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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载飞花     净尘传说txt下载     净尘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三十九节、透围而出

    四百三十九节、透围而出

    陈敬龙与吴旬混于乱军之中,并力杀敌,冲突行进;正走着,忽闻南北两面蹄声如雷,迅速接近,跟着便听见相安城东杀声大起。二人均料想到是何情况,不由相顾而嘻;陈敬龙激动笑道敌军分兵,大队突围必成哈,成功了;当真成功了”吴旬连连点头,含泪笑道这七千多好男儿,血没有白流死的值得……值得……”感叹未绝,脸上仍是笑容,声音却已哽咽。

    陈敬龙经他一提,转目四下观望,只见所率兵马,此时已被暗族骑士冲击的七零八落,再无队形可言;各小股军兵,外围皆有数倍敌军围攻,只能各自为战,彼此不能相顾;而在兵力、战力双重巨大差距下,轩辕兵马折损迅速,眼看再过不久,便会被剿杀干净。

    陈敬龙眼望那许多热血男儿在敌军重围中浴血苦战、陆续倒下,不由心痛如被刀割;大声叫道吴大哥,我不能舍部下而逃咱们去冲开重围,将军兵们收拢起来,带他们一齐突围”言毕,夺过缰绳,拔马便往一股被围轩辕军兵处冲去。吴旬急忙跟随行走。

    那一股被围军士约有百余人,外面围攻的暗族骑士,却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当真是围的水泄不通。陈敬龙来到近处,内力运到十足,厉声怒吼,蛇矛舞动如风;狂扫乱戳之下,接连击杀二十余名暗族骑士,冲透重围,与那些受困军兵会合;叫道都跟我走,我带你们突围

    那些轩辕军士见陈敬龙冲到,无不喜动颜色,纷纷欢叫将军来了将军来了”与此同时,外面包围的那些暗族骑士纷纷大叫陈敬龙在这里快来帮忙,别让他逃了”

    吴旬跃到马旁,扯住陈敬龙战裙,焦急叫道陈少侠,这样不行敌军知你动向,定会全力围堵;这样根本就没有成功突围的希望”

    陈敬龙急道只能如此;让我舍弃部下,自顾逃命,我做不到我情愿与部下同战同死,也不愿苟且偷生”

    吴旬死死拉住他战裙,沉声喝道于必死之际出现两名白痴金宫骑士,绊住雷振,这是苍天要留你性命,让你继续为轩辕万民出力你不能辜负苍天厚爱;不能舍弃轩辕百姓”稍一沉吟,奋力抢过陈敬龙手里的蛇矛,将钢刀塞进他手中,沉声嘱道陈少侠,我们这些肯随你来引敌的人,本就没想能再活命;你不须再为我们操心轩辕族,可以没有吴旬,可以没有这七千将士,但不能没有陈敬龙;你一定要保住性命,一定要突围出去,一定要为抗敌保族再建功劳你……莫要让我失望”言毕,狠狠一咬牙,转身跃上一匹空马,拨缰舞矛,放声狂叫陈敬龙在此,挡我者死”径自往北冲去;再不回头。

    那百余名军士,见吴旬如此作为,无不愕然;但随即便有几个较为机灵的反应,高声叫道随将军走,保护将军”跟在吴旬马后向北冲去。

    再受这几人一引,其余军兵亦都反应;哄然一阵大哗,数十军兵紧随吴旬冲去;另一少半军兵,却反向南冲,领头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亦是手舞长矛,放声大吼陈敬龙在此,挡我者死”

    陈敬龙望着吴旬奋力冲杀、渐离渐远的背影,不禁泪眼模糊,凄然叫道吴大哥——”叫声出口,猛地想起吴旬所嘱,忙强自稳定心神,拭去泪水,略一分辨方向,闷声不响的纵马舞刀,孤身向西杀去。

    乱军之中,忽地两处响起“陈敬龙在此”的高呼声,且声音所去方向截然相反;轩辕军兵听闻,固然诧异,暗族将士听闻,却更是愕骇异,不知该去哪个方向追击围堵才对,尽皆茫然失措。

    片刻之后,各处听闻呼声的小股轩辕军兵,都已猜到这呼声来由及用意,于是效仿者不乏其人。一,十余处叫声接连响起,都在高呼陈敬龙在此;挡我者死”声音去向,却全不一样,分往四面八方。

    众暗军听得这许多“陈敬龙”叫喊,更是无所适从;虽明知其中有假,奈何分不出哪个是真,实不知该去往哪里才对;无奈何,只能依旧各守原处、照旧厮杀,并不往一处聚集。

    陈敬龙跃马舞矛、冲锋陷阵的场面,许多暗军都见过,甚至可以说,那精钢蛇矛已成为普通暗族军士识别陈敬龙身份的依据;而陈敬龙持刀对敌的模样,却没有一个暗军见过;况且黑夜之中,想看清相貌衣甲,分辨对方身份,着实不大容易。(自特制钢刀断折后,陈敬龙便没再用过刀;呵呵,大家有没有留意呢?)

    因此,真正的陈敬龙挥刀砍杀敌军,竟没人认出他便是陈敬龙;他一路向西猛冲,并没有受到十分强力的阻拦。正如吴旬所说,除了雷振与那两名金宫骑士,其余暗军还有谁是陈敬龙的敌手?在敌军没有着意集结拦阻的情形下,他冲突行进,当真势如破竹。冲杀一个多时辰之后,陈敬龙眼前霍然开阔,原来竟当真冲透了敌营,来到军兵丛外。

    见当真透围而出,陈敬龙不禁悲喜交集,暗自长叹苍天,我今日不死,莫非当真是你有意眷顾么?既然你眷顾于我,又为何要使我屡受重挫、手足凋零?你留我性命,究竟是要我有所作为,还是要继续戏弄于我?”一,心中百感交集,激动难抑。

    乱军丛中,人马交杂,相互遮挡视线,他冲突行进,不很惹人注意;此时他透营而出,孤零零一骑冲出军兵丛外,立时便惹人注目。军兵丛外围许多人看见了他,纷纷大叫不好,有敌人突围而出”“啊哟,有漏网之鱼;快去追击”“不能让他逃了;快快放箭”……

    随着乱嚷声,数十骑冲出军阵,向陈敬龙追来;同时又有许多暗军张弓放箭,射向陈敬龙。

    陈敬龙不敢稍停,一边舞刀护住背后,格挡箭支,一边打马狂奔,向西疾逃。乱箭纷落,未能伤到陈敬龙,却给追赶他的那数十骑造成极大阻碍。那数十暗军恐被自家箭雨误伤,不敢迅速接近陈敬龙,均收缰止马;纷纷大叫不要放箭;伤了自家人”

    便在这些追兵停马迟滞的工夫,陈敬龙早隐入黑夜,逃的远了。

    弯月西垂,夜将尽时,陈敬龙已离相安城足有七八十里。

    听得身后并无追兵,他才稍稍放心,止住奔势,慢慢行走,以恢复马力;心中暗自掂掇;“我该往哪里去呢?当真深入暗族,凭我一人之力,又能有何作为?大干一场,搅他个天翻地覆,不过是一时意气之语罢了,其实不是一个人能干得来的不往西去,又该往哪里走?暗军知我突围而出,定会分布追击,回归轩辕之路,尽被堵死,定回不去往北逃,不知是地方,吉凶殊难预料。往南逃……”想到这里,精神陡振,暗叫不,往南逃暗族南部与半兽族相接,我逃往南面,或许便有机会逃去半兽族;到那时,回归轩辕自然不成问题”

    主意打定,再不茫然,当即拔马住南而去。刚行出不到两里,忽闻东面蹄声隆隆,迅速奔来。

    陈敬龙知是追兵,不敢怠慢,忙打马急驰;不料,那奔来蹄声循他蹄声追赶,竟越离越近,无法甩脱。

    陈敬龙暗自诧异他们马匹都跑的这样快?”稍一寻思,立即省悟是了;是暗族骑士他们骑的都是良马,我这寻常马匹,当然跑不过他们”凝神倾听蹄声,估计追来之敌不过二十余骑,当即止马不逃,心中发狠左右逃不脱,不如血拼一场你们急着给我送马,我又怎好拒绝?”

    片刻工夫,追兵已到近处,果然只有二十余骑,亦果然都是骑着良马、穿着厚重板甲的暗族骑士。

    那些骑士见追上“漏网之鱼”,无不大喜,跟着发觉那“漏网之鱼”驻马等待,竟不逃走,又复愕。诧异之下,不敢大意;纷纷止住奔势,慢慢接近陈敬龙。一名头领模样的骑士大声叫道轩辕族的逃兵,你被我们追上,便绝逃不了。趁早放下武器,下马投降;我们保证不伤害你性命就是”

    陈敬龙听他,显然还不知这条“漏网之鱼”究竟是谁,不由心中冷笑;寻思一下,沉声问道两军交战,情形样了?”

    那头领模样的骑士大笑应道凭你们那一点点兵力,还能样?当然是被我们杀个干净了你想活命,便趁早投降,不然……”

    陈敬龙虽明知部下绝无幸理,但耳听那人说出“杀个干净”四字,却仍忍不住既悲且怒;顾不得听他多说,厉声打断道轩辕好汉,不会屈膝投降你们左右已杀了那许多将士,不差我这一个;要取我性命,只管来吧”

    那头领模样的骑士冷笑道你想顽抗到底?嘿,你定是还不知我们暗族骑士的厉害”说着,打马上前,挺矛往陈敬龙胸口戳去。

    陈敬龙亦打马前冲,内力运处,挥刀往长矛挡去。刀矛交撞,那骑士抵不得陈敬龙神力,长矛脱手飞出;微愕间,两马交蹬,陈敬龙“刷刷”连出两刀,快如闪电;第一刀将其欲拔佩剑的右臂斩断,第二刀砍中其侧颈,将其头颅斩下。

    其余那些暗族骑士,见本领不弱的一名同伴儿,竟一合之间便被这“漏网之鱼”击杀,无不骇然失色。稍一静默,其中一人惊急问道你本领这样高强,绝不是普通将士;你究竟是谁?”

    陈敬龙露齿一笑,森然说道暗族骑士的厉害,我早;可惜你们看我出手,仍猜不出我究竟是谁;原来我陈敬龙的厉害,你们并不”

    众骑士听他此语,相顾愕然;随即一人惊慌大叫果然是陈敬龙突围而出的,果然是陈敬龙”跟着另一人大声叫道陈敬龙入我暗族境内,后果将不堪设想;大家一齐上,说也要把他杀了”

    众暗族骑士听他这一说,均以为然,当即一齐打马,挺矛向陈敬龙冲去。

    四百三十九节、透围而出

    四百三十九节、透围而出。

四百四十节、狼去虎来

    四百四十节、狼去虎来

    陈敬龙见众骑士冲来,哈哈大笑,反手用刀背在马臀上一拍,直迎上去.

    双方临近,正对面的一名骑士挺矛戳向陈敬龙胸口;陈敬龙钢刀反撩,由下而上,击向对方矛头。刀矛相交,只听“呼”一声响,长矛在大力冲击下,疾扬而起,迅猛异常;那骑士死抓矛柄不肯松开,却控不住长矛上扬之势,结果被矛杆反抡打中脑袋,登时盔裂头碎,尸身仰落马下。

    位于他左右两侧的两名骑士,此时亦挺矛戳向陈敬龙;矛到中途,忽见同伴连陈敬龙一击都挡不住,刚一交手便即毙命,不由惊愕骇异,手上略缓。

    便在他二人长矛稍一迟滞的工夫,陈敬龙钢刀连出,在两支矛头上分别一击。“砰砰”两声大响,那两名骑士抵不得陈敬龙层次分明却又瞬间齐至的五重力道,登时被震的臂骨断折、内脏碎裂。闷哼声中,两人口里喷出的鲜血从面甲下沿涌出;两具尸身微一摇晃,接连栽落马背。

    马匹奔势不止,在两具尸体落马的时候,双方交。陈敬龙所骑之马,是从两匹主人刚被杀死的空马中间穿过;便在马匹蹬的瞬间,陈敬龙忽地左足用力,在马蹬上一撑,身形斜起,凌空扭转,扑落在身欲过的一匹良马背上,同时钢刀横扫,斩中旁边一名骑士,将其拦腰砍为两截;跟着手臂疾挥,钢刀脱手而出,掷在另一名骑士背上,将其由背至胸,刺个对穿;紧接着又垂手抓住缰绳,用力一拉,那良马被大力一扯,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奔势立止。

    众骑士又奔出数丈,方止住马势,拔马转头;凝神一望,见方才一次冲撞交的工夫,竟已有五名同伴死在陈敬龙手下,无不骇然失色。

    陈敬龙脸露狰狞笑容,缓缓抽出所佩长剑,冷冷喝道了陈敬龙厉害的,现在想逃,还来得及”

    众骑士面面相顾;静默片刻,一人叫道他力气太大,不可力拼须凭招式胜他才行”又一人接口叫道如此冲锋交战,能与他接上手的人数有限,无法合力围攻;大家分散开,将他围住,一齐动手”

    众骑士均以为然,当即驱马分散,绕转包抄,将陈敬龙围在中间。陈敬龙眼看着众骑士分布围拢,只微微冷笑,却驻马静立,全无举动。

    片刻工夫,众骑士包围妥当;其中一人叫道大家一齐动手准备……上”随着他这一个“上”字出口,众骑士一齐催马上前,长矛齐出,向陈敬龙搠去;矛到中途时,均抖动斜转,去势有所变化,显然是想凭“精妙”招式克敌。

    眼看长矛纷纷攒来,陈敬龙轻喝一声,长剑疾动,舞成一团,将全身裹护严实。

    “叮叮”脆响,密如爆豆;近二十柄长矛,全被长剑挡开,竟无一能越过剑网。当然,陈敬龙舞剑甚急,不及凝力之下,也只是将来矛挡开而已,却无暇在兵刃交撞的瞬间连出数重大力震伤敌人。

    便在众骑士长矛齐被剑网弹开的瞬间,陈敬龙剑势猛停,手臂急回,将长剑收入鞘内,跟着斜身探掌,将一支刚被挡开、正欲缩回的长矛矛杆紧紧抓住。

    那长矛主人眼见敌人要夺兵器,不及多想,下意识的便用力扬矛,欲往回夺。陈敬龙却不夺他长矛;借那长矛上扬之力,左腿疾抬,足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身随矛起,凌空扑向那长矛主人。

    那长矛主人骇然惊呼,匆忙松手放脱长矛,垂手欲拔佩剑;刚刚握住剑柄,尚不及用力拔起,陈敬龙已然扑至;凌空左掌疾探,按上那骑士头顶,猛地一扭;“喀”一声轻响,那骑士颈骨扭折,脖子大转,面孔正正对向背后,眼见是不活了。

    陈敬龙左足踏上马颈,挥手将那尸体推落,正要转身坐上马背,旁边一名骑士却反应极快,已挥矛撅来。

    陈敬龙冷笑一声,微一斜身,让过矛头,探手抓住矛杆,往回一送;那骑士抵不得陈敬龙力气,双臂猛然曲回,矛柄底端狠狠撞上侧腹,登时跌落马下;侧卧在地,弯腰屈背,蜷成大虾模样,全身剧烈抽搐,却发不出一声痛呼;显是伤的极重,虽没立即死去,却也离死不远了。

    陈敬龙借他这长矛撞击反震之力,却又从马颈上跃起,背脊对着另一名离的较近的骑士,凌空撞去。

    那骑士见他是背对而来,似乎全无防范之力,不由大喜;匆忙举矛刺去。他却哪里,陈敬龙得易筋经改造体质,耳力已远非常人可比;其听风辨位,连金宫骑士肯依特的一剑都能挡开,又岂能判断不出这一名寻常骑士长矛来势如何?

    眼看矛尖就要刺上陈敬龙脊背;却见陈敬龙上身微微一斜,已然避开,让矛头从右腋下掠过,右臂虚夹矛杆,身形毫不停顿,凌空飞至,直撞进那骑士怀里。

    那骑士惊慌大叫,松开长矛,伸手欲推陈敬龙;手掌刚触上陈敬龙后背,陈敬龙左肘后撞,已击中他心窝。“砰”一声闷响,那骑士闷哼一声,摔落马下,再不动弹;显然在陈敬龙这猛力一撞之下,内脏已被震碎,立刻便没了气息。

    陈敬龙将那骑士撞落,将其马匹据于跨下;手上毫不停顿,左手抓住右腋所夹的长矛,猛然横扫,将斜后方一名骑士头颅打的粉碎,跟着挥矛掷出,将正对面、相隔足有四五丈远的一名骑士小腹刺穿。

    说来话长,其实他行动迅疾如风,从舞剑挡开那许多长矛,到最后掷矛刺死一人,这中间不过常人心跳十几下的工夫(若不是行动如风,又怎可能轻易便将这些骑士格杀?)。

    众骑士眼见这须臾之间,又有四名同伴死在陈敬龙手底,且陈敬龙举手投足,皆可至人死命,骑士厚实盔甲在其手底直如纸糊的一般,根本起不到防护作用;不由都惊的瞠目结舌、愕然失声。

    陈敬龙冷冷扫视剩余的十几名骑士,左手握住佩剑剑柄,森然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了陈敬龙厉害的,现在想逃,还来得及”

    众骑士面面相觑;稍一迟疑,其中一人颤声说道他的本领,足可与金宫骑士相抗;咱们……咱们可万万不是对手”另一人接口道再打下去,只是白白送死;咱们根本杀不了他……”

    这人话还不曾说完,他身边一名骑士猛地拔转马头,猛夹马腹;叫道你们缠住他,我去通知金宫骑士、引大队人马来……”叫声未完,马匹急奔,早去的远了。

    这人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找个理由,当先逃命罢了,在场有谁看不出来?众骑士明知留下与陈敬龙纠缠,必死无疑,且其杀人如风,根本就无法阻留他太久,根本不可能拖延到大队人马赶来;白白送死于大事全无补益,又有谁肯做那傻瓜?见有同伴逃走,众骑士当即发声喊,一齐拔马,往东而去;人人争先恐后,再没一个肯稍停一停的。

    陈敬龙挺胸直背,端坐马上,冷冷望着众骑士逃走,并不打马追赶。直到众骑士逃得远了,再看不见,他方长长吁了口气,颓然伏倒在马颈上,四肢软垂,再不稍动。

    他并未受伤,只是太累,着实已累的难以支持。

    他本就体虚未复,先前在乱军之中,冲杀一个多时辰方透出重围,体力已然消耗将尽,随后又打马奔逃数十里,不得休息。方才与众骑士相斗时,他又明知敌军大队人马随时可能赶来,万万不能多有耽搁,因此出手投足、一招一式,尽是竭力而发,力求以最快速度毙敌;众暗族骑士之所以在他手下全无反抗之力,正是因他全力相搏、威猛异常,倒也不能说是那些暗族骑士全无本领、狗屁不如;他这一番竭力出手,虽是依仗内力神威克敌,却也不可能全不消耗体力,在接连击杀九人之后,他实已到了疲累欲倒、浑身酸软如棉的地步。他方才之所以连续两次出言,恐吓yin*敌人逃走,正是因为太过疲累,自知不能久持;不然,在部下尽亡、心中悲愤难抑的情况下,他又怎可能不放手痛杀一场,以消胸中块垒?

