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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东晋末年全文阅读

作者:酥酥麻麻     穿越东晋末年txt下载     穿越东晋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狂攻不止

    卫风站在翁城上,一直在注视着城下的投石机与床弩,这一见到天空中乍然现出数十个小黑点,刺耳的尖啸声才传来,心头已升起了一丝警兆,连忙大喝一声:“注意隐蔽,趴下,快!”

    将士们立刻扑向了四面八方,卫风正待闪起身形,却看到褚炎之竟站着一动不动,当即不假思索的把他扑倒在地,腰臀一扭,以最快的速度翻滚向了城垛后方,身形刚刚止住,城头已是轰轰连响,近十枚石弹准准打上了瓮城,石屑迸射中,先前的立脚处多了几个浅浅的凹坑,几名闪避不及的军士被石弹击中,顿时血肉模糊,气绝毙命!

    褚炎之浑身剧颤,脸面现出了惊悸之色,他的确给吓傻了,攻城守城作战的凶险要远远大于行军布阵,死亡会突如其来,而两军正面交战至少还有个反应时间!

    褚炎之心有余悸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是炎之失神了!”

    卫风拍了拍他,示意不要慌,随即就气急败坏的大叫道:“骂了隔壁的!都给老子招呼过去,集中石弹狠狠打,把他娘的投石机与床弩全给打掉!对了,另请王府君与谢夫人速离开望楼,要快!”

    “遵命!”将士们也是一肚子恼火,重重一声应诺,急奔向后去传达命令!

    “啊!”小兰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刚刚瓮城上的那一幕,把她吓的三魂去了两魂,只要卫风躲避稍微迟一点,她都没法想象自已还有没有勇气再活下来,王凝之、谢道韫与王蔓也是脸面煞白,这简直是玩命啊!

    “扑扑扑!”望楼外壁突然传来一阵轻响,伴着灰尘洒落,几支三尺巨箭透壁而入,粗大的箭身卡在墙壁中间,乌黑的箭头闪烁着慑人心魄的光芒,这还亏得卫风加固了望楼,否则,该是直接射穿了!

    “扑通!”一声,王凝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望着身边仅一尺左右,还在剧烈颤动的箭身,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时,一名军士奔上望楼,急声道:“王府君、谢夫人、二位主母,将军请你们速速避往城下,城头凶险,不宜久留,并请放心,末将等必不教贼兵入城池半步!”

    王凝之跟着就道:“对,对!快走,快走!”说着,逃一般的快步而去,谢道韫、王蔓与小兰的心里也是生出了惧意,相视一眼,匆匆跟了上前。

    原来,设置于敌楼、弩台上的床弩可以向下发射巨箭,但城下的床弩射城头显然没什么效果,不过,用来打望楼却再好不过,于是孙恩下令对望楼打,虽然他不知道望楼里有谁,但如果把望楼轰塌,已方士气无疑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一时之间,双方阵地石弹飞舞,间中夹杂着三尺巨箭,这一刻,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仿如杀红了眼,孙恩军将虾蟆车成批成批的推入护城河,浑然顾不上刚转身背后就中了一箭,后方的军士携带着云梯、飞梯、冲车,如潮水般向前猛冲,城头守军则以密集的箭雨迎击,两边均是死伤累累。

    孙恩与他身边的将领也紧张的向前望去,冲车已搭上了护城河的边缘,只要过了河,就可以撞击城门,而数十架云梯,搭载的军士已经开始向城头射箭,总之,局势在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嗯?”孙恩突然心中一动,一名将领带着满脸的不安出现在了视线当中,当即喝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将领草草拱了拱手:“回将军,我军的石弹与巨箭均已告罄,请问如何是好?”

    “娘的!”这就象看小电影撸入佳境之时,突然停电了,简直能让人急的上吊!孙恩虽然没条件看小电影,但也有类似的感觉,忍不住暴骂一声,满脸的不甘之色!

    卢循赶忙拱了拱手:“将军,此事万不可外泄,以免动摇军心,另外只须着将士们悄悄撤回即可,留着床弩与投石机在原地,可吸引城头守军,给全军减轻压力!”

    “嗯!”孙恩点了点头,催促道:“快去,快去传令!”

    “遵命!”将领快步而返。

    而在瓮城上,卫风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脚下虽然传来冲车撞击城门的轰隆隆声,却并不是太放在心上,撞破又能如何?这只是瓮城,瓮城中杀机四伏,进来只有一个死字,何况还有守卫在向下倾倒沸油、滚石与檑木,想撞破也不是那么容易,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逐渐接近的云梯上面。

    凝神看了看,卫风猛一挥手:“放火箭!”

    将士们立刻把裹上火油布的箭矢点燃,张弓便射,眨眼间,一道道黑烟划过半空,数十步外的云梯里传来了惊恐的叫嚷声!

    “快,快点灭火,你他娘的怎么还射箭?倒是快啊!”

    “灭不了啊,火箭太密了,抓紧时间下去吧!”

    “哎唷,痛死老子了!”

    由于时间仓促与材料有限,不多的生牛皮全给在了冲车与木驴,云梯并没有蒙上防火的生牛皮,风助火势,火借风势,仅几息工夫,云梯已变作了一个个吞吐烈焰的巨大火炬,火人一串串的向下跳落,惨不忍睹,逼使后面的云梯渐渐停了下来。

    “嗯?”刚刚放下心,卫风又心中一动,他感觉到敌方的投石机床弩阵地似乎哑火了,正暗暗寻思难道是孙恩故布的疑阵?褚炎之也发现了这一蹊跷,急声劝道:“将军,若末将所料不差,孙恩军的石弹与巨箭必已用完,他的重武器全取自于上虞,而上虞只是座县城,又能储备多少?”

    卫风想想也是,冲车、云梯可以临时取材制造,可石弹与巨箭必须经过层层工序,最少得花费几个月才能做出,何况战事正酣,他想不出孙恩有任何停住的理由,不禁暗呼天助我也,转头就喝道:“传令,投石机散开来打!”

    城头下方的投石机接到命令,转入自由发射状态,虽然看不到,可孙恩军的人数太多了,打出的石弹总能带走几条性命。

    孙恩虽然心急如焚,却根本没有对策,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果当初能稳守山阴不失,如今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轰!轰!轰!”前方的冲车撞击起了城门,这令得孙恩与卢循均是精神一振,对于冲车,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冲车下有八个车轮,上蒙有生牛皮,可以暂时性的阻挡来自于城头的矢石与沸油攻击,主干是一个巨大的木桩,尖端是一个锥形铁头,在遮盖物的内部前后摆动撞击城门,足可以破开由厚木板制造的城门!

    接连几声闷响之后,轰隆一声巨震,城门当场垮塌,孙恩军顿时士气如虹,喊杀震天,有如打了鸡血般向城内涌去,孙恩、卢循与身周将领更是眼睛眨都不带眨的紧紧盯住这个方向。

    撞破城门,冲车一鼓作气向前猛冲,只不过,瓮城城门与正城城门不会建在同一条直线上,这正是为了防止被敌方的冲车连续破开,当冲车还在吃力的调整方向,后方的军士冒着矢石奋力杀入之时,“梆梆梆梆~~”城头一阵梆子响,顿时,矢石齐落,恰似瓮中捉鳖!

    瓮城内的惨叫声连续不绝,而瓮城内除了那一辆孤零零的冲车,没有任何遮蔽物,冲进来的军士连反击都做不到,来自于城头各个方向的矢石令他们逃无可逃,片刻之间,瓮城内已是遍地尸体!

    这一幕惨象也落在孙恩等人的眼里,均是面色大变,暗暗估算了番形势,孙恩明白,自已一方吃亏就吃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否则可以从容不迫的填上护城河,再把木驴推入瓮城作为遮挡,一步步的去攻夺主城门,然而,朝庭援军不日将至!

    孙恩很不甘心的唤道:“城门暂时放过,全力攀登城墙!”

    这道命令有如仙乐般的动听,城门再也没人去理会,孙恩军三五成群架着飞梯向城墙攻去,城头的箭雨并不能完成阻挡住,不多时,上百架飞梯陆陆续续搭上了城头,城头的火力更是猛烈到了极限,滚石、檑木、沸油不要钱般的向城下抛洒,而城下的弓箭手则抓紧机会射杀城头守军,双方的尸体如下饺子成串成串的滚落到城下,偶有攻上城头的孙恩军,也迅速被消灭在了鸳鸯阵当中,两边都杀红了眼!

    孙恩与徐道覆不同,徐道覆攻打阳羡的目的是抢劫,抢不到可以另换一家,孙恩则必须要取下山阴,以此来抗拒朝庭援军,但这二人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把人命不当回事,因此,看着已方的重大伤亡,孙恩半点都不心疼!

    可是卫风有点吃不消了,孙恩的顽强大出他的意料,由正午发起了进攻,眼见天色已越来越暗,竟没有半点止歇的迹象,要知道,夏季的白天很长,一般要到戌时二刻(晚上八点)才会变黑,这就是说,将士们已经不吃不喝连续作战了四个时辰!

    孙恩仗着人多的优势可以轮换进攻,而山阴周长二十余里,其他三门还要兼顾,另外要留一些人手作为预备队,真正能用来防守东门的兵力连五千都没有,就这也不能放弃瓮城与漫长的城墙,人手实在是太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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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兵源困难

    “他娘的!”卫风面现不甘,恨恨骂了句,他感觉时间太紧促,准备不够充分,如果手头能有一支骑兵,不用多,三千骑足矣,出南门突击孙恩后队,立时能让孙恩大败而逃!

    “哎~~”愿望虽然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卫风无奈的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北方,组建骑兵,必须从北方搞来战马,打退了孙恩,还得冒险去一趟北方啊!

    卫风暗暗算盘分析起了北方的各个势力,在他所列举的条件中,首先是弱小,其次是当家人明事理,第三是方便运输往来,褚炎之却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将军,孙恩没半点收兵的意图,照这样下去,很可能夜里的攻势都不会止歇,您看要不要点灯?”

    “不可!”卫风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点灯岂不是给孙恩指明了我军的兵力分配?有月色足矣!”

    “哦!”褚炎之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脸面微红,拱了拱手:“将军说的是,末将受教了!”

    卫风微微笑道:“经历的多,自然会有经验,不着急,对了,你下城先吃点饭食,再寻到谢夫人,请她尽量发动民众参与守城,分担人手上的不足,另外再看看向弥与其余几位将领那儿吃不吃紧,如果压力不大,每人匀个几百军过来,让将士们替换着轮番休息。”

    褚炎之却迟疑道:“将军,您先去吃吧,末将不饿,替您在这儿看着!”

    卫风摆了摆手,不耐道:“叫你去你就去,别他娘的婆婆妈妈,老子能挺的住,想当年,老子三天三夜没合眼,不还是从警....”

    警字刚脱口,卫风立刻醒悟过来,连忙改口道:“从朝庭数千军马的围攻中脱身而出,哼!孙恩昼夜来攻算个什么?老子不碍事,给你两个时辰,速去速回!”

    “这....”褚炎之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卫风身为主将,坚守不走而自已离开总是不妥,还在犹豫中,但一迎上卫风那锐利的眼神,顿时打了个冷战,赶紧施了一礼:“请将军保重,末将尽量早点回返!”随即大步而去。

    褚炎之三步两步下了城头,虽然天色已漆黑一团,城墙下方五百步外却灯火通明,密密麻麻围着一圈百姓,均是手持火把,焦急的向城头翘望。

    山阴这一带,自从孙吴平灭了山越,一百多年内从未有过战事,然而,战争要么不来,一来就迅猛无比,有如久旱降下的暴雨,历经几个时辰都不止歇,城外喧嚣的喊杀声在耳边缭绕不去,弥漫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尤其那一具具抬下的尸体与身上插着数枝箭矢、或是被石屑迸伤的血肉模糊重伤战士更使他们紧张难安,他们担心城池守不住,重演五日前贼兵入城的惨剧。

    “这位将军,战事如何了?城池可能守住?可曾打退贼寇?”

    “将军,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啊,山阴满城数十万老小就拜托给你们了!”

    一看到褚炎之领着几名军士快步而来,百姓们立时七嘴八舌的开声询问。

    ‘他娘的!’褚炎之心里控制不住冒出了卫风的口头禅,他也有了骂人的冲动!山阴百姓或许是好日子过久了,越人,包括他们山越祖先的悍勇血性已被隐藏在了灵魂深处,胆小懦弱、得过且过是大多数人的共同特征,对于从军有着发自内心的排斥,前几日招募兵员,除了郡兵是逃不掉的,良人自愿从军者连两千都不足!

    这倒好,自已看热闹,尽指望咱们来卖命了,褚炎之敢发誓,如果不是孙恩太过于残暴伤透了山阴百姓的心,根本就不会有人过问城外的战事!

    褚炎之没领过军,不知道该如何激励士气,也没有卫风的盅惑人心手段,他只觉得心里憋的慌,沉着脸草草应了句:“暂时无恙,诸位费心了!”

    百姓们见褚炎之面色不善,尽管都想详细的了解战况,却再不敢多说什么,纷纷闭上了嘴巴。

    褚炎之乐得清闲,拨开人群疾步向内走去,他要尽快寻到谢道韫发动百姓,虽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可这是卫风交待下来的,怎么说都要试一试。

    “炎之,上面可吃紧?”刚走了几步,一声清脆的叫唤响起,褚炎之转头一看,正是谢道韫,身边还有王蔓与小兰,与二十多名面目陌生的女子在给伤员做着紧急止血包扎,王凝之则领着几名仆役在一旁袖手旁观。

    原来,由于没带女子医护兵,仅靠几个方技人手远远不足,因此王蔓找到了被卫风救治过的那些女子,请她们搭把手帮着照料伤员,这些女人都对卫风心怀感激,何况近几日王蔓与小兰也时常去探视她们,算是比较熟了,除了实在移动困难的几人,其他女子以王道怜为首,二话不说跟了过来。

    “回王府君与谢夫人....”诸炎之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把城头的情况和盘托出,其中还有卫风的嘱托。

    听说战事还处于相持阶段,周围众人纷纷长吁了口气,谢道韫的俏面也稍稍缓和了点,却只限于稍稍,尽管每多支撑一天,就多出一份希望,但孙恩必然会趁着朝庭援军来到之前,日夜不间断猛攻,他有近十万人,城内才万余守军,而且真正的精锐,仅为卫风带来的三千军,在兵员的大量消耗之下,能支撑住吗?

    山阴乃至整个大晋的情况,谢道韫不是不清楚,良人不愿当兵,他们也没有当兵的义务,根本没法强征入伍,至于奴客,早被王凝之送给司马元显了,可以说,别看山阴有三十来万丁口,丁壮的比例不应少于三成,但确实征不到更多的兵员!

