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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往生老魔     三界棺txt下载     三界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集

    又过得不过片时,一道电闪继而雷声滚滚而来。正是初夏时分,北地时令,其时仍寒气森森。那雨忽然倾盆。可怜不足新购粗劣布袍只盏茶功夫便滴滴答答滴下雨珠,及那暴雨如注时,那布衾便如从水中拎出,哗哗啦啦,流个不停。乡间之制衣,粗劣不雅。便是那粗布之染色,亦是拙劣不堪。此时交了雨水,其上颜色便混了雨水流下去。地上一道藏青色水渍蜿蜿蜒蜒渐渐淡去。

    “哎哟!好个大雨,却将某家丢进了染缸也!”

    不足心中打个哈哈,眯了眼,望一望那如倾大雨,便浑然不顾,径直往前行去。

    夜半时分,滂沱大雨依然如注,不足耳中忽闻轰轰之声传来。

    “咦!怎得地面抖动若此,难道是山洪加了泥石流冲来了么?”

    不足心下暗惊,急切间,便欲施法御风而行。忽然又忆起凡体历练之情形,便甩开大步往前方而去。一道山梁横隔,其上隐然一座庙宇。不足急急行上,及至近前一观,乃破破烂烂一座山神庙。庙门半开,行入其内,则见其上屋脊坍塌,电闪时,光透四面墙体而入,其外间诸物一览无余。

    不足挑得一块干地,寻了木棒,将湿衣搭其上。于山神之庙宇内,仔细忆其修、凡之所历,洞察世事之艰难,而忽然顿悟,至世事通明,洞悉无虞也。是为心境三关之通境也!

    然那雷声渐渐宏大,不足诧异便自己行出破庙,赤身立山梁上往左近之沟壑望去。

    电闪如麻,一道道几无间隔。于是那沟壑中之情景入目清晰可鉴。沟壑正对此道山梁,及至此地折向而行。远远处山间谷地沟壑中,闪动着亮光与那电闪之广交相呼应。那轰轰巨声便是源之那里!不足仔细观之,见十数丈高一道泥水巨墙,浩浩荡荡而来,沿途无物可阻!那褐色洪涛直冲而下,其内数丈大小之巨石,便若河中鹅卵翻滚。谷地两侧如遭刀割,其上岩石纷纷堕落,轰轰然而下,而后复随波逐流。其浪涛风头之上,大树巨石翻滚涌动,只是霎时便没入洪涛中不复见矣!整整一道山间谷地,沟壑中,其内半沟泥石水流滔滔,威势惊天动地!观诸其浩浩荡荡直冲而来,其相距此间山神庙之所在不过里许远近。不足大叫一声:

    “啊呀!不好!”

    翻身入了山神破庙,捡起衣物,口中念决,运使浑体之力量,顺山梁飞逃而走。行不得百丈远,忽然,那山梁便摇摇晃晃,抖动起来。不足大骇,不及回头,只是往前飞也似的逃窜。

    那山神庙之地山石坚韧,原本可阻拦此水。然其侧旁却是一道低槽,乃是建修此庙宇时所成,沙土碎石之土质罢了,哪里能拦得此泥石流之冲击。不过顿饭之功夫,轰然一声,那低槽便遭泥水冲击破裂,山石四飞,泥沙四溅,其豁口洞开。山梁抖动更巨,不过半个时辰那破落山神庙连同其下山岩,轰轰然入水而没。

    其时,不足已然逃脱至那道山梁至高处。回首来观,其内心之惊惧无复加焉!眼前那山神庙没亡之情景历历,而其后怕难言于他人知也。想其修行,虽曰无功,然已然及百年也。而遭此水患,绝然无生存之机会也。

    “唉!天地之威,规则之力,一旦生,何敢言抗之!非‘道’无一能拒!然‘道’虽曰可悟,无天才之赋,无坚韧之心,无骄天之机缘,何以成功?修之路,其若长夜茫茫,更兼时时处处艰难险阻,攀之则不知几时至,亦不知何时休也!”