    陈敬龙伏在马背上,只觉身体重逾千斤,连一根手指都再抬不动,心中却知敌军大队人马随时可能赶到,此地万万不能久留”喘息片刻,感觉稍恢复些力气,便强自挣扎,坐起身来,驱马走去,将其余主人被杀的八匹良马收拢一处;心中盘算我是带着这九匹马走好呢,还是只带两三匹好?多带马匹,可以久驰而不忧马力匮乏,艰难时又可杀马裹腹,不愁食物短缺,利于长途奔逃;但只恐马匹太多,过于惹眼,难以逃脱暗军追踪;若只带两三匹马,又怕长途奔逃,马力难以维持……”

    正盘算未定,忽地心中似有所动,背上莫明其妙泛起一丝寒意,只觉身上寒毛不由自主,根根竖起。

    陈敬龙心中大骇,情知这怪异感觉定有来由;忙凝神扫视周围、侧耳倾声附近声响;可目力所及,不见异物,耳力所及,不闻异响,竟全然没有半点异常之处。

    陈敬龙找不到异常,却更是惊骇;强自稳住心神,稍一思索,扬声叫道雷振,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肯现身?你想偷袭我么?”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应答,便连虫鸣鸟叫也不闻一声。

    陈敬龙微一沉吟,缓缓抽出长剑,目光转动,扫视周围;又冷笑道雷振,你就在这附近,绝不会那两个金宫骑士,本领未必高过我去;眼下暗军中,能让我心生惊警,却又发觉不了其行踪之人,只你一个而已。你想偷偷潜伏,暗算于我,主意倒打的不;只可惜,我知你到来,凝神戒备之下,你未必能有得手的机会”

    他话音刚落,猛听得一声弓弦大响,声若霹雳;距他十余丈外,一块大石后面,一团紫光飞出,迅疾如电,直奔陈敬龙侧肋射来。

    四百四十节、狼去虎来

    四百四十节、狼去虎来。

四百四十一节、拖延等待

    四百四十一节、拖延等待

    陈敬龙早有戒备,眼见紫光射来,情知力不能挡,匆忙向后倾身,躺倒在马背上,让那紫光从身胸前掠过;跟着挺腰坐起,向紫光出处看去,只见从那大石后面,缓步踱出一人;身形魁伟、气度雄壮,右手提着巨弓,威武若神;正是雷振.

    雷振从石后转出,停住脚步,向陈敬龙打量几眼,点头赞叹道好小子,本领进步神速,当真令人惊讶;若任你如此发展下去,只怕过不两年,连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了”口中,语气平静;左手却又从背上箭筒内抽出支狼牙铁箭,搭在弓弦上。

    陈敬龙皱眉问道你来了很久了?”

    雷振微一点头,应道不;我听到你的马蹄声,为防你知觉潜逃,所以弃马步行追来;我比那些骑士只晚到片刻而已;你们打斗的整个经过,我都看在眼里”稍一停顿,又摇头叹息道你我初相识时,你本领低微的很,不过两三年的工夫,却竟成为一流武者中的高手了;进步之快,着实令人惊叹我雷振号称是精灵族年青一辈中的天才人物,但在这习武天分上,却不得不承认,着实比你不过……唉,杀掉你这样罕见的习武奇才,当真可惜,可是,却又不能不杀……”叹息未绝,巨弓已慢慢端起,箭头指向陈敬龙,左手扣弦,缓缓拉动。

    陈敬龙此时筋疲力尽,情知他再发几箭,应付不了,定然有死无生;眼见他就要动手,脑中飞转,忙含笑赞道我习武天分虽然不低,但头脑终究比你不过你来的如此之快,定是一听闻有人突出重围,立即便想到是我,所以不等人清理战场,找寻我的尸体,便立即追来了;是不是?你头脑之聪、反应之快,确实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确实无愧于天才称号”

    雷振微微冷笑,将弓弦拉满,沉声道你讨好我也没用处杀了你,便可搏得暗族人信任重用、便可让我才干本领得以施展;如此机会,我绝不可能放弃……”

    陈敬龙忙道我不是讨好你,我也不指望你能饶我一命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会追的方向如此准确,轻易便找到了我?我死在你手里,已成定局,只希望你能解我此惑,莫让我死的不明不白”

    雷振听他这一问,脸上略显得意之色,不自禁将弓弦一缓;冷笑应道陈敬龙与半兽族颇有渊源,天下无人不知;你想逃命,却又不得回归轩辕之路,只能逃往半兽族,以求绕道回归轩辕;如此简单的事情,我又怎会猜不出来?我离开大队后,不往西追,而是直接便往西南方向追来,果然轻易便寻到你了;嘿,说你头脑比不上我,那也确实不”

    陈敬龙缓缓点头,叹道原来如此”稍一沉吟,又问道你早就到来,却不露面;是怕那些暗族骑士分了你的功劳么?”

    雷振冷冷应道我当然不想有人分我功劳,但这并不是最要紧的我要尽除暗族人对我的疑忌,唯有孤身杀你才行;若与那些暗族骑士合力行事,未免有当着人面、无法徇私之嫌,就算杀了你,怕也不能完全消除暗族人对我的疑忌之心;这才是我忍耐许久、不肯露面的主要原因”

    陈敬龙缓缓点头,感叹道雷大哥,你变了好多依你初与我相识时的性情,想杀谁,定会立即动手,绝不可能忍耐得住,静静等待这许多时候”

    雷振全身微微一僵,缓缓垂下弓箭;默然片刻,低声叹道“要成就事业、施展报负,有时便免不了要抑制性情、委屈隐忍;我想在外面的世界立足,便不能再暴躁狂傲、特立独行;我只能强行控制,改变,虽然这改变很艰难……但必须如此,无可奈何”说这话时,眼中颇显忧伤,脸上满是落寞之色,再不是威风霸气、不可一世的模样。

    陈敬龙轻声问道雷大哥,你在暗族,是不是过的很艰难,很不开心?”

    雷振嘴角微挑,露出一丝苦笑;黯然叹道我不是暗族人,却身处暗族军中;身边的人,全对我有疑忌之意,全都排斥我、压制我,我又怎能开心?”

    陈敬龙温声劝道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委屈,替暗族人效力?雷大哥,你如果确实不想再回精灵森林,便随我到轩辕族去吧;你与轩辕族人外貌并无大异,在轩辕族,不会有人对你疑忌排斥”

    雷振缓缓摇头,长叹一声;忽地又将弓箭端起,对准陈敬龙;冷笑道轩辕族内忧外患、覆亡在即,我去那里做?我要施展才干报负,便只能留在实力最强的暗族;就算受些委屈,我也愿意你想劝我倒戈,纯属做梦,趁早不必浪费口水了”微一停顿,又咬牙恨道暗族唯一肯真心信我、全不疑我的将领,就是死在你的诡计之下;我这便杀了你,给他报仇”说着,将弓弦扯紧,便要放箭。

    陈敬龙急叫道且慢动手;我还有话要说”

    雷振怒道你唠叨许多废话,不过是想拖延而已,当我看不出来么?事到如今,除非有神仙下凡来救你,否则你必然死在我箭下,绝无幸理;无论你怎样拖延,最终也难逃一死,却又何苦浪费心力?”

    陈敬龙仰头轻叹一声,淡淡说道明知无幸,我又何必拖延?我是想在死前,解你疑惑,免得你纳闷一生;你既不肯容我多说,罢了,这便请动手吧”言毕,还剑入鞘,负手端坐,一付放弃抵抗、任人宰割的模样。

    雷振奇道解我疑惑?……我有纳闷之事,须你解答?”

    陈敬龙只是仰头看天,瞥也不瞥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头脑远胜于我、学识远胜于我,可镛城攻守之争时,你用尽心思,却占不到半点上风;我处处料你先机,将你克制的死死,难道你不感觉奇怪么?”

    雷振微一迟疑,皱眉叫道不;这件事,太没道理,我确实十分疑惑你当时为何能事事料在头里,将我克制?”

    陈敬龙淡淡笑道想将你克制,也未必非得头脑胜你,难道深知你性情作风,便不可以么?我虽与你接触不多,对你了解不深,但当时巧的很,镛城里却恰好有个对你极为了解之人,而这人学识又恰好不比你差,恰好这人又把我当成,肯全力帮我;事情就是这样,你现在可明白了吧?若是再没疑惑,便请动手吧”言毕,昂头挺胸,俨然准备慷慨就义。

    雷振听了他这一番话,却是身心俱震;不自觉垂下弓箭,急急问道对我了解、学识又不比我差,那是谁?可是……可是小仙?”

    陈敬龙皱眉撇嘴,不耐烦道既然猜出是她,又何必多问?你要杀我,便趁早动手;我命在顷刻,实已懒得再与你唠叨不休、浪费口水”

    他反催促雷振动手,雷振却反而坚决不动;焦急问道小仙回轩辕族了?她还好吗?她……她有没有提起过我?她有没有说恨我怨我,再不理我?她现在身在何处?她有没有说过会再回暗族找我?……”

    陈敬龙听他一叠声问个不休,冷笑打断道你还在意雪么?嘿,这可当真奇怪;我只当你有了暗族美女陪伴,早把雪忘个干净了呢”

    雷振急道我没有忘记她,我没有不在意她我只是有几次喝醉了,头脑糊涂,才与那些暗族侍女胡闹;我……我不是有心背弃她……”

    陈敬龙冷笑道不是有心背弃雪?她不肯留在暗族,你却非要留在暗族;如此大事上与她背道而驰,还不算背弃么?”

    雷振面孔紫涨,厉声叫道这不是背弃我想搏个出人头地,想让她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有不对?我想让心爱的过上好日子,难道这也有么?”

    陈敬龙仰天叹道你希望得到的,雪却未必喜欢她性情淡漠,喜的是清静逍遥,并不在乎荣华富贵;难道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再说,你能狠得下心,抛弃所有亲人,别人却不可能如你一样狠心;你逼雪背弃精灵族,明明是让她痛苦,还谈让她过上好日子?”

    雷振无言可对;垂头默立片刻,黯然问道她回精灵族了,以后再也不会见我了,是不是?”

    陈敬龙微微摇头,道她回精灵族不假,但以后会不会再见你,我不据我看来,她对你并非全无感情,如果你肯放弃眼下所求,回归精灵族,或许她肯不记前嫌,原谅于你,也说不定”

    雷振垂头思索半晌,猛地一咬牙,狠狠说道我一身本领,绝不能默默无闻,老死山林;鱼于熊掌,不可兼得;为展雄心,就算失去心爱之人,那也无可奈何陈敬龙,你想以儿女之情打动我,那也行不通;我是非杀你不可的;绝无回转余地”说着,抬起头来,又端弓指向陈敬龙。

    陈敬龙微微一笑,叹道你背弃精灵族,舍却所有的亲人,可见是个心狠绝情之人;我早知你不会因儿女之情改变初衷。我提起雪,本没指望能打动于你,但我,你曾对雪一往情深,突然听得她的消息,绝不会全无反应,必然要询问探听。我只不过想找个话头,与你多聊片刻,阻止你立即动手罢了”

    雷振愕道你说?”

    陈敬龙仰头望天,幽幽说道不会有神仙下凡,赶来救我;但是,老天会救我你说我有心拖延,确实不,我正是在拖延;但我这拖延,绝非无用我一直抬头望天,你当我是无意的么?嘿,那你可了我是在观察等待,等待老天救我的一刻……这一刻,就要到了……”

    四百四十一节、拖延等待

    四百四十一节、拖延等待。

四百四十二节、痛下杀手

    四百四十二节、痛下杀手

    雷振听陈敬龙喃喃念叨,说等待老天来救,不禁诧异莫名;愕然道你胡说八道些?莫非太过怕死,已经吓的神志不清……”话还不等说完,霍地眼前一暗,再看不见任何。

    便在此时,只听陈敬龙大笑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刻雷大哥,告辞了”随即只听“刷刷”几声长剑破风的轻响,跟着数匹健马长声嘶叫;蹄声骤起,杂乱无章,分往不同方向奔去。

    雷振看不见,不是他眼睛出了问题,却是自然条件导致如此。

    有一句话,人人听说过,叫做: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黎明之前,星月尽落而日头未升的短短一瞬,天地间一片昏黑,伸手不见五指,当真是黑到了极处、暗到了极处,任你目力如鹰,在这一刻也只如瞎子一般,休想能看得见半点。

    而现在,便正是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陈敬龙费尽心思拖挺,也正就是为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雷振忽然目不见物,不自禁心中一慌,但随即便省悟到为何如此,立刻稳住心神;耳听剑响马嘶,不由大急,扣着弓弦的手指急松,狼牙铁箭直往先前陈敬龙驻马之处射去。借铁箭所附斗气的紫光观望,只见一片空荡,陈敬龙人马皆已不在原处,这一箭,是明明白白射个空了。

    雷振心急如火,忙又抽支铁箭搭在弓上,可张开弓来,耳听那许多马匹所去方向全不相同,不知陈敬龙是在哪一匹马上,这一箭实不知该射往哪里才好;一时只能愣愣端着铁弓,呆立原处,茫然无措。

    这最黑暗的时刻,极为短暂,来的突然,去的也极快。不一会儿,东方天空渐渐亮声,旭日将升;目力视物,已然无碍。

    雷振扫目观望,周围只有草木石块和那些暗族骑士的尸体,陈敬龙及那些马匹却全都已奔去无踪。

    眼见必能杀死陈敬龙的机会竟如此失,雷振不禁愤急难抑,仰天怒叫陈敬龙,你这奸猾小贼……”叫声未歇,忽地一愣;皱眉思索片刻,缓缓收起弓箭,沉吟自语道生死一线,他居然仍能稳住心神,谋算脱身之策,且懂得利用天时之利;如此机智、定力,这还是我以前所认识的那个狗屁不懂的笨小子么?……嘿,居然料我心思,提起小仙来拖延,令我明知有诈却难脱其算;此人心智成长之快,着实令人震惊”

    沉吟片刻,转头望向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旭日,心有所感,不禁动容;喃喃叹道智勇兼备、声名赫赫;这次你若能逃得性命,回归轩辕,定会如这旭日一般,光辉万丈,不可遏制陈敬龙……也许……你就是我将来最强的对手……你我之间,也许注定会有一场龙争虎斗……”定定望着那旭日的双目中,神采闪动,有兴奋,有期盼,有狠厉,亦有着一丝戒惧。

    且说陈敬龙,趁天地昏黑的一刻,挥剑连刺,赶得众马分散奔走;却是打马向西疾逃而去。

    等东方发亮时,他所乘良马已奔出数里;陈敬龙回头观望,再看不见雷振的身影,确定已脱离其掌握,这才长吁口气,将悬在半空的心慢慢收回肚里;暗自应幸如此情形,居然仍能让我逃得性命,可当真是老天青目有加,有意留我了唉,侥天之幸,侥天之幸”

    庆幸片刻,慢慢收住马匹奔势,却又不禁生出些沮丧之意,暗叹方才空自盘算,到头来,却仍只有一匹马而己;仅凭这一马之力,绝无法长途奔逃;想彻底甩脱追赶搜寻我的暗军,看来是行不通了唯今之计,只有潜踪匿迹,行走,尽量避免被敌军才行”又想雷振既然料到我有逃往半兽族之意,定会安排布置,断我去路;我若再往南逃,便是自投罗网了;南边绝不能去。看来只能往北逃了;虽不知北面是所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去碰碰运气”打定主意,当即拨转马头,缓缓向北行去。

    他慢慢行走,马蹄声不扰听力;一闻得远处有隆隆蹄声响起,便立刻寻找树木、大石等物藏匿身形,等追兵再走;如此行了两三个时辰,接连避过七八拨暗族军兵,居然未被。

    他半夜临时起意突围,事先未曾进食,而后厮杀半晚,腹中存食消化殆尽,早就饿的紧了;等行到中午时分,已是腹如雷鸣、口唇干裂,实已饥渴难耐。

    正行间,忽见前方一座高楼,比轩辕族正常三层木楼还要略高一些;通体皆为大石彻成,颇显紧实;楼体为圆锥形,底部较粗,直径约有三十余丈,往上慢慢收细;楼体四周,遍布着许多黑黝黝的洞口,似若窗户。

    陈敬龙暗自掂掇这楼房建的如此古怪,与我轩辕族全不相同,看来我已是身在暗族境内无疑了不管是在哪里,既有此楼房,其中必定有人居住,亦必定会有食物;且去探探,或能得些吃喝,补充体力,也说不定”当即策马往那怪楼缓缓行去。

    他当然不知,这并不是怪楼,而是城堡。这处城堡,正是暗族境内,离两族边界最近的一座,以往堡外驻扎军队,亦可算是一处边防要塞;两族开战后,暗军侵占轩辕领土,此地已成后方,不须再留兵防备轩辕族人越境而来,所以原本的驻军尽已调往前线,这城堡才再没有大队军兵守护。

    陈敬龙行到那城堡近处,听得城堡西面似有人语,知门在那边;当既把马缰拴在一场大石上,背靠堡壁,慢慢行走,往西转去。

    行走之际,只听西面一人说道我猜他不会那么笨,到这里来送死;你们敢不敢跟我打赌?”另一人笑道打赌?追寻他的军队不断来往,他逃命还来不及,可能敢光明正大的到咱们这来?这是谁都能想到是的事情,又何必用你来说?”

    这人话刚说完,又一人接口道不,不;我不认同你们的看法你们想,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厉害人物,又屡次挫败我族大军,名声响亮;像他这样的人,胆子一定大的很,没不敢干的……”

    不等这人说完,第一个的人不屑笑道厉害人物?你没听说么?他一见了金宫骑士,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根本不敢交手。以前的传说,都是假的我倒巴不得他来这里才好;到时咱们将他击杀,便是好大一件功劳”

    先一人急道我可不这么认为他能从数十万军兵丛中突围出来,肯定是很厉害的;只凭咱们这城堡里的几十个卫兵,可未必是他对手”第一个那人哈哈大笑,道一个人打败咱们几十个人?我可不信。咱们所有人一齐扑上去,压也把他压死了”……

    陈敬龙耳听他们,心中暗自冷笑原来是在说我嘿,你们小看于我,不关楼门,给我留下进门的机会,再好不过只有几十个卫兵而已,好的很;杀了你们,给我那些死去的部下稍报仇怨,当真不坏”心中发狠,手已握上剑柄,脚上加力,尽快走去。

    城堡大门口,是四名卫兵在闲聊。陈敬龙猛然从城堡侧面转出,那四人见了,都是一愣,其中一个脱口问道你是人?”