    而发动百姓,谢道韫不是没试过,可良人好了伤疤忘了痛,全指着那点军队了,喊破了嗓子,诉以各种大义才召到两千来人,再想发动人手入伍,谈何容易?

    谢道韫秀眉高蹙,现出了为难之色,周围的百姓听说又要征召人手入伍,竟纷纷向四下里避让开来,唯恐摊到自已头上。

    小兰顿时不满道:“之前郎君不是把越人吹嘘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吗?可是他们....怎么那么胆小?连咱们女子都不如呢!难道非得贼寇破了城才会醒悟?不对,之前已破了一次,也没见他们醒悟,看来,还得郎君治他们才行,郎君专治各种胆小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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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会稽都尉

    王蔓摇了摇头,苦笑道:“小兰,你话是没说错,孙恩军中也有大量的良人,可那都是被胁迫而来,不跟着他造反,只有被杀!卫郎虽然整治人有一套,但身为朝庭武将,势必不能胁迫良人入伍,哎~~想想也心寒,大晋的百姓怎么了?敌人杀上门了还不闻不问?呵呵~~越人?句践?项羽?恐怕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已的子孙后代竟会是这副熊样!”

    王蔓是有感而发,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百姓听了这话,无非是脸面稍稍一红,紧接着加快脚步,反而跑的更快了!

    王道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拦在一名青年人面前,清叱道:“站住!如今山阴危在旦夕,你不出力,竟然还有脸跑?”

    “啊?”这名青年人一怔,跟着就嘟囔道:“不是有守军吗?咱们这些百姓开不得弓,使不了剑,进退行止也不懂,上去除了送死还能干嘛?你这女子快些让开,匆要阻我回家道路!”

    “啪!”的一声脆响,王道怜气愤到了极点,想都不想,甩手就是狠狠一记劈脸呼!

    别看她是女人,这一记耳光却用尽了全身力气,虽然自已的手掌都震麻了,但那名年青人哎唷一声痛呼,打着旋一屁股跌坐在地,捂住脸面,目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一见动了手,尤其还是女人打男人,这可是难得啊!百姓们也不急着走了,纷纷围上,看起了热闹。

    好一阵子,年青人才反应过来,怒道:“你....你这女子怎的动手打人?如此凶蛮成何体统?”

    “哼!”王道怜冷哼一声:“老娘打的就是你这胆小懦弱,贪生怕死的恶心男人!卫将军是从义兴赶来的援军,他有哪点义务要帮着山阴守城?可是他不声不响的做了!而你们,或许是有些感恩戴德,但那又如何?你们的感激卫将军需要吗?他能落得钱财还是多长些肉?他需要的是你们在危难之时万众一心,在朝庭援军赶来之前顶住贼寇,贼寇有近十万之众,守军却只有万余,其中有一部分是招募才几天的新军!你们认为,凭这样的兵力,山阴能确保万无一失吗?大道理个个都懂,山阴被破的后果大家也清楚,可是你们,竟然全都袖手旁观,还是个男人吗?”

    王道怜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似是说到了伤心处,猛一咬牙,又怒道:“老娘也不讳言,咱们这二十来名姊妹,在孙恩破城后侥幸留得一条性命,可家里被抢劫一空,父亲兄长死在贼子刀下,母亲嫂嫂含恨自尽,自已也受到了令人发指的凌辱!

    当亲眼见着父兄惨死在眼前,你们知道我的感受吗?我是既悲痛又愤怒,怒的是,面对贼子的屠刀,父兄竟不作任何反抗,而是连连磕头求饶,呵呵~~最终也没逃过那一刀,换了你们,恐怕不外如是!也许单个人的反抗没有用,但咱们山阴数十万人,如果全城都能奋而抗之,贼寇还敢如此张狂吗?如果你们男人都能自发的抵抗,咱们女子又何至于被凌辱?

    咱们这些女子,不是没想过死,只是死了有什么用?卫将军在救了咱们之后曾说过,死很简单,活着却需要莫大的勇气,所以老娘要活下来报仇!哼!不要以为女子天生柔弱,今日老娘敢抽那懦夫一耳光,下次就敢一刀劈了他!难道你们男人连女子都不如吗?你们的妻儿老母需要你们来保护,你们真能无动于衷吗?守城欠缺人手,此时出力还来的及,别等城破了悔之晚矣!”

    王道怜的悲诉声情并茂,王蔓、小兰与谢道韫均是连连点着头,那二十来名女人纷纷抹起了眼泪,接受救治的将士们现出了愤慨之色,围观的百姓也基本上脸面布满了羞愧,只不过,臆想中的群情激昂,高喊着要投军杀敌的场面没有出现,反而四周围无人开声,陷入了令人难堪的沉默当中!

    女人们不由面面相觎,这些人彻底完了,天生的软蛋再怎么扶都硬不了啊,一时有都有些心灰意冷,甚至谢道韫都在后悔,就该早两日趁着孙恩没来,请卫风领军保护她王氏一族退往阳羡,山阴索性不理,这里的百姓自私、冷漠、胆小、贪图安逸,太让人心寒了!

    “唉~~男儿不如女,惭愧啊,老夫回头就把家里的财物拿出来镐劳将士们,也算尽一份心了,这守城,实在是无能为啊!”一名中年人摇了摇头,转身向回走去。

    “是啊,是啊,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出点财货,算是聊表心意吧!”周围的百姓陆续附合,眼见就要一哄而散。

    “骂了隔壁的!站住,都他娘的给老子站住!一个都不许走!否则以通敌论处!”突然,远处一声暴喝传来!

    “呃?”百姓们心里一惊,谢道韫、王蔓诸女却是松了口气,这正是卫风那招牌式的喝骂声,仿佛卫风一来就能解决难题似的。

    只见卫风一手拿着块胡饼,另一手端着陶碗,满脸的气急败坏,领着近百名军士杀气腾腾的奔来!

    百姓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竟全都不敢移动,呆呆的看着卫风快速接近。

    卫风猛一挥手,军士止住步伐,又顺手咬了口胡饼,鼓着腮帮子骂道:“娘的!好话好说没用是吧?那可怪不得老子不讲情面了!你们是不是认为朝庭有规定不许征发良人为役因此有恃无恐?不错,你们不愿当兵,本将也不能强迫,但别忘了,良人有服徭役的义务!

    孙恩昼夜不停攻城,城墙多处破损,护河城也被填平,一待击退孙恩,本将要重修城防,还要建几座卫城护卫山阴,限时一年完成,到时候你们一个都逃不掉,都他娘的服徭役去!你们祈祷吧,祈祷孙恩尽早破城,那样,或许不用服徭役了,却免不了家破人亡!”

    百姓们的面色变的惨白一片,一年之内修建数座城池,那不得把人折腾死啊!而且徭役纯属义务,朝庭连饭食都不提供,就意味着,将耽搁正常生计,即使能在超强度的劳作下留得一条性命,自已也得把自已给吃穷!

    一名百姓勉强陪着笑道:“将军,您说笑了吧?朝庭不是有规定良人年服徭役不得超过二十日吗?”

    “哈哈哈哈~~”卫风大笑道:“老子遵守朝庭规定,不强征良人从军,你他娘的倒是顺杆子往上爬,胆子不小啊!好,你去告,刚好王府君在场,如果告不通,你再跑建康去告,嗯?”

    “这....”这名百姓吓的噤若寒蝉,连忙闪入了人堆当中,正当谢道韫等人在心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心想恶人果然自有一套之时,又一名百姓小声嘀咕道:“将军,您不是义兴来的援军吗?征山阴徭役,手伸的有点长了吧?”

    “啪!”一声脆响,话音刚落,卫风就把陶碗向地面重重一掼!霎时间,碎片迸射,水花四溅!这可把众人给吓了一跳,王蔓与小兰却是暗暗心疼,很明显,卫风是趁着孙恩军攻势稍缓胡乱填些肚子,但连休息都捞不到,还要来处理这档子破事。

    卫风似乎被激怒了,目光闪出凶光,一步一步向那人走去,那名百姓给吓傻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剧烈颤抖,砰砰磕着响头不敢说话!

    谢道韫暗感不忍,突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当即喝止道:“卫将军且慢!”说着,又转头向王凝之道:“王郎,卫将军挽救山阴于危难之时,不眠不休守城拒敌,练军之法独具一格,实乃良将也,不如正式授卫将军会稽都尉,你看如何?”

    会稽处于沿海地带,偶尔有海寇侵扰,因此列为边郡,设都尉,论起级别,与义兴军司马不相上下,但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语,义兴全郡才万余户,而会稽足有十余万户,兵力多寡天差地别!一瞬间,一股狂喜跃上了心头,这不正是自已日思夜盼吗?不过,卫风不敢表现出任何喜悦,反而现出了为难之色,一口推拒道:“王府君万万不可,末将乃是义兴军司马,受褚府君一手提拨,心中甚是感念,如何敢任会稽都尉一职?何况打退孙恩,末将还将回返,请王府君另择贤能!”

    百姓们全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看着王凝之与谢道韫,没人希望卫风任会稽都尉,这种恶人,走了是山阴百姓之福,打退了孙恩赶紧走!

    谢道韫却微微笑道:“卫将军莫要推辞,义兴是小郡,除了零星贼寇侵扰,孙恩并不会举兵相向,而卫将军已在阳羡作了妥善布置,在与不在与大局无碍,但会稽不同,孙恩从海面来,会稽乃必经之处,即便此次击退了孙恩,倘若不能斩下他的头颅,必会再次兴兵攻打,那时卫将军不在,又该如何是好?请卫将军念及山阴数十万军民,无论如何也得留下,至于弘茂(褚爽表字)那儿,妾与王郎会修书一封与他详细道明,想必弘茂当能理解!”

    王凝之也点点头道:“令姜言之有理,你于我王氏有恩,有你在老夫也能放心,呆会儿老夫就将印信亲授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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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会稽郡丞

    百姓们的一颗心全沉到了谷底,由卫风担任会稽都尉,意味着自已要修筑城池,要没日没夜的服徭役作苦力,一副副扛着巨大石料,被手持皮鞭的军士驱赶的画面浮现在了他们的识海当中,如今他们只能寄期望于卫风坚辞不就,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卫风的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令百姓们跟着他的眉头把心提了又放,放了又提。

    王蔓与小兰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心想再假也得有个限度吧?万一弄巧成拙看你如何收场!于是,王蔓俏面一沉,不悦道:“卫郎,你怎的如此死心眼?褚府君深明大义,定会支持你出任会稽都尉!如果因为你的离去,致使山阴再度遭劫,莫非你不愧疚难安?妾言尽于此,你好自为知吧!”

    卫风脸面的挣扎之色愈发明显,好一会儿,才猛一咬牙,快步行至王凝之身前,半跪在地,重重一拱手:“末将参见府君,府君既然把山阴安危交托给末将,那今日,末将便当众立下誓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好!哈哈哈哈~~”王凝之顿时吃了颗定心丸,亲手扶住卫风,哈哈大笑道:“卫将军快快请起!山阴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多谢府君!”卫风依言起身,百姓们却如未日来临了一般,脸面刷刷刷一片惨白,眉眼间一片死寂,甚至都有人吓的瑟瑟发抖!

    谢道韫凤目一扫,暗暗摇了摇头,又微笑着提议道:“王郎,卫将军前几日安抚民众,修葺城防,清点府库,妾都看在眼里,称得上井井有条,寻不出半点差池,而且卫将军文采绯然,与妾本家后起之秀谢公义可并为一时翘楚,如此人物,岂能仅授与军职?妾有信心,卫将军有能力替你打理好会稽,不如,索性将郡丞也授予他罢?”

    “扑通!扑通!”又做都尉,又做郡丞,还让不让人活啊?当场就有好几名百姓昏死过去!

    郡丞为太守佐官,秩六百石,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常务副市长,地位相当重要,尤其是在王凝之诸事不理的情况下,郡丞几乎可以只手遮天了,难怪百姓们会感到绝望!

    卫风也是一怔,他的计划是把会稽军权掌握在手,却从没奢望过郡丞,只不过,经谢道韫这么一提,他心里痒痒了,真要兼个郡丞也不错啊,会稽军政一把抓,能够更方便的扩展实力!

    卫风不由暗中寻思,该如何恰到好处的推辞两句呢?王凝之已面色一变,急声道:“不妥,卫将军不可任郡丞!”

    谢道韫也是俏面一寒,不满道:“王郎,你终日拜神问鬼,根本不问政事,有人替你打理莫非还不满意?何况卫将军文武全才,如何担当不得?你可是心存猜忌?你给妾说个理由出来!”

    “哎呀!”王凝之苦着脸道:“令姜,你误会了,我虽不理政,却不至于糊涂,卫将军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以他之能,别说郡丞,即使担任会稽内史也绰绰有余,何况这天下是司马氏的天下,会稽又不是我王凝之的会稽,内史只有六年任期,再有三年我就得改迁别处了,卫将军掌会稽军政大权于我何干?我为何要猜忌?能有一贤才辅佐,恰好落个清闲,何乐而不为?实乃郡丞是朝庭任命,我最多只能起个推荐作用罢了,而卫将军不是士人,朝庭如何肯应允?”

    这正是最关键的地方,朝庭对武职不限制,因为从军是士人眼中的贱业,文职却从不含糊,尤其是会稽郡丞这类的要职,现如今,一个县令长下面的僚属都被低等士人抢破了头,逞论卫风只是庶人身份,由他担当会稽郡丞,能力再出众都不行,否则,朝庭还不闹翻天了?再退一步说,假如王凝之可以自行任命郡丞,或许能蒙混过去,可偏偏郡丞由朝庭任命,只要一查卫风的出身,恐怕王凝之都要受到牵连,至少也要被朝庭下诏斥责。

    谢道韫的面色略有些难看,她突然意识到,大晋最大的病根是体制僵化,平流进取,以致公卿阻挡了低等士人与庶人的晋升路途,难免会让其中的有才之士心怀怨愤不满,也变相造成了官吏尸位素餐,不思作为,她的夫郎王凝之正是典型,长此以往不出乱子才怪,孙恩卢循起兵作反,恰是这一矛盾的集中爆发!

    谢道韫理出了症结所在,但拿不出解决方法,身为女子,她可以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帮助卫风谋取士族身份,却绝不可以参预政事,否则会让人诟病。

    丢给了卫风一个歉意的眼神,谢道韫无奈道:“卫将军,王郎话虽不中听,却是实话,朝庭现状正是如此,暂时是无能为力了,不过妾有个提议,你可以以会稽都尉代行郡丞事,直到取得士族身份再提请朝庭正式任命,你意下如何?”

    卫风暗暗叹了口气,他明白,谋到了梦寐以求的会稽都尉之后,自已有点得意忘形了,这该死的士族身份啊!如今这世道,庶人想当个吏都难于登天,竟还敢染指郡丞?只是,机会擦身而过又不甘心,该如何是好呢?