    不足观此天地之威,忽觉其身渺小若尘埃,其行飘飘若沙鸥。不经喟然太息!

    又三日,不足下了山梁。往前之路途已然遭阻隔。无奈何不足唯回返一途。

    沿途之情景惨不忍睹,村镇房舍及无完好,道路尽毁,田地土石杂然其间,有巨若房舍之山岩横隔,已然无可用寸土!至若横尸遍野,牲畜鸟兽与人交相杂隔者,处处可见。嚎哭之声时时可闻!盖因遭难于晚间午夜,人之尸骨之体大多赤身!道边高地,乡邻互助,人人面无颜色,有居高地之人家,奉粮食而助难者。而那官衙却无人来。

    及至渐豪小城,不足大惊。此地距山梁溃口处甚远,然居然亦遭山洪袭击。城墙坍塌,半城泥石毁损,破败已然不能形容。另半城浸没水中,贫寒人家之房舍大多坍塌。整整一座小城已然无人,居民随官衙撤出城外高地之上。有官吏维持。几个乡民道:

    “县太爷,小的等无粮已是三日,再不接济一二,没淹死,只怕要饿死了。”

    那土头土脸之老者虽形容狼狈,然双目炯炯道:

    “前去州府之官差早出发了,此地本县已然组建数个维持队,下乡去救助乡民。尔等莫要着急,至晚今日昏黑之时必有消息。”

    不足亦是列队灾民中。

    “老丈,远乡之处,大多百姓已然蒙难,灾民不多了,为何县府不发兵去救援呢?”

    “此次洪灾,势大域广。便是此间县城就遭数道山洪袭击。大横山之地多处发了洪水。而本县城所处地势低洼,更是灾上加灾,难上加难。便是县城十数丈厚城墙亦是挡不得其洪水,坍塌近尽!如是灾难,县府哪里还有人手调派也?便是有人,哪里又有粮食可以接济?”

    不足叹口气,再不言语。

    在此间三月,不足出手助人,相救灾民。或筑棚造设以为灾民居所,或修桥开路以为救援者通路。

    三月后,此地小定。不足遂继续前行。

    于是年冬,至一小国,大卫。

    大卫,后赵之属国,国小民富,不好武功。然其商业发达,为古大陆东北部著名商埠。其都城名不夜,名至实归也。其城商家众多,民风好奢。于浮华享乐为甚。

    不足入的此城。满城求职以为入世营生,然众皆恶其面目丑陋,不纳。后乞得一件做工,乃是一家妓院之琴师。不足于琴甚为喜爱,盖因嫦儿善奏,故其所奏亦为善者。

    那妓院初不接纳,后不足弹奏一曲,惊为神妙,遂接纳之。

    妓院之布局无非入门一座大厅,屏风面门,其后为正厅。厅高两层,四向数层木楼相围厅顶即为三层楼阁之底。其下花灯高悬,彩带缠绕,甚是鲜艳且奢华,浮躁又粗俗。侧墙雕花,艳红之色泽另配粉色轻纱,纱上仕女如花,袅袅娜娜,那性感之态,似露未露,着实令人眉目难闭。更有靡靡之音相衬,入内之客,入目便有三分思欲,哪里还能挪动脚步。纵身上纹银几多,定然全交待在此也!

    不足居身厅内拐角处,有纱幔于大厅隔开。寻常时,弹琴以悦客子之心。妓院月俸不过一两银子。然若逢雅客听琴,或楼上小姐召唤,则独对客子,弹奏客子所点曲谱以侍。届时,客子随手赏赐,多少不一,所获往往远超俸银。

    未及,其妙绝之演奏,便受院中小姐、丫头所喜。唯其丑陋之面目常常使之敬而远之。自天溪之难后,此等情形不足所历已然不少,哪里还会在乎!

