”

    雷振微微苦笑,惆怅叹道:“言听计从……言听计从……固我所愿也唉……其实我更希望,能手掌军兵,做个叱咤疆场的将领,而非只做助人建功的谋士;只可惜,我不是暗族人,大帝……终究信我不过唉——”一声长叹,饱含无奈抑郁之情。

    那暗族将领安慰道:“雷参军不必烦恼只要您擒杀陈敬龙,大帝便可明白你的忠心;让您掌握兵权之事,未必无望……”

    他话尚未完,忽地城头有人大声惊呼:“不好,暗军来袭”跟着许多人乱纷纷大叫:“敌军来袭,快快备战”“敌军来了,敌军来了;快报告将军”“敌袭,敌袭敌军夜袭”……

    此时暗军队伍离城下已不过百余丈远;显然,纵有夜幕掩饰,如此近距离内,五万军兵的庞大阵容亦无法瞒过城上守军耳目,终于被守夜军士发觉了。

    雷振眼望城头人影纷乱,惶急奔走呼叫,哈哈大笑;得意道:“现在才备战,已经来不及了全军冲锋,克城只在今夜”那暗军将领听他此言,忙抽剑前指,大呼:“进攻打破镛城,擒杀陈敬龙”

    五万暗族军,齐冲向前,纷纷大叫:“打破镛城,擒杀陈敬龙”吼声如潮,接连不息,颇显雄壮。

    百余丈距离,在军士全力奔行下,自是顷刻便过。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城上人影虽有增多,但所增者寥寥无几,显然,“原本无备”的陈家军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无法迅速登城布置,形成有力防御。

    城上虽有箭落,但数量稀少,对暗军攻城之势根本起不到阻碍作用。五万暗军,齐拥城下,最前沿的军士迅速坚起云梯,搭上城头。

    雷振与那暗军将领随军涌往城下,眼见云梯接连竖起,已有军士向上攀爬,城上却无力阻挡,都不禁欣喜若狂;雷振兴奋大叫:“事成矣今夜过后,雷某必能名扬天下……”

    他话尚未完,却听城上一人大笑道:“事成矣陈家军已能名扬天下,但今夜于重彩之中,再添一笔,亦为快事——众将士,给我杀”声音浑厚洪亮,正是陈敬龙在说话。

    随他话语出口,城上一声梆子响,忽地无数人影自墙垛下立起,密密麻麻,不知多少。

    搭上城头的云梯,顶端被城上军兵乱刀劈斩,顷刻尽皆粉碎,钢钩脱离;又被城上伸长杆支顶,一一倾翻倒落。

    与此同时,城下分布交错的无数“暗军尸体”,忽地纷纷跃起,在暗军丛中乱走。这些“尸体”所到之处,惊呼惨叫声此落彼起,陆续有暗军突然倒地不起。

    这些“尸体”,正是陈敬龙经雪逸仙提点之后,所施的“借尸还魂”之计。

    轩辕军在入夜之后,已悄悄垂索出城,将许多暗军尸体偷回城内,取其衣甲兵器。吴旬引领义营豪杰及五千精兵,换上暗军衣甲、拿了暗军兵器,再垂索出城,伏于地上,佯装死尸。

    在寒风中僵卧半晚,吴旬等人所受苦楚自然不小;但暗军当真到来,“借尸还魂”之计得展威力,吴旬等人这一番苦楚终是没有白受。

    这些“还魂之尸”,尽着暗军衣甲,混在暗军大队里,贴身刺杀敌军,并不张扬砍杀;黑夜之中、混乱之际,暗军如何分得清敌我?被杀者大多受刃后仍不知为何人所伤,自更别提什么防御、反击了。

    至于佯装死尸的这些轩辕将士,其实盔上皆以白线缠绕数圈,做了标计;细细白线,黑夜中稍远些便看不清楚,很不惹人留意,但凭此细微标计,轩辕军近身时尽可分辩敌我,不至误伤了自己人。

    “借尸还魂”之计,陈敬龙固然是经雪逸仙提点方才想到,但将计策布置到如此周密阴狠,能确保自家军兵痛杀敌军而敌方无从抵御还击,却非出自雪逸仙谋划,更非陈敬龙凭空想出;实为当初皇宫之乱时,投靠和顺王爷的大内侍卫于衣上做了记号,然后混于大队中趁乱杀人,这一方法被陈敬龙学会,如今依样画葫芦用出来;虽然此行太嫌阴毒,但这阴毒手段是出自和顺王爷,可不能说是陈敬龙心思已阴狠毒辣到如此地步。

    且说暗族军受“还魂之尸”所扰,霎时大乱;难分敌我之际,无从防守,何人能不惊恐?于是纷纷慌奔乱走、大呼小叫,没头苍蝇般乱撞。在此乱成一团、相互推撞捱挤之中,吴旬等人刺杀敌军更是杀的无所顾忌、随心所欲。暗军消减异常迅速。

    那暗军将领见异变陡起,已骇的面无人色,扯着雷振袍袖惊慌叫道:“雷参军,我们中计了陈敬龙眨眼千计,非我等所能相抗,果然不假;我们中他奸计了……”

    雷振亦不无惊骇,但总算定力胜那暗军将领许多,惊而不乱;匆忙吩咐道:“快下令退兵”那暗军将领惊慌点头,张口刚要呼喊下令,雷振却猛伸手掩住他嘴巴;稍一寻思,决绝言道:“不能退兵不然,敌军随我军退势混入大营,则此屠杀不知何时能止,我军损失必然更重”

    那暗军将领愕道:“不退兵?那……那……任由我们的战士这样糊里糊涂死光么?”