    ‘嗯?’卫风念头电转,刚好眼角的余光瞅着了褚炎之,顿时心中一动。

    他的脸面立刻浮出一丝黯然,还恰到好处的带着些不甘与委屈,向王凝之与谢道韫各施一礼,强笑道:“末将多谢府君与谢夫人抬爱,但一来军务繁忙,纵使此次能打退孙恩,也要防他下次再来,末将实是无暇暂代郡丞一职,二来以庶人身份代行郡丞事,若是传到朝庭那里恐怕会对府君不利,末将只能敬谢不敏了!”

    卫风的言不由衷,全落在了王凝之与谢道韫眼里,他们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谢道韫不用说,对卫风早有好感,早存了帮他入士的心思,即使王凝之对卫风的印象都大为改观,关键不在于卫风守住了城池,那是兵家子的义务,而是卫风以太原王氏女王蔓为妻,又由谢道韫转述给他的那几首诗,细细一品,愈发觉得生趣昂然,意境高远!

    王凝之曾有诗云:荘浪濠津,巢步颍湄,冥心真寄,千载同归!当时还沾沾自得,可是与卫风的诗一比,立时分出了高下,匠气十足,味同嚼蜡!

    夫妻二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丝愧疚,双双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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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每户一丁

    (谢谢峰霞爱无间的打赏~~~~)

    卫风暗暗观察着王凝之与谢道韫夫妻,二人流露出的那丝愧疚令他心中暗喜,如果不好好利用的话,会稽郡丞怕是真要泡汤了,于是又施一礼,郑重道:“若府君与谢夫人信的过,末将可代为推荐一人,褚府君次子褚炎之,于义兴军中任行军司马一丝不苟,近日清查府库、调配物资主要由他负责,不出半点差池,其人务实沉着,处事干练,堪为府君分忧!”

    褚炎之顿时四肢剧震,目中现出了不敢置信之色,郡丞虽然秩只有六百石,但论起职位的重要性,比他的父亲义兴太守褚爽都要高,义兴地窄民稀,可有可无,朝庭从没正视过,虽然紧邻建康,却是个被边缘化的地区,而会稽事关朝庭根基,在这地方当郡丞,只要稍微做出点成绩,日后步步晋升将毫无疑问,再如果朝中有贵人相助,入执中枢都不是没可能!而自已今年才十九岁,路还长的很啊!

    一幅褚氏重新崛起的美好蓝图浮现在了眼前,褚炎之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既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也有着难以启齿的紧张,于是下意识的推辞道:“将军过奖了,炎之才薄识浅,如何敢任会稽郡丞?炎之愿留在军中助将军守城!”

    卫风暂不接腔,只是辅以鼓励的目光,谢道韫却是目中一亮,上上下下打量着褚炎之,褚炎之不由浑身一凛,腰背挺的笔直!

    好半天,谢道韫收回视线,满意的笑道:“不错,世侄确是一表人材,且为高门甲族,谅朝庭也无从挑剔,既有卫将军作保,还请世侄莫要推辞,王郎,你看如何?”

    王凝之捋须点了点头:“世侄可先暂代,待破去孙恩,老夫再向朝**表!”

    “属下参见府君!愿为府君分忧!”褚炎之再不迟疑,揖手深深一躬!

    “起来罢!”王凝之略一抬手。

    “多谢府君!”褚炎之依言起身,又把目光投向了卫风,满满的全是感激之色,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卫风给的,如果没有卫风的举荐,王谢夫妇根本不可能留意到自已,一时之间,他有了种冲动,把这天大喜讯告之家人的冲动,让他们一起分享自已的喜悦。

    卫风却摆摆手道:“炎之,你终究是个文人,从军只是个厉练的手段,最终还是要叱咤于庙堂之上啊,你先在府君这儿好好干罢,相信褚府君知道了,也会为你欣喜!”

    “嗯!”褚炎之脸庞涨的通红,重重一点头,看向卫光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特殊的意味,但他清楚,这时并不能当众表露,总之,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卫风理解的笑了笑,又转回身,先把目光投向了以王道怜为首的女子,这些女人的眼神中透出了无比崇拜,正激动的看着自已,卫风略一颔首,接着移到了王蔓与小兰身上,这两个女人现出了欣慰之色,显然如此处理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同时也算是对近一段日子叨扰褚氏的一点补偿吧!

    只不过,满场百姓可不是这么想的,当卫风把目光移去时,均是面色惨白连大声都不敢透!

    卫风也把脸面一板,冷冷笑道:“由卫某任会稽都尉,诸位可是很失望?是不是在动歪点子了?哼!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过去你们欺侮王府君面善心软,贿赂各级官吏逃避徭役!但现在告诉你们,这条路行不通了,褚郡丞锐意进取,年轻有为,岂会看中你们那点钱财?而王府君与谢夫人就在当面,你们可敢行贿?这徭役,该服还得服,一个都逃不掉!”

    话音刚落,人群中竟传来了哭泣声,百姓们纷纷为自已的悲惨命运恸哭伤心,偏偏孙恩还杀人不眨眼,心里连点盼头都没,这世道究竟怎么了?外面是杀人魔王,里面是草菅人命,一个比一个凶残啊!

    一股绝望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来,卫风却面色缓了缓,继续道:“不过,徭役之苦,本将也听说了一二,为此家破人亡者多不胜数,恐怕把卫城修筑起来,山阴的丁口最少得去了三成,府君历来仁慈爱民,本将也不愿坏了府君名声!”

    百姓们一听有了转圜余地,立时生出了一线希望,全把耳朵高高竖起,卫风又道:“今次给们个机会,限时明日清晨,但凡家中有十五至三十岁丁壮两人及以上者,须出一丁从军,若只有一名,可特赦居家赡养父母,无丁壮也在赫免之列,前三者免徭役,机会只有一次,褚郡丞会严格盘查,还望诸位好好把握,莫要误人误已啊!”

    褚炎之接过来拱了拱手:“卫将军于城头奋勇杀敌,炎之虽不能亲临战阵,但于情于理当为府君与山阴士庶解除后顾之忧,请府君、卫将军不必担心!”

    王凝之与谢道韫双双现出了满意之色,都觉得卫风这主意不错,每户抽一丁,既便战死对家族也没太大影响,不会过于扰民,他们相信凭着卫风的一番恐吓,报名从军者必然人头汹汹!

    果然,百姓断去了所有念想,要么服徭役折磨至死,要么出一倒霉蛋挽救家族,这还用选吗?

    “府君,民愿送次子报效朝庭!”

    “民这就回家让阿弟来投军!”

    伴着嗡嗡声,百姓们纷纷表态,之后一窝蜂的向四处散去,事关生死大事,回家得闹腾一阵子了。

    谢道韫不由摇摇头道:“哎~~百姓们太安逸了,大难当头还畏缩不前,非得卫将军才能驱使他们,虽然妾对守住城池有了信心,可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众人均是深有同感,好话好说没用,非得打疼了才肯俯首听命,这不是贱吗?

    卫风也苦笑道:“天底下,深明大义者寡,营营苟苟、得过且过者众,不到最后一刻,大部分人都会有侥幸之心,总认为朝庭援军不日将至,而城里万余守军,怎么着也能坚守个三到五日,都想着别人去打生打死,自已却坐享其成!山阴百姓血勇已失,要想改变非是一朝一夕之功,不过,打退孙恩之后,末将有的是手段把他们训练为一支精兵,保我会稽一方太平,请府君与谢夫人放心,而末将是趁着孙恩立寨,攻势稍缓才有空下来,如今该回去了,末将告退!”

    卫风深深一躬,正要转身离开,王蔓已忍不住唤道:“卫郎,小心点!”

    王蔓与小兰带着满脸的担忧,甚至王道怜诸女的目中也流露出了一抹关心,卫风摆了摆手,哈哈笑道:“放心,你男人命硬的很,除了老天爷,谁都收不走!”说着,大步而去。

    伴着脚步,卫风的歌声飘了过来:“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谢道韫、王凝之、王蔓、褚炎之等有一定文学功底的人不由目中现出了迷离之色,仿佛一副优美的江南水乡被展现在眼前,好半天,谢道韫才转头叹道:“这首歌格式虽是奇特,却撩人情思,令人忍不住生出游玩之心,城外战事正酣,卫将军竟有此闲情逸致,妾再不担心了,孙恩必败无疑!”

    王凝之也跟着道:“卫将军之才,我不如也,只是可惜了,他不是士人,否则必为一风流人物!”

    谢道韫望着卫风的背影没有接腔,目中却渐渐凝起了一层坚毅....

    城外的战事虽然稍有缓歇,但孙恩军一边继续给城头施加压力,打算以疲劳战术拖垮守军,一边分出人手立寨,由于守军不点灯,他的军中也是漆黑一片,令人摸不透虚实。

    趁着黑,孙恩来到了军阵的最北端,频频翘首张望,根据信报,徐道覆该来了,这让孙恩的心里充满着欺待,不仅止于徐道覆横扫三郡掠得的大量人口财物,还在于兵力也会相应的补充,对攻取山阴有着很大的帮助!

    “将军,您快看,徐将军来了!”一名部将猛的向前一指,声音中蕴满了激动!

    前方两到三里的地平线,渐渐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夜中尤为的显眼,孙恩顿时色变道:“快去传令,让复堂(徐道覆表字)熄灯前来!”

    “遵命!”一名军士疾步而行。

    片刻之后,前方的灯火陆续熄灭,孙恩这才松了口气,却仍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山阴城已融入了黑暗当中,在月色下,只能勉强看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有如一只巨大的凶兽屹立在天际,白天的攻城战,全军共折损了五千余人,重武器全部被摧毁一空,接下来只能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狂攻不止,只不过,光靠搭梯子爬城墙能爬的上去吗?

    孙恩的心里莫名的起了一丝烦燥,关键还在于时间太紧,攻城的方法有很多,掘地道、水淹、堆土丘、甚至重新打造器械,这都需要有充足的时间,形势逼使他只能打人海战术,暗暗在心里骂了声草蛋,孙恩带着极度的不甘再次把目光向前投去。

    不多时,徐道覆快步奔来,施礼道:“道覆参见将军!”

    孙恩匆匆挥了挥手:“无须多礼,来,你给老夫说说,吴兴、义兴与吴郡的情况如何?”

    徐道覆脸面一红,讪讪道:“回将军,吴兴倒是一如所料,末将成功斩得吴兴太守谢逸头颅,只是义兴....”

    原来,徐道覆当天攻义兴不下,经再三斟酌,第二日清晨领全军弃义兴直奔吴郡,但攻打吴郡也不太顺利,虽然通过内应破了吴郡郡治吴县(今江苏苏州)及数座县城,在城内大杀一通,掠得资财无数,男女丁口数万,但陆、顾、朱、张这吴郡最大的四家士族庄园没能攻破,这四姓是老牌士族,各有府卫数千,床弩投石机齐全,城堡修的象一座小型城池,盘查严密,外人没法混入,由于担忧朝庭援军随时会至,因此徐道覆果断率众南下,赶来与孙恩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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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北府军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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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攻下阳羡与陆、顾、朱、张吴郡四姓庄园,但孙恩也能理解,何况徐道覆带来了近五万丁壮,六千多女人,粮草、布帛、金银无数,完全算得上奇功一件!再反观自已,起兵已有二十来天,率十万之众,却只攻下了区区上虞,这让他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尤其还是山阴得而复失!

    暗暗摇了摇头,孙恩苦笑道:“说来惭愧,攻取山阴功败垂成,详情稍后再与你细说,复堂,你领军转战三郡,迢迢近千里辗转来此,按道理,全军上下得好好休整个三两日,但如今形势紧迫,必须要尽快攻克山阴,只能辛苦你了,两个时辰之后,你领本部连夜攻打北门,你我双管齐下,就不信破不了它。”

    “道覆谨遵将军号令!”徐道覆施礼应诺,尽管他也在疑惑山阴为何迟迟攻不下,却不方便多问,只能把这份不解埋藏在了心里。

    孙恩挥了挥手:“走罢,抓紧时间,先把将士们安置一下!”随即领着众人向回走去。

    两个时辰后,喊声杀再度激烈,近十万大军从两个方向主攻,山阴立时压力大增,还亏得有丁壮被源源不断的送上城头,守军才能有喘口气的工夫。

    卫风以郡兵作为主力防守,专职射箭、施放投石机与操作床弩,丁壮则负责叉飞梯,往城下抛置滚石、檑木与倾倒火油,另有一部分经简单训练,以弩杀伤敌人,义兴军却分布在城头巡视,一方面起着督战作用,另一方面如果有敌人攀上城墙,立刻布鸳鸯阵剿杀!

    在无休止的战斗中,三天一晃而过,卫风虽强征来两万丁壮,但减员异常严重,平均每天的伤亡都超过了两千人,没办法,孙恩要抢在朝庭援军赶来之前攻下山阴,因此拼了老命,卫风也没时间训练他们,只能拿人命去填!

    城内终日恸哭不止,时浓时淡的黑烟经久不散,这是焚烧尸体产生的浓烟,由于时值盛夏,尸体没法久搁,城内又没有足够空间掩埋,所以卫风强令尸体必须火化,但终是如此,整个山阴上空仍笼罩着一层腐臭的气味,城内的尸体卫风可以处理,城外的却无能为力,虽然孙恩也害怕有疫病发生,有意识的清理掉了一部分,不过,靠近城墙一带的尸体没法运走,使得附近聚满了绿头苍蝇,尸体上更是密密麻麻生满了大白蛆,极为的恶心糁人!

    卫风所能做的,一是发动城中妇人以数层粗麻布制做口罩发放给将士们,防止被熏晕,另一方面则趁着有限的战斗间隙,向城下泼洒矾石水与生石灰,虽然不清楚效果几何,但聊胜于无。

    这一天是五月二十三日,日头已过了最高处,孙恩、卢循与徐道覆聚在一座临时垒起的土丘上,焦急的望向城头,战斗仍在继续,却没有任何攻克的迹象,城里每天大约战死两千多人,而作为进攻一方,伤亡的数量更大,竟达到七八千之多!

    守城一方至少有个拼死一搏的理由,可攻方日日都承受如此重大的伤亡,难免会动摇军心,这三人已经感觉到了,军中开始有不满的情绪在蕴酿滋生,但他们也无法可想,只能严令以士族私军为主体的督战队加强控制。

    “将军,快看,有人来了!”徐道覆偶一回头,恰好看到一名军卒狂奔而来,带着满脸的惊慌失措!

    孙恩与卢循也转头看去,顿时心里一个格登,这人正是散布在营寨以北的斥候之一,专责观察北府军动向。

    待来人接近,孙恩厉声喝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斥候草草一拱手,上气不接下气道:“回将军,北府军已于昨夜渡过浙江,正向我军开来,末将回返时,已至正北方三十里!”