    陈敬龙森然笑道我便是你们正在猜测,敢不敢来之人”言未毕,左脚奋力一蹬,跃前两丈有余,到了那四人近处;尚未落地,长剑已经出鞘,左右一分,将两名卫兵头颅斩下。

    其余两人见了,大惊失色;一个惊慌叫道是陈敬……”叫声未完,陈敬龙长剑直刺,贯入其口,剑尖从他后颈透出。另一人吓的浑身发抖,张嘴正要叫喊,陈敬龙右肘猛起,撞中其侧颈;“喀”一声响,那人颈骨断折,脖子歪在一边,尸体慢慢软倒。

    陈敬龙迅疾如风的杀掉四人,抬腿便往城堡内走去。刚进大门,城堡一层内二三十人齐齐转头看来,个个面露惊愕诧异之色。这些人分散各处,有男有女,各自在做不同事情;其中穿着盔甲、腰悬佩剑的卫兵占了大半。

    陈敬龙旁若无人,并不理会众人目光;自顾收剑入鞘,反手将城堡沉重铁门推上,又将门上铁闩闩好,跟着运起内力一扳,将那粗如儿臂的门闩前头扳的弯转,让人再抽不开,这才反回身,面对众人,缓缓抽出长剑。

    在场众人此时已从惊愕呆滞中反应;有的人大声呼叫有敌人快来人帮忙”有的人慌急询问你是人?来这里干?”有的人惊恐问道你关上门,想干?”亦有较为机灵的骇然惊呼是陈敬龙;这人一定是陈敬龙”……一时众人纷嚷,喧杂不堪。

    混乱呼叫声中,那些卫兵纷纷抽出兵刃,向陈敬龙奔来;同时通往城堡上层的楼梯处,又有许多人急急奔下。

    陈敬龙冷冷扫视众人,森然叹道为免行踪暴露,我不能留下活口今日痛下杀手,赶尽杀绝,你们莫要怪我狠毒”叹息未毕,长剑起处,早将两名奔到近处的卫兵刺死……

    四百四十二节、痛下杀手

    四百四十二节、痛下杀手。

四百四十三节、魔性大成

    四百四十三节、魔性大成

    那些卫兵中,并没有高手,虽有几个会用斗气,但修为微浅,着实不堪一提;却有谁能挡得住陈敬龙一击?

    陈敬龙放开手脚,长剑挥舞如风,顷刻间连杀二十余人,当真如砍瓜切菜一般,杀的酣畅淋漓。%绿色小说网%%网.

    眼见鲜血飞溅如雨,许多异族人惨呼号叫、不断倒在剑下,陈敬龙热血翻腾,只觉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脑中渐渐再无别念,只剩下一个“杀”字。

    众暗族人眼见他凶猛如洪荒恶兽,势不可挡,无不惊惧惶恐;都忙不迭的奔走逃命,连卫兵也再不敢上前迎敌。陈敬龙正杀的兴起,忽然身边空荡,再无可杀之人,不禁焦躁难耐;当即想也不想,纵跃前行,向一个逃的稍慢之人追去。

    那逃的慢的,却是个娇怯怯的妙龄少女。她眼见陈敬龙一跃便有两丈多,来的迅疾无比,情知绝逃不掉;慌忙跪倒在地,抱头大声哭叫别杀我求求你……求求你……饶我一命”

    陈敬龙跃到她跟前,举剑正要劈落,猛然听得她哭叫求饶,心中微有所动,手上登时一顿,劈不下去;脑海里同时冒出两个念头,一个是她不过是个柔弱女子而已,与人无害;她没有能力伤害我,更没有能力去害我轩辕百姓;我又何必杀她?我若不分清红皂白,乱杀无辜,岂不成了全无人性的野兽?”

    另一个念头却是暗族人杀我同胞、害我百姓,我为何不能杀害暗族百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正该用血来偿;让暗族人同胞惨遭屠戮的悲痛,是给其欺我轩辕的报应,天公地道,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他两个念头在脑中交战不休,不分胜负,一时难定决心;长剑举在半空,凝滞不动;两眼盯着那少女,心中万分矛盾,忍不住呼呼大喘粗气。

    那少女静跪片刻,不见长剑落下,心神稍稍安稳;壮起胆子,微微抬起脸来,偷看陈敬龙;却见他两眼通红,遍体血污,形貌凄厉如鬼;心中一颤,又慌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陈敬龙眼力过人,便在那少女微一抬头的工夫,早将她模样看个清清楚楚;见她脸上稚气尚未褪尽,颇显天真,不禁心中一软;举剑的手臂不由自主缓缓垂落。

    那少女见他迟迟不杀,希望大生;稍一寻思,又抽泣求道你别杀我……我没做过坏事,不应该这样年轻就死掉;你……你不能杀我……”

    陈敬龙心中交战,愈战愈烈,直闹的胸闷难当、烦乱欲呕;听那少女哭求,脑中全无思索,随口喃喃叹道你没做过坏事,不该死;可我轩辕族那许多百姓、我手下那许多将士,他们又做过坏事?难道他们的死,便是应该的么?”

    那少女果然天真,听他,竟浑然不知思忖揣摩;随口应道一些卑贱猪猡而已,死就死了吧,不值得痛惜我可不一样,我是暗族人,而且是贵族;我的性命,珍贵的很……”

    陈敬龙内心交战之际,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登时身心剧震,杀意狂涌,不可抑制;不可滥杀无辜之念,瞬间崩溃,消失无踪,以牙还牙之念,占据脑海,再不稍移;厉声大叫暗族人视我轩辕人如同猪狗,我又为何不能把暗族人当成猪狗?杀猪屠狗,何须仁慈?”叫声未歇,长剑高举直落,将那少女从头至胯,直着劈成两半。

    这一剑劈下,眼见血光飞溅,陈敬龙心中霍然通畅,再无阻塞,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欣喜惬意填塞胸间,兴奋而以自控,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刚笑了几声,心中却又忽地泛起焦急渴望,只想见到更多鲜血才好;行凶恶念汹涌如潮,忍无可忍;狂躁之下,脑中全然不知思索,只能依照心中愿望而行;厉声狂叫杀,杀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狂吼声中,转目扫视,见城堡一层大厅中人,都已逃去二层,周围再没别人,当即纵身舞剑,沿石阶而上,往二层闯去;但遇见人,不辨男女老幼,只是挥剑便杀,毫无迟疑……

    陈敬龙当然不会,就在他挥剑劈死那少女的一瞬,心中魔根已成,从此嗜血之性,将与其终身相伴,再也不能消除。

    正所谓:物极必反。

    陈敬龙所修习的易筋经,是灭世大劫前,佛教的最高武学心法;心法者,自是与心相通,与其心性大有关联,亦对其心性大有影响。

    那佛教讲求的是慈悲为怀,所以其最高武学心法,当真是端正平和,正派到了极处。然而,成佛成魔,仅一丝之隔,正派到极处的,便也恰是与极恶相接,相隔仅止一线而已。

    这道理,便如一盆水,若水本就是浑浊不清的,在其中滴入一滴墨滴,水也不过浑的略重一些而已,并无大变,但如果那水本是毫无杂质,清澈至极的,忽然滴入一滴墨,却是黑迹迅速蔓延,水质尽黑,截然大变。

    至于能将这佛魔中间所隔一线摧毁的“墨滴”,便是人心中的恶念,亦既是佛教中人所说的“心魔”。

    易筋经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心魔”一旦生出,着实再厉害不过;轻则令人神志失常、或疯或傻,重则让人狂暴昏乱,自绝而亡。而唯一能化解消除这心魔之物,便是导人向善的佛教经法,除此再无别物。正是因为这“心魔”原故,所以灭世大劫前,易筋经存在了数千年,佛教中人却将其珍重收藏,轻易不许人看,修习过的寥寥无几;而有幸能获得修习易筋经的,也都是对经法参研极深,定力极强的高僧。

    至于陈敬龙,他心无贪念,对色、财、权、势,全无所求,实已将心魔产生的最厉害的几个原由避开;但他心中,却终究去除不掉一个“杀”字,只因这一个字,终使心魔生出,再不能除。

    他自幼长于深山,与野兽为伍,性情中颇沾染了些野兽的狠厉残暴,而其打猎为生,天天杀戮、日日见血,心性中更早就带着些嗜血轻杀之意。

    自他修习易筋经后,流落江湖,多经磨难,不得以而常常杀人;在此经历诱导之下,他杀心日有所增,渐渐轻忽人命,不再以杀人为意。他也曾对此事有所警觉,深自戒惧,只可惜,他并不这是心魔渐生的迹象,况且就算他,也无法将之消除。

    再后来,他投入军中,多历血战,常见成千上万人喋血厮杀,更亲手杀了不知多少人;如此经历,实让他杀心迅速增长,凶性越来越重。

    时至今日,他经过一夜浴血苦战,所杀之人多不可数,凶性已尽被激出,而后又拼命逃生,不得休息,精力、体力都异常疲弱,定力大减;这正是魔性大成、深植入心的绝佳机会。

    方才他在杀那少女时内心交战,便是魔根欲定而未定、佛魔中间阻隔颇受冲击之时;若在这时有人善言诱导,消其恶念,则心魔一去,陈敬龙生起戒惧之心,以后着意提防,便未必会再生恶念;可惜的是,那少女天真无知,不但没有善言抚慰他,反在无意中,带出不良之言,至使陈敬龙由怒而生恶,就此阻隔冲破,墨入清水,魔性大成,深入心中。

    万幸的是,在心魔大成,乱人心性之时,陈敬龙附近有许多人可供其杀戮,以泄凶性,这才使其免于狂暴难抑、自绝而亡。

    这习武之人的“心魔”一旦势成,与内力纠结缠连,内力不尽,则恶念难绝,与寻常人偶动恶念大不相同,并不会轻易消除;而灭世大劫之后,佛教已然不复存在,其教中经书更早已绝迹于世;这唯一能化解“心魔”之物既然再不能见,陈敬龙自然是永难去其恶念,魔性再难消除了。

    自此日起,陈敬龙性情大变,嗜血贪杀,多行绝事,与以往温和宽厚的性情大相违悖;诸位看官看过此节,当知他何以竟至如此,不必疑惑。

    且说陈敬龙杀心难抑,冲上那城堡二层狠杀起来;待将二层中人杀净之后,便又冲往三层。

    那城堡总共就只三层;不到一袋烟的工夫,陈敬龙已全都走过,将堡中之人杀了个绝干绝净、一个不剩。

    直到堡中尸体狼藉、处处染血,再没活人,陈敬龙凶性宣泄殆尽,焦躁心情方才渐渐平稳;头脑又复清明;转头观望,见遍地尸体中,有许多女子,甚至有几个孩童在内,不禁愕然,心中只是大叫我杀了孩子?……我……我怎会下手杀了孩子?”可眼见在场只剩一个活人,且长剑在手,剑上鲜血淋漓,证据宛然,这些人确确实实是所杀无疑;一,不由惊骇惶恐、茫然无措。

    便在他失神之际,忽听得堡外蹄声急响,迅速接近;但据蹄声判断,却只有一骑而已。

    陈敬龙闻声惊觉,暗道莫非有暗族高手来追杀我么?”暂顾不得再却寻思痛下杀手之事,忙稳定心神,往城堡下层走去。

    刚到一层,那马蹄声也已来到门外停住;跟着听有人在门上重重拍了两掌。

    陈敬龙暗道不好;我马匹留在外面,且被我杀死在外面的四名卫兵,尸首未曾处理,来人一见,立知我在这里,绝藏不过事到如今,无法可想,只能与其相见,硬拼一场了”打定主意,当即踱到门口,运内力将门闩扳直,缓缓抽开。

    四百四十三节、魔性大成

    四百四十三节、魔性大成。

四百四十四节、警惧重托

    四百四十四节、警惧重托

    陈敬龙抽开门闩,立即退后两步,将长剑执在手中,凝神备战。

    稍静片刻,门外那人又在铁门上重重拍了一掌,去闩铁门在他一拍之下,微微荡开,露出寸许宽一条缝隙。

    又稍一沉静,突然“砰”地一声大响,铁门被人大力踢开;跟着一条人影疾蹿进来,手举钢刀,向陈敬龙当头劈落。

    陈敬龙眼见落刀迅疾凌厉,显然来人本领不弱,心中微凛;疲累之际不愿以力相拼,忙斜身横跃,闪过钢刀,跟着长剑疾出,“刷刷”两剑,攻向来敌。

    来人一刀劈空,颇觉意外,微微一愣;跟着见陈敬龙出手反击,剑势灵动、招数精妙,更是大吃一惊;匆忙向后退跃,大叫:“且慢动手!”

    陈敬龙听他声音,心中剧震,手上立时停顿;凝神向来人望去,猛然一愕,恍然如在梦中,脱口叫道:“吴大哥?!”

    来人三十多岁,黄脸无须,身着盔甲,做白虎军副将打扮;却不是昨夜为护陈敬龙突围,冒其名号冲突引敌的吴旬是谁?他此时盔歪甲斜,满身血污,模样甚是狼狈;左上臂还嵌着一声羽箭,箭杆受他纵跃震动,兀自颤巍巍抖个不停。

    吴旬看清陈敬龙模样,登时满脸喜色,喃喃叹道:“你果然突围出来了!……天可怜见,你果然没有死!”

    陈敬龙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不禁狂喜难耐;疾跃上一步,扶住吴旬双肩,大笑大叫:“你还活着?!哈哈,你没有死在乱军之中,好极了!真是……真是好极了!”

    吴旬连连点头,感慨笑叹道:“是,我还活着!我在冲杀时,有幸碰上十几个本领颇强的义营豪杰;得他们竭力相帮,我终于冲出了重围,没有死在乱军之中!”

    陈敬龙喜道:“好,好;活下来便好!那些助你突围的义营豪杰呢?也跟着你逃来了么?”

    吴旬神色一黯,叹道:“他们大半在突围途中便战死了;脱出重围之后,为了让我能安然逃走,剩下的几个又留下断后,阻拦追兵……他们……唉,七千余人,现在大概只有你我两个活着的了!”

    陈敬龙心中一痛,再也笑不起来;默然片刻,强打精神,问道:“你从哪里突围的?身后可有追兵没有?”

    吴旬应道:“我从西北角上突出,起先我只顾逃命,一直往西北逃去,后来遇见好大一片石滩;我见石滩上不会留下马蹄印迹,便灵机一动,奔到石滩中心再转往南来。敌人若循我马蹄印迹追赶,到那石滩便会暂失线索,很需要搜寻一气,应该不会很快追来!”

    陈敬龙放下心去,道:“既然如此,咱们不用忙着走!先把外面尸体收拾一下,马匹都牵进来;咱们在这里寻些吃喝,休息一会儿再说!”

    吴旬点头叹道:“这样最好!我也正是饥渴难耐,实在逃不动了,忽然见到有这怪楼,便冒险过来一探,想夺些饮食裹腹。我见外面有些尸体,知道这里定然发生过变故,却万没料到,竟是你在这里!嘿,老天留下你我性命,又让我们重逢,逃亡之际相互有个依靠,当真对我们太也厚待了!”

    陈敬龙听他此言,亦颇觉幸运,深叹苍天厚爱。

    当下二人一齐动手,将门外的四具卫兵尸体一一拖入堡内,将门外血迹撒土遮掩一番,又把两匹马都牵进城堡,然后再把门关好,闩上门闩。

    待一切处理完毕,二人不约而同吁口长气,心中这才稍觉安稳。

    陈敬龙见吴旬臂上嵌着羽箭,便道:“吴大哥,你受伤了?来,先拔下箭来,我给你包扎伤口!”

    吴旬苦笑道:“伤不伤的,暂且不必管它!先寻些饮食才是要紧;我饥渴难忍,着实有些撑不住了!”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堡中,看哪里有东西可吃。

    他初入城堡,便与陈敬龙相逢,喜极之下,无暇它顾;随后进进出出、往来忙碌,虽见厅中横七竖八满是尸体,料想都是因抵抗陈敬龙而被杀,也不在意;直到此时,凝神寻找食物,才算第一次真正细看堡内情形。

    待看到那个被陈敬龙劈成两半的少女时,吴旬不禁脸色一变,伸指指去,愕然问道:“陈少侠,这……这人……”

    陈敬龙轻叹口气,沮丧应道:“是我杀的!”

    吴旬茫然呆立;愣了半晌,方喃喃问道:“你怎能……怎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陈敬龙颓然叹道:“不只如此!……你到上两层去瞧瞧吧!”

    吴旬微一迟疑,抬腿匆匆奔往上层;不一会儿,又急急奔回;脸色铁青,颤声问道:“那些妇女、老人,还有……还有孩子……”

    陈敬龙缓缓点头,干声应道:“是我杀的;全是我杀的!”

    吴旬勃然大怒,跃到跟前,抬手狠狠揪住陈敬龙领口,厉声叫道:“你这算什么?你……你……为了活命而杀人,情有可原;可那些老弱妇孺,并没有伤害你的能力;你怕他们奔走求救、泄漏你的行踪,把他们绑起来也就罢了,又何必一定要取其性命?你如此作为……如此作为……这与禽兽有什么分别?”

    陈敬龙任他揪着自己领口,也不挣扎,颓然叹道:“我起先,只杀卫兵,可杀着杀着,脑中忽然浮现出镛城、相安城那些百姓,刚被咱们解救时的凄惨情况……”

    吴旬额上青筋暴起老高,双目通红,厉声怒叫:“暗族人凌虐我轩辕百姓,残暴不仁,但我们总不能像他们一样冷血无情;你……你对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痛下狠手、滥杀无辜,这算什么好汉?这……这算什么英雄?”言毕,愤恨难当,松开陈敬龙领口,在他胸膛重重一推;怒目瞪视,呼呼直喘粗气。

    陈敬龙被他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并不动怒;满脸尽是懊悔之色,黯然叹道:“我也不想滥杀无辜……”

    吴旬愤然叫道:“你不想杀,可终究还是杀了!陈敬龙,我当你是个仁德无双的好汉、慷慨侠义的英雄,敬重你、佩服你,所以才心甘情愿追随于你,水里火里、刀山剑海,从无退避,就算明知必死,也绝不迟疑;可是……可是……你如今却干出禽兽恶行,全无半点人性,这岂是仁侠之士能干出来的?”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强抑怒气,望着陈敬龙缓缓摇头,咬牙恨道:“我现在……对你失望的很……非常失望……”

    陈敬龙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吴大哥,你对我失望也好,绝望也罢,都请先按捺片刻,容我把话说完!我有一件万分要紧的事,要拜托你,虽然你对我失望,可眼下……我也只能拜托于你,别无它法!”

    吴旬深深吸了口气,略一平复激动情绪,冷道:“你想说什么,这便说吧!”

    陈敬龙点点头,回忆一下,缓缓讲道:“我先前只杀卫兵,并没想杀害老弱妇孺,可杀着杀着,脑中忽然想起那些被暗族人凌虐的轩辕百姓,怒气大盛,跟着便觉得看见鲜血飞溅,异常开心,难以自控……”当下将如何在杀那少女前内心交战、如何受她一言所激而恶念大起、如何凶性大发狂暴难抑、如何只想杀人身不由己、如何直到把人杀光方才恢复理智等经过详细道来。

    吴旬听他讲完,将信将疑,沉吟问道:“你是说,你在杀这些人时,理智全失、不能自控?”