    雷振凄然长叹:“这五万军兵,只能舍弃,别无它法我带你回营去……”那暗族将领急道:“不,不,这许多军兵,怎能轻易舍弃……”

    他话尚未完,数十名慌乱奔走的军士自他背后涌过,将他贴身守护的亲兵冲散。

    雷振惊呼:“小心”急握上那暗军将领手臂,欲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尚未用上力气拉扯,那暗军将领已大叫一声,直直扑倒在雷振怀里。他后心位置,多出一个拇指粗细的血洞,显是被暗族的无刃怪剑所伤;鲜血喷涌,出势甚急。

    雷振下意识托住那将领两腋,不让他摔倒;惊急问道:“你怎么样?你……你怎么样?”

    那将领缓缓仰头,望着雷振面容,喘息叹道:“分不清敌我,太可怕了你说舍弃这些……这些战士,以避免更……更大损失,是对的虽然你再次……失败,但我仍不……仍不怀疑你为暗族效……呃……效力之心;只可惜,我……我死之后……再不会有将领……肯……肯相信……唉……”说到这里,如叹息般的一声轻轻呻吟,头颅缓缓垂下,声音就此断绝。

    雷振浑身颤抖,慢慢蹲身,将那将领放倒在地,伸手在他鼻下一探,确定他已气绝,不禁泪如雨下;默然片刻,猛立起身,嘶声大叫:“陈敬龙,陈敬龙,你好阴狠的手段唯一信我之人,却死在你诡计之下,我与你不共戴天你来杀我啊,让你手下来杀我啊假冒我军的轩辕狗贼,为什么只杀军兵,却不来杀我?冲我来呀,来杀我,快来杀我……”吼声凄厉,如若兽嚎,显然,这唯一肯相信他的暗军将领之死,实令其痛断肝肠。

    他嘶吼未绝,城上陈敬龙怒声喝道:“雷振,你我早已不共戴天,何须再言?信你之人被杀,你觉难过;我陈家军因你设计布置而大败,死伤逾半,肯信我助我、与我有同袍手足之义的五位副将战死,如此大恨,又让我如何克当?你既投身暗族,便已成我死敌;在此种族立场敌对下,个人恩仇已微不足道,其实不必提起”

    稍一停顿,又解释道:“你本领高强,我军兵近身刺杀,绝无成功可能,反会被你所杀;我早吩咐过,让他们离你远些,莫去碰你。你在这里,既救不得暗族军兵,又别想杀我轩辕将士,实无用处,不如趁早回营去吧。你我之间,或有一天会正面相搏、拼个死活,但今晚却不是时候”

    雷振循他声音观望,早认定城上一个凭墙垛而立的黑影便是陈敬龙;已取下巨弓、搭上狼牙铁箭,瞄向城头。

    陈敬龙说话刚停,雷振大喝一声,弓弦巨响处,一支紫电包裹的狼牙铁箭直往城头射去。

    便在紫光掠空,刚至中途时,城头一声清叱,随声亦射出一支紫电缭绕的羽箭,迎向雷振所发之箭。

    两箭交撞,那城上所发之箭不敌,紫电消失,箭支化为飞灰;但狼牙铁箭受此大力冲撞,也失了准头,方向偏移,斜冲向下,“砰”一声击在城墙上。

    城上雨梦声音喝道:“雷振,我箭法虽不如你,但阻你箭支而救护陈敬龙,却还够用你要杀他,全无希望,趁早别妄想了吧”稍一停顿,又道:“你说唯一信你之人被杀;其实以前肯信你重你之人,何其多也,岂止一个?是你自己要背弃亲朋、舍却情义,以至落得如今情状,却怪得谁来?是你自己主动来与陈敬龙为敌的,却非陈敬龙去寻你结仇;如今你又怪责痛恨陈敬龙,可着实太没道理”

    雷振听她斥责,无言可对;转目四顾,见这片刻工夫,暗族军兵已躺倒近半,而有许多军士惊恐之下,不等将令,已往营地方向逃去;情知再拖延不得,忙纵跃起身,从军兵头肩上踏行奔过,出了乱军丛;一边往营地疾奔,一边扬声大喝:“全力攻城,不许退后擅自退逃者,杀无赦”呼喝声中,连发两箭,已将两名逃向营地的暗军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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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节、自屠军兵