    刹那间,孙卢徐三人连同土丘上的将领均是面色剧变,该来的还是来了,如果有山阴在手,他们毫不畏惧,可是,与北府军野战,自已这些乌合之众能行吗?

    “诸位匆慌!”孙恩最先回过神,赶忙喝道:“北府军虽于淝水之战立下赫赫战功,但太元九年(384年),刘牢之在五桥泽(今河北邢台东)大败于慕容垂之手,全军尽没,刘牢之跃马过五丈涧,才勉强逃生,北府军也元气大伤,之后慕容氏攻打廪丘(今山东郓城县),高平太守徐含远频频告急,刘牢之却怯弱畏敌不敢救援,哼!再如今,已经十五过去了,这十五年里,北府军未遇重大战事,反而干预朝政,争权夺利,它还能留有几分当年之勇?有何惧之?”

    这么一说,众将稍稍定下了心,孙恩又向斥候问道:“北府军由何人领军?来了多少?”

    斥候应道:“据末将观察,该是刘牢之亲自领军南下,共有步卒三万,骑军五千!”

    卢循略一沉吟,跟着就道:“北府军来势汹汹,将军,我军应速作应对,此时攻城已不可行,但退军只会引发混乱,依末将之见,须前队以铁枪巨盾依托营寨列阵布防,防止山阴守军出城突袭,并立刻将其他两门兵力召回,布阵以待,如能趁北府军新到一举溃之,朝庭将再无力救援山阴,我军可以从容攻打,甚至将军只须放话饶过王凝之一命,那老家伙不战而降都有可能!”

    孙恩想想也是,退走只是自寻死路,关键是北府军有骑兵,当即再度暴喝道:“鸣金!”

    “咣咣咣~~”攻势正酣,铜锣声突然大作,孙恩军立时如潮水般的向后退却,这使得城头守军都有些愣神,自从孙恩攻打以来,他的军中只有击鼓而从不鸣金,这可是头一回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弥现出了迟疑之色,不确定道:“孙恩军虽死伤累累,但主力仍在,他怎会无端退却?将军,难道是朝庭援军来了?”

    卫风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于是点点头道:“或许是罢,咱们先看看。”说着,转头唤道:“全军抓紧时间就地休整,另去两个人,请府君与谢夫人登上城头!”

    “遵命!”两名军卒快步而去,其他人却如浑身散了架般,骨咚一下就躺倒在了地上,他们实在是累坏了,每天只能轮番休息两到三个时辰,之后就是紧张的作战,尽管朝庭援军还未出现,可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相信,肯定是朝庭援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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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刘牢之的困惑

    (谢谢云歧青谷的打赏~~~)

    仅仅半刻不到,王凝之与谢道韫便迫不急待的奔上了城头,还有王蔓、小兰以及闻讯而来的以褚炎之为首的郡府佐僚,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期待之色。

    虽然朝庭援军还未出现,但连续四日夜的进攻已经止歇,孙恩军正在匆忙的布置防御阵形由不得他们不相信,朝庭援军真的来了,其实不仅止于城头诸人,满城百姓也把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昼夜不停的喊杀声,再加上每天都要死去两千来人,那份惨烈早已吓破了他们的胆,他们极度盼望朝庭援军能够大破孙恩,甚至斩首示众,如果再顺手把那姓卫的赶回阳羡,那就更好不过了。

    看着下方的一派繁忙,谢道韫不由转头问道:“王郎,你猜来的是谁,是禁军还是北府?”

    “这....”王凝之眉头一皱,沉吟道:“自从孙恩作反,山阴与朝庭已隔绝往来,按道理说,朝庭应双管齐下,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扑灭叛乱,就是不知谁能先到一步,总之都有可能,也许两者都来,令姜你看着便是!”

    王凝之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让卫风深切体会到了官腔的精妙,正暗暗啧啧赞叹时,王蔓却是浑身一紧,俏面现出了一抹不安,显然对于她来说,无论是朝庭还是北府军,都不是个好消息。

    卫风不由捏了捏王蔓的小手,郑重道:“王蔓,你怕什么?既便是相王亲来那又如何?莫非还能给你强安上罪名?或是换成刘牢之又有何惧?老子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胆敢把你当场执走!你放心,你的男人再不是当初那个带着你东躲西藏的无名小卒了,他有了保护你的能力,可以让你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之下!”

    王蔓眼圈一红,心里瞬间布满了感动,如果不是身处于城头,她甚至都有了把娇躯偎入卫风怀里痛哭一场的冲动,就连谢道韫也是连连点着头,还狠狠瞪了王凝之一眼,似乎在说:看到了没?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可是你呢?

    却不料,卫风又嘿嘿一笑,语气软了下来:“何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山阴,可不是建康或京口!府君与谢夫人岂能置之不理?莫非他二位能忍心见你身陷于囫囵?”

    王蔓的好心情立时消散无踪,心想这什么人啊?净指着别人了,难道之前的慷慨陈辞都是假大空吗?她的手臂控制不住的抬了抬,可一看到卫风满身的铠甲,只得很不甘的放了下来,没办法,一身的铁皮,掐不动啊!

    谢道韫与身周诸人都有些发愣,对卫风的风格转换之快一时没法适应,小兰却在暗中掩着嘴偷笑,突然美目一亮,唤道:“郎君,你看那是不是朝庭援军?”

    正北偏西方向,密密麻麻的步骑军列着齐整的队形渐渐出现了在视线当中,旌旗林立,扬起的尘土凝而不散,任何人看到,都会由衷的赞上一句:果然是精锐之师!

    这一支军队的出现,使得所有人信心大增,随着距离接近,旌旗上的字号也越来越清晰,领头是一面硕大的刘字旗,之后则是稍小的孙字旗、何字旗、刘字旗与其他各色旗号。

    谢道韫略一沉吟,便道:“看来是北府军了,应该是辅国将军(刘牢之)亲来救援,那孙字旗十有**是孙无终,何字旗当是何无忌,小一点的刘字旗定是辅国将军长子刘敬宣,北府军精锐尽出,山阴之围终于可以解了。”

    “不错!”王凝之也喜欢道:“朝庭禁军只有两万,而这支援军足有三万余众,我大晋除了北府军还能有谁?”

    夫妻二人的话语中透出了一派轻松,所有人均是大有同感,脸面现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只有卫风面色沉凝,双目爆出精芒,紧紧盯着正在逐渐接近的北府军。

    骑在高头大马上,刘牢之瞥了眼山阴城头,又打量了番正在布阵的孙恩军,尤其是城下靠近城墙一带堆积的层层叠叠尸体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半天,才转回头,讶道:“诸位莫要小看孙恩军阵形虽然不整,却有一股悍勇肃杀之气,本将就奇怪,王凝之软懦无能、不修武备是出了名,而郡兵是个什么模样你们又不是不清楚,但你们看,孙恩军明显付出了重大代价仍未攻下山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谁能摸透个中关键?”

    “这....”北府诸将均是眉头一皱,他们的确不能理解眼前所见,这还只是东面一段城墙没法清理的尸体,照这么推算,孙恩军的损失最少也在三到四万之间,在他们想来,王凝之的头颅该悬在城门口才是正理啊!

    何无忌不确定的拱了拱手:“将军,听说王凝之精于道术,莫非他请来了神兵相助?”

    “胡扯!”刘牢之面色一沉,不悦道:“鬼神之说,岂能相信?简直是无稽之谈!”

    何无忌老脸微红,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孙无终也在瞑思苦想,但撇去鬼神之说还能怎么解释呢?太不可思议了,除了神仙下凡,怎么看山阴都守不住啊,甚至北府军中已经制定了好几套攻打山阴的方案!不过,刘牢之不信鬼神,孙无终也不至于自寻无趣。

    ‘嗯?’正当思维陷入了死胡同,孙无终心中一动,眼角余光恰好瞅见跟在身边的刘裕现出了一幅欲言又止之色,不由问道:“德舆,你素来思虑缜密,可是有所猜测?不妨说来听听?”

    刘裕把目光投向了刘牢之,没办法,他只是孙无终麾下的司马,未得主将特许,不能直接向主将进言,刘牢之稍一点头:“德舆,有话但说无妨!”

    刘裕向四圈拱了拱手:“刘将军、各位将军,末将谈不上猜测,只是发现了个蹊跷之处,给诸位将军提供参考,不知可还记得,徐道覆领贼寇横扫吴兴、义兴二郡,各座城池均是轻松陷于贼手,唯独阳羡力保不失,并歼灭来犯之敌数千!

    阳羡城小民寡,郡兵不过千人,义兴太守褚爽沉迷风月,几乎不过问军务,他如何能守住阳羡?当时末将听到这消息便是心生疑窦,只不过吴兴、义兴一路由谢琰率禁军进击,无法了解详情罢了,而如今,山阴也安然无恙,诸位将军,这其中是否存有关联?”

    众将的眉头再度一皱,想想也是,阳羡与山阴,乍一看,风马牛不相及,但两座城池都能坚守不失,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但究竟有哪些内在联系没人能道出个一二。

    好半天,刘敬宣哑然失笑道:“想那作甚?破了孙恩,寻来王凝之一问便可知晓,只是可惜了,若能由孙恩手里夺回山阴,父亲将立下不世奇功,诸位也能获得朝庭封赏,可眼前....山阴城墙大体完整,城头军卒林立,很可能再守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会陷落,我等率众来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若是斩不得孙恩,这最大的功劳,还得归王凝之啊,早知如此,昨夜就不该急于过江,而是派出斥候打探清楚再定行止!”

    众将均是愕然,虽然他们与刘敬宣有类似的想法,可这种心思只能放心里想想,哪能当众说出?幸好周围都是自已人,否则,一旦传到了王凝之那里,铁定会向朝庭参上一本,虽然北府军不惧司马道子,却不是没事找事吗?

    一时之间,所有望向刘敬宣的目光都有些怪异,刘牢之的脸面也是难看之极,怒斥道:“万寿(刘敬宣表字),休得胡言乱语,你忘了为父是如何教导于你?我北府军乃朝庭藩维,诛除邪佞,护持江山社稷义不容辞,何须争那尺寸之功?今次为父可当你酒后失言,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是,父亲!”刘敬宣也意识到了言辞的不妥当,讪讪拱了拱手。

    众将心想,这才是领军大将该有的风范啊!

    刘牢之向前看了看,猛一挥手:“前面两里便是贼寇,虽为乌合之众,但切莫掉以轻心,列阵!”

    传令兵立刻纵马驰出,不多时,全军三万余止住步伐,骑兵散向两翼,步卒则以每步兵一人占地两步的间距,快速布起了锥形阵,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其中又分为十一个小阵,每阵人数不等,外侧均是枪盾兵,内侧以弓箭手为主,按前阵一队、中阵两队、再往后三队、锥尾五队的序列布阵,深合队中容队、阵中容阵的布阵要旨!

    对面的孙恩、卢循、徐道覆除了留一万军依托营寨殿后,防止山阴守军里外夹击,又以三万军置于一左一右机动,利用剩下的五万军布了个巨形偃月阵。

    偃月阵呈弧形配置,形如弯月,左右不对称,大将本阵位于月牙内凹底部,作战时以攻击侧翼为主,凭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月牙内凹处看似薄弱,实则包藏凶险,攻守面面兼顾。

    从战术上说,孙恩的布置层次分明,无懈可击,而且偃月阵也很强大,但孙恩军根本没有时间训练,布出的阵形松松散散,尽管人数占了绝对上风,可论起威势,竟比对面的北府军逊上不止一筹,更何况,阵势最重要的便是号令如一,孙恩成军只有短短一个月不到,他能号令如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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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阵前劝降

    (谢谢峰霞爱无间的打赏~~)

    孙恩、卢循、徐道覆正立于营寨前端观察着北府军的布阵,卢循叹了口气,苦笑道:“刘牢之果不愧为天下名将,布阵匆忙但不仓促,不给我军有可觎之机,且阵势深合阵头不宜远过,阵尾必识变更,阵腹最须实整,阵翼筹使轻凌的兵法要旨,北府军人数虽少,却名不虚传,将军万匆轻敌啊!”

    孙恩跟着冷哼一声:“此时再提又有何用?事到如今,咱们已退无可退,唯有拼死一战,不过,刘牢之与你我之间素无深仇大恨,且出身类似,老夫可上前试着劝他一劝!”

    卢循与徐道覆均有些愣然,这时还有劝降刘牢之的心思?但作为一名优秀的道士,先决条件便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否则,如何能骗取善信的钱财?又如何搏取权贵的欢心?他们相信,孙恩的口才自逊为第二,天下间没人敢称第一!于是,二人相视一眼,双双拱了拱手:“请将军小心!”

    “嗯!”孙恩点了点头,伸手一招,一名随从牵了匹马来,孙恩一跃而上,向着阵前驰去。

    在距离北府军前阵约三百步处勒住马僵,孙恩放声唤道:“老夫孙恩,辅国将军可在?”

    北府众将大为不解,这立刻就要开打了,孙恩跑上来干嘛?不由全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刘牢之,刘牢之略一沉吟,便道:“孙恩定是心怀侥幸,也罢,本将去会一会他,免得被人看轻,他单人独骑,本将也不欺他,你等原地待命,匆要跟来!”说着,一拍马股,向着阵首疾驰而去。

    刘牢之以悍勇闻名,武艺高超,箭术更是一绝,北府众将都放心的很,均是勒定马僵,一点都不慌乱。

    距孙恩还有一百步,刘牢之勒马停住,略一拱手,冷冷笑道:“孙恩,你聚众作反,罪孽滔天,当夷三族!不过,你若自缚请降,本将可代为向相王替你求个情,或有一线生机,机会只有一次,望你莫要误人误已,还得抓紧了!”

    刘牢之傲慢十足,孙恩也不着恼,执住马鞭回了一礼:“原来是辅国将军当面,司马道子欺上佞下,倒行逆施,孙某举义军,清君侧,何来叛逆之说?听闻辅国将军先祖以善射得武皇帝器重,历任北地、雁门太守,兢兢业业,忠贞不二,威震北疆,慑服群胡,堪称一世英豪!而将军出生入死,于淝水之战立下首功,为我朝当世栋梁,却怎可助纣为虐?何不与孙某共举义师,入朝讨逆,肃清朝政,辅佐主上,成就周公之业?”

    孙恩不愧是当道士的,这话极有煽动力,他没有压抑声音,声音能勉强传到城头,王凝之不由面色一僵,目中泛出了一丝紧张,他担心刘牢之被说动心与孙恩联手,那么山阴必失!

    谢道韫暗暗摇了摇头,无奈道:“王郎,辅国将军深明大义,岂会为妖言盅惑?你放心便是!”