    陈敬龙正色应道:“不错,就是这样!”

    吴旬见他神色郑重,不似说谎,不禁又多信了几分;怒气渐渐平息,诧异之心大起,奇道:“有这样的怪事?莫非这是什么病症么?可是……可是我却从没听说过世上有这样古怪的病症!”

    陈敬龙沉吟道:“我正是感觉此事太不寻常,心中十分警惧!我感觉,这不像是什么疾病,我只担心……我只担心……我是人性渐失……”

    吴旬愕道:“你说什么?”

    陈敬龙寻思一下,沉声说道:“我自幼长于深山,终日于野兽为伍;我只担心,我是与野兽混的久了,骨里血里都沾染了太多的兽性;杀的人越多,这兽性便越被激发,渐渐压制人性;最终……最终或许会人性尽泯,变成一个狂暴凶残、只知杀人的嗜血恶兽!”

    吴旬愕道:“这怎么可能?你终究是人,不是时野兽……”

    陈敬龙凄然叹道:“这里老弱妇孺尽被屠戮,你亲眼所见;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么?”

    吴旬微一寻思,怵然动容,惊道:“以你的本领,如果当真丧失人性,嗜血如狂;那……太可怕了……”

    陈敬龙正色道:“不错!我现在本领,足可与江湖一流高手比肩,如果发狂滥杀起来,真不知会有多少人惨死在我手底,后果着实不堪设想!我不愿变成没有人性的恶魔、凶兽,我更不想有无辜之人,再死在我的手里;所以,吴大哥,我拜托你一件事,你万万不可拒绝!”

    吴旬皱眉问道:“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陈敬龙咬一咬牙,沉声道:“我拜托你,如果再见我情形有异、欲行恶事,便赶紧一刀将我杀了,别给我作恶的机会!”

    吴旬一怔,随即连连摇头,叹道:“杀你?我……我下不去手……”

    陈敬龙急道:“你必须下得去手!到时如果你不杀我,便不知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枉死;你要以更多人的安危存亡为念,不能只顾你我之间的情义……”

    他话尚未完,忽听城堡二层中,一人长叹一声,冷冷说道:“陈敬龙,你好毒的手段、好狠的心肠!我绝不容许你这恶魔再害我族人;不用别人杀你,我这便来取你性命!”。

四百四十五节、防不胜防

    四百四十五节、防不胜防

    城堡中人,早被陈敬龙杀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此时忽然听得二层中有人说话,陈、吴二人不禁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脱口喝道:“什么人?”

    喝问出口,二人对视一眼;吴旬轻轻说道:“听说话声音,是个女的!”陈敬龙眉头紧皱,轻声说道:“纱维亚!”吴旬微一点头,应道:“应该不错!”

    能悄无声息潜入堡中不被陈敬龙发觉的,自然是本领极高之人;而眼下暗族军中,本领高强的女人只有一个,便是昨夜突然现身,绊住雷振的那名“白痴”金宫骑士;是以陈、吴二人骤惊之后,稍一定神,分辨出说话的是女子口声,便都立即猜到是她。昨夜纱维亚现身之前,另一名“白痴”金宫骑士曾大声呼叫她的名字,陈、吴二人听得清清楚楚,都是知道的。

    便在二人猜测推断的工夫,通往城堡二层的石阶拐弯处,悄无声息的转出一人,负手而立,冷冷注视陈敬龙;正是那个一身黑色紧身衣、头戴黑色丝帽,容貌美艳的女金宫骑士纱维亚。

    陈敬龙缓缓抽出长剑,凝神戒备,皱眉问道:“你怎么进来的?”纱维亚冷笑一声,傲然应道:“我学的是血族忍术,最精于攀爬纵跃;这城堡许多窗口,我想进来,又有何难?”言毕,目光从陈敬龙脸上移开,在大厅横七竖八的尸体上一一扫过,咬牙恨道:“九十六条性命!陈敬龙,你好狠……好毒!”

    陈敬龙见她目光没盯着自己,忙微一侧头,冲吴旬使个眼色;吴旬省悟,急跃到门旁,抽开门闩,将门略微拉开一线,向外张望。

    纱维亚见了吴旬举动,冷笑道:“不用看了;我是孤身而来,没带别人!”微一停顿,又望向陈敬龙,咬牙恨道:“昨夜我一时糊涂,干了错事,让你趁机而逃;这件事若传出去,我金宫骑士纱维亚定会沦为军中笑柄;所以我一定要孤身寻到你、杀死你,以补前过,让人无法笑话!嘿,想不到居然当真让我把你寻到了;陈敬龙,你可真是运气不好!”一边说着,一边缓点走下石阶,向陈敬龙逼来,显是立即便要动手。

    陈敬龙听她说没带别人,心中顿时轻松;摇头叹道:“金宫骑士中,居然会有这样愚蠢狂妄、全无头脑的白痴,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嘿,你孤身寻上我,也不知究竟是我的运气不好,还是你太过倒霉!”

    吴旬听陈敬龙说话,已知其消去逃遁之心、颇有搏杀来人之意;当即又将铁门关好,闩上门闩;转身抽刀,准备动手。

    纱维亚此时离陈敬龙已不过三丈多远;听他把自己称作“白痴”,不由怒不可遏;厉声大叫:“陈敬龙,我让你死的惨不堪言!”右手猛从身后翻出,带着细铁链的镰刀飞掷出手,疾往陈敬龙颈间击来。

    陈敬龙昨夜把她与雷振动手的经过都看在眼里,知她这第一击只是虚招,当即假意挥剑去挡,却并不运上内力;凝神戒备,只是提防她下面将接踵而来的杀招。

    果然,纱维亚见陈敬龙挥剑格挡,微微冷笑,手臂猛然外摆再收;那镰刀在铁链牵引下,霍地横移两尺,划个弦线,勾向陈敬龙侧颈。

    陈敬龙早有准备,见她果然变招,当即大笑一声,手腕猛转,剑势偏移,仍往镰刀上击去;他这一剑是蓄势而发,已将内力运起,当真迅猛有若风雷。

    “叮”一声脆响,长剑正正斩中镰刀;陈敬龙疾催内力,欲连出五重力道,以求一招胜敌;不料丹田处暖流十分微细,竟无法涌上,连第二重力道也发不出来,更莫说五重力道了。

    陈敬龙心中大惊,暗叫:“不好!我苦战半晚,方才又发狂乱杀,内力已消耗太多,所剩无几;早没想到这一点,可当真大事不妙!”

    幸好他内力虽然所剩无几,却并非全然没有;这击中镰刀的第一重力道,还是颇为刚猛的。

    纱维亚没料到敌人变招奇快,居然能在自己镰刀去势偏移后仍不偏不斜挡个正着;原无防备之下,匆忙间不及将斗气运足,镰刀立被击的斜斜飞开,去势颇急;而缠在臂上的铁链被镰刀一扯,拉的纱维亚身形稍稍偏转,左手紧接发出的三枚十字钢镖登时失了准头,从陈敬龙身边老远处掠过,射在城堡石壁上。

    便在纱维亚受铁链拉扯,身形偏转微滞的工夫,吴旬轻喝一声,疾向前蹿,挺刀往纱维亚心口刺去。

    那纱维亚虽然头脑简单、思想幼稚,但能跻身金宫骑士之列,本领却着实不低。眼见吴旬趁虚攻来,毫不惊慌,左足微顿间,软底皮靴前端猛然突出一截两寸多长的利刃;同时上身后仰,闪过钢刀,左足飞起,踢向吴旬手腕。

    吴旬见她靴上竟然突出利刃,若被她踢中,不免有断腕之祸,不由吃了一惊,匆忙缩臂;便在此时,纱维亚右臂猛拉,外荡的镰刀被急扯而回,勾向吴旬后颈。

    吴旬听得脑后风响,情知不妙,敌人飞足上踢之际,又容不得自己弯腰躲避,无奈何,只得横跃出去,闪向纱维亚左侧;便在此时,纱维亚左手微抬,曲起中指轻轻一弹,一颗花生大小的红色丹丸随指而出,射向吴旬面孔。

    吴旬刚刚跃开,双足未曾落地,无从借力躲闪;见那红丸射来,只得挥刀去挡。那红丸去势并不很猛,吴旬轻松挡个正着。“扑”一声轻响,红丸击在钢刀平面上,钢刀晃也不晃一下,显然那红丸飞射并没有多大力道;但红丸一撞上钢刀,立时爆开,变成一团淡淡的粉红色烟雾,弥漫开来。

    异变陡生,吴旬再也反应不及,立被粉红烟雾扑到脸上,未及闭气,不免吸入鼻中一些;只闻的淡淡清香,有如寻常脂粉气味,丝毫不觉难闻。

    吴旬错愕之下,微微一呆;纱维亚却毫无停顿,右臂疾挥间,本该勾空的镰刀凌空一转,横移开去,仍是勾向吴旬后颈。

    眼看吴旬再躲不开这一击,陈敬龙已跃到近处,长剑疾落,劈中镰刀后面所连铁链。铁链拦腰受力,中间一沉,两边向上荡起,带得那镰刀上移,从吴旬头顶掠过,登时勾了个空。

    吴旬与纱维亚交手换招这几下,双方动作均快,时间十分短促;陈敬龙腿脚不便,更兼体力、内力均近枯竭,纵跃着实艰难,是以来的稍慢,未能与吴旬联手攻敌,但总算及时赶上,救了吴旬一命,免其惨遭斩首之祸。

    纱维亚方才被陈敬龙一剑将镰刀击的猛飞出去,对其力量之强颇怀戒惧;见他跃到近处,不敢力拼,忙纵身连跃两跃,远远避开,一时顾不得再追击吴旬。

    陈敬龙见吴旬被粉红烟雾扑中,也是心中惊慌,见纱维亚退开,正是求之不得,也顾不得去进招追击;急问吴旬:“你怎么样?”

    吴旬略一定神,应道:“没事;只不过吓了一跳……”话尚未完,忽地身形猛晃,惊道:“啊哟,好晕!”

    纱维亚退在三丈开外,哈哈大笑,得意叫道:“晕就对了!吸入我这红粉**烟,少说也得晕上三个时辰;这期间,你站也站不稳,还想跟我动手么?”

    她说话的工夫,吴旬已左摇右晃、东倒西歪,如若醉酒;纱维亚话刚说完,吴旬钢刀脱手掉落,向前一个趔趄,直挺挺扑倒在地;双手捧头,口中含糊叫道:“好晕,好晕……天旋地转……”果然是晕的站不稳,再没有动手厮杀的能力。

    陈敬龙听纱维亚说话,知她这什么**烟并非剧毒,吴旬虽然眩晕,却无性命之忧;登时松了口气;双目紧盯纱维亚,凝神戒备,口中低声说道:“吴大哥,你莫惊慌,只管安稳休息便是;待我杀了她,再想办法帮你去除眩晕!”吴旬伏地不动,含混应道:“你多加小心!她……她打法古怪,稀奇物件层出不穷,着实防不胜防……”陈敬龙答应一声,不再与吴旬多说;左足奋力蹬地,跃向纱维亚,挺剑欲刺。

    纱维亚一见他跃近,立即后纵退避,同时右手挥掷镰刀,勾向陈敬龙侧颈。陈敬龙正要抬剑格挡,纱维亚却忽地扯回镰刀,腿下不停,横跨两步,左手一甩,将一枚十字钢镖射向陈敬龙左胸。

    陈敬龙匆忙侧身,闪过钢镖;正想纵跃逼近敌人,却见纱维亚早又疾奔猛蹿,到了自己侧面,挥掷镰刀攻来。

    陈敬龙挥剑挡开镰刀,转身面对纱维亚,刚往前迈出一步,纱维亚却横跃两丈,又到了陈敬龙侧面,挥手掷出一枚钢镖,也不管射没射中,钢镖出手,便又立即奔跃,到了陈敬龙身后,再挥掷镰刀攻出……

    那纱维亚先前说自己精于攀爬纵跃,果然不是吹牛;此时身形展开,围着陈敬龙滴溜溜乱转,果然矫若狸猫、捷如脱兔,行动异常快疾。陈敬龙本就残了一腿,纵跃不便,此时又体虚力弱,行动艰难,却哪能追上敌人?只有凝立原地,防守应付的份罢了。纱维亚或出镰刀、或射钢镖,尽是远攻,攻击不断;陈敬龙不得近敌之身,却全然没有半点出招攻敌的机会。

    斗不片刻,陈敬龙穷于应付,已忙出一身大汗,体力越发不济;而体力越弱,辗转迟缓、出手不快,应付敌人攻势便越发不易,渐渐已有些左支右绌、捉襟见肘之态。

    陈敬龙心中又惊又急,暗自惦掇:“说这纱维亚是白痴,其实她也并非笨到极处。她这打法,分明是看出我的弱点,以自身之长而攻我之短!照她这打法,我支持不了很久,是必败无疑的了!……”

    念头尚未转完,只听纱维亚于奔走攻击之际,得意大笑道:“陈敬龙,你力气再大,也没用处;我不与你硬碰,且看你这跛子,能奈我何?哈哈,今天你必死无疑……着!”

    便在她这一声“着”字出口之时,陈敬龙行动迟缓,不及回身格挡,已被她一枚十字钢镖射中后肩。

    (报歉!昨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良久不息,情形异常骇人;飞花属实没胆子开电脑,结果就断更了!惭甚愧甚,望朋友们谅解!!!)。

四百四十六节、贴身缠斗

    四百四十六节、贴身缠斗

    陈敬龙应付不迭,行动稍一迟缓,右肩胛下方已被一枚十字钢镖射中。

    他身上穿着铁甲,防御颇强,更兼钢镖为离手之物,无法附着斗气,伤害力量有限;是以这一枚钢镖虽是堂堂金宫骑士所发,却也只不过入肉数分而已,所造成的创伤并不很重,几乎不会对陈敬龙行动有所影响。

    但纱维亚一见陈敬龙中镖,却立即停住身形,瞪大了眼,满脸尽是惊喜之色;随即欢呼一声,跳脚尖叫道:“哈,中招了,中招了!陈敬龙死在我手里,我要名扬天下了!哈哈——”

    陈敬龙见她兴奋若狂,不禁微一皱眉;随即向前迈步,欲要靠近她;但只刚迈出一步,便即停住;脸色大变,惶急惊问:“你镖上……有什么东西?”

    纱维亚得意笑道:“不用害怕,只是些麻药而已,没什么了不起!不过么……哼哼,我这麻药有些霸道,能随血液流通而迅速散布,让你片刻间便全身皆麻,再不能动!当然了,要用魔力逼出麻药,并不很难;但就算你魔力再高,想将药力逼除干净,也总得有些时间才行;你猜我会不会给你时间,让你逼出药力呢?”口中说着,右手已将镰刀收回,紧紧握住;定定望着陈敬龙,眼中冷芒闪动。

    陈敬龙神色慌乱,忽欲迈步;可腿脚全已僵直,不听使唤,勉强向前挪出一步,却掌握不住平稳,直挺挺向后倒去,“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摔躺在地。

    纱维亚微微一愕,怔怔自语道:“药性虽快,但在护体魔力压制之下,绝不可能快到这般地步;这……这……怎么回事?”

    陈敬龙颓然一声长叹,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听说陈敬龙会用斗气了?不会斗气,我哪来的护体魔力?”这一句话,吐字不清,含含糊糊,只勉强能让人听得懂;显然,他口唇舌头,皆已麻木,调转不灵。

    纱维亚寻思一下,疑虑大减,却仍未消尽;沉吟道:“都说你奸猾无比、诡计多端;对付你这样的人,可得多加小心才行!”言毕,想了想,左手一抖,又一枚十字钢镖往陈敬龙胸口射去。

    陈敬龙听得风响,急欲翻身闪避,但身体僵硬之际,却翻转不开;只略侧一侧,便又躺回原处;就在他略一侧身的工夫,钢镖已然着体,虽未射在胸口正中,却也只不过偏了两寸而已,结结实实射中他右胸,清清楚楚,不打半点折扣。

    纱维亚见陈敬龙不能躲过攻击,这才彻底放心,咬牙恨笑道:“好,好!我暗族人死在你手里的,当真数不胜数;想不到你这魔鬼,终于也有恶贯满盈的一天!陈敬龙,我这便为我族人报那血海深仇;你受死吧!”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到陈敬龙身侧,举起镰刀,便要往他颈间斩下。

    便在此时,陈敬龙左手忽动,松开长剑,已将她右脚腕牢牢抓住,同时疾坐起身,右肘横击,撞向她大腿;口中大笑道:“我看你这回,还如何纵跃奔走!”