    三百九十节、自屠军兵

    雷振射杀逃在最前的两名暗族军兵,其余逃军见了,无不惊骇,不由自主缓下脚步;虽不肯就此驻足等死,但亦人人踌躇,不愿逃在最前,成为下一支狼牙铁箭射击的目标。溃兵退逃速度,登时缓了下来。

    雷振却不遗余力,全速奔行。他斗气浑厚,竭力施展之下,速度远胜奔马,迅疾异常。转眼间,已将所有暗军士卒抛的远远,独自抵达暗军营地。

    城下混乱中的暗族军兵,伤亡越来越多,惊惧之情越来越重,退逃之心皆盛;终于,退逃者由零散奔走而变为成群结队,汹涌如潮,往暗军营地拥去。吴旬等人,亦都裹在溃兵丛中随行,同时仍不停手刺杀敌军。

    不大工夫,溃兵急流已离暗军营地不足半里之遥,便在此时,却听营寨中有人大叫:“阻击退兵”随这呼声响起,营寨围栏空隙中,数百支弩车所发的巨箭疾出,撞向溃兵群;寨内所立十余座塔台上,落箭如雨,往溃兵头顶罩下。

    这些弩车、塔台,是昨夜暗军被陈家军夜袭,吃了大亏,亡羊补牢,努力加强防守,于日间刚刚布置妥当的;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设施,营中将领在得到雷振通知后,短暂时间内虽无法集结大量军兵,却仍能形成有力防御。

    辛苦准备的防御设施很快派上用场,固领暗军将领欣慰,然而,这用场并非是痛杀敌军,却是大量杀伤自家军兵,可着实让暗军将领心中之苦痛无奈,又远胜于欣慰之情了。

    且说数百伤杀力奇强的巨箭平射而至,再加上头顶落箭相辅;溃兵前部立时成片翻倒、伤亡惨重,惊呼痛嚎声大作。正在退逃的暗族军兵见自家营地竟如此接应,无不骇异;人人驻足,不敢再往前行,相顾愕然。

    一拨箭雨刚过,营寨内,刚刚下令阻击的声音再次响起,叫道:“我是北营主将克亚尔。营外的暗军兄弟,请听我说:你们当中,掺杂着许多敌军,如果让你们入营,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我只能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阻止你们回来……”

    他话尚未完,却听另一个声音打断道:“不要废话,继续放箭左右舍弃营外军兵已成定局,不如趁此机会,争取杀掉些敌军才好”这声音如若洪钟,响亮异常,正是雷振在说话。

    他建议之后,克亚尔没有立即接口,似有些踌躇;但这沉默时间极短,随即他便下定决心,大叫:“放箭骑兵集结,准备冲击;快,快”

    随他命令,寨内弩车弓弦大响声中,又有百余支巨箭自护营围栏所留空隙间射出,将营外溃军射杀三四百人;跟着各塔台上又有箭支分散射下。

    在此猛烈打击下,又闻听要“骑兵冲击”;众暗军溃卒已经明白,前进只是死路一条,在此停留亦必死无疑;于是轰然发喊,四散奔逃,有的往东南或西南而去,欲投奔东西二营以求生路,有的惊慌失措之下,不辨方向,竟又往镛城逃去。在未曾逃出北营箭支射程之外时,被营中发箭追击射死者,又有不少。

    吴旬等人亦随溃军分散而走,并继续刺杀敌军;待出了暗军北营箭支射程之后,吴旬方扬声呼叫,命已方之人放弃追杀,迅速聚拢。

    等吴旬一军聚集完毕,回转城下;暗军北营骑兵才结队冲出,却哪还追赶得及?这一番集结,却是白忙了。

    且说吴旬一军回转城中,陈敬龙迎去道劳,又查点伤亡。清点之后,义营中人少了三十多个,寻常军兵少了足足四百多人;不须问,这些折损,自都是在暗军北营放箭阻击溃兵时产生的。

    吴旬连连感叹:“那个雷振,勇于舍弃,当真是个厉害角色若非他如此果决,我们定能混入敌军大营,取得更大战果,而又不会有这许多折损了”

    陈敬龙深以为然,叹道:“雷振不只果决而已,其才智学识,亦非寻常;眼下虽能克制于他,实有原因,却非我之能;切不可因这几场小胜,便小瞧了雷振的智计才干”稍一沉吟,又问道:“敌方溃卒散逃时,我方军士随其分散,皆有趁机混入东西二敌营之意;你为何不让军兵便宜行事,以求更挫敌军,却要召集军兵,退回城来?”

    吴旬忙道:“此举非我战心懈怠,实因我揣测敌方举措,不敢贸然行动您想,雷振为防我等混入,已让北营阻击溃卒,他既有此见识,又怎能料不到溃卒北退无路时,会分散逃往东西二营?又怎能料不到,我军会有随溃卒而进,混入东西二营之心?依我猜想,他必会派快马通知东西二营,抵御溃卒进入;我军若随溃卒而进,不但不能混入敌营,反会在敌营前大受折挫,甚至会因耽搁了回转时间,被北营敌骑兜截后路,包围剿杀。虽然我不知所料是否正确,但想到这可怕后果,我便只能下令退兵,却不敢贪杀冒进了”

    陈敬龙听他解释,缓缓点头;思索片刻,问道:“你对敌方举措的猜测,是全然自己想出,还是有人提点?”