    卫风也跟着劝道:“谢夫人说的不错,即便刘牢之利令智昏,他麾下众将也不答应,孙恩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哦!”王凝之面色稍微缓和了些。

    “哈哈哈哈~~”果然,城下的刘牢之爆出一阵长笑,好半天才马鞭一指:“孙恩,听闻你道门善于盅惑人心,每每能令教众倾家荡产也要献上钱财,甚至妻女都不足惜,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哼!任你舌绽莲花,也休想说动本将,你还有何话可说,若是没有,咱们各回本阵,手底见个真章!”

    “哈哈哈哈~~”孙恩也毫不示弱的仰天长笑:“辅国将军,孙某提醒你一事,你莫要忘了司马道子为何要征发奴客?天下人都清楚,是为了你啊!是你让他坐立不安,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讳也要扩充兵力,防你领军西向,猜忌至此,你还为他卖命?

    孙某再提醒你,你莫忘了王恭是如何待你,王恭视你为奴,你才会一怒之下而背之,天下人皆暗道道坚(刘牢之表字)以下犯上,以奴轼主,孙某听了这消息,却为你叫一声好!

    这天下,是高门甲族的天下,不说朝庭中枢,即便连郡县主官,有哪一个不是高门甲族出身?他们平流进取,以致公卿,凭什么?难道冢中那几根枯骨就那么管用?咱们次等士人在他们眼里,如猪如狗,永无出头之日,哼!即使你拱手将兵权让与司马道子,司马道子亦会视你为眼中钉!你又何必屈身事他?

    如今高门甲族日渐腐朽衰微,征发奴客更是引发士庶怨愤,辅国将军,如此天赐良机,你何不与孙某联手杀入建康诛除奸邪?以你北府军之精锐,再有孙某十余万众,司马道子除了引颈待戮还能如何?就算桓玄、殷仲堪之流借机生事,但江陵山高水远,等他赶来,早已生米煮成了熟饭!何况有你我联手,岂会惧他?

    届时你入主中枢、录尚书事,孙某但为一中书监令足矣,你我二人共同辅佐主上,好好干他娘的一番大事,于史书铸下不朽英名,岂不美哉?孙某字字肺腑,辅国将军一言可决!”

    随着孙恩极具盅惑力的话语落下,刘牢之陷入了沉默当中,虽然他的脸面依然森冷,眼中爆出了抑制不住的杀机,但明眼人都清楚,他动心了!

    谢道韫的面色也沉凝下来,更别提王凝之了,王凝之急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用手擦拭额角渗出的汗珠,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刘牢之,就怕刘牢之大喊一声:“好!”

    他们都清楚,孙恩这话击中了刘牢之、乃至北府众将的软肋,北府众将全部出身于次等士族,一开始由谢玄组建之后,北府军成为了陈郡谢氏的士族私军,再往后,由于淝水之战大获全胜,谢安、谢玄功高震主,叔侄二人为避祸,谢安退居广陵,谢玄弃北府军权就会稽内史,再加上刘牢之大败于慕容垂之手,北府军自此一撅不振,直到主相之争爆发,北府军才重新体现出了价值,但仍沉沧于门阀之间,并未脱离士族私军的本质。

    自刘牢之轼王恭,都督军府与州刺史一分为二,王恭所遗以京口为治的兖青二州复改徐州,谢琰任刺史,移镇建康。

    督兖、青、冀、幽、并、徐、扬州之晋陵诸军事由刘牢之继任,仍在京口,刺史不督军事,为单车刺史,而都督拥兵,北府之名专归都督所有,刘牢之由王恭府司马上升为都督数州诸军事,这是北府军由士族私军转变为独立力量的开端!

第八十三章 一触即溃

    北府军在之前的十多年受高门甲族节制,被呼来喝去不当人看,刘牢之轼王恭正是这份怨气的集中爆发,并通过游刃于桓玄、殷仲堪与司马道子之间,取得了军事上的独立。

    谢道韫与王凝之就担心,刘牢之轼王恭非但没有受到制裁,反而落到了好处,这相当于给出了一个暗示,刘牢之会不会得寸进尺,对朝庭中枢再生出妄念?北府军的实力之强天下有目共睹,江东无人能制,刘牢之与孙恩联手全由他一言可决,在朝庭无力抵挡的情况下,并不是没可能!

    卫风也不敢大意,尽管他清楚历史上的刘牢之由于缺乏明确的政治宏图,并未走出这一步,奈何孙恩不愧为道士出身,口才堪比张仪,假如换了他自已处在刘牢之的位置,那根本不用想,直接入京把司马道子给废了!

    城下的卢循与徐道覆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希望,他们在政治上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起兵的本质是次等士族对高门甲族垄断朝政的反抗,推翻旧有格局,使自已有入执中枢的机会就已经很满足了,即使与刘牢之共事也是无妨。

    一时之间,山阴城头、北府军与孙恩军合计十余万人无人开声,孙恩也不催促,面带微微笑,目含真挚看着刘牢之,他对自已的这一番劝说还是挺有信心的。

    北府众将个个目光闪烁,显然也在迟疑不决,刘裕却皱了皱眉,向孙无终小声道:“将军,万不可与孙恩同流合污,北府虽是强大,但不能激起公愤,否则,末将担心会重蹈苏峻、祖约覆辙啊!”

    孙无终一点就明,不由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当年的苏峻祖约也是北方流民帅出身,因庾亮的咄咄逼人愤而起兵,那时朝庭也不比现今强上多少,却鏖战数年,最终,苏峻被流矢射杀,祖约投奔羯赵被石勒灭族,还留下了万世骂名,麾下诸将也纷纷投了朝庭。

    而孙恩已被打上了反贼的烙印,与孙恩联手,在朝庭大义未失的情况下,不仅将为天下人唾骂,很可能还会旧剧重演,可以预见的是,真走到这一步,北府军必将四分五裂,要么被朝庭消灭,要么重新被朝庭驱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哈哈哈哈~~”孙无终当即哈哈大笑道:“孙恩,你诛除异已,滥杀无辜,造下滔天罪孽!自你作反至今,有多少人破家灭族?辅国将军不欲与你多言,你非但不知醒悟,反而自以为伎俩得逞,岂不是可笑之极?”

    “哈哈哈哈~~”北府众将也陆续想透了个中关键,爆出了杂乱无章的哄笑声。

    刘牢之暗呼好险,说实话,孙恩的劝说有如一柄重锤,把每一字每一句都敲进了他的心里,那一刻他真的动心了,以致于竟忽略了将会带来严重后果,包括刘牢之自已,北府军上上下下,只存有扫清仕进途辙障碍的心思,而没人想过自立门户。

    刘牢之跟着冷哼一声:“孙恩,纵使花言巧语,亦是白费心思,今日本将势必取你头颅!你我战场上见个真章!”说着,调转马头,疾向已阵奔去!

    “好!你既甘为走狗!那走着瞧便是!”孙恩不甘示弱的回应,心里却暗道可惜,随即强打起精神,猛的一抽马股,也纵马驰向了自已一方。

    城头众人全都松了口气,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王凝之连续捋了好几下胡须,以释放紧张的心情,不多时,面色刚刚舒缓,眉眼间又现出了一缕忧色,自言自语道:“孙恩已没了退路,必将孤注一掷,而北府军虽骁勇善战,却限于兵力不足,老夫只怕....哎~~”

    王凝之摇了摇头,后面的话虽没脱口,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又不踏实了。

    卫风略一拱手,微微笑道:“府君不必担心,孙恩军节制不明,人心不一,扎定脚跟犹不可得,何能望其取胜?纵有绝技骁勇,又何益于用?反观北府,教阅经年,销尽武场套子,如出猎行营、登山涉水、寝食晦明之际,每习至精,率然遇警,必能使其驻脚阵成,举手便战,且有明将节制素行,是为有制之兵也,以有制战无制,纵使敌众我寡,破之亦如摧枯拉朽!”

    “哦~~”王凝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面色第二次舒缓下来,凝神望向了城下。

    “咚咚咚~~”孙恩军中擂起了战鼓,巨大的偃月阵缓缓推进,北府军却鼓都不擂,刘牢之猛一挥手,与众将分驰向了两侧骑兵,步兵锥形阵暴出一声整齐的呐喊,朝对面的孙恩军疾冲而去!

    快速接近到五十步距离,两军弓箭手同时放箭,刹那间,飞蝗般密集的箭矢交擦而过,孙恩军中惨呼大作!

    这没办法,孙恩军以奴客与胁从良人为主,他们装备简陋,没有甲披,有限的甲,全都披在了将领、士族私军与哗变郡兵身上,箭矢毫无阻碍的穿过那薄薄的粗布麻衣,射入了他们的身体!

    而北府军甲盾齐全,只有有限三五十人倒在地上!

    这令得王凝之与谢道韫均是精神大振,孙恩、卢循与徐道覆则现出了无奈之色,一般来说,农民军会尽量避免与朝庭精锐正面作战,而是布下局,依靠有利地形设伏围歼,但孙恩没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同时也对攻取山阴心怀侥幸,总觉得再加一把力就可以破城而入,以致于耽搁了撤退,只能与北府军死拼硬打!

    双方军卒一边奔跑,一边抛射箭矢,还未接触,孙恩军已有近千人倒在了血泊当中,久攻山阴不下使他们疲倦消沉,面对着精锐的北府军未战已怯了三分,又见死了这么多同伴,竟有人转身向回跑去,但被身后的军卒阻挡,仅几息工夫,前阵就起了丝丝混乱!

    “杀!”一左一右,突然同爆出一声喊杀,两支两千五百骑的骑队也不理会孙恩作为预备队的三万军,刘牢之与刘敬宣各领一军,布成紧密的突击鱼鳞阵,带起一路烟尘,如箭矢般激射入偃月阵中!

    北府骑兵扬起大刀,毫不留情的斩杀着身边的军卒,两队骑兵有如两支尖锥,向着阵心一路杀去,锥形阵的步卒冲击偃月阵的月轮,以互相配合的枪盾兵杀伤敌人!

    那厚实的月轮很明显的凹陷下了一大块,全由步卒构成的锥形阵除了攻击速度不如骑兵鱼鳞阵,但论起穿透力,竟不逊上分毫!阵中的混乱愈趋剧烈,尽管督阵的士族私军连连斩杀了数百人,却无济于事,偃月阵呈现出了崩溃态式!

    城上众人均是目瞪口呆,这才开打,孙恩就要败了?任何不懂军事的人,都能看出孙恩败局已定,孙恩败了固然是好事,只不过,并没有几人现出欢欣鼓舞之色,就连王凝之的面色都变的不大自然,对于他来说,北府军是外人,而卫风带出来的会稽军才是自已人,北府军太过强大,他担心客大欺主啊!

    王蔓的心情也是渐渐下沉,近一年来,她觉得卫风带的兵已经很强了,攻必克,战必胜,但是与眼前的北府军一比,仿佛就不处于一个档次,卫风曾许诺要帮她诛灭刘牢之全族,但面对如此强悍的北府军,能办到吗?

    王蔓不自觉的转头看了看卫风,卫风眉头高高拧起,这让她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地,似乎感觉到了王蔓的担心,卫风淡淡道:“北府军以北方流民为主体,骁勇善战,纪律严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果现在让我与北府军对阵,我没有任何胜算,但只要有个三五年工夫,我可以逐渐把劣势扳转过来,王蔓,请不要怀疑你的男人,记住,来日方长!”

    “嗯!”王蔓点了点头,俏面略有些泛红。

    卫风又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目光,再度向城下看去。

    而孙恩、卢循与徐道覆及身周一众将领们却是面色大变,他们都知道北府军很强,但没料到竟强至变态的地步,自已布下的军阵仅仅一次冲击,就被冲散了!

    孙恩咬了咬牙,不死心的大声道:“传令,让两翼速速增援,北府军就那么点人,打退了北府,人人重赏!”

    “咚咚咚~~”二遍鼓擂响,这是催促预备队进军,然而,预备队非但不进,反而出乎意料的陷入了混乱当中,紧接着就一哄而散,仿佛那击鼓声,莫名的变作了鸣金声!

    “这....”卢循最先回过神来,急忙拱了拱手:“将军,我军无力回天,赶紧走啊,退回上虞,由上虞乘船入海,先返回岛上,操练出一支精兵再卷土重来!”

    徐道覆也跟着道:“不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军成军时日太短,败于北府不算丢人,但北府军有骑兵在手,为阻他追击,请将军下令把金银财帛与女人弃于道途,当年刘牢之便是因军士争抢财货而大败于慕容垂,今日亦不外如是,为我等逃返争取时间!”

    孙恩很不甘的扫了眼前方,厉喝道:“鸣金,鸣金,全军回撤!”

    “咣咣咣~~”刺耳的铜锣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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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出城迎接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数万人没命的朝着东面逃窜,间中夹杂着追击的北府军步骑兵,站在城头看,场面极其壮观!

    北府军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即便是献上武器跪地投降的也杀,根本不在乎他们大部分只是被孙恩胁迫的三吴百姓,这使得孙恩军绝了任何念想,只能一个劲的向东奔逃。

    一路砍杀着溃军,北府军最前锋眼见就要窜入营寨,猛然间,寨中驱赶出了大群女人,密密麻麻,粗略一估,竟有过万之数,均是啊啊尖叫,衣衫不整,带着满脸的惊惶失措四散而逃,在女人的身后,则散放着大量的粮草、布帛与金银钱财!

    完全没有预兆,前一刻还阵容整齐的北府军立时一哄而散,再也没人理会向东溃逃的孙恩军,有的步卒把弓箭背回背后,还有步卒索性扔掉手里的长矛,抱住从身边经过的女人往背上一扛,带着哈哈淫笑撒腿向寨中的财货奔去。

    骑兵仗着马快,抄起个女人往马鞍上横着一搁,又一夹马腹,直冲向了那满地的财宝,甚至有步兵即将抓住女人,却冷不丁被从旁窜出的一匹快马抢夺而走,一时之间,城下乱作了一团糟!

    刘裕并没有参与,他勒住马僵,面色难看之极,十六年前,刘牢之以同样的场景惨败于慕容垂之手,十六年后,相同的一幕再度上演,但他没有任何能力阻止,他只是孙无终麾下的一名小小司马罢了,好在孙恩军已经溃散,会稽又处于大晋腹地,总不至于再有敌军杀出了罢,虽然是这么想,刘裕却无意识的望向了山阴城头,他隐隐有种预感将会遇上些什么。

    刘牢之、孙无终、刘敬宣、何无忌等北府诸将也没有上前,他们身为领军大将,需要自重身份,不可能与普通士卒去争抢财货女人,更何况会有识趣的部下把最漂亮的女子、最精美的布帛与最值钱的财货拱手奉上。

    城头诸人却是目瞪口呆,这难道就是战无不胜的北府军?他们都是第一次目睹乱军争抢财货女人。

    守军与郡府僚属纷纷现出了义愤之色,自已拼命守城,但什么都捞不到,而北府军轻轻松松打了一仗,就什么好处都归他了,没人指望北府军会发善心,心里均是很不平衡,更何况底下的女人与财货理该属于会稽所有,他京口晋陵人凭什么掠走?