    异变陡生,纱维亚毫无防备之下,哪还能躲闪得及?大腿立被撞中,痛入骨髓;脱口一声惊叫,向后便倒。但她本领不弱,虽没什么经验可言,自身反应却极迅速;便在身体后倒的同时,下意识右手猛挥,已将镰刀掷出,勾往陈敬龙后颈。

    陈敬龙不躲不闪,右手斜挥,扫中镛刀后端所连铁链。铁链受力一弯,镰刀立时变向,反转回旋,带得细铁链在陈敬龙右手上紧紧缠了两圈;勾往陈敬龙后颈的攻势,自然化为虚无。

    纱维亚躺倒在地,立即用力回收右腿,想挣脱陈敬龙掌握;但陈敬龙下死力紧紧握住她脚腕,却哪是能轻易挣得开的?纱维亚连挣两挣,不能脱离纠缠,情急下,左腿疾起,足尖绷直,以靴端利刃戳向陈敬龙胸口。

    陈敬龙微一斜身,闪过利刃戳刺,趁她不及收足的工夫,右臂猛回,划个半圆,用镰刀后部所连铁链在她左足踝上缠了一圈。

    纱维亚左足又再受制,更是惊急;见陈敬龙右手尚被铁链缠绕,不及多想,急运斗气;缠绕在陈敬龙右手的铁链,立时笼起浓厚黑雾;跟着黑雾凝聚成半尺余长的一支尖锥,将陈敬龙右手穿个通透。

    陈敬龙右手重伤,鲜血淋漓,却眉头也不皱一下,如若未觉;趁纱维亚凝运斗气,动作微一迟滞的工夫,右臂急挥,将那细铁链在纱维亚右腿上又缠一圈,然后才扭转手腕,甩脱右手所缠铁链;铁链刚脱,左手立即松开纱维亚足踝,将那镰刀一拨,使其翻转几下,让缠上纱维亚右腿的铁链两端纠结缠绕,再不能轻易松脱。

    二人纠缠相斗这几下,行动变化只在方寸之间,着实快疾;前后所用时间,只怕还不够常人呼吸两次的工夫。而就这短短时间内,纱维亚双腿已皆被铁链缠住,如同戴了足镣一般;两腿中间空闲的铁链,长短不足一尺;以此情形,就算放她起身,她也休想能迈开大步,如先前一般飞奔纵跃了。

    陈敬龙见控住纱维亚纵双腿,这才松了口气;左手伸出,欲拾长剑斩杀敌人;手指尚未碰到剑柄,却见纱维亚霍地挺腰坐起,红唇微张,“噗”一声轻响,口内喷出一枚钢针,径往自己右眼射来。

    口里居然能藏有钢针,属实诡异;这喷针伤敌的打法,若原本不知情的人碰上,自然是出乎意料、难以抵挡。但昨夜纱维亚与雷振相斗时,用过这招,陈敬龙在旁看的清清楚楚,心里早有提防;此时再见她用出这一招来,丝毫不觉意外,更不曾有半点慌乱;立即将头一低,以头顶迎向钢针。

    “叮”一声微响,钢针射在陈敬龙铁盔上,不能透入,立被弹飞。而就陈敬龙低头避针、左手动作稍慢的这一瞬间,纱维亚左手挥处,一枚十字钢镖疾射而出,在那长剑上一撞,立将长剑撞飞,落于五尺开外。

    陈敬龙见兵刃远离,微微一怔;便在此时,纱维亚右臂微扬,袖内射出一条细若蛛丝的钢线,缠向陈敬龙脖颈。

    那钢线太细,又来的无声无息,当真是防不胜防。直到钢线离颈已不足尺,陈敬龙方才发觉,躲避不及之下,只得匆忙竖起左臂拦挡。

    钢线触上陈敬龙手腕,立时弯转缠绕。纱维亚挥臂猛拉,陈敬龙只觉手腕奇痛彻骨;情知这钢线紧勒,不亚于刀锋削割,若任由纱维严拉扯,自己左手难免被齐腕勒断;无奈何,只得左足蹬地,合身前扑,撞向纱维亚,左手随她钢线拉扯而进,将她右腕牢牢抓住。

    纱维亚见陈敬龙扑上身来,不由着慌,不及多想,左手已奋力外推,想将他推开。便在她手掌触上陈敬龙胸膛的瞬间,陈敬龙脑中如电光一闪,暗道:“她古怪暗器层出不穷,如此贴身纠缠,给她左手自由,若再用出什么暗器来,可着实难以应付!务必让她手足皆不能动,再不能发出攻击才行!”当即身体微侧,让她推拒的手掌斜滑,从自己右腋下穿过,跟着右臂猛收,将她左臂死死夹住。

    纱维亚被陈敬龙一扑,向后躺倒,被他整个压在身上;但随即便一侧身,将陈敬龙掀下身去,同时双腿齐曲,双膝同时撞上陈敬龙小腹。陈敬龙被她这猛力一撞,痛的连吸冷气,却不敢弯腰曲背;强忍着痛楚,左脚探出,蹬住纱维亚双腿间所连铁链,将左腿伸的笔直,尽量外撑。纱维亚是个女子,身材远比陈敬龙矮小,腿长自然也比不过陈敬龙;在陈敬龙蹬紧铁链后,她双腿自然也被扯的笔直,再移动不得。

    此时二人侧躺在地,面面相对;纱维亚双手双腿皆被制住,动弹不得;陈敬龙左手、右臂、左腿也都不得空闲,虽右腿得空,却偏又是个残废无力的,丝毫派不上用场;是以二人竟都再发不出攻击,只能硬拼力气。

    陈敬龙见纱维亚如此良机,却不喷射钢针相攻,知她口内原本只藏有一枚钢针,喷过一次便再没有了;当即放下心去,凝力运气,欲将其右腕掰断,可体力、内力均近枯竭之下,力量实已比不过纱维亚,能勉强抓紧不让纱维亚挣脱已不容易,却哪还能掰断人家的腕骨?

    纱维亚本对陈敬龙的惊人力量颇怀戒惧,但挣扎几下之后,发觉陈敬龙力量并不很大,微一寻思,便已明白,他是苦战奔逃之后,消耗太大,已成强弩之末,当即也不再惊慌;只奋力挣扎,欲要抽出手腿。

    二人纠缠片刻,陈敬龙只觉臂腿皆软,渐渐支持不住;于此危机关头,只能抱希望于万一,张口叫道:“吴大哥,你能动么?能不能过来帮我一帮?”

    吴旬低低应了一声,四肢着地,慢慢爬起,可刚起到一半,身体一歪,又再摔倒,竟是晕的连站都站不起来。

    纱维亚听陈敬龙呼叫帮手,知他已支持不了多久,不由欣喜;大笑道:“你莫要指望他了!哼,他现在晕的连自己有几根手指都看不清,难道还能过来帮你打我么?”

    她话音未落,却听躺倒在地的吴旬冷哼一声,含糊说道:“那也未必!我终究还没死……既然没死,便未必不能伤人!”说着,已慢慢翻转身体,伏在地上,手足并用,缓缓爬来。

    纱维亚见他越靠越近,不禁惶急,再笑不起来;只顾咬牙拼命挣扎。

    吴旬离二人本不很远,爬行虽慢,却也不久便到近处。

    他晕的厉害,不敢睁眼;手掌摸到陈敬龙腿上时,低低问道:“是敌人么?”陈敬龙忙道:“是我!敌人在左上方。”

    吴旬又向左上方爬行,右掌摸到纱维亚小腿时,冷笑一声,却不停顿,仍往前爬;右掌不离纱维亚身体,随着爬行缓缓上移,经过大腿、侧胯、侧腰、肩膀,终于摸到脖颈。

    在脖颈上仔细一摸,吴旬终于长吁口气;止住爬行,伸臂将纱亚头颈搂住,左手去摸她咽喉位置。

    纱维亚惊慌道:“你想扼死我么?你……你晕的手软脚软,只怕未免能有那力气!”

    吴旬微微一笑,含糊应道:“我是晕的没有力气,扼不死你;不过,我随身带着武器,不劳你费心!”言毕,缓缓抬起右手,握住自己左臂所中那支羽箭,紧咬牙关,猛力拔出。

四百四十七节、生擒骑士

    四百四十七节、生擒骑士

    箭一拔出,伤口立时血流如注;吴旬只嘴角略一抽动,却哼也不哼一声;倒握箭杆,左手摸着纱维亚咽喉位置,将箭尖慢慢凑去。

    箭尖戳上喉头软肉,微微刺入;纱维亚全身一僵,轻轻一声叹息,停止挣扎,再不稍动;显是明知无幸,索性彻底放弃抵抗。

    吴旬却不深刺下去,停住手,含糊说道:“我虽然眩晕无力,但刺人咽喉,想还是能致人死命的!纱维亚,你不想死,便老老实实的;若再稍动一下,我用力一戳,立时让你颈上多个窟窿!”

    纱维亚咬咬牙,沉声道:“我既然落在你们手里,便没指望能再活命;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言!”嘴里说的刚强,身体却全然不动,也不知是明知挣扎无用,不愿再白费力气,还是心里害怕,当真不敢乱动。

    吴旬却不下手,低声问道:“陈少侠,你怎么样?”陈敬龙喘息应道:“我没事,只是太过疲累,没了力气!”一边说着,一边松开纱维亚双臂,左腕翻转,将缠在腕上的钢线绕脱,爬起身,慢慢走去,将长剑拾起。

    纱维亚见他提着长剑又走回来,当即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陈敬龙到她身边,抬起长剑,用剑身平面在她颊上轻轻一拍,问道:“你摆出这副样子做什么?慷慨就义么?”

    纱维亚并不睁眼,梗着脖子,咬牙恨道:“陈敬龙,我是中你诡计方才受制,并非你光明正大打赢了我;你不用太得意了!你若是个男人,便给我个痛快,羞辱人、折磨人的,不算好汉!”

    陈敬龙忍不住轻笑出声,道:“原来你害怕羞辱折磨,那就好办了!”当即丢下长剑,俯身将纱维亚双手扳到背后、手腕并在一起,用她先前缠上自己手腕的钢线缠绕捆绑。纱维亚在吴旬利箭抵喉之下,不敢抗拒,只能任由陈敬龙摆布。

    不一会儿,陈敬龙捆绑完毕,说道:“吴大哥,你休息吧,不用再逼着她了!”又对纱维亚笑道:“你想挣扎,便只管用力;到时手腕被钢线勒断,可怪不得我!”

    吴旬虽不敢睁眼,看不见情形如何,但听陈敬龙一说,料是已将纱维亚绑住;当即吁了口气,丢开羽箭,转身躺倒,再不稍动。纱维亚虽无利箭抵喉,却也仍是侧躺着不动,显然在钢线捆绑之下,果然不敢挣扎。

    陈敬龙又将长剑拾起,在纱维亚颊上轻轻一拍,问道:“你那什么**烟所造成的眩晕,究竟该如何才能去除?”

    纱维亚冷哼一声,口唇紧闭,不肯应答。

    陈敬龙冷笑道:“你明知必死,所以豁出去了,要强硬到底,是么?我对你讲,你如果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便让你死,如果你不肯回答,嘿,便也别怪我心黑手辣,不肯让你死了!”

    纱维亚万分诧异,再忍不住,睁开眼来,奇道:“不让我死?”

    陈敬龙阴恻恻一笑,缓缓说道:“不错;你不回答我问题,我岂能容你轻易死去?我要将你手指脚趾,一根一根慢慢割下,等手指脚趾全割光了,再把你手掌脚掌一丝丝、一寸寸,慢慢切割零碎;这过程,自然会很痛苦,但这痛苦只是一时的,倒也不算什么;不妙的是,从此以后,你手腕、足踝全都光秃秃的,成了一个没手没脚的废人,可着实难看的紧……”说到这里,微一停顿,皱起眉头,望着纱维亚面孔不住打量,沉吟道:“舌头自然是要割的;眼睛……这么漂亮的眼睛,留不留呢?……耳朵是只割一只好呢,还是两只都割好呢?嗯,鼻子么,当然非割不可……”

    纱维亚听他说要零碎切割自己手脚掌时,已忍不住瑟瑟发抖;待听他自言自语,琢磨自己的耳眼口鼻,不禁骇的面如土色、体似筛糠;颤声叫道:“你……没有人性!……你是魔鬼……是……是邪恶的巫妖……”

    陈敬龙面容一沉,冷道:“你见了这堡中尸体,当知陈敬龙心性如何,现在又何必牢骚?你究竟肯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纱维亚稍一迟疑,大叫:“你杀了我吧;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陈敬龙喝道:“你回答问题,便给你个痛快,不回答问题,便休想痛快!”

    纱维亚怔了片刻,喃喃叹道:“方才我就应该自己挺身,撞死在箭下!……我应该趁早寻个了断的……”

    陈敬龙冷笑道:“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还是知趣一点,说出**烟解法,求个痛快的好;不然……哼,我不只要折磨你,更要在折磨之后,将你剥个精光丢出门外,让过往的暗族军兵,都看见你这堂堂金宫骑士赤身**的模样!”

    纱维亚更是惊惧,慌叫:“不要……”陈敬龙不耐烦道:“要不要,你说的算么?我这便先折磨于你,然后再剥衣服!”说着,伸剑去她背后,在她左手小指上轻轻一割。

    纱维亚惊恐大叫:“不要!我说……我肯说了!”惶急之下,泪水奔涌,涕泗横流;稍一定神,生怕陈敬龙等不及又再下手,匆忙说道:“在我腰带里,有一个铁盒,盒里装着几根枯骨醒神草;只要把那草放在他鼻下,让他闻一闻,就不会再晕了!”

    陈敬龙丢下长剑,伸手在她腰间一摸,果然腰带里有个物件;掏出来看,确是一个铁盒,半寸多宽、一寸来长,厚不足一指,十分小巧;开盒看时,只见里面并排摆着几根干草茎,颜色白里透黄,便如枯骨一般;随着这一开盒,一股腐臭气味扑出,令人闻之欲呕。

    陈敬龙急忙掩鼻,怒道:“这样臭法,必是毒药,怎会是解药?你想骗我上当,害死自己兄弟么?”

    纱维亚急道:“**烟是香的,醒神草自然是臭的,这才叫截然相反、彼此相克,有什么奇怪?你只管给他闻个试试,若不管用,你便来折磨我好了;这还不行么?”

    陈敬龙冷笑道:“这不劳你提醒;若不管用时,你自然别想得好!”到吴旬身边蹲下,将小盒凑到他鼻下,道:“吴大哥,咱们姑且一试;你闻一下吧!”

    吴旬微一点头,深深吸了口气;猛然坐起,大叫:“好臭!当真能臭得死人,着实忍无可忍!”

    陈敬龙惊道:“怎么?是有毒的么?”吴旬微一沉静,忽地面露喜色,睁眼笑道:“似乎有些作用!让我再闻几下!”将鼻子凑往那盒边,吸了口气,大叫:“好臭!”再吸口气,又大叫:“臭不可当!”……连吸几次气,连叫数声之后;忽地跃起身来,大笑道:“好了,好了!当真不晕了!”

    陈敬龙见他站立稳当,确已恢复正常,不由松了口气;颓然坐倒,叹道:“你能行动,便好了;我可着实没力气再动!你找找看,有能吃的东西没有!”将那装着醒神草的铁盒合起盖好,随手塞进自己怀里。

    吴旬答应一声,匆匆走去,到大厅边上的几个小室里逐一探看;待走到第三间小室,出来时,手里端着好大一个木盆;笑道:“好极,好极!找到了厨房,而厨房里许多食物,便一百个人吃也吃不完;哈哈,运气当真好极!”说着,已走到陈敬龙身边,将木盆放在地上。

    那木盆里乱七八糟堆放了许多食物,鱼肉鸡鸭、水果干果皆有,而鱼肉之类,都是已经做熟的。陈敬龙向盆里一张,不由精神大振,喜道:“快吃,快吃……”叫声未完,已抓起块熟肉塞进嘴里。吴旬亦是急不可耐,匆忙坐下,伸手入盆便抓……

    二人狂吞海塞,吃个不住;正吃的高兴,却听旁边纱维亚焦躁叫道:“陈敬龙,你究竟要把我怎么样?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只把我搁在这里不理;这算什么?”

    陈敬龙满嘴食物,含糊笑道:“多活片刻不好么?何必急着求死?”

    纱维亚怒道:“你们吃个不住,让我干忍着,倒还不如趁早杀了我的好!”

    陈敬龙一愣,随即恍然,笑问:“你也饿的狠了,是不是?”

    纱维亚微一踌躇,冷冷应道:“自昨夜厮杀到现在,我只顾寻你下落,亦是奔波不停、水米未进,你说我饿不饿?”

    陈敬龙与吴旬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吴旬摇头笑叹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惦记吃喝;纱维亚,你心胸之博大,可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纱维亚怒道:“左右是死,做个饱死鬼总比饿着肚子死好些!我惦记吃喝,又有什么不对?”

    吴旬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问陈敬龙:“如何?”陈敬龙笑道:“你先把她搬过来再说!”

    吴旬答应一声,起身去将纱维亚抱起,放到木盆边坐好。纱维亚一见盆中食物,立时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目光再不稍移;喉间咕咕轻响,正是在不断吞咽口水的声音。

    陈敬龙见她模样,知道确是饿的急的;寻思一下,正色道:“纱维亚,你想吃东西,并不难,但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纱维亚一愣,将目光从食物上强行移开,望向陈敬龙,冷道:“我不懂军事,亦从不过问军中事情;军事机密,我是当真半点不知,不是骗你!”

    陈敬龙笑道:“我不问军事,你放心好了!我问你,你只用麻药、迷药,却不用能致人死命的剧毒;暗器若涂上剧毒,威力岂不更大么?你为何不用?”

    纱维亚连声冷笑,咬牙恨恨说道:“陈敬龙,你当别人都像你一样毫无人性、视人命如草菅么?我没有你那样歹毒的心肠,不愿多伤人命,所以只用能将人制住的麻药、迷药,却不肯使用剧毒……哼,你这样的恶魔,又怎会懂得我的心思?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不会明白的!”。

四百四十八节、幼稚金宫

    四百四十八节、幼稚金宫

    陈敬龙听完纱维亚回答,微微点头,沉吟道:“如此说来,你倒颇存仁善,不算是个坏人!”

    纱维亚瞪大眼睛,满脸诧异,叫道:“啊哟,你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居然会知道世上有‘仁善’二字;这可算得上是天下奇闻了!”

    陈敬龙听她嘲讽,也不生气;寻思一下,又问道:“你杀过人没有?”

    纱维亚一怔,随即脸上微微泛红,怒道:“我杀没杀过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问题太过无聊,我拒绝回答!”

    陈敬龙与吴旬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摇头轻笑;陈敬龙道:“果不其然!”吴旬笑道:“一个刚出道的雏儿,居然能成为金宫骑士,这才当真算是天下奇闻!”

    纱维亚听二人说话,脸上更红;急道:“什么叫刚出道的雏儿?你们瞧不起我么?我……我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搏杀,才得以立威扬名;死在我手下的厉害人物……”

    吴旬摆手笑斥道:“罢了,罢了,不用吹牛了!方才这一场打斗,是你平生第一次与人生死相搏,当我们看不出来么?嘿,你说话行事如此幼稚,全无经验可言,又怎能瞒得过我二人眼光?”

    纱维亚脸上红的如要滴出血来,愤急大叫:“我年纪虽比你小些,但却比陈敬龙大了许多;你凭什么说我幼稚?我若幼稚,他岂不是要比我更幼稚么?”

    吴旬哭笑不得,摇头叹道:“幼不幼稚,难道只根据年龄大小而区别么?你跟他比?他受过多少磨难苦痛、经历过多少亡命血战,只怕你想也想不出来;论经验,岂是你能比起的?”陈敬龙催道:“跟她磨牙,又有什么意思?有这工夫,不如吃饱肚子,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的好!”

    吴旬点点头,不再多说,又吃起来。纱维亚心中不忿,张口又欲说话,却被吴旬扯只鸡腿直塞进嘴里,死死堵住。纱维亚饿急之下,实抵不得那肉香诱惑,微一迟疑,便忙着咀嚼吞咽,暂顾不上再纠缠争脸。

    吴旬两手皆忙,一只忙着抓食物往自己嘴里送,一只不断抓起食物送往纱维亚口里。过不多久,三人都已吃饱;吴旬又去将厅中一张大桌上的桌布扯下,把木盆里所剩食物统统倒在桌布上,打成一个包袱,以便携带;接着又去厨房里寻出许多蔬菜,将那两匹马全都喂饱。

    待一切忙碌完毕,他坐下歇息,这才得出空儿来处理臂上箭伤;一边给伤口敷金创药,一边问陈敬龙:“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陈敬龙应道:“我想过了;追寻你我的暗族兵马必定极多,分布极广,咱们白天行走,很容易被他们发觉;唯有等到天黑以后再走,才能安全一些!”

    吴旬犹豫道:“我只担心,会有暗族兵马搜来这里!敌人若把这怪楼一围,咱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无路可走了!”

    纱维亚接口冷笑道:“你们到此地步,绝没有逃脱的希望,早晚会被我暗族兵马找到;依我说,你们倒不如主动向我军投降,或许还能保住性命,若继续顽固下去,最终可只有死路一条!”