    吴旬应道:“是我自己想出,并没有人提点”

    陈敬龙大奇,诧异道:“我原认为,随溃卒混入东西二营,大增战果,机会难得,不该放弃;听你这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想的不够周密,着实错了吴大哥,你对战事谋划举措,向来只听命而行,少有主意;我竟不知,你何以能突然有这般过人见识了?”

    吴旬迟疑片刻,苦笑叹道:“并非我少有主意,只不过……我从来不敢将想法说出罢了今晚我独自带兵,没有别的将领指挥,只好自作主张,拿了主意,如果有别的将领在军中,我自要听他吩咐,断不敢自己做主的”

    陈敬龙奇道:“这可奇了就算你说的不对,也不会有人怪你,为何不敢说出想法?”

    吴旬自卑叹道:“我……唉,我既非军旅出身,亦非江湖名侠,只不过是个小小镖头而已,能做到副将之位,不过是王爷看在你的情面上,抬举我罢了,其实做的十分勉强论统军经验、兵法了解,我比不上原后备军诸位将领,论威望名声、武力本领,我更不敢与慕容将军、齐帮主、欧阳二公子等人相比在这些真正的军中将领、江湖名侠跟前,哪有我一个小小镖头说长论短的道理?我……我……我总要慎言慎行,莫让人笑我不知深浅才好”

    陈敬龙恍然,叹息道:“你是因为出身卑微,不堪与其他将领相比,所以怕人耻笑,不敢表述自己想法……唉,这也难怪,我初入江湖时,也是与你一样,不敢多说话的”稍一沉吟,又问道:“吴大哥,你可知我出身如何?”

    吴旬微一回忆,应道:“你说过,你本是山中长大的猎人”

    陈敬龙点头应道:“不错,我原本只是个土包子猎人而已,比你这镖头身份,尚且不如但如今,我又如何?”

    吴旬沉吟应道:“如今,你名扬天下、威震暗族,堪称轩辕江湖第一少年英杰、白虎军中第一悍将;就算最终脱不得这困境,你埋骨镛城,而侠将之声名亦可长盛不挫矣”

    陈敬龙微一点头,昂首傲然道:“敬龙区区山中猎者、无知少年,而可为侠为将,所行所获,不愧侠之称呼、不负将者身份;吴大哥又何必自惭卑微,而不敢施展?”

    吴旬寻思片刻,胸中豁然开朗;点头笑道:“有能者自可有所成就;出身高低,何足为凭?陈少侠,我以后再不会过多顾虑、过分拘谨了”

    陈敬龙握住吴旬手掌,正色言道:“吴大哥,你今夜料敌举措,果断退兵,才干显已不亏副将之职;以前我低估你能力,不给你独自统兵的机会,是我错了若有脱困之日,陈家军东山再起,我必重用于你,让你独领一营之兵,建功扬名”

    吴旬胸怀激荡,动容道:“陈少侠,你饶我性命、教我本领,带我离开偏僻小城,见识外面世界,又如此信任我、器重我;我……我对你的感激,当真无以言表……以后能脱此困境也好,不能生离镛城也罢;总之,吴旬生死追随陈少侠,永不背弃,纵入刀山火海,亦不退缩;若违此誓,人神共弃”言毕,将陈敬龙手掌紧紧一握,神情决绝。

    此夜之战,暗军五万军兵,在城下时已被刺杀过半,回逃途中又被刺杀许多,在暗军北营打击下,再死一些,剩下逃往东西二营的,合计已不足万。

    这不到一万的溃卒,亦非尽得活命。正如吴旬所料,雷振已派快马,将溃卒中混有大量敌军的消息通知东西二营。逃往东西二营的溃卒,得到的不是活路,却是迎面而至的箭雨和骑兵队伍随即跟进、不由分说的冲击;大半皆死于营寨之外。最终分散流蹿于营地与镛城之间的空地上、胆战心惊苦度半晚的一小部分军兵,天明后可辨面貌之时,方才回归营地,得保性命;然而这些军兵,只有不过区区几百人罢了。

    这一战,轩辕军虽有折损,但与暗军折损相比,已微不足道;亦可谓之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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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一节、绝境苦军

    三百九十一节、绝境苦军

    “借尸还魂”大挫暗军的第二天,暗军居然按兵不动,不再攻城。陈家军诸将皆以为异,生恐敌军又有诡计,均督促军兵小心防守,丝毫不敢懈怠。

    到中午时分,有伤兵替雪逸仙传话,叮嘱陈敬龙:“雷振隐忍一上午时间,定在准备有力攻坚器具;下午若来时,必用大量投石机等物攻击城墙,以看似笨拙却无可抵御之法缓慢打开入城道路欲破雷振此策,唯有多备雪水,淋浇城墙破损处,结冰以补,使城墙随时得以修葺”