    谢道韫的俏面也隐隐泛出了怒容,当然,她不是为财货,而是为被抢夺走的女子,那些女子很明显在孙恩军中是类似于营妓的存在,好容易盼到朝庭军队击溃了孙恩军,但换来的,只是被另一群男人凌辱,境况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谢道韫全无办法可想,即使当面讨要,刘牢之肯交还吗?

    而卫风的面容渐渐松了下来,再转头一看,将士们全都是满脸的愤概,一丝狠厉立时涌上了心头,但表面上,有如开玩笑般随口道:“王蔓,若得府君允许,此刻尽出城中精兵,趁北府军不备,当有六成把握取来刘牢之的头颅!”

    王蔓看向了卫风,话语中尽管带着几分调侃,但眼眸里迸出的寒芒表明,这人并不是开玩笑,如果得到了王凝之的首肯,说不定真会趁乱攻打北府军!

    然而,北府军虽乱,但之前的悍勇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担心卫风敌不过北府军,毕竟卫风手里的力量太弱了。

    王蔓的俏面闪出了一抹挣扎,随即便坚定的摇了摇头:“卫郎,你与刘牢之同殿为臣,他又为救援而来,于情于礼都该好生招待,你不忘妾的杀父之仇,妾很感激,可此时并不合适,哼!刘牢之立身不正,他日总能寻到堂而皇之的机会,这一次还是算了罢!”

    谢道韫听到卫风的戏言其实也很紧张,顿时狠狠一眼瞪向卫风,凤目中满含着警告,她同情王蔓不假,但主动进攻北府军的政治影响即便王凝之都承受不起,更别提连次等士族都不是的卫风。

    卫风摆了摆手,呵呵笑道:“王蔓,这只是说笑罢了,轻重缓急我岂会分不清?今日我虽奈何不得刘牢之,却终有一日能以他的头颅来祭奠外舅,而且还不能让刘牢之轻轻松松的死了,定要让他身败名裂而死才能洗刷去外舅的不白之冤!”

    “嗯!”王蔓与小兰均是重重一点头。

    卫风又向王凝之拱了拱手:“府君,辅国将军怕是要入城了,无论如何,他总是劳师来援,末将以为,由府君亲自出城迎接较好,既给了他脸面,也不落人口齿,府君以为如何?”

    “这....”王凝之眉头一皱,如果卫风不提,他压根就没想过迎接刘牢之,正如一开始对待卫风,王凝之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刘牢之,自已是高门甲族,该是端坐郡府大堂,由刘牢之过来拜见才合乎规矩啊,只不过,卫风的提议合情合理,可是去吧,又拉不下脸面,生怕被其他的高门甲笑嘲笑,不由颇感为难。

    谢道韫摇了摇头,无奈道:“王郎,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你迎他一下又能如何?怎么说也是辅国将军解了山阴之围,何况辅国将军还督六州军事呢,这点面子也该给人家!”

    “也罢!”有谢道韫发话,王凝之勉强点了点头:“传令,洒扫街道,速把门外尸体清走,诸位随老夫出城相迎!”

    “遵命!”两名军士疾步奔出,王凝之也提步向下走去,以卫风和褚炎之为首的山阴文武紧紧跟了上前,而这种场合不适合女人出席,因此谢道韫、王蔓与小兰虽然也一同步下了城楼,但并未出城,而是直接返回了府宅。

    “喀啦啦~~”一阵声响,紧闭了数日的东门首次打开,刚一进入瓮城,卫风就向左右喝道:“都提起精神,把面貌拿出来,莫要给府君丢了脸面!”

    “遵命!“将士们轰然应诺,均是腰背一挺,面容板肃,一股剽悍之气凛然发散!

    王凝之抬头看了看,这一刻的他,简直对卫风满意到了极点,心想难怪王家侄女肯嫁给他,令姜也很器重他,倒是挺会做人的嘛,不禁丢给了卫风一个赞许的眼神!

    卫风不动声色的示意道:“府君请先行!”

    “嗯!”王凝之点了点头,双手一背,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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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外军不得入城

    王凝之领着众人站在破损的瓮城城门外侧,身周不远处是数百名军士正紧急搬运那些已经初步腐烂的尸体,还有部分人泼洒着矾石水与生石灰,力图把臭味掩盖,但谈何容易?

    军士们都戴着口罩,而且口罩给玩出了创新,有条件的,在夹层中缝上薄荷、樟脑、或是有刺鼻味道的中药材,能够较好的融绝那扑面而来的恶臭,没条件的,则缝上几片带有清新气息的树叶,效果也强差人意,只不过,为了示以礼貌,王凝之及其以下的山阴文武全都光着鼻子嘴脸,盛夏时节顶着炎炎烈日,还置身于恶臭当中,心头的恼火也在快速滋生!

    偏偏北府军忙于争抢财货女人,没有半点整肃队形的意思!

    卫风暗暗瞄了眼左右,心道一声好,就怒道:“辅国将军好大的架子,莫非瞧不起府君?又或是不把咱们山阴军民放在眼里?”

    “哼!他姓刘的目中无人,咱们何必拿热脸贴他冷屁股?府君,不如打道回府罢!”

    “北府军嚣张狂妄,在我会稽地面堂而皇之抢夺财货女子,不就是欺我山阴力弱,奈何不得他?卫将军,为咱们山阴军民挣个脸面全靠你了啊,一定要练出一支精兵,免得他刘牢之鼻孔撑了上天!”

    “是可忍孰不可忍,府君,回头就向朝庭参他一本,告他个纵兵劫掠之罪!”

    卫风这一开腔,仿如捅到了马蜂窝,官员们纷纷发泄起了内心的不满。

    “哼!”王凝之也怒哼一声,重重一甩袍袖,虽然没有接腔,可那阴沉的脸面显示出,他已处在了爆走的边缘!

    褚炎之向卫风递了个赞叹的眼神过去,跟着就拱了拱手:“府君息怒,辅国将军粗鄙不通礼数,咱们身为地主却不能与他一般计较,免得自降了身份,还请府君耐心等待,天下人自能明辩是非好歹!”

    “也罢,老夫倒要瞧瞧他几时才会过来!”王凝之寒着脸,勉强应了声。

    虽然听不到山阴文武发的牢骚,但领军撕杀多年,为将者大多练就了一份超乎寻常的感应能力,北府诸将分明感觉到城门处正有一股怨气在渐渐扩散蔓延。

    刘敬宣不屑的笑了笑:“这才多久,就等不及了?莫非他们忘了是谁替山阴打退了孙恩?这帮子越人当真是没心没肺!”

    何无忌也嘿嘿怪笑道:“恐怕不仅止于此,应该还眼红罢?但越人羸弱,纵是急红了眼,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喽!莫非,还敢从我北府口中夺食?”

    “哈哈哈哈~~”周围一阵哄笑传来,满满的全是轻视!就连刘牢之也是捋须微微点着头。

    刘裕颇为无奈,连忙扯了扯孙无终,示意劝说刘牢之,不要做的太过,免得被有心人落了口实。

    孙无终想想也是,于是向刘牢之施了一礼,提议道:“将军,王凝之为琅琊王氏出身,虽懦弱无能,却累仕江洲刺史、左将军,资历倒不算低,在朝中也有些人脉,其妻谢夫人更乃女中英杰,末将以为,点到为止即可,不必过于驳了他的脸面。”

    “嗯~~也罢!”刘牢之略一沉吟,向后招了招手:“传令,步军收拾营寨,骑军限时半刻集结,万寿,你留下来,其余众将稍后随本将入城!”

    “遵命!”刘敬宣匆匆一拱手,迫不及待的向回驰去,他急于查收战利品,更何况,出兵有好几天了,由于事态紧迫需急行军,因此没带营妓,他那二兄弟憋不住了啊,急需找两个漂亮女子泄泄火。

    北府诸将纷纷现出了会心的笑容,目送着刘敬宣远去,而骑兵把掠得的女子财货送回营寨之后,仅半刻不到,已集结在了刘牢之身边,随着刘牢之猛一挥手,骑队向着山阴东门缓缓而行。

    见着北府军终于开动,王凝之长长吁了口怨气,还幸好日头过了正午,阳光渐渐西斜,东城门一带算是较为阴凉,才能勉强支撑,在他那焦急又暗含恼怒的目光中,以刘牢之为首的北府诸将陆续在三十步外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走了过来。

    王凝之压下不快,草草拱了拱手:“辅国将军率众来援,解我山阴燃眉之急,老夫代我山阴士庶多谢了,请诸位入城暂歇,容老夫设宴款待!”

    北府诸将都能看出,王凝之话语中的那份淡漠,不过,他们除了在心里冷冷一笑,也不当回事,王凝之瞧不起他们,他们何尝瞧得起王凝之?一个废物凭什么尸位素餐,担当会稽内史?

    刘牢之很随意的回了一礼:“好说,好说,王府君,请!”

    “请!”王凝之侧过半边身子,示意北府众将先进。

    刘牢之稍一点头,领着众将向内走去,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双方当家人的不冷不热态度,使得空气中快速布上了一层尴尬的氛围。

    待到北府诸将及其亲随近百人步入城门,骑兵将要入城之时,卫风突然横跨一步,拦上前厉声喝道:“城内民心不稳,为免带来恐慌,外军不得入城,请止步!”

    这一声喝,仿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所有人均是一怔,紧接着便把目光齐齐投了过来,以王凝之为首的山阴文武纷纷现出了解气之色,暗中竖起了大拇指,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敢拦北府铁骑的道,称得上我大晋第一人啊!

    北府众将包括骑兵却是面现愕然,随即一股恼怒涌上了心头,这种事情别说发生,就连听都没听说过,北府军横行江淮,谁人敢拦?谁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都要看看究竟是谁。

    骑兵将领桓宝忍不住怒喝道:“哪来的无名小将胆敢口出狂言?老子们千里迢迢救你山阴,连进都进不得吗?滚!”

    卫风冷冷一笑,毫不示弱道:“辅国将军与府君当面,怎轮到你来污言秽语?难道辅国将军便是如此教养下人?”

    “你....找死!”这话污蔑意味十足,刘牢之与北府诸将只是上下级的关系,并不存在部曲、主仆等等人身依附关系,桓宝顿时脸面涨的通红,马鞭一扬,就要抽向卫风!

    卫风伸手一招,瓮城靠城墙一侧立时奔上数百军士,面容森冷,端着弩箭,手指搭在了扳机上,令人毫不怀疑,只要这一鞭伸下,立将乱箭齐发,把桓宝给射成个刺猬!

    桓宝陷入了短暂的为难当中,收回鞭子,意味着认怂,自此之后在同僚面前将永远抬不起头,但抽下去,后果他不敢估量,如果死在山阴守军的乱箭之下,这也太冤了啊,同时他还不敢下令骑兵冲击,刘牢之还没发话呢,更何况骑兵冲击会使口角之争演变为攻打山阴,没人能承担的起这份责任。

    刘牢之素有冷静深沉,足智多谋的美称,当即喝道:“住手!”

    桓宝暗松了口气,顺着台阶缓缓收回马鞭,却不忘冷冷一哼,丢给卫风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

    卫风也不理他,把目光投向刘牢之,刘牢之面色紫赤,说的好听是天生异象,但实际上是多年的风吹雨淋使得皮肤又红又粗,类似于草原牧民,胡须则是卷曲成一团,眼睛向外高高凸起。

    刘牢之也打量着卫风,不动声色道:“你是何人?”

    卫风郑重拱了拱手:“回辅国将军,末将会稽都尉卫风!”

    话音刚落,一声惊呼凭空炸响:“卫兄弟,真的是你?”

    卫风转头一看,正是刘裕,刘裕的目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虽然当初就看出卫风非是池中之物,是以存了招揽之心,可才一年不到啊,一年之内由一名流民摇身一变为了会稽都尉?这种晋升速度也太耸人听闻了吧?哪怕投军一步步做起,能混到个队正已经是不可想象了,他却是会稽都尉,究竟怎么回事?

    刘裕先前看卫风面熟,只是不敢相认,可这一自报名号,立时控制不住的惊呼出声!

    卫风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原来是刘兄,请恕兄弟眼拙,一时未能认出,失礼之至,还请见谅,不知刘兄与令妹近来可安好?”

    刘裕的心里满是唏嘘,人家仅用了一年便身居会稽都尉,而自已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不过是孙无终麾下的小小司马,人比人气死人啊,可笑的是,当初还存了招揽他的心思,简直让人笑掉大牙,恐怕他也看不上自已那寡居的妹妹了吧?可怜阿娇还在苦苦守着他的音讯!

    刘裕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已经三十多了,当时人的普遍寿命是四十来岁,也就是说,他有一定的概率只剩下十几年可活,这短短十几年能做什么?能让门楣显达吗?

    但随即,又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刘裕,你不能放弃,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如今朝纲不振,天下大乱,正是武人立功之时!何况你出身时神光照室,这是天生异相!后又有高僧为你相命,谓之曰:三吴将生大变,非君不足以收拾,你怎能意志消沉?每个人自有机缘所在,而你的机缘还需暂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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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真正的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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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间,刘裕眉眼一展,一股昂扬之气蓬勃而发,与先前那片刻的颓丧相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北府诸将都发现了刘裕的异常,目光中蕴满了不解。

    只有卫风的脸面现出了复杂难明之色,他明白,多半是自已的成就激发出了刘裕的进取之心,一瞬间,他甚至都在暗暗祈祷刘牢之大怒之下挥军进攻,而自已凭着瓮城中的布置,得以趁乱斩杀刘裕!

    北府军又如何?瓮城中杀机四伏!更何况是他先打的第一枪,闹到朝庭自已都能站的住脚!

    但这份心思,只能放心里想想罢了,刘牢之未有任何表现,刘裕也抱拳微微笑道:“托卫兄弟的口福,愚兄与舍妹一切安好!”

    暗暗叹了口气,卫风回礼道:“有刘兄在自是最好,刘兄应是个明白人,自古以来便有约定成俗,外军不得擅入城池,请刘兄劝说辅国将军,莫要让兄弟我为难,也莫要让我家府君难做人。”

    刘裕清楚,带兵入城虽不至于生出什么乱子,北府军的军纪还没散漫到抢掠普通百姓的地步,但最起码是对对方的不尊重与不信任,当然了,他并不了解卫风,万一出了意外呢?因此不置可否,只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了孙无终。

    孙无终也不便劝说,武将没有军队伴身,心里总不踏实,于是,又看向了刘牢之。

    刘牢之却念头电转,卫风的义正严辞令他驳无可驳,只不过,武将中真正豪爽大气的少之又少,疑神疑鬼的反而占了多数,一旦把骑兵留在外面,生死将尽操于人手,这区区百来步的危险,将不下于五桥涧之战的那次全军覆没!