    陈敬龙并不理她,只顾向吴旬解释道:“有这个金宫骑士应付,自可将搜来的敌人打发了;咱们在这里等到天黑,应该不成问题!”吴旬微一寻思,连连点头,笑道:“不错;咱们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纱维亚愕道:“你们两个是弱智不是?我巴不得有人将你们杀掉,又怎肯帮着你们,应付我暗族兵马?”

    陈敬龙转目盯着她面孔,森然笑道:“你不肯帮我们应付,那也由得你!不过……哼,在敌人攻入楼内、将我二人格杀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割去你手脚耳鼻,更能将你衣服扯的寸缕不剩;你若不怕痛、不怕残、不怕丑、不怕羞,便不帮我们好了!”

    纱维亚听他此言,脸上现出惊惧犹疑之色,缓缓垂下头,沉吟不语。

    陈敬龙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已然有底;当即笑道:“吴大哥,我看着她,你睡一会儿吧;等你休息好了,再看着她,让我睡一会儿!”

    吴旬忙道:“你先睡,我看着她……”陈敬龙正色道:“不必推让!我手足残疾,行动不便,逃亡路上,定有许多事情我干不来,非得你做不可;你保持体力,比我保持体力更为要紧!”

    吴旬稍一寻思,点点头,不再多说;将伤口包扎妥当后,躺倒在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已响起鼾声。

    陈敬龙疲累难当,却又要看守纱维亚,生怕自己不知不觉中睡去,只得强打精神,观望堡中家具器皿聊以解闷;左顾右盼了半晌,无意间目光从纱维亚脸上扫过,却见她正定定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陈敬龙好奇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有话想跟我说么?”

    纱维亚将头转向一旁,不再看他,恨恨应道:“我跟你这全无人性的恶魔,能有什么话好讲?”

    陈敬龙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继续左顾右盼。过了片刻,纱维亚终于沉不住气,又转回头来,看向陈敬龙,迟疑道:“我问你个问题,可不可以?”

    陈敬龙笑道:“你不是不愿与我这恶魔说话么?现在怎么又主动来寻我说话?”纱维亚脸上一红,嗫嚅道:“我虽不愿理你,可是……可是这问题不得解答,我心中太过纳闷,着实忍耐不住……”

    陈敬龙不等她说完,缓缓叹道:“你是因为败在我手里,败的糊里糊涂、莫名其妙,所以想问个清楚么?”

    纱维亚急道:“我没有败!你是用诡计算计我,又有别人帮忙,才把我制住,可不是你本领比我高,真正打败了我!”

    陈敬龙懒得与她争执,笑道:“好吧,就算我是使用诡计好了。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

    纱维亚眉头紧皱,寻思一下,问道:“我钢镖上所涂麻药,异常霸道,就算魔力深到极处、天下无敌的高手,中此麻药也难免身体僵硬片刻;你接连中我两镖,绝没有假,那两镖也确实都伤及皮肉,我绝不会看错;但你却为何身体不麻,行动依然如旧?难道你铁甲里面的,竟不是血肉之躯么?”

    陈敬龙默然片刻,抬手将右胸、后肩所嵌两枚十字钢镖一一拔下,丢去纱维亚脚旁;苦笑叹道:“说不是血肉之躯,倒也不错;我中镖这两处,确实是没有血液流淌的!”

    纱维亚向那两支镖上仔细一看,见果然没有半点血迹,不由惊的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愕然半晌,方喃喃道:“你果然不是人!你……你身体不是血肉构成,是真正的魔鬼,是……是真正的巫妖……”

    陈敬龙笑叹道:“什么魔鬼、巫妖?你不用胡思乱想。我身体当然是血肉构成,只不过,中镖的这两处,以前受过伤,肌肉皆已坏死,早没有血液流通;钢镖射中死肉,我觉不出痛,而没有血液流通之下,镖上的麻药自然也无法散布开来;明白了么?你射我第二镖时,我侧转一下身体,便是故意以死肉去迎这一镖;我当时并非躲不开这一镖,你现在可知道了吧?”

    纱维亚听他解释,惊惧之意稍减;寻思片刻,纳闷道:“没有血液流通的死肉,岂不是要腐烂的么?”陈敬龙苦笑叹道:“当然要腐烂,这又何必多问?哼,我若脱掉衣甲,只怕身上的腐臭气味熏也能把你熏死了!”

    纱维亚惊道:“死肉正在腐烂?那……你岂不是十分痛苦?”稍一停顿,又纳闷道:“怎会这样巧法?我射中的两镖,都恰好射在你死肉上……”陈敬龙叹道:“我身上肌肉坏死之处颇多,不只这两处而已;你钢镖无论射我哪里,我只要略一移动,便可利用就近的死肉迎上,并不没什么巧不巧的!”

    纱维亚好奇道:“你究竟有多少处肌肉坏死、即将烂掉的地方?”陈敬龙不愿多谈此事,不耐烦道:“我身上如何,关你什么事?你若有正经问题,便问;若没有,便不要哆嗦了!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个什么劲儿?”

    纱维亚被他训斥,登时又羞又怒,脸上涨的通红;沉默片刻,却终究忍不住心中纳闷,又迟迟疑疑的开口,低声问道:“既然你没受麻药影响,却如何知道我镖上是涂有药物的?”

    陈敬龙叹道:“你中我算计,以至被擒,并非我当真如何狡诈奸猾,而是因你毫无心机、口无遮拦,丝毫不知隐藏掩饰;你还不明白么?”

    纱维亚愕道:“不知隐藏掩饰?……什么意思?”

    陈敬龙耐心解释道:“你钢镖虽射中了我,但入肉甚浅,并没给我造成重创;可你当时却欢喜异常,认定必能杀我,这不奇怪么?我若猜不出是你镖上有古怪,那可当真成了傻子了!我故意装出惊骇欲绝的模样,问你镖上有些什么,你若稍有深沉,不肯明言,我不知中镖后会出现何等症状,自然再装不下去,但你却毫无隐瞒,痛痛快快将镖上古怪跟我讲了个清清楚楚;到此地步,就算我原本无心算计你,却也不得不生出算计之心了,你说是不是?所以说么,你这中计被擒,其实怪不得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纱维亚愣愣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喃喃叹道:“我太蠢了,我……我实在太蠢了……”

    陈敬龙笑道:“你不是蠢,只是太没经验,胸无城府!”微一停顿,想了想,又缓缓说道:“你为将丢去的面子争回,便孤身来寻我陈敬龙;却不想想,陈敬龙与你们暗族军兵几番血战,犹能不死,岂是毫无本领的?你们金宫骑士,已有数位在我手下死伤,你更不想想,陈敬龙能将他们斗倒,又岂是容易对付的?你只凭冲动,不去深思,便贸贸失失找上我来,可见你没受过什么艰苦磨难,历事甚少;而从你与我相斗时,全无半点深沉的言谈举止,更可看出,你以前没有过与人生死相搏、竭智竭力苦苦求活的经历!我和吴大哥早都看出你是个毫无历练的雏儿了,你还不肯承认么?”。

四百四十九节、伯爵之女

    四百四十九节、伯爵之女

    纱维亚听陈敬龙分析的清清楚楚,情知人家已经看得明白,自己再嘴硬争辩也没用处,只得默然不语,垂下头去。

    陈敬龙见她不再否认,思索片刻,纳闷问道:“你毫无历练,自然没什么立威扬名之说;我只是不懂,像你这样的人,如何能成为金宫骑士的?”

    纱维亚头垂的更低,嗫嚅应道:“我这金宫骑士的头衔,是大帝看在我父亲面子上赏的,本就不是我自己凭武力名声挣来的!”

    陈敬龙兴头大起,好奇问道:“如此说来,你父亲定是暗族中极有权势地位的人物了?他究竟什么身份?权势有多大?”

    纱维亚稍一沉静,忽地抬起头来,神情惶恐,惊急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你想用我做人质,逼迫我父亲替你做事么?”

    陈敬龙微微一怔,随既笑道:“你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嗯,我流落暗族,身陷险地,这时若能得个位高权重的靠山保护,可着实不坏……”

    纱维亚脸上血色尽褪,惶急叫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连累父亲,不能连累尼德家族!你不能利用我威胁我父亲……”

    陈敬龙奇道:“‘尼德’是什么东西?”

    纱维亚顾不得回答,稍定一定神,猛地一咬牙,沉声道:“你想胁迫我父亲替你做事,纯属做梦!我豁出去了,你要打要杀,随你的便,就算你割我手脚、剜我眼睛,用世上最恶毒的手段折磨我,我也绝不会告诉你我父亲究竟是谁!”说罢,梗着脖子,定定望着陈敬龙,满脸绝决之色。

    陈敬龙沉吟问道:“当真豁出去,什么也不怕了?”纱维亚虽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却仍是咬紧牙关,点一点头。

    陈敬龙笑道:“好,好;当真有骨气,了不起!”微一停顿,忽地面色一沉,冷笑道:“连剥光衣服,丢出门外,给万千人看见身体,你也不怕么?”

    纱维亚瞪眼思索片刻,终于再强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抽咽泣道:“陈敬龙,你不能这样……我若被剥光衣服丢出城堡,让来往军兵都看见我的身体,尼德家族的脸面算是丢个干干净净了!尼德家族数百年来的威望荣耀,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我求求你……你不能用这样下流的手段羞辱我……”

    陈敬龙见她哭起来,登时兴味索然;摆手斥道:“罢了,罢了;闲极无聊,跟你开个玩笑提提神,你居然还当起真来,真是没趣儿!我陈敬龙虽是个恶人,却不是无耻懦夫;我想活命,自会凭自己本领去争取;绑架人家女儿,逼人帮忙保命这种龌龊事,我是干不出来的;放心好了!”

    纱维亚将信将疑,抽泣问道:“你当真是在开玩笑?”

    陈敬龙冷笑道:“不然还能是什么?你已经说漏了嘴,吐出了‘尼德家族’四个字,而且不只说了一遍,自己还没意识到有何厉害么?哼,既然你父亲极有权势,想必知道他的人很是不少;我若当真有胁迫他的念头,只要随便抓几个暗族人,询问‘尼德家族’的情况,便可以知道你父亲究竟是谁了;又何必定要向你逼问?我吓唬你,不过是玩耍解闷儿罢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随你的便!”言罢,转头自去观望厅中摆设,不再理她。

    纱维亚听他讲明自己说漏嘴的厉害,不禁惊惧,但仔细想想,陈敬龙既然已掌握要点,轻易便可打听出自己父亲是谁,那他逼问自己之举,确实是在开玩笑了;既然此事是在开玩笑,想必他先前说要胁迫自己父亲之言,也是玩笑,当不得真;当即惊惧之心大减,慢慢收泪,止住哭泣。

    过了半晌,陈敬龙只是自己东张西望,再不与纱维亚说话。纱维亚倒渐渐不自在起来;终于忍耐不住,小心问道:“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了?”

    陈敬龙也不看她,随口应道:“我这人,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你这人呢,又太过幼稚,一吓便哭。我看咱们还是不说话的好,免得我哪句话又吓着了你,让你再哭起来,惹我心烦!”

    纱维亚愕道:“你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居然会见不得女人流泪,如此心软?”

    陈敬龙冷哼一声,并不接口,依旧不去理她。

    纱维亚见他不理,只好闷闷呆坐;但这头脑一闲下来,忍不住便去猜想陈敬龙会何时杀死自己、杀自己时会用何等残忍的手段,越坐越想,越想越怕,渐渐竟自己把自己吓的瑟瑟发抖;强撑了片刻,终于再撑不下去,叫道:“陈敬龙,这样无聊闷坐,我实在受不了了!你要么现在动手杀了我,让我一了百了,要么陪我再说会儿话,分分我的心思!”

    陈敬龙愕道:“分你心思?分什么心思?”诧异之下,终于转过脸来,又看向纱维亚。

    纱维亚急道:“别管什么心思;总之,再跟我说说话吧!”

    陈敬龙摇头道:“我没什么话好跟你说了!”

    纱维亚寻思一下,忙道:“你不是问过‘尼德’是什么意思么?我告诉你吧;尼德,就是我们这个家族的姓了;我全名叫做纱维亚?尼德;明白了么?”

    陈敬龙奇道:“你们姓怎么放在名字的后面?”

    纱维亚微微一怔,随即应道:“我们暗族就是这样啊;咱们种族不同,规矩自然不同,有什么奇怪?”

    陈敬龙点点头,不再接口。

    纱维亚见他又沉默下去,不由焦急,没话找话道:“我给你讲我怎样成为金宫骑士的,好不好?”

    陈敬龙随口应道:“你愿意讲,便讲吧;我听着就是!”

    纱维亚忙凝神静气,整理思绪,开口讲道:“其实我能成为金宫骑士,当真巧的很;而且,这件巧事着实与你有着好大干系……”

    陈敬龙听得这一句,不禁兴头大起,奇道:“你成为金宫骑士,与我有着好大干系?”

    纱维亚应道:“是啊;要把你除去,很可能会用到突袭暗杀等手段,所以我才得以补上空缺,成为金宫骑士;我就是在骑士团开赴前线的前一天,才成为金宫骑士的……”

    陈敬龙摆手苦笑道:“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乱说,我可着实听不明白;你还是理清头绪,慢慢讲吧!”

    纱维亚微一点头,想了想,缓缓讲道:“既然从头讲起,我什么都不瞒你,都跟你说了吧。我们尼得家族,已显赫数百年,在暗族极有声望。我父亲,叫做麦迪科?尼德,虽然只是个伯爵,但权势地位,却不亚于那些侯爵大人;而我们尼得家族的封地,甚至比有些侯爵的封地还要大;你现在可知道了吧?”说到这里,忽地停住,定定望着陈敬龙。

    陈敬龙愕道:“接着讲啊,怎么停住了?”

    纱维亚皱眉道:“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我父亲是个伯爵,而且是个权势地位都超越爵位的特殊伯爵,你听到没有?”

    陈敬龙奇道:“我听见了,那又怎么样?”

    纱维亚急道:“你听说他地位如此显赫,怎么没有惊讶的意思?”

    陈敬龙撇嘴笑道:“有什么可惊讶的?不过是个伯爵罢了,很了不起么?我在半兽族,干掉你们一个侯爵,你听说过吧?既然侯爵都见过了,听到个伯爵名头,又怎会惊讶?”

    纱维亚失望轻叹一声,沉默片刻,又黯然叹道:“洛林侯爵,是我父亲的好朋友;他很疼爱我的,可惜却死在你这恶魔手里……”

    陈敬龙怒道:“死在我手里的暗族人,多的很,不只他一个;你究竟是想与我聊天,还是想斥责我以解恨意?”

    纱维亚愤愤瞪了陈敬龙一眼,却终究怕他不理自己,只得抛开洛林侯爵之事,继续讲道:“我家族显赫,父亲极有权势,所以血族常派人来拜访问候,与我父亲结交。

    我七岁那年,血族使者又到我家拜访。这个使者与以往那些不同,大有来头,却是血族忍术第一高手,名字叫做疯魔四郎……”

    陈敬龙早知血暗两族颇有来往之事,听说有血族人拜访暗族伯爵,丝毫不觉惊奇,但听到后面这几句话,却心中大动,暗道:“如果这次流落暗族,能侥幸不死,得以生还,以后我或许还有与血寇交手的时候;血族人的特殊本领、厉害人物,倒不妨留心打听一下!”当即问道:“什么叫做忍术?那个什么四郎,又有多厉害?”

    纱维亚解释道:“忍术是血族的一种技法,主要用于隐藏行迹、突袭暗杀;血族修习忍术的人,被称为忍者,可以说是一种不擅明战而精于暗杀的特殊武者。我打架的手段,便都是学习忍术而得的了,但我身为贵族,不屑去学那些遮掩行迹的猥琐手段,所以学的并不完全;我只会突袭,却不会暗杀……”

    陈敬龙沉吟道:“你的古怪打法,再加上隐藏行迹……嗯,我已经懂了,你不用更多解释!说说那个什么四郎吧。”

    纱维亚道:“疯魔四郎。他是血族忍术第一高手,忍术修为已达出神入化的境地;据说死在他手里的高手,不计其数,而大多被他杀死的人,直到断气也没能看见疯魔四郎的身形,更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杀的;你说可不可怕?我……我向他学艺的时候年纪还小,不知询问更多事情,对他了解的只有这么多,再没的说了!”

    陈敬龙眉头紧皱,思索良久,喃喃叹道:“杀人于无形?这可当真了得!如此厉害人物,以后如有机会碰上,定要与他较量较量才行!”。

四百五十节、渐知敬龙

    四百五十节、渐知敬龙

    纱维亚听陈敬龙自言自语,表『露』出『欲』与疯魔四郎一较长短之意,不禁冷笑连连;撇嘴嘲道:“疯魔四郎的本领,我学到手的不足三成;你连我都打不过,还妄想与他较量?哼,碰不上他,是你运气,若当真碰上,只怕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被他杀死了!”

    陈敬龙冷笑道:“没有真正相逢较量,胜败难下定论;你少说废话,继续讲你的故事吧!”

    纱维亚怕惹他生气,再不理会自己,不敢再吹嘘疯魔四郎的厉害;只得继续讲道:“疯魔四郎去我家拜访,我父亲知道他本领高强,便盛情款待、极力挽留,请他教我本领。血族有求于我暗族,那疯魔四郎不敢得罪我父亲,只好答应下来,留在我家,教我忍术;这一教,便是三年。

    三年后,我已将他打斗技法学了不少,却始终不肯学他那些隐藏行迹的猥琐本领;他说我不学忍术最『精』奥的部分,终究难有大成,对我很是失望,于是不肯再继续教我,遂向我父亲辞行,返回血族。

    本来呢,我父亲要我学习忍术,不过是想我有些防身之技罢了,倒也没指望我能练出什么成就来。但既然是吃过辛苦才学到手的本事,我当然不肯平白荒废了;所以在疯魔四郎走后,我仍是不时练习,以求进步;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忍术越练越熟,斗气也逐渐深厚,我本领自然是越来越高了。

    我们暗族贵族子弟,常常聚在一起比武切磋,一来是为了更多接触,联络感情,二来也是为了增长实战经验,使本领更得增强……”

    陈敬龙听到这里,忍不住发笑,『插』嘴道:“增长实战经验?你有什么实战经验可言?你不如直说,你们那什么比武切磋,不过是小孩子游戏、玩耍解闷儿罢了!”

    纱维亚脸上飞红,争辩道:“我们这些贵族子弟,大多都是朋友,比武当然是点到为止,难道能痛下杀手、生死相搏么?我没有生死相搏的经验,又有什么奇怪?”言毕,寻思片刻,愤恼之『色』渐消,又沮丧叹道:“你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唉,我到了前线,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浴血厮杀,今日与你一战,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竭力求活、生死相搏;我们……我们那些比武切磋,与实际『交』战差距太大,当真只是些小孩子玩意罢了!”