    陈敬龙对雪逸仙自是言听计从;当即下令,将锅灶搬上城头,锅内储以积雪、灶下添塞干柴,准备随时点火溶雪。

    然而,空等一下午时间,敌军却全无举动;并没有一兵一卒来攻城,当然更不必提什么攻坚器具的出现了。陈敬龙见雪逸仙所料居然不准,心中更是没底,这一下午只守在北城城头,不敢稍离;坐立难安。

    到黄昏时分,军民分食马肉之后;气血大亏而在城上苦守一日的陈敬龙终于再坚持不住,虚弱欲倒;无奈下,只得暂回居处歇息。

    刚入居室,却见窗旁青影绰约,雪逸仙早又来了。

    陈敬龙又喜又急,不顾客套,匆忙讲道:“雪姐姐,你今日所料不准,敌军并未以损墙之法攻城……”

    雪逸仙淡然道:“我已知晓,不必多说”稍一沉吟,又道:“以雷振之性情,昨夜遭了算计,大败亏输,今日必急于报复,定不肯隐忍不动。暗军不来攻城,唯一解释,就是雷振连遭挫折,暗军将领已尽对他失了信心,再不肯听他计策而行事自今日起,雷振才智对镛城防守已无威胁”

    陈敬龙惊喜不已,问道:“雪姐姐是说,雷振这一强敌,已可忽略不计么?”

    雪逸仙微一点头,叹道:“他受聘于暗族大帝,只是参议军机的幕僚而已,却无兵权在手。暗军将领不肯信他,纵算他能想出万千妙策,却也无法施行,全无半点用处”稍一沉吟,又道:“暗军接连大挫,伤亡惨重;若再有大损,就算攻下镛城,暗军将帅亦是过大于功、必受责罚。今日暗军不来攻城,可见其将帅均已生出畏惧之心,不敢再轻举妄动;从今日起,防守再无压力,不需费心劳神我此来,便是要告诉你,以后不用再让军兵过分紧张戒备、浪费精力了”言毕,缓缓移步,欲要出室。

    陈敬龙急忙拦阻,问道:“雪姐姐意思,是暗军再不会来攻城么?”

    雪逸仙叹道:“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能支持多久?坐等陈家军冻饿死绝、唾手而取镛城,虽需些时日,却可保自家全无折损,暗军又何乐而不为?你莫以为暗军不来攻城,是件好事……唉,陈家军无法再凭城防之坚痛斩敌兵,只能默默消亡殆尽,最终覆灭;可取之辉煌、声名,至此尽矣”叹息声中,绕过陈敬龙,径自出室。

    陈敬龙赶到门口,叫道:“雪姐姐,你还会不会谋划助我?”

    雪逸仙脚步不停,幽幽叹道:“我助你撑过防守压力最大的时候,稍延陈家军时日,已然尽力。我希望能救城中军民这十万性命,但我终究不是神仙,并无扭转乾坤之能陈家军结局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再来见你,亦无用处;你也不必寻我下落,打扰我清静”随着说话,人也越走越远,终于隐于暮色中,再看不见。

    果然如雪逸仙所料,此后日子里,暗军只是按兵不动,再不来攻打城池。陈家军将士空有杀敌之心,却苦无用武之地。

    城中虽然无粮,但杀马取肉,亦可支持,食物并非陈家军第一难题;真正困扰陈家军的,是柴草及药物的缺少。

    镛城内,并无许多林木,百姓所用柴草皆取自城周的山野树林;而如今,城池四周被暗军围的死死,已绝了取柴之路;城中原储的有限柴草,不过三天已被消耗殆尽;再过两日,连城中木制楼阁亦被拆解干净,尽为烧火之用;到陈家军占据镛城的第六天,城中已再无可供燃火之物。

    此时虽已冬末,但天气尚寒,尤其夜里,北风如刀,裂皮透骨;没有火堆取暖,如何耐得?

    百姓裹马皮、棉衣,聚于民房内,拥挤搂抱,勉强得些暖意,不至冻死。而陈家军将士,棉衣皆给百姓使用,自身铁甲内,都只有单薄内衣而已,又需聚守城上城下,随时备战,以防敌军突袭,无法去民房中稍避风寒,实实难以支持。

    马匹没有食料,每天都有许多冻饿而死的,已不用军兵宰杀取食。然而,没有柴火烧煮之下,只能吃生肉,且生肉冻硬如铁,啃咬艰难;城中军民,再无法吃饱,每人每天都不过强啃几口冻肉,维持不被饿死罢了。

    城中伤兵,无药可用,伤势都在不住恶化;且他们着伤失血,身体皆虚,已不比常人,更难抵御寒冷。

    每一晚,百姓寒冷难当,妇孺皆啼;城内哀声遍布,随处可闻。

    每熬过一晚,城上城下,都有许多士卒再醒不过来,看不到新一天的太阳;这其中,大半是伤兵。

    陈敬龙与军兵同苦,自断火之后,亦不去民房休息,每晚只在城头坐卧;每日清晨见许多军士无法醒转,不禁肝肠寸断,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到此时,回想起当初得一时风光而狂妄骄横、刚愎自用,以至陷陈家军到如此绝境,更是悔恨无地。