    虽然同为晋臣,但刘牢之明白,自已与高门甲族之间存有深深的鸿沟,尤其是叛变王恭,自已更为他们深恶痛绝,在他们眼里,自已就是个以下犯上,以奴轼主的十恶不赫之徒,如果不是手握雄兵,恐怕早已被押回建康斩首示众了!

    城头林立的军卒,眼前阴森的瓮城,令刘牢之难以作下决定,他不由看向了卫风,恰见卫风的嘴角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在嘲笑自已,不敢进就趁早回京口吧!

    刘牢之目中杀机一闪,随即压下恨意,又转头看了看,王凝之与山阴文武也是神色怪异,似乎就等着自已退回去呢,然后四处宣场,说他刘牢之望山阴而生惧,那么,自已再也别想抬头来做人了,甚至北府军主将的地位都会不保。

    ‘哼!谅王凝之也不敢拿本将如何!’刘牢之暗自懊恼,要早知山阴会有这般厉害人物,就不该带骑兵,落落大方的孤身入城,反而能给人一种豪气冲天的感觉,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咬了咬牙,刘牢之猛一挥手:“骑兵返回营寨,其余人等,随本将入城!”

    桓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能出口,只是不放心的拱了拱手:“孙恩虽溃逃,却未授首,请将军早去早回!”说着,领着骑兵徐徐退去。

    越有身份的人,越讲究面子,今日力压刘牢之一筹,王凝之顿时心花怒放,满意的笑道:“辅国将军与诸位一路辛劳,来,请先往馆驿暂歇,晚间老夫摆酒设宴,请!”

    “有劳了!”刘牢之匆匆一抱拳,与北府诸将在城头数千全副武装的军卒注视下,不急不忙的向内走去,但离了瓮城,每个人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绝不是天热出的汗,而是紧张所致,在他们半辈子的军旅生涯中从未有过,不禁暗感恼怒。

    近百人,都寒着张脸,褚炎之组织而来的夹道欢迎百姓见北府军均是一副不近人情模样,当然不会自找没趣的大喊欢迎,尤其是某些百姓代表手里还提着鸡蛋、老母鸡等牲畜食物,一看就是劳军用的,可这时也不敢上前了。

    街道上的气氛怪异无比,百姓、山阴文武与北府诸将默不作声,入城仪式本该是欢声笑语,气氛热烈,但此时,这条路竟如此的漫长,令人难熬的很,知情者都清楚,这全是拜卫风所赐,而罪魁祸首卫风,已于半途与山阴武将陆续离开,他们得回去更衣沐浴,以备晚间出席欢迎酒宴。

    好容易熬过了这漫长的路程,北府诸将被迎入馆驿,在王凝之告辞之后,各人先后冲入澡堂,毕竟大夏天披着几十斤重的甲,身上早已又粘又臭了。

    孙无终把自已彻头彻尾洗了一遍,换上了一身柔软舒适的便服,随着沉垢的洗去,心情也略有好转,刚踱回屋内,却见刘裕匆匆而来,不由招呼道:“德舆,老夫正要寻你,你可是认识那卫将军?”

    刘裕步入屋内,拱了拱手:“回将军,去年曾有过一面之缘....”刘裕也不隐瞒,把自已与刘娇为卫风所救,包括曾邀他入北府军被拒绝的经过和盘托出。

    随着刘裕的讲诉,孙无终的面色愈发沉凝,好半天才沉吟道:“这么说,山阴能守住不失当是此人之功了?”

    刘裕点点头道:“末将刚刚特意找人打探了下,卫将军起先是义兴军司马,十余天前领三千援军及时赶到,于孙恩破城之际救了王凝之一命,并将孙恩驱逐出城,自此担负起守卫山阴的重责,三五日前,被王凝之正式任为会稽都尉,随即就以征发徭役为威胁,强征山阴良人入伍守城,对了,还有一个细节,他的军中行军司马褚炎之,也暂代会稽郡丞,王凝之承诺,一待打退孙恩,便向朝庭正式上表请封,不知将军可能联想到什么?”

    孙无终的眉心紧紧一拧,就骇然道:“吴兴、义兴两郡唯有阳羡不失,定与此人有关,又面对孙恩十余万大军坚守山阴,他应居首功,能够带领战斗力出奇低下的郡兵抵挡贼寇,换了你我,甚至辅国将军,恐怕都不敢打保票,此人要么是大才,要么是妖孽!

    另一方面,以服徭役来威胁良人入伍,也可窥得他手段惊人,再由褚炎之任会稽郡丞,或可推测出,只怕会稽的真正当家人,已不是王凝之,而是你那好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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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鸿门宴

    刘裕一脸的唏嘘,苦笑道:“当日末将已看出他人材难得,是以存了惜材之念,实不相瞒,前一阵子托将军婉拒辅国将军提亲,便是为了此人,舍妹因救命之恩,也因人材难得,已起意下嫁于他,末将本有心成全,为我北府觅一良将,只是....算了,不提了,如此人材不能为我北府所用,可惜啊。”

    孙无终略一沉吟,便道:“他不入北府,实为明智之举,他在北府乃无根之萍,又出身于越人,一名外人要想出头谈何容易?即便能得辅国将军赏识,却不会有如今日般成就,只是,老夫不明白,他孤身一人往赴建康,是如何投了义兴褚爽?”

    “这....”刘裕接过来,迟疑道:“褚爽高门甲族,对次等士人历来不屑一顾,更别提卫将军区区一介流民,如果是他自已投了义兴军,恐怕连褚爽的面都见不着,还谈何委以重任?难道有贵人引荐?那么,是谁引荐了他?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褚炎之竟甘心为他做行军司马,士族子弟为庶人所用,呵呵~~个中大有玄机啊,难道褚氏慧眼识金,看出他乃成就大业之辈,举族投靠了他?”

    随着这话,刘裕自已都一脸的不相信,高门甲族投靠庶人?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假如真如猜测,褚氏会被直接开除出士族,这比当初轰动一时的士族王源与庶人满氏联姻还要恶劣!

    孙无终也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目中现出了深思之色,不多时,突然恍然大悟道:“你那好兄弟应是手段惊人,不知以何种方法骗取了褚爽乃至褚氏一族的信任,对,定是如此!

    老夫一路行来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就是他为何甘冒开罪辅国将军与我北府军全体将士的危险也要阻挡骑兵入城,难道真怕我北府军侵扰百姓?我看不见得,我北府军纪再差也不至于沧落到如此田地,又或是刻板严格按章行事?但一名刻板之人如何能于一年之内由无到有一跃而为会稽都尉?

    若所料不差,他在讨好王凝之!由于我军纵兵抢掠财货女子,又使王凝之与山阴文武在城门口执手相候,王凝之诸人必已心生不满,而此时,你那好兄弟跳出来,以外军不得入城为由力压辅国将军一筹,王凝之会如何着想?

    如王凝之这类人,高门甲族出身,名下庄园数万顷,钱财、地位应有尽有,他需要什么?需要的是脸面!今日你那好兄弟给王凝之挣了脸面,使他在高门甲族中涨了脸,可以逢人便吹辅国将军如何如何,他又如何如何,王凝之岂能不回报?

    难怪短短数日,便能尽掌会稽军政大权,当真是好心机啊!洞悉人心,投其所好,以为晋身之阶,古往今来的阿谀奉承之术被此人发挥到了极致!

    老夫还有一种感觉,卫将军对辅国将军与我北府诸将似怀有隐隐敌意,将来他若是出人头地,或会与我北府为敌,德舆,他对你虽有救命之恩,但大是大非不须老夫多说,若有机会取他头颅,望你匆要念及旧情!”

    孙无终的脸面一瞬间森冷如冰,目中迸出寒芒射向刘裕!

    尽管曾向刘娇许过会放卫风一马的诺言,但这时,刘裕势必不能有半分迟疑,当即郑重的拱了拱手:“末将知晓,公是公,私是私,末将不至于以私废公,请将军放心!”

    “嗯!”孙无终的面容缓了下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德舆,你给老夫当司马有好几年了罢?你兢兢业业,克尽职守,每出奇谋妙策,却一直未有晋升,老夫这心里有愧啊,哎~~过些时日,我会把你推荐给辅国将军,后面就全靠你自已了啊!”

    刘裕不由浑身微震,跟着刘牢之的最直接好处是可以独自领军,可以因功步步晋升,而孙恩只是溃逃并没有被斩首,这令他心里生满了期待,高僧为他相面时的断言又被回忆起来,于是深施一礼:“末将谢过将军提拨!”

    孙无终微笑着摆了摆手:“诶~~谢什么?这是你应得的,你若能成气候,你我也可以互相照应,好了,你回去洗浴一下,晚间随老夫出席酒宴!”

    “遵命!末将告辞!”刘裕猛一抱拳,大步而去。

    卫风并不清楚刘裕与孙无终正谈论着他,这一刻,他双目微闭,舒服的靠在大木桶里,小兰与王蔓只着亵衣,两双藕白玉臂,一双替他捏背,一双擦洗身体,卫风则与她们讲诉着之前的经过。

    其实,卫风本想把她俩也拉入木桶,但由于是白天,这两个女人说什么都不肯,在古代女子的认知中,白天做那事叫行淫,晚上才叫夫妻之乐,她俩虽然都能尽情尽兴的与卫风配合,却是正经女子,自然接受不了白天做那事,而脱光衣服入了木桶的后果可想而知,死活不愿,卫风也没辙。

    带着遗憾,卫风刚讲完,王蔓已责怪道:“卫郎,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让刘牢之带兵入城又能如何?难道他还敢赖着不走夺了山阴?他万一发起疯挥军强攻,虽然你在瓮城有了布置,可凡事都有个说不准,北府军骁勇善战,岂能以常理视之?更何况,即便你能安然无恙,但府君若有个闪失,看你如何向谢夫人与朝庭交待?”

    卫风左右看了看,王蔓嘟着小嘴,小兰的美目中也蓄满了后怕,还有显而易见的责怪,不由呵呵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刘牢之能自谢玄之后接掌北府,岂是一卤莽之辈?除非他有心谋反,否则,如何敢挥军强攻?好了,下次我注意便是,不过,今晚我得给他上道菜,让他吃一记终生难忘的鸿门宴!”

    王蔓与小兰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双双叹了口气,她们的男人素来胆大包天,富有冒险精神,总喜欢惹事生非,但是能如何呢?劝了从来不听。

    卫风却把王蔓正探入水中的手臂拉了拉,把她拽上自已肩头,反手一搂,咬着耳朵道:“你的夫郎每每谋定而后动,怎么可能吃亏?你们放心,我越落刘牢之的脸面,府君与谢夫人就越欢喜,这么说,该明白吧?而且由于你的关系,我与刘牢之以及北府诸将不可能握手言和,既然如此,有机会落井下石,何乐而不为?”

    这么一说,王蔓的确明白了,这是拍王凝之的马屁啊!或许还由于卫风嘴里呵出的热气使她不光耳朵痒,心也跟着痒痒,正要挣脱,丢个嗔怪的白眼过去,卫风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了,你呆会儿好好打扮一下,要高贵明艳动人,把你高门士女的风范显现出来,随我一起出席酒宴!”

    “啊?”王蔓一惊,连忙推拒道:“那怎么可以?让刘牢之见着妾总是不好,何况,妾也担心自已会控制不住情绪,如果....卫郎你非要有人陪伴,就带着小兰好了,妾在家不会有事的。”

    卫风放开王蔓,冷哼一声:“之前在城头我已说过,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下,今晚正是你揭开身份的最佳时机,刘牢之何惧之有?他人在山阴,生死尽在我手,哼!还怕他反了天?”

    “卫郎....”王蔓浑身微颤,眼眸泛起了一层雾光,忍不住伏下娇躯紧紧贴上了卫风,小兰也是暗自感动,情不自禁的圈住卫风脖子,霸占了另半片肩膀。

    虽然对这两个女人的身体已不再陌生,但随着肌肤的紧密接触与那一阵阵的幽香扑入鼻中,卫风仍有种心跳的感觉,他勉强转回头,凑向小兰道:“小兰,你晚上也一起去吧,独自在家我不放心。”

    “不了!”小兰微摇螓首:“郎君,这类场合小兰不方便出席,虽然你不把小兰当婢女看待,可府君那儿还是要注意的,你就带着姊姊好了,你放心,小兰不会寂寞,小兰可以去道怜她们那里,前些日被你抢救回来的那位姊姊也该拆线了,小兰可以帮她的。”

    卫风想想也是,谢道韫不讲究,但王凝之讲究,在细节方面惹得他不快总是不妥,于是带着丝歉意点了点头:“小兰,终有一日,没人再会提起你的婢女身份,你要相信我,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趁着孙恩暂时退去,赶紧让肚子变大,王蔓还有两年呢,不能指望她了,今晚回来我就给你播种,嗯?”

    王蔓的眉眼间现出了一抹黯然,小兰却是俏面红透到了脖子根,芳心深处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欣喜,女人嘛,都希望给男人生儿育女,以前居无定所,卫风担心怀孕不方便,除了第一次没控制住,之后的每次都射在了小兰的肚皮上,如今暂时安定下来,最少两三年内不会离开山阴,是以才有这一说,虽然小兰年仅十五,可那时女子都早婚早育,产后用心调理也能把亏损的元气补回,打个比方,谢道韫才四十出头,可大孙子都会读书了呢!

    欢喜之余,小兰有些不安的看向了王蔓,毕竟王蔓是大妇,抢在她之前产子是不是有争宠的嫌疑?小兰心思细腻,从不抢王蔓的风头,也从不与王蔓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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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参加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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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蔓微微笑道:“小兰,咱们自幼一起长大,要说这世间,除了卫郎,姊姊最亲近的就是你了,你与姊姊有什么好见外的?你的孩子,姊姊会当作自已的孩子来看待的。”

    “嗯!”小兰点了点头,美目中蓄满了感动的泪水,王蔓却又看向卫风,俏面一沉:“卫郎,但是灵媛不行,如果你两年后真的纳了灵媛过门,不可以让她在妾之前怀上,除非....除非妾有隐疾,那只能自认倒霉了!”