    又一年许,一日厅中忽然热闹起来,不足正诧异间,几为丫头行过来。

    “金足,三公子要汝弹奏一曲古调,以迎接贵客。”

    “几位姐姐,因何若此?今日何喜?怎得厅中装扮若是耶?”

    “乃是那后赵镐京中第一头牌姑娘舞后圆圆小姐幸临,不夜城中,富家少爷齐集此地,欲观其艳色,闻其仙音呢。”

    不足并不晓得此女,盖因其盛名在外,不经似有所待。

    午时,一声娇音道:

    “圆圆小姐驾到!”

    此院中后台老板,城主大人之三公子,金如阳恭立门口迎进一位绝色女子。其女云鬓高盘,面目娇艳,一双大大美目纯净、深邃。翘翘一个鼻子下红彤彤一张小嘴儿,微微含笑。轻点其首,以为应对。仪态高雅,美艳不可方物。

第一百六十七集

    不足见客人临门时,便轻拨古琴之弦,一首古曲,以柔水之轻波起调,平缓低沉,忽然便来了黄鹂一只,轻轻巧巧落在一支荷上,其高扬颈项轻鸣,高贵雅致。另一只鸟飞来,绕着荷上黄鹂飞来飞去,待那黄鹂低眉而视时,落其侧旁。二鸟轻盈而舞,似伴似侣。荷下水中金鱼游其上,悠哉悠哉。真是黄鹂戏水,风波不生。忽然便是铮铮琴音,迅捷而急促。似是远方天上云彩间一凶鹰飞临。突然便如飞下击,那云头之间,忽生狂风,一时风吹水面,波浪顿生。鹰击荷上鸟雀,惊走荷下金鱼。湖塘之上乱象顿生,闻音之众心境难平!

    “妙哉!如仙之音乐!便是镐京古都,亦然无如是绝妙之琴音也!其音如丝,纠缠奴心,令奴肝肠寸断!”

    那妙人儿目中白雾弥漫,轻声道。

    “弹琴者何人?”

    “回三公子,其人乃吾家院中琴师,深得音律之妙。只不过其人相貌丑陋无匹,寻常之人莫敢视之。”

    那院中老妈子陪笑道。

    “嗯!”

    那三公子点点头,与那圆圆小姐并行入内中去了。

    而后时日,此妓院生意大好。往来者尽皆卫国之豪族权贵,富商大户。日日歌舞,夜夜笙箫。

    如此半年过去。一日院中丫头来唤,道后间圆圆小姐有请。不足讶然道:

    “姐姐,圆圆小姐镐京头牌,某如此尊容,怎好相见。当不得吓杀了小姐,罪莫大焉!”

    “圆圆小姐早知汝不肯前去,要妾身传话,闻琴而知人,何拒之!”

    “奈何······”

    “金足,难道要人家小姐亲临么?”

    “如此便去吧!”

    不足携琴而行,入了内间。

    舞后圆圆小姐之居所,竹林环绕,工匠所造之小溪流蜿蜒而过,鲜花正盛,淡淡幽香四溢,当真雅致而幽,静寂而生机盎然也。

    不足入了前堂客居,一张画屏将其与后室隔开。不足正犹豫间,那画屏后温润一声轻轻道:

    “先生,请坐。”

    “不敢!”

    遂坐于侧旁一小凳上。

    “妾闻先生之琴音高远、深邃,其意似非人间之境!此等琴技已然过京中大家甚矣。”

    “小姐谬赞,金某愧不敢当!”

    “先生客气!”

    那圆圆小姐略顿,而后复道:

    “明日恰逢重九,阳山重九台上三公子相邀歌舞,妾意与先生同台,不知先生可有隙同往?”

    重阳节乃古大陆中地诸国之节日,不足来此一载余,已历经一次,其景早闻。其时,无论男女老幼,深闺怨客尽皆以登高台为乐。其