    陈家军困守镛城的第十天,城中马匹,已死去大半;所余不足万匹,亦皆奄奄一息。城中军民,未死者亦都精力耗尽、虚弱至极,离死不远。

    清晨,陈敬龙在北城城头倚墙垛而坐,仰头闭目,酣睡未醒。初升之日微暖光辉洒在他脸上,使他青灰脸色显得稍有些红润,不再格外骇人;但他紧锁的眉头、难掩的憔悴,却将他内心的苦痛、无奈展露无遗。

    城上军兵陆续在阳光照射下醒转过来,起身挣扎活动,并呼唤同伴起身;然而,有很多人,是如论怎样呼唤也不会醒来了。这情景,军兵们已然见惯,再没有更多的悲伤和惋惜,只是默默将这些不再醒转的同袍兄弟,抬到适当地方安置罢了。

    不断有军士从陈敬龙身边经过,但却无人喊他。军士们都知道:主将所带之伤,比所有将士更重,身体比所有将士更为虚弱,他比所有人更累、更苦;他需要更多的休息,他睡着,便让他安稳睡吧。

    忽地,雨梦慌慌张张奔上城头,去到陈敬龙身边,蹲身唤道:“二哥,快快醒来”

    陈敬龙不言不动,依然酣睡,并未醒转。

    雨梦大惊,连推陈敬龙肩膀,大声急叫:“二哥,你醒过来;你……你醒醒……”陈敬龙随她推动而轻轻摇晃,却仍无任何反应。

    城上军兵见此情景,霎时全部僵住,尽都呆呆注视陈敬龙、神情大变。

    项拓、慕容滨滨二人跌跌撞撞奔来,到陈敬龙身边蹲下。项拓伸手在陈敬龙脸上一触,骇然惊呼:“他……死了”慕容滨滨伸手去陈敬龙鼻下一探,急道:“不,不,还有气息没有死,没有死”

    城上军兵听她此言,齐齐松了口气,心中稍安。

    雨梦伸手在陈敬龙鼻下一探,寻思一下,从怀里摸出个小皮囊,拔去木塞,凑到陈敬龙口边。慕容滨滨虽不知囊中装着什么,但知道定对陈敬龙有用,忙伸手将陈敬龙嘴巴捏开。

    雨梦将皮囊稍抬,一股清水缓缓流进陈敬龙口中。

    陈敬龙喉头缓缓蠕动,将清水慢慢咽下;过了片刻,终于微微睁开眼来。

    项拓大喜,笑道:“哈哈,我就知道,这小子命硬的很,不会轻易死掉的”慕容滨滨讥道:“那方才你为何断定他死了?”项拓一愣,无可回答,只能搓手憨笑。

    陈敬龙听他二人说话,神智逐渐清醒;哑声苦笑道:“你们担心我死掉?放心,我既为军中主将,又怎能轻易便死、弃陈家军于不顾?”说着,想挣扎站起,却全身无力、手足僵硬,站不起来。

    雨梦柔声叹道:“你冻得僵了,再喝几口水暖一暖身子吧”将囊中清水又往他嘴里灌了几口。

    陈敬龙咽下水,定定神,诧异道:“哪来的温水?有东西可燃火煮雪么?”

    雨梦摇头苦笑道:“哪有可供燃火之物?”稍一停顿,解释道:“我装一皮囊净雪,然后将皮囊放在怀里一晚;这雪水,自然是暖的了”

    陈敬龙一呆,愕然道:“你……你吃这苦楚,却又何必?”雨梦苦笑一声,转头不应。

    项拓轻拍陈敬龙肩头,叹道:“她的苦心,连我老项都懂了;你若不懂,真是蠢的连猪都不如,倒不如趁早死掉的好”说着,立起身来,行往别处,呼喝军士活动身体以驱寒冷。

    慕容滨滨立起身来,摇头叹道:“她为你能有一口暖水可饮,所吃苦头可算不小;却只换来一句‘却又何必’……嘿,我真恨不得打抱不平,一脚踢死你才好”言毕,抬脚在陈敬龙臂上轻轻一踢,转身走开。

    陈敬龙亦非不解雨梦苦心,只不过不忍她如此苦了自己,情急失言罢了;听项拓、慕容斥责,颇觉愧疚;见他二人走开,忙道:“雨梦,我胡乱说话,你别生气我……我……唉,我亏欠你着实太多……”

    雨梦不等他说完,转回头来,正色道:“我视你为兄,所以如此待你,你不必多想,更不用觉得亏欠什么”稍一停顿,又道:“我来寻你,是想让你去见见莫邪”

    陈敬龙惊道:“莫邪不好么?”