    卫风暗自苦笑,还是小兰好啊,不争风,不吃醋,虽然他对嫡长子继承制很不感冒,可这时也不愿惹得王蔓不快,他清楚,王蔓并没有坏心眼,只是争强好胜,没办法,高门士女大多有这个通病,于是丢了个放心吧的眼神过去。

    王蔓顿时心花怒放,“啵~~”在卫风的脸颊亲了一小口之后,喜滋滋道:“卫郎,妾可不是妒妇,你别误会啊!只不过,男人在外奔波操劳,家里总得有个人管着,免得你烦心,灵媛高门甲族出身,总有些心高气傲,因此要定个规矩,你放心,妾会视她如妹,绝不会暗地里与小兰欺侮她,只是你得对人家好一点!”

    卫风理所当然道:“都把她娶上门了,还欺侮她干嘛?日后家里你最大,小兰第二,灵媛第三,按进门次序,谁进的迟,谁就往后排,与身份地位无关!”

    小兰的俏面现出了欲言又止之色,卫风抢过来道:“小兰,你要适应你的新身份,不要总把自已当婢女,褚灵媛怎么了?出身高贵不代表她人也高贵,嘿嘿!她有一股子骚劲,到那时四人大被同眠,包你俩大吃一惊!”

    王蔓与小兰并没有接腔,卫风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褚灵媛属于骚媚型女人,这种女人在床榻上肆无忌惮,欢好时全不顾羞耻,这让她俩同时记了起来,褚灵媛的红丸没了,新婚之夜交不出该如何是好?是帮着蒙混过关,还是追根究底以绝后患?一时均是秀眉微蹙,拿不定主意。

    卫风却以为自已说的过份,于是打着哈哈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来,咱们都准备一下!”

    “嗯!”小兰暂时把这难题抛去了脑后,跟着应道:“姊姊,你先去梳妆吧,小兰服待了郎君穿衣就过来帮你。”

    “也好。”王蔓点了点头,披了件外袍向外走去,小兰则把卫风扶出木桶,擦干身子帮着穿起了衣服。

    现代社会的女人梳妆打扮非常耗时间,放在古代也是如此,刚替卫风穿戴整齐,小兰便匆匆而出,卫风也不打扰,去往厅堂等候,足足等了小半刻,身着盛装的王蔓才在小兰的搀扶下款步走来。

    当初在画舫上,王蔓虽然也作了打扮,却没有刻意,衣着也比较普通,就那样,已经美的不像话了,之后跟着卫风颠簸流离,全然顾不上形象,可今日细细一梳理,卫风的眼睛立刻直了!

    王蔓身着一袭浅黄颜色打底,缀着素雅花纹的薄绸曲裾,腰部被紧紧束住,愈发显得纤细,裙摆呈喇叭花型,内层是月白色的素裙,尽显窈窕身姿,眉毛修剪的细而整齐,如同一弯弯月牙,眼影描了黛青,脸颊也扑了淡淡的粉底,将肌肤渲染出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晕红,极尽明艳动人,发髻由于需要带孝,因此仍以麻线挽住,但多了只蝶形步摇,随着步伐摇曳生姿,翅膀也随之扇动,仿佛秀发上攀附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

    王蔓显然很受用卫风的眼神,美目中现出了一抹自得,来到卫风身前三尺左右,面带微微笑站着,小兰则是满脸的羡慕之色!

    好半天,卫风才满意的赞道:“俗话说,女人靠衣妆,王蔓,你果然是个天生的衣衫架子,好!当初我跑你船上被你捉住,那时还连呼倒霉,可回过头来看,这完全是老天爷的眷顾啊!”

    王蔓的心里有如吃了蜜一般的甜,欢喜道:“卫郎,瞧你说的?给外人听着也不害臊?行了,快点过去罢,妾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给刘牢之上菜!”

    卫风神秘的笑了笑,向小兰吩咐道:“拆线时仔细点,如果下不了手,我明天来给她拆,记得早点回家,咱们也不会耽搁太久。”

    小兰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兰会注意的,郎君,姊姊,你们也早去早回,都小心点。”

    “嗯!”王蔓与卫风双双点了点头,携手向外走去。

    出了府宅,卫风唤来向弥,让他调五百弓弩手待命,之后才转向郡牙,由于三人暂时还住在王氏府邸,而郡牙就紧挨着,因此也没花上多久。

    当夫妻二人迈入郡府大殿时,已经有部分官员就坐,看到王蔓均是目中射出了抑制不住的惊艳!王蔓他们不是没见过,可一好好打扮,立时就如仙女下凡,尤其是身上散发出的那份贵气,竟不比谢道韫差上多少!

    卫风颇有些得意,带着微笑与众人一一打招呼,山阴文武有资格参与的都坐在左边一侧,魏晋南北朝武将以右为尊,为示礼貌,把右侧留给了北府诸将。

    卫风带着王蔓来到了左侧第二张几案坐下,最上首是褚炎之,郡丞由朝庭任命,品秩要稍高于都尉,所以坐在首席。

    褚炎之显然有些不安,卫风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拘于小节,这才面色恢复如常,他看了看王蔓,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由劝道:“将军,带着王夫人恐怕不妥罢,噢!请不要误会,炎之只是担心刘牢之会小题大作,无端惹来麻烦!”

    卫风淡淡笑道:“炎之,你多虑了,拙荆不能总是东躲西藏,晾出身份又有何妨?我倒要瞧瞧刘牢之能有什么麻烦!”

    卫风并未压低声音,席间诸人纷纷把目光转了过来,其中都或多或少的含着丝振奋,相对于卫风,刘牢之是外人,何况北府军抢掠资财女子的行为也触怒了他们,他们希望卫风能杀杀北府军的嚣张气焰!

    褚炎之明白卫风的性子,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劝说,这时,后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王凝之与谢道韫从中走出,谢道韫第一眼就看到了王蔓,一怔之后,美目中浮出了一抹复杂难明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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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宴前争吵

    随着王谢夫妇的到来,众人陆续起身上前问好,一阵寒喧之后,王凝之向右侧那一排空席看了看,脸面一沉,不悦道:“怎么北府的人还没到?难道要老夫着人去请?”

    谢道韫虽然也不满,但清楚在这种场合,实在不宜火上浇油了,正想着该如何劝说,席下却炸开了锅!

    “是啊!是啊!北府军太傲慢了,哎~~一群骄兵悍将啊!”

    “哼!别以为打退了孙恩就鼻孔顶上了天,没有北府军,卫将军一样能守住山阴,反而被他白白掠走那么多资财女子,刘牢之可是捡了大便宜喽!”

    官员们七嘴八舌的附合,基本上都心向卫风,其实也好理解,山阴原有的僚属在孙恩第一次破城时,已经背弃了王凝之,王谢夫妇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用那些人,现有僚属是重新提拨而来,而他们能上位,与卫风有着间接关系,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激,何况谁都能看出,王谢夫妇非常器重卫风!

    王凝之也不制止,任由僚属们发泄着心里的怨气,卫风更是乐的看热闹,好在没过多久,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禀府君,辅国将军与北府诸将皆已前来!”

    “哦?”王凝之双手一压:“好了诸位,匆要再说,都随老夫往殿外迎接!”说着,整了整衣冠,携着谢道韫向外走去,僚属们也把各色表情收起,紧紧跟了上前。

    以刘牢之为首的北府诸将并不是想象中的身穿便服儒袍,而是披盔带甲,显然存有吃完就走的打算,这让众人的不满更甚,有那么紧急的军务吗?即使走,吃好了回去换身衣服也来的及吧?这摆明了是瞧不起人!

    “哈哈哈哈~~”步至阶前,刘牢之锐目一扫,压下心底的轻蔑,拱手哈哈大笑道:“因孙恩循逃,本将得尽快追击,是以身着戎装,王府君还请见谅啊!”

    “好说,好说!”王凝之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示意道:“来,诸位快请入席!”

    刘牢之点了点头,领着众将向内走去,刘裕却目光一凝,他看见站在卫风边上,身着盛装的王蔓,与自已的妹妹刘娇相比,虽少了份成熟妇人所特有的妩媚诱人风姿,论起姿容,却得更胜一筹,尤其是浑身散发出的迫人贵气,竟令他有种不敢直视的错觉!

    以刘裕在红尘打滚三十余载历练出的法眼,可以一眼肯定,这根本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不是普通士女,而至少是门第能排在前五的高门士女!

    以王凝之与谢道韫的年龄,家里有十六七岁的高门士女很正常,但为何会站在卫风身边?他可不认为这二人相中了卫风认做女婿或是孙女婿,他们没胆量坏了规矩,而自已的妹妹刘娇虽然也有个末流士女的身份,不过,朝庭管不到京口,也没人去理会这档子破事!

    刘裕快速一扫把目光收回,忍不住问道:“卫兄弟,这位是....”

    卫风拱了拱手:“刘兄,这位是兄弟妻室,乃前将军,青兖二州刺史,督兖、青、冀、幽、并、徐、及扬州之晋陵诸军事,上王讳恭、字孝伯幼女,太原王氏王蔓!”说着,转头微微笑道:“王蔓,这位是汉高祖刘邦亲弟楚元王二十一世孙刘裕,字德舆,与我有一面之缘,互相引为知已。”

    王蔓不冷不热的施了一礼:“蔓见过刘兄!”

    刘裕当场惊呆了,都忘了给王蔓回礼,一时之间,他的识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不是由于王蔓的身份,出身于太原王氏的高门士女又如何?刘裕虽然有着几分惊讶,却不至于失态,而是卫风以王蔓为妻!

    所谓三族,父族、母族、妻族,这三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卫风机缘巧合把王蔓纳为妾氏,这倒没什么,除了羡慕与妒忌,任何人都不会生出奇异的念头,但以王蔓为妻,又大有讲究。

    这意味着卫风的肩头担上了一份责任,为妻族,即王恭一脉平冤昭雪,报仇雪恨的责任,如果不作为,将被世人不齿!同时也意味着,卫风不仅要与司马道子为敌,还要与北府军中与王恭事件有关人等,如刘牢之、刘敬宣、高雅之等人为敌,甚至还有可能与全体北府军为敌,而卫风报出一长串的王恭官职也表明了态度,难怪孙无终会说他对北府军怀有隐隐的敌意!

    偏偏王恭虽然被族诛,但在朝野仍有相当一部分人同情他,这部分人以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高门甲族为主,一瞬间,刘裕对卫风的崛起路径倒是猜出了几分,就是打着为王恭复仇的旗号,来获取高门甲族的好感与支持。

    这是一条充满着危险与阻碍的路途,相王、北府军,谁敢同时与之为敌?即便是桓玄与殷仲堪,在得知刘牢之轼王恭投了朝庭之后,也唯有仓皇而退,不过,置身处地的想一想,卫风要以庶人身份崛起,除此之外哪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刘裕心里渐渐地升起了一丝钦佩,至少与卫风易地而处,他绝不敢堂而皇之的以王蔓为妻,这个女人的身份既有价值,也存在着莫大的风险,同时他还想当然的认为,正是由于王蔓的引荐,卫风才会被褚爽重用,但假如他清楚内情的话,包保会惊的合不拢嘴巴,毕竟挟持一郡主官也太耸人听闻了啊!

    而且刘裕还想到了刘娇,虽然刘娇年龄稍大一点,还是个寡妇,但卫风已经有了妻室,他没法接受自已的妹妹给卫风做妾,心想回到京口得好好劝劝她,趁着年轻,尽快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刘裕百感交集,北府诸将已是面色大变,尤其刘牢之,目中更是射出了滔天杀机!当然,这份杀机不是针对王蔓,王蔓只是个弱女子,美丽高贵,落到谁手上都会纳为私宠,而不忍心痛下杀手,刘牢之的杀机直指卫风,他很快就想透了个中关节!

    “哼!”刘牢之冷哼一声:“卫将军好大的胆子,竟敢以朝庭钦犯为妻,视朝庭法度于何物?”

    卫风毫不示弱的冷冷笑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以下犯上,以奴轼主之辈何来资格指责他人?”

    “你....”刘牢之那赤红的面颊气的乌黑,以下犯上,以奴轼主这八字评语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他自已也清楚,背叛王恭,自已将背负上永远也洗不清的污点,他曾以为,自已可以不在乎他人的指责漫骂,可是经卫风亲口说出,同时也是第一次有人当他面斥责,他发现自已远做不到漠然视之。

    王蔓也跟着喝斥道:“刘牢之,先父待你纵是有所亏欠,但罪不至死!何况还与你义结兄弟,以北府精兵良将托付,你却狼子野心,投向司马道子!哼!你不但以奴轼主,还以弟轼兄!你如今督六州军事,是挺威风的,可是呢?无论在司马道子,或是南郡公(桓玄)、殷刺史眼里,你只是一件器具,有用拿来,无用弃之!你永远都上了台面!

    我常常想,夜深人静时你有没有后悔呢?也许有,也许没有,这只有你自已清楚!今日,我与卫郎虽奈何不得你,但后世的史册,你刘牢之的名字将永远与轼、逆二字联系在一起,连带北府军也会受你株连而蒙羞!”

    “你他娘的找死!”刘牢之恼羞成怒,忍不住暴喝一声,手腕也按上了剑柄!

    卫风一步跨上,拦在王蔓身前,冷声道:“不忠无义,为天地鬼神不容,辅国将军,你拿女子撒什么野?末将劝你,还是多为自已操操心罢,莫要落得个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啊!”

    刘牢之浑身阵阵剧颤,显然已气愤到了极点,而北府诸将,如孙无终、刘裕等人现出了羞愧之色,无论怎么说,王恭曾是他们的主将,背叛王恭终是理亏。

    山阴僚属则是念头通达,四肢百骸涌出了一股股的清凉,尤其是王凝之,捋须连连点着头,对于卫风与王蔓的一喝一和,他简直是满意到了极点。

    谢道韫却暗叹一声,劝道:“世侄女满腹悲苦,言语难免过激,请辅国将军莫要计较,来,酒食都已备好,快请入座!”

    “哼!”刘牢重重一哼:“有劳谢夫人款待,但本将军务繁忙,告辞!”说着,拱了拱手,就要离去。

    刘牢之脚步还未迈出,卫风已阴恻恻道:“怎么?辅国将军就这么点气量?争辩几句受不了了?这传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是做了亏心事不敢留下,还是言语落于下风无颜吃喝,又或是其他缘由?天下悠悠,众口难调啊!”

    何无忌也是目含杀意的看了眼卫风,压低声音劝道:“将军,留下又有何妨?莫非还怕了他?谅他也不敢拿咱们如何!”随即把手腕朝前一伸,稍稍一翻再一拧!

    这个手势刘牢之识得,是在席间寻机把卫风废了的意思,当众杀人虽然不妥,尤其对方还是一郡都尉,但打伤致残又有不同,可以推说为一时失手,最多陪点钱财就是了。

    何无忌是刘牢之的外甥,武技得他亲自指点,再一看卫风,身形瘦削,即使有两下子也不吓人,于是,刘牢之向王凝之拱了拱手:“倒是叨扰府君了,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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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东晋末年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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