    陈敬龙笑道:“你们切磋玩耍,然后又怎么样呢?想必你打法与众不同,很能占些便宜吧?”

    纱维亚点点头,继续讲道:“不错;我的打法,与暗族骑士打法大不相同,切磋较量时,别的贵族子弟往往出乎意料、抵挡不住,败在我手下。

    后来……后来我打败的人多了,在贵族子弟中便有了名气;人人都称赞我本领高强,我父亲也因此以我为傲,对我的本领十分高看。

    再后来,我暗族军队接连两次大败,都是败在你手里;大帝十分恼火,要派金宫骑士带领皇家骑士团来对付你。可就在骑士团起程的前两天,金宫骑士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忽然因病离世;金宫骑士缺了一位,大帝要选拔新人以补足十二之数,我父亲便趁机将我推荐给大帝。

    我父亲权势、声望,不亚与其他侯爵,但始终不能真正获得侯爵之位,就是因为没立过什么惊人功劳,没有名正言顺的升爵由头。而最能令人敬服的功劳,莫过于军功。我父亲主动推荐我,无非是想让我到前线,多少『混』些功劳,给他增些光彩,让他得到升爵的由头。

    大帝当然也明白我父亲的意思,况且我打法与其他骑士不同,也算独具特『色』,成为金宫骑士,倒也不是全然解释不通,所以大帝破格提拔,赏我金宫骑士的头衔,并且让我随军到前线来。

    我这未经历练之人,如何成能成为金宫骑士的,你现在可知道了吧?”

    陈敬龙听她讲完,默然半晌,叹道:“沙场争战,何等凶险?你父亲为升爵位,居然不顾『女』儿安危,心肠当真够硬!”

    纱维亚忙道:“不,不,我父亲最是宽厚慈和,可不是个冷硬之人,而他对我更是疼爱之极,可绝不是不顾我的死活。其实……其实凭我父亲的地位权势,暗军统帅又怎能不给我特殊照顾?我只要身在前线,军队打胜仗时,功劳簿上便绝少不了要写我一笔;我其实只管坐等分功便成,根本就不用轻身涉险、上阵厮杀的!”

    陈敬龙奇道:“既然如此,你昨夜又为何上阵?”

    纱维亚苦着脸,低声叹道:“你当我愿意的么?哼,你撞向我们骑士团驻扎之处,我除了随军出战,哪还有别的路好走?难道我能离营脱逃不成?我本想隐于军中,应付了事,哪曾想,那个笨蛋肯依特,又点名要我帮忙;他也是贵族子弟,与我自幼相识,有些『交』情;我知他危急,又怎好置之不理?当然只能出手了!哪曾想,这一出手,却是出的错了,居然让你趁机而逃,误了大事;我丢不起这样大的脸面,只好追寻你的下落,想杀你以补前过,没想到,却又……却又中你诡计,落到这般地步!”说到这里,忍不住凄惶自伤,怔怔流下泪来。

    陈敬龙气道:“我不跟你说话么,你偏要说;这说着说着,却又哭起来,当真讨厌的紧!是你找上我,想要杀我,却不是我主动找上你去的;你杀我不成,失手被擒,也是活该,有什么可委屈的?”

    纱维亚一听这话,更是羞恼哀伤;忍不住泪水奔涌,大哭道:“我有什么活该了?我落到这般地步,全是因为你,我怎么能不委屈?……呜呜……如果不是你几次三番挫我大军,杀害我暗族许多将士,骑士团又何必赶赴前线?骑士团不来前线,我又怎么会到这里?……呜呜……如果没有你这恶魔出现,我现在必定安居在家,好吃好喝,舒舒服服……呜呜……我落到这步田地,都怪你……呜呜……全都怪你……”

    陈敬龙怒道:“你暗族若不是欺凌半兽族、入侵轩辕族,又何至接连受挫?何至丧送那许多将士?我抗击敌寇,保我种族,理所应当;杀入侵之敌,于心无愧!你落到如今地步,只能怪你暗族来招惹我轩辕族,却怪不到我陈敬龙头上!”

    纱维亚无可辩驳,稍一寻思,愤极大叫:“什么保族、什么抗敌,不过是你找出的杀人借口罢了!你这恶魔,凶狠残暴,毫无人『性』,这堡中九十六具尸体,便是证据!”

    她这大声一叫,立将熟睡的吴旬惊醒。吴旬坐起身,见纱维亚满脸涕泪,颇觉诧异,怔怔问陈敬龙:“出什么事了?”

    陈敬龙应道:“没什么,你继续睡吧!”垂下头,默然片刻,又幽幽叹道:“我难以自控,杀了这堡中老弱『妇』孺,实是我平生第一大错事!纱维亚,你说我是毫无人『性』的恶魔,那也说的不错!可是……我轩辕族无辜百姓,被你暗军欺凌折磨而死的,又有多少,你可知道么?……暗族军兵凶残暴虐,是数十万毫无人『性』的恶魔,我轩辕族只陈敬龙一个恶魔,又算得什么?……我只恨轩辕族如我一般的恶魔太少了,不能护得百姓周全……我好恨……”

    纱维亚听他感叹,语气中充满无尽的愤恨怨毒,嗓音嘶哑,直如中伤野兽的喘息低吼一般,不禁害怕起来;怔怔望着陈敬龙,慢慢收膝曲背,缩成一团;惊惧之下,早忘了继续哭泣。

    吴旬听陈敬龙说话,已猜出是纱维亚痛恨陈敬龙,又提起他杀尽城堡中人之事;生怕陈敬龙一旦发怒,出手将纱维亚杀了;忙道:“我已经休息够了!陈少侠,我看着她,你睡一会儿吧!”

    陈敬龙微一迟疑,轻轻点一下头;也不多说,自顾躺倒,闷闷睡去。

    过了半晌,估计陈敬龙已经睡熟;吴旬轻声对纱维亚说道:“你又招惹他做什么?怕死的不够快么?劝你一句,老老实实的对你没什么坏处,趁早别再惹这煞星了吧!”

    纱维亚对吴旬本就不怎么惧怕,听他说话颇含善意,不由更加放松;轻声说道:“我潜进城堡时,听见了你斥责他滥杀无辜的那些话语;我知道,你不像他一样心狠手辣,不算很坏!”

    吴旬笑道:“你这是称赞我么?嘿,多谢了!”

    纱维亚眉头紧皱,寻思片刻,纳闷问道:“你叫他煞星,可见你对他的狠毒绝情也是极为厌恶的;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跟着他、帮助他?”

    吴旬摆手笑道:“你错了;我叫他煞星,是因为他杀人如麻、两手血腥,可不代表我厌恶他!他『胸』怀轩辕万民,为护百姓而不顾自身,如此侠义无双的英雄豪杰,我万分敬佩;我甘心追随扶助他,又有什么奇怪?嘿,我只恨自己本领太低,无法像他一样干出那许多大事;如能让我成为像他一样的煞星,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求之不得!”

    纱维亚愕道:“你把这样毫无人『性』的恶魔,看作英雄?”

    吴旬眉头微皱,冷笑道:“毫无人『性』?为抗敌保族,护我轩辕万民,他不知吃了多少磨难苦痛、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他宁可豁出自己『性』命不要,只求百姓得安,如此侠骨柔肠的热血男儿,你说他毫无人『性』?哼,你脑子有问题,根本分不清善恶黑白,是不是?”

    纱维亚怒道:“他杀这城堡里许多老弱『妇』孺,与保护轩辕族百姓有什么相干?”

    吴旬微一思索,黯然叹道:“他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血战、见过了太多的惨烈情景,心肠变狠变硬,理所应当;至于杀这些老弱『妇』孺……唉,他念我轩辕百姓惨遭凌虐,满腔愤恨,一时发狂失控,也不奇怪。我当时虽斥责他,但我理解他,心里并不真正怪他!”稍一停顿,又叹息一声,轻轻说道:“你既然听见我斥责他的言语,想必也听见他拜托我那些话了;他为了不多伤无辜,宁可让我把他杀掉,这是何等的仁义『胸』怀?更何况他心存怜悯、宁死也不愿多伤的,是敌族中人,与他并无没有半点情份可言;像他这样的人,难道还算不上侠骨柔肠么?”说着,望向熟睡中的陈敬龙,眼中满是敬佩之『色』。

    纱维亚听了他这一番话,心中颇有触动;喃喃道:“侠骨柔肠……热血男儿……”怔怔望着陈敬龙,眼神变幻,飘忽不定。

四百五十一节、质疑暗君

    四百五十一节、质疑暗君

    纱维亚怔怔望着陈敬龙,出神良久;忽地开口,轻声问道:“吴……吴将军,真的有很多轩辕无辜百姓,被我暗族军兵凌虐而死么?”

    吴旬寻思一下,恨恨说道:“镛城被暗军攻占时,陷在城里的百姓足有**万人,等我们克复镛城时,城中百姓却只剩不足五万人;少了的那三四万人,却到哪里去了?”

    纱维亚怵然惊道:“三四万人?……这么多?”

    吴旬咬牙恨道:“你觉得很多么?哼,镛城情形已经算是好的了;相安城刚沦陷时,城中百姓有十几万,可等到我们攻克相安城时,城中百姓却已不足两万;十余万无辜百姓……没了!”

    纱维亚听得此言,身心俱震;茫然失神,喃喃道:“十余万百姓,被我暗族军兵凌虐而死?这……这……怎么可能?”

    吴旬继续讲道:“暗军占领过我轩辕族八座城池,镛城与相安城不过是其中两座而已;据这两城情形推算,八城合起来,少说也得有三四十万无辜百姓死在暗族军兵手里!”说到这里,忍不住心中悲痛怨怒,两眼皆红,恶狠狠盯着纱维亚,咬牙问道:“三四十万无辜百姓,其中有多少老弱『妇』孺,你可能想象得出?那许多老弱『妇』孺,又碍着你们暗族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要把他们凌虐至死?这城堡中人,大多都是卫兵;老人、『女』人、孩童,加在一起不足二十个;陈敬龙把他们杀了,你便接受不了,悲愤痛恨,把他看成毫无人『性』的恶魔;我轩辕族惨亡的老弱『妇』孺是此万倍,我们又该把你们暗族人看成什么?你告诉我,你……你告诉我……”愤极之下,面容扭曲,狰狞可怖,望着纱维亚,眼中凶光闪动;追问之际,右手不知不觉已握上刀柄。

    纱维亚见他模样,不由惊惧,慌道:“你骗我!你……你在说谎!高贵的暗族人,仁善正义,绝不会干出那样的恶事!你在骗我……”

    吴旬怒极而笑,森然道:“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了你,又能怎样,难道能让我轩辕族那许多无辜百姓活过来么?嘿,高贵的暗族人、仁善正义的暗族人……嘿嘿,欺凌半兽族、入侵轩辕族,视别族人『性』命有如草芥,妄动干戈杀戮,这便是高贵的暗族人所说的仁善正义么?如此的‘仁善正义’之人,我恨不能将之斩尽杀绝……斩尽杀绝……”心中恨意狂涌,热血上冲,话音未绝,忽地拔出刀来。

    纱维亚听他说话,饱含怨愤,绝非装假,已对他所言尽皆相信,再不怀疑;见他拔刀,情知命在顷刻,反倒不再惊慌;泫然泣道:“如此说来,我暗族欠你轩辕族血债太多;你们杀我暗族人,也不算错!你……你这便杀了我,给你们轩辕百姓报仇吧!”言毕,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吴旬呼呼急喘,踌躇『欲』动;但寻思片刻,却终于又压制住心中『激』动,将刀收回鞘内;冷冷说道:“你没杀过人,不欠我轩辕族血债;我杀了你,也不算为轩辕百姓报仇,毫无意义!”

    纱维亚见他不肯动手,微微松了口气;默然半晌,嗫嚅叹道:“我到前线后,便只住在军营里,从没去过轩辕族的城池;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以前都是不知道的;真的丝毫不知,不是说谎!”

    吴旬冷哼一声,并不接言。

    纱维亚见他面『色』不善,显然怒气未息,不敢再谈论这轩辕百姓之事;想要转移话题,一时却又找不到别的话头;彷徨之下,无意间看见陈敬龙血『肉』模糊的右手,忙道:“吴将军,陈敬龙的手,被我用斗气『弄』伤了;你得帮他敷『药』包扎一下才行,免得伤口难愈,多吃苦楚!”

    吴旬转头看去,见陈敬龙右手虽伤的不轻,但伤口早已干结,不再流血,便也不去包扎;低声叹道:“他那只手,早就废了,僵如枯木,不会感觉疼痛的;就算伤势难愈,对他来讲,也没什么苦楚可言!”

    纱维亚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我伤他手时,他全无反应,连眉头也不略皱一皱!”寻思一下,又小心问道:“他……他手残、『腿』也残,这都是天生的么?”

    吴旬心思转移,怒气渐消;听她这一问,忍不住凄然长叹,摇头应道:“怎么会是天生的?以前他手脚完好时,是个轻捷剽悍的江湖健者、威武雄壮的少年将军,岂是现在这般憔悴残废的落拓模样?……唉,想起他以前的威武样子,再看看他现在的凄惨情况,我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了!”

    纱维亚沉默片刻,轻轻问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吴旬苦笑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我们轩辕族了。他为了救护一个对轩辕族安危至关重要的人物,舍命去同一个他根本敌不过的大高手硬拼,最后那重要人物是保住了,他却重伤垂死,落下了手足残疾。后来,他又到前线抗敌,屡受重伤,血气亏损难复,日渐憔悴;慢慢的,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纱维亚扫视陈敬龙的残手残『腿』,又想起他身上有许多旧伤死『肉』正在腐烂之事,心中不自禁泛起怜惜之意;喃喃叹道:“原来,他竟受了这么多磨难、吃了这么多苦楚!他……他当真很了不起!”

    吴旬听她口中吐出这一句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问道:“你说什么?”

    纱维亚幽幽叹道:“怜悯、勇敢、忠诚、牺牲……他做的,比我见过的所有骑士都要更好;虽然我们是敌人,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如果按我们暗族人的标准来衡量,也许他才算得上是个真正合格的骑士吧!”

    吴旬思索片刻,诧异渐消;含笑赞道:“你虽然阅历不丰,颇显幼稚,但明白道理,倒不是善恶不分的糊涂蛋!原来暗族中,也是有好人的!”

    纱维亚忽显怒容,愤愤说道:“暗族中,大多都是好人。军兵凌虐轩辕百姓之事,定与统帅有关;看来现在这统帅,大帝任用很不恰当……”

    吴旬冷笑道:“恐怕不只是统帅一个人不好吧?你们暗族侵我轩辕,妄生事端,以至百姓遭祸、军兵喋血,难道做的很对么?哼,我看你们那个什么大帝,才真正不是好东西!”

    纱维亚听他辱骂暗族君主,微显怒『色』,但想了想,却终究没有发怒,皱眉叹道:“我在前线,见识了什么叫做战争!两族战士,都死了很多;一场厮杀下来,成千上万的人倒在战场上,鲜血染红了大地,情形凄惨的很。如果没有战争,那些战士就可以不死,他们会继续快乐生活,与妻子儿『女』相伴,那该是多么美好?为什么要丧送那么多人的生命、为什么要断送更多人的幸福?大帝挑起战争,让那么多人死在战场上,究竟又为了什么?他做的当真对么?……唉,我现在真的有些怀疑了!”

    吴旬叹道:“挑起战争,丧送无数人『性』命,当然是不对的……”话尚未完,忽听得远处隆隆声响,迅速接近。

    吴旬一愣,尚未有所举措,陈敬龙已被隆隆蹄声惊醒;猛跃起身,叫道:“暗军来了!”

    吴旬仔细倾听,沉『吟』说道:“听这蹄声,来的少说也有五六百骑!”

    陈敬龙运转内力,感觉虽恢复一些,但恢复的并不很多;皱眉叹道:“不到万不得以,还是不要硬拼的好!”

    二人说话的工夫,外面蹄声已奔到城堡近处,渐渐止息;跟着便听有人扬声喝问:“城堡主人,天还没黑,为什么关『门』?发生了什么事?”说话语调,正是暗族人口声。

    吴旬望向陈敬龙,轻声问道:“如何应付?要接口回答么?”

    陈敬龙缓缓摇头,握上剑柄,望向纱维亚;正要开口,纱维亚抢道:“你不用吓我;我知道该怎么做!”微一停顿,又道:“我们到二层窗口去,我跟他们说话!”

    这微一耽误的工夫,堡外来人不闻里面应声,已觉出不对;有人叫道:“情形有异,大家小心!立即分散包围!抬大石来,撞开堡『门』!”

    陈敬龙听得外面呼喊,情知事急,不容再有耽搁;只得上前搂住纱维亚柳腰,将她打横夹起,去往城堡二层。吴旬却不跟去,只立在『门』旁,握刀提防,准备一旦『门』被撞开时,立即出手开打。

    到了二层一处窗口旁,陈敬龙将纱维亚放下,手扶剑柄,沉声恐吓道:“你说话最好小心些;若敢轻举妄动,别怪我心狠手黑!”

    纱维亚微微一笑,也不接口;自顾挪动脚步,面对窗口而立,向外略一张望,扬声斥道:“你们是谁的部下?到这里『乱』嚷什么?”

    城堡外,纱维亚所立窗口下,围了足有六七十暗族军兵;他们听得纱维亚呼喝,登时齐齐仰头望去。

    那城堡窗口极为狭小,离地又高,纱维亚立在那里,外面军兵只能看见她头『胸』,却看不出她双臂反剪的异状。

    观望片刻,一名军士恭声问道:“城堡里的,可是尊敬的金宫骑士,纱维亚大人么?”

    纱维亚冷冷应道:“不错,正是我在这里!你认得我?”

    众暗军听说是堂堂金宫骑士在此,忙不迭的都翻身下马,垂手肃立。先前说话那军士应道:“我曾经见过纱维亚大人两次,所以认得……”

    纱维亚不耐烦打断道:“认得便好!我问你,你们兴师动众,到这里吵吵闹闹,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想打劫这城堡,发笔横财么?”

    那军士慌道:“这……这怎么敢?我们是搜寻陈敬龙下落,寻到这里;见堡『门』紧闭,无人出入,情形有些不对,所以才包围起来,准备冲击!”

    *。

四百五十二节、叛族助敌

    四百五十二节、叛族助敌

    纱维亚听那军兵解释,微微冷笑,命道:“去叫你们这支队伍里的最高长官过来见我!”

    那军兵答应一声,绕城堡匆匆奔去;不一会儿,又领着一名中年军官匆匆奔回。

    那中年军官到窗口下方站定,左手轻按右肩,恭恭敬敬向纱维亚鞠躬施礼,谄笑说道:“尊敬的纱维亚大人,光明团第七大队队长巴德向您请安!愿美丽的纱维亚大人永远年轻,永远如盛放的玫瑰一样娇艳夺目……”

    纱维亚不等他把讨好巴结的话说完,冷冷斥道:“你是猪脑子不是?像你这样没经验、没头脑的人,怎么配当大队长?你是不是贿赂级将领,才获得军官职位的?”