    雨梦缓缓点头,黯然叹道:“昨晚若男寻我,说莫邪怕是不行了;所以我去陪伴若男一夜,以防有变。果然,莫邪昨夜半昏半醒,不住哭泣胡言,又不时咳血,始终不得安稳,确是不妙至极。方才他终于安静下来,神智也完全清醒了,但我担心,这……这恐怕是回光反照之象,他或许活不过今天……”

    不等她说完,陈敬龙已急不可奈,挣扎道:“扶我起来,去见莫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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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二节、覆亡在即

    三百九十二节、覆亡在即

    陈敬龙在雨梦搀扶下,赶到莫邪暂居民房,推门而入。

    民房内原本不多的几件破旧家具,早都充柴烧掉,如今空空荡荡,连床也没有。墙角处,欧阳莫邪仰卧在一张生马皮上,闭目喘息,脸色如死灰一般,几与死人无异。齐若男坐在他身边,低声抽泣;双目红肿如桃。

    听见门响,莫邪微微睁眼,见是陈、雨二人进入,精神稍振;喜道:“敬龙,你来了……好,好……咳咳……我真担心……咳咳……”话未说完,已咳的接不上气。

    陈敬龙抢道莫邪身边,跪坐下去,握住他一只手掌;凄然问道:“你担心什么?”

    莫邪喘息片刻,气息稍稳;轻轻叹道:“我真担心,等不到……咳……见你最后一面,我便走了”

    陈敬龙心中酸楚,脸上却强作笑容,安慰道:“不要尽往坏处想,你……你一定能好起来……”

    莫邪微一摇头,苦笑叹道:“我自己情形,自己知道……咳……我本来是很怕死的,可真要死时,却又……咳……却又不知为何,居然不怕了我只遗憾……咳咳……我只遗憾,我们同行江湖、快乐无忧的时光,实在太短……实在太短……”幽幽感叹声中,眼神迷离,满是喜悦、憧憬,显又回忆起以前的江湖生活。

    陈敬龙黯然叹道:“咱们行走江湖时,亦多有危难,并不轻松,有什么好了?”

    莫邪微笑叹道:“不,不……不一样的踏入江湖,与你同行,我才有了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亦是踏入江湖,我才……我才得遇若男、与之相伴……那时,我们心无隔阂、相扶相依,当真……咳咳……当真快乐的很我一生最开心的日子,就是那短短的江湖时光……咳咳……我不喜欢从军打仗、亡命沙场;我喜欢……我喜欢江湖”感叹未毕,脸上笑容未减,眼中却缓缓留下泪来。

    陈敬龙胸中酸痛难当,紧握莫邪手掌,哽咽道:“等你好起来,我们……我们仍可以并肩携手,行走江湖……”

    莫邪笑容一僵,凄然叹道:“我不会好起来了”稍一停顿,又悲伤叹道:“我们再不能心无隔阂,就算……咳……就算能再同行江湖,也不会如以前一样的开心逝去时光,不可追矣”

    陈敬龙听他此言,颇觉错愕,愣愣不知如何应对。

    莫邪看看若男,又看看雨梦,喘息叹道:“没有外人,我这些话,说也无妨敬龙……咳咳……你……你与我哥哥,早就在明争暗斗,对么?”

    陈敬龙身心俱震,愕道:“你早知道了?”

    莫邪微微苦笑,怅然叹道:“我只是少经磨练,天真幼稚而已,却不是……咳……却不是傻子;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唉……我哥哥命我夫妇追随于你,定有原故……咳咳……我与若男,实为你钳制我哥哥的工具,对么?”

    陈敬龙急道:“不,我没有那样想过我把你们留在身边,只因你们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是我沙场争锋的左膀右臂;绝没有其它企图”寻思一下,又凄然叹道:“我没想到,将你拖上战场,会累你丢了性命……我……我着实对你不起”

    莫邪轻轻摇头,脸上慢慢泛起笑意;喘息道:“你肯真心待我,我很高兴……我能死在你与我哥哥反目之前,不受左右为难之苦、不损你我兄弟情义,实堪欣慰……敬龙,你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咳咳……助你征战,得尽朋友之义,我虽死不悔;你不必心存愧疚……我要对你说的,就是这些;你这便走吧,去……咳咳……去城上督促军兵防守,提防敌军趁虚来攻;不必……咳咳……不必再来看我”

    陈敬龙松开他手掌,沉声道:“莫邪,敬龙得你为友,今生有幸;不用多久,你我兄弟自会泉下相逢;暂时相别,无须介意敬龙告辞”言毕,立起身来,径自出门而去,再不回头。

    雨梦不知该随陈敬龙而去,还是留下照顾莫邪,正踌躇之际,莫邪幽幽叹道:“雨姑娘,多谢你连日操劳,为我治伤;但命数有定,人力难改……咳咳……你不必再为莫邪费心了……最后这点时间,我想安安静静,只与若男相守度过”口中虽对雨梦说话,却只定定望着齐若男,眼中满是痴迷留恋之意。

    雨梦听他此言,明其心意,急忙退出,给他夫妇留下独处空间。

    陈敬龙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向北城而行。雨梦赶到他身边时,却见他泪流满面;忙安慰道:“陈家军覆亡在即,将死之人非莫邪一个;你不必太因他而难过了”

    陈敬龙摇头叹道:“我难过,不是因莫邪将死,而是因为,莫邪仍念着与我携手并肩的那段江湖时光、仍念着与我性命相依的兄弟情义,却不知,如今的陈敬龙,早不是当初的那个陈敬龙了……唉,你不知我话中所指,不会明白的”唏嘘声中,有愧疚之意,更多的,却是自伤之情。

    雨梦轻轻一声长叹,温柔安慰道:“其实我很明白你当时没有出手去救若男,是为大局着想、为更多人的性命着想;你并没有错”

    陈敬龙愕然止步,怔怔望着雨梦,满脸惊奇。

    雨梦微微一笑,道:“我才智虽不出众,但终究不是傻子;能想清楚这件事,又有什么奇怪?”稍一停顿,又道:“我能想明白,莫邪比我聪明的多,自然也早就明白。他仍视你为最好的朋友,可见他理解你,并不怪你”

    陈敬龙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叹道:“我知道我没有错,但终是不能除去心里的不安、愧疚……”话犹未完,忽听东面城上,哭声大做,响成一片。

    陈、雨二人骇然失色,不知出了什么情况,忙向东城赶去。刚到半路,一名军士迎面奔来,到了陈敬龙跟前,“扑通”一声跪倒,扯着他战裙痛哭叫道:“将军,副将死了,我们……我们五营副将,死了呜呜……”

    陈敬龙大惊,急将那军士搀起,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死的?”

    那军士抽咽讲道:“天亮以后,我们副将仍在酣睡……呜呜……我们原本以为他太过疲劳,也不以为意;可后来,见他始终不醒,觉得有些不对,才去唤他;哪知道……呜呜……哪知道我们副将已经僵硬如石,竟是早已断气的了呜呜呜呜……”

    陈敬龙心乱如麻,茫然呆立,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怎会如此?”

    那军士强抑悲伤,继续讲道:“我们副将最贴身的几个人说,副将早有胃肠痼疾,最怕受寒;自断火以来,吃的是冷硬生肉、睡的是冰凉石地,我们副将已腹泄数日,甚至泄出血水;只不过,他怕乱了军心,强自坚持,一直瞒着不让我们知道”

    陈敬龙缓缓点头,唏嘘叹道:“五营副将虽不是死于战阵之中,却仍堪称铁骨英雄,无愧将者身份”定定神,吩咐那军士:“去找吴旬副将,传我将令,命他去东城主持防守事宜,并好好安葬五营副将”

    那军士答应一声,转身欲行,稍一迟疑,却又转回头来,哽咽问道:“将军,我们就这样无所作为,静静等待着死尽死绝么?难道……难道我们就不能再杀些敌军,死的更有价值一些么?”

    陈敬龙咬牙点头,沉声道:“你说的不错,陈家军绝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覆灭你去吧,让兄弟们整理备战,稍后我自有安排”

    那军士面露喜色,答应一声,匆匆奔去。

    陈敬龙迈步向北便行。雨梦急追上前,问道:“二哥,你要做什么?”陈敬龙紧咬牙关,面露狰狞之色,恶狠狠应道:“在断气之前,再咬下敌人一块肉来”

    北城将士,已得五营副将死讯;人人哀痛,城上一片默然。

    陈、雨二人刚一登城,项拓便迎上前,悲声笑道:“将军,我们又少了一位副将、又少了一位同袍兄弟了哈哈——”长笑如哭,令人闻之心颤。

    陈敬龙脸色铁青,沉声命道:“传令下去,四城军兵到北门集结”项拓一愣,随即喜道:“最后一战么?好,好,到此地步,正该如此”言毕,转身便要派遣军兵传令。

    慕容滨滨听得二人说话,急奔过来,阻道:“项将军,且慢行事”稍一沉吟,又问道:“敬龙,你想怎样做最后一搏?”

    陈敬龙应道:“冲去敌营,尽力杀敌”慕容滨滨摇头轻叹,黯然道:“马匹全不堪用,只能步行;以现在军兵体力,奔行必然缓慢,冲锋途中便会尽数死在敌军箭下,哪有入营杀敌的可能?”

    陈敬龙神情冷硬如铁,声音低沉,缓缓说道:“五营副将已亡,莫邪性命只在顷刻,我们的将领,越来越少;军兵死者日增,更不必说。再如此困守下去,你我都会陆续而亡,军兵亦会消损殆尽。既然结局已定,不如做最后一拼;陈家军覆灭于冲锋途中,总好过无声无息的困死在城里”

    慕容滨滨思索片刻,问道:“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援兵来救助解围了,是不是?陈家军已没有丝毫希望了,是不是?”

    陈敬龙冷笑道:“若有援兵敢来,早就来了,怎会等到现在仍不出现?”

    慕容滨滨点头叹道:“时至今日,是不该再抱任何侥幸幻想了结局已定……唉,不会更改……”沉吟片刻,正色道:“好枉自困守,苟延数日残喘,又有何益?我们做最后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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