    那巴德听她语气不善,不由错愕,怔怔应道:“我……我……哪里做的不对?”

    纱维亚怒道:“我问你,陈敬龙流落到我暗族境内,只顾凄惶逃命,是不是要尽量躲着人,生怕暴露行踪?”

    巴德寻思一下,点头应道:“按道理讲,应该是这样的!”

    纱维亚斥道:“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到这有着很多人居住的城堡来侵扰停留?你引军来这里搜寻,不是胡闹么?”

    巴德焦急辩解道:“这城堡大门紧闭,没人出入,很不正常;我们路过这里,见到这种情形,当然要来察看……”

    纱维亚冷冷打断道:“我追寻陈敬龙下落,奔波太久,累的支持不住,所以来这里借用地方休息一下;我休息时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有任何声音打扰,所以命城堡主人把门关起,不许人出入走动;你明白了么?”

    巴德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城堡里这样安静!”微一思索,又忙不迭的赔笑说道:“我不知道城堡关门的原因,一时多疑,来的莽撞了;打扰纱维亚大人休息,并不是有意的,还请大人原谅……”

    纱维亚怒道:“既然知道打扰了我休息,还不赶紧走的远远的,多啰嗦什么?难道要继续打扰下去么?我如果休息不好,变的丑了,或者身体出了毛病,可绝不与你干休;到时我一定会向大帝禀报,是你不准我好好休息的!”

    巴德听说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有可能会传到大帝耳中,不禁骇的面无人色;慌道:“请纱维亚大人休息;我们不敢打扰,不敢打扰!”又转身对着众暗军连连摆手,焦急催道:“还不马,在等什么?快走,快走,马就走!”

    众暗军听得命令,匆忙各自马,准备起行。

    那巴德回转身来,慌慌张张向纱维亚施了一礼,抬步正要走开;却又听纱维亚叫道:“先别走!我有话说!”

    巴德一愣,停步肃立,小心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纱维亚微一沉吟,问道:“我们暗族大军,攻占轩辕族城池之后,在城中驻守时的生活情形是什么样的,你知道么?”

    巴德赔笑应道:“当然知道!卑职就曾被调往镛城驻守,在那里过了一个多月;后来镛城被陈敬龙的部下打破了,卑职才退回大营!对城中驻军的生活情况,卑职有过亲身体验,非常了解!”

    纱维沉吟问道:“咱们的驻军,是如何对待轩辕族百姓的?”

    巴德随口应道:“如何对待?……当然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了;见到值钱东西,抢走就是,见到漂亮女人,绑回帐篷就是,谁敢反抗,就给他一刀;总之,过的随心所欲,十分快活!”微一停顿,又摇头叹道:“卑职运气不好,去的晚了!到镛城时,但凡稍值点儿钱的东西,早都被先前驻守的同僚抢光了,漂亮女人也早都死光,一个不剩;卑职并没能享受着什么,胡乱绑了两个女人玩玩儿,却也都不是年轻美貌的,乏味的很……”

    自他讲述开始,纱维亚脸色便越来越是难看;待听到这里时,已是面色铁青、柳眉倒竖;着实再听不下去,厉声大叫:“住口!”

    巴德被她吼声吓的打个哆嗦,慌张问道:“纱维亚大人;我……卑职哪里又惹您生气了?”

    纱维亚胸膛急剧起伏,呼呼直喘粗气;勉强定一定神,咬牙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轩辕百姓?你们……究竟还是人不是?”

    巴德愕道:“这……这话从何说起?”寻思一下,侃侃言道:“咱们攻占了轩辕族城池,那城里的一切东西,便都是咱们的战利品,咱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有何不妥?再说,大帅也吩咐过,对轩辕族百姓,就要狠辣一些,让他们知道咱们暗族人的厉害,再不敢生起反抗之心!我们是得过大帅允许才这样做的,又有什么不行?”

    纱维亚瞠目怒道:“轩辕族百姓落到咱们暗族人手里,遭到如此对待;咱们暗族百姓落到轩辕族人手里时,人家自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们可想过没有,如果是你们的亲人被欺凌虐杀、你们的妻女被奸淫侮辱,你们又会是何等心情?”

    巴德不以为然道:“那怎么可能?轩辕族打不过咱们暗族,咱们暗族百姓又怎么会落到轩辕族人手里?纱维亚大人的这些担心,可着实太没必要!”

    纱维亚急道:“什么叫太没必要?已经有暗族百姓……”

    陈敬龙一直立在窗边,听纱维亚与外面暗军对话;待听到这里时,情知她胸无城府的毛病又要作,再说下去,必定会说漏嘴,引起暗军疑心;忙按剑低声喝道:“住口,不许再说!”

    纱维亚一愣,停住了口;仔细一想,猛然意识到自己说话颇有不妥,忙微转过头,冲陈敬龙歉然一笑,轻声说道:“我不是有意的;你别多心!”陈敬龙哼了一声,无暇斥责恐吓她,只顾侧耳倾听外面暗军的反应。

    那巴德见纱维亚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跟着又转头望向旁边,口唇微动,似在说话,不由好奇之心大起;追问道:“纱维亚大人,有暗族百姓已经怎么样了?您在跟谁说话?”

    纱维亚稍一寻思,冷冷应道:“陈敬龙流落到我暗族境内,肯定已经有暗族百姓被这消息吓的寝食不安了,这还用问么?你们抓紧到别处搜寻,争取早些寻到陈敬龙才是正经!至于跟我说话的……当然是这城堡的主人,难道能是普通的仆人、卫兵么?人家已经不高兴了,嫌你们对轩辕百姓做的太过分、太没人性;亏你们还有脸停留在这里!趁早赶紧滚蛋,别惹人生厌了!”

    巴德见她神色冷硬,不敢违拗,忙道:“既然这样,卑职这便告退!请纱维亚大人继续休息!”言毕,摆手示意众暗军起行,跟着抬步走开,去往自己马匹停留之处。

    陈敬龙听外面蹄声纷乱,向北而去,渐渐走远,这才松了口气;冲纱维亚微一点头,道声:“多谢!”

    纱维亚并无回应;望着窗外僵立片刻,慢慢蹲坐下去,垂头泣道:“我帮助敌人,应付自家军兵;这……这不是成了暗族的叛徒么?我不要做叛族狗贼,不要落个万人唾骂的下场……陈敬龙,我不要活了,你趁早一剑杀了我!”言毕,将面孔埋在双膝之间,呜呜痛哭起来,哀伤欲绝。

    陈敬龙沉吟片刻,忽地蹲下身,探手摸纱维亚腰间。

    纱维亚大惊,急忙缩身躲避,慌道:“你要干什么?你……你……别这样……求求你……”紧张之下,已忘记哭泣;抬脸望着陈敬龙,眼中满是惶乱羞急。

    陈敬龙叹道:“你不用怕!我虽凶残暴戾,却不是好色之徒;况且你长的这样丑,我也不可能对你生出什么兴趣!我是别无良策,无可奈何,绝无轻薄之意,望你谅解!”一边说着,一边已将她腰间摸了个遍,将她腰带里塞着的十数枚钢针掏出,又将她腰后衣襟下藏着的两个镖囊一一解下。

    纱维亚见他只是搜拿自己的暗器,并非有什么不良企图,这才松了口气,不再挣扎躲避;但仍是忍不住害羞,满脸飞红,将头转身一旁,不敢与陈敬龙对视。

    搜完腰间,陈敬龙又搜她两条袖管,将袖口内一个小布袋里藏着的几粒红色丹丸尽数掏出,又将她手腕连着镰刀的细铁链解下,再把她缚在右小臂、连着细钢线的小铁盒取下;待确定袖中再无能伤人之物后,又伸手将她左脚皮靴前端的利刃捏住,运力扳断。

    待他忙完停手,不再触碰纱维亚身体,纱维亚方才轻吁口气,羞赧稍减;好奇问道:“我手被绑的牢牢的,已经不能动用暗器,你还搜它们做什么?”口中说话,转目望向陈敬龙,却见他满脸通红、眉头紧锁,神色十分怪异;不由一愕。

    陈敬龙踌躇良久,终于一咬牙,沉声说道:“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你别怪我!”言毕,伸手往她怀里掏去。纱维亚微一侧身,欲要闪躲,但想了想,轻轻叹息一声,放松不动,将眼睛紧紧闭,任由陈敬龙施为;脸红的如要滴血一般。

    陈敬龙在她怀里略一摸索,将摸到之物尽皆抓在掌中,匆忙抽出手来;将那些东西丢在时,却是一把连鞘匕、几枚十字镖、几个小药瓶。

    纱维亚觉他手掌已从怀中抽离,又轻轻叹息一声,缓缓睁开眼来;寻思一下,轻轻说道:“我头里还有一枚钢锥,你拿去便是;随此之外,我身再没有暗器了,你不必再乱摸乱搜!”声音细若蚊蚋,几不可闻。

    陈敬龙抬手将她丝帽掀开,一头金色长如瀑泄下,直垂至腰;脑后间,果然藏着一枚小小钢锥。

    陈敬龙将钢锥取下,丢在一旁;随即探手拨转镰刀,将缠在她腿的细铁链绕开;一边忙活,一边沉声说道:“你能怜惜我轩辕百姓,敬龙感激不尽!你是个好人,我不能毁你一生。我放了你,你赶紧返回军营去!”

四百五十三节、深入暗族

    四百五十三节、深入暗族

    纱维亚错愕不已、将信将疑,怔怔望着陈敬龙,问道:“你……你肯饶我一命?”

    陈敬龙笑叹道:“自始至终,我就没想过要杀你,先前那些狠话,都是吓唬你的。(,)你没杀过人,自然也就没伤过我轩辕军民,我又何必取你性命?先前不放你走,不过是怕你再引暗军来对付我们罢了。现在天色将晚,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就算你再引人来,也寻不到我们,我又何苦再留着你不放?”口中说着,已将她腿上缠绕的铁链尽数解下。

    吴旬听见二人说话,匆匆沿石阶奔上,叫道:“陈少侠,咱们还没走,便放她离开,着实有些冒险!不如把她绑个结实,丢在这里,等以后有人搜来,再解救她便了!”

    陈敬龙摇头叹道:“若是那样,别人就能猜出,她先前应付暗军是受我们胁迫;她的叛族之罪,便也坐定了!”稍一沉吟,又道:“吴大哥,你找找看,有没有油脂等助燃之物;咱们放把火,把这里全都烧掉!”

    吴旬稍一寻思,已明其意;答应一声,匆匆奔下石阶,去往厨房。

    陈敬龙搀扶纱维亚立起身来,沉声叮嘱道:“你离开这里后,赶紧返回军营;待这里起火,尸体尽被烧焦,再没人能分辨出他们究竟死了多久;你只说你离开时,这城堡中人还都是好好的,是你离开之后我来此行凶;无凭无据,那叛族之罪便安不到你头上。明白了么?”

    纱维亚默然点头,寻思片刻,恍然道:“你搜光我身上暗器,是怕放了我,我再与你们打斗纠缠?”

    陈敬龙笑道:“不错;我们逃命要紧,不能在你身上多浪费时间;无可奈何,只能这样做了!等你回营时,若有人问你为何没了武器,你只说太过疲累,懒得多带物品行走,所以把东西都暂时寄放在这城堡里。以你的幼稚糊涂,如此行事并不奇怪,不会惹人生疑;我再把你这些东西归拢一处,就算以后有人来此搜寻,见到了这些东西,也不会露出破绽;你尽管放心!”

    纱维亚轻轻点头,沉吟片刻,叹道:“你这人,凶残起来,分明就是个全无人性的恶魔,让人又恨又惧,对人好起来,却又处处替人打算周全,好到如此地步,真是古怪!……唉,像你这样的人,我真是听也没听说过……”

    她话尚未完,却见吴旬夹着两个大酒坛沿石阶奔上,笑道:“油脂没寻到,但找到了好多烈酒,放火不成问题!待我把酒水泼洒开去!”一边说着,一边已匆匆奔往城堡顶层。

    陈敬龙去旁边一具尸体上扯下一块衣襟,将纱维亚那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全放在衣襟上,包裹提起;领着纱维亚沿石阶而下,去到城堡大门旁,命道:“你站在这里,不许乱动!”然后一瘸一拐慢慢行去,将先前打斗时散落各处的十字镖、钢针一一找到,尽数收入那包裹,再将包裹摆在离门较近的一张桌上。

    待忙碌完毕,确定再无纱维亚在此打斗的痕迹遗留,陈敬龙方将捆绑纱维亚双手的细钢线慢慢解开,连线端小铁盒一并塞入那包裹里;抽去门闩,将门略开一些,探头向外一张,见附近无人,便将门又开的大些,对纱维亚说道:“你这便走吧!”

    纱维亚垂着头,轻轻揉按被捆绑疼痛的手腕,却不移步。

    陈敬龙奇道:“你怎么还不走?”纱维亚迟疑片刻,轻声问道:“咱们立场敌对,不可更改;你一时心软,不杀我也就罢了,又何必替我着想、为我荣辱安危费心费力?”

    陈敬龙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反感暗军恶行,怜惜我轩辕百姓,心性良善,十分难得!有你这样的人留在军中,或许能稍阻暗军作恶,救几个无辜百姓吧!我抱着这一份希望,所以替你打算,想让你继续留在军中!”稍一沉吟,又正色道:“纱维亚,两族争战,当由军人厮杀决胜,与寻常百姓无干;咱们立场敌对不假,或许你我以后也仍有兵戎相见、生死相搏的时候,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明辨是非,能为保全那些无辜之人,尽份心力!”

    纱维亚稍一沉吟,应道:“我以前不知我们暗族军兵是如此对待轩辕百姓的,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无动于衷,自然会尽我所能改变这一情形;你尽管放心好了!”

    陈敬龙郑重道声:“多谢!”又催道:“你快走吧;莫耽搁太久,被别人看见!”

    纱维亚微一点头,不再多说,抬步奔出门外;刚奔出数丈,忽地却又停住,想了想,转回头来,皱眉问道:“陈敬龙,你当真觉得我很丑么?你凭着良心,实话实说,不要骗我!”

    陈敬龙微一错愕,随即想起这问题来由,笑道:“我当时怕你多心,为消你疑惧,随口那样一说,当不得真!你姿容颇佳,算得上万里挑一的美人;这是实话,不需怀疑!”

    纱维亚脸上微红,抿嘴一笑,轻轻道声:“多谢夸赞!”转回头,再不迟疑,发足疾奔而去。

    陈敬龙望着她背影渐远,终于再看不见,这转回身,观望堡内情形。

    此时吴旬已往返奔走十余趟,将二十多坛烈酒泼洒干净;城堡内酒气冲鼻,熏人欲醉;酒水流淌,无处不至。

    陈敬龙叫道:“吴大哥,差不多了吧?”吴旬奔到门旁,笑道:“火起时,保证处处皆燃,绝无一寸疏漏!”微一停顿,又沉吟说道:“虽然咱们与暗族人相貌有异,但换上暗族人服饰行走,终究有些遮掩作用,能减些风险;你说呢?”

    陈敬龙微微摇头,昂然笑道:“这一次流落暗族,凶多吉少,生还希望极其渺茫;我是轩辕族人,情愿穿着轩辕族衣甲战死,死个明明白白,不愿穿着暗族服饰而死,死的不清不楚!”

    吴旬微一沉吟,点头应道:“不错;咱们活着,是堂堂正正的轩辕族人,就算死了,也要让人一看便知是两具轩辕族人的尸体,绝不能糊里糊涂!”言毕,再无迟疑,去将那装着食物的包袱拾起,缚在背上;将两匹马牵出堡外,说道:“走吧!”

    二人在门外各自上马。吴旬自怀里摸出点火器具,打火引燃一块火绒,甩手丢入堡内。

    火绒着地,火焰触上烈酒,“腾”的一声,立时大着起来。数尺高的焰头翻卷漫延,迅速扩散;片刻之间,整个城堡里已变成一片火海。

    二人凝望堡内火势。吴旬沉吟问道:“陈少侠,咱们往哪个方向去好?”陈敬龙应道:“雷振知我有逃往半兽族之意,南面防守必严,去不得;你从西北角突围,往西北方向追踪搜寻的暗军必定极多,北面也去不得;唯今之计,只有向西,深入暗族,将前线的追兵彻底甩脱之后,再做打算!”

    吴旬笑道:“不错;深入暗族,就算最终逃不脱时,也可大闹一场,震惊暗族,死他个轰轰烈烈!咱们往西去!”

    此时天已黄昏,暮色渐垂;城堡各窗口所透火光,远远便可望见。二人情知不久必有暗军赶来,不敢多有耽搁;打定主意,当即一齐拨马,向西驰去。

    两匹马脚步方起,奔出不足一箭之地;却听后面一个女声音大叫:“等等我!……停马,等我一等!”

    二人转头望去,只见一条婀娜身影急急追来,满头金发飘舞身后;正是刚离去不久的纱维亚。

    二人错愕之下,一齐收缰止马。吴旬奇道:“她又要干什么?难道还想与咱们为难么?”陈敬龙皱眉摇头,道:“她身上已经没有武器,又不曾引领兵马,绝不可能是来跟咱们打架的!……为什么要追赶咱们,我可真想不出道理了!”

    二人猜疑未定,纱维亚已奔到近处,拦在两匹马前,喘息说道:“我想清楚了……呼呼……我要同你们一齐走……”

    陈、吴纳闷不已,对视一眼,一齐问道:“你说什么?”

    纱维亚轻拍胸口,待喘息稍一平复;正色说道:“我想过了,凭我的身份地位,不足以改变大帅的态度和决定;要想让暗族军兵少作恶事,不再伤害轩辕族无辜百姓,非得请比我更有份量的人出面行!”

    陈敬龙沉吟问道:“你说这更有份量的人,可是指你父亲?”

    纱维亚应道:“不错,正是我父亲,麦迪科?尼德伯爵!”微一停顿,又道:“我父亲一直把我当成小孩,我说话,他未必肯认真对待。况且,他没有经受过危机,不曾感觉到战争的凶险残酷,我想说服他,定不容易!”说到这里停住,定定望着陈敬龙,眼中透出希冀之色。

    陈敬龙稍一思索,皱眉问道:“你想让我随你一起去见他?”

    纱维亚神色凝重,回手指向西方,沉声说道:“我家有一处庄园,离此不足三百里;自我到前线以后,我父亲想念我,为方便与我相见,便来到这庄园居住。庄园内,有五百卫兵保护我父亲安全。陈敬龙,你有没有胆,跟我走一趟,去见我父亲一次?”

    陈敬龙沉吟片刻,转头问吴旬:“你怎么看?”

    吴旬皱眉说道:“她有可能是在撒谎,要将我们引入绝境;就算她所说属实,在五百卫兵围攻之下,想脱身亦非易事;随她去,分明是在冒生死大险!……可话说回来,若当真能说服伯爵,或许便能挽救无数百姓,虽然希望极为渺茫,但这机会……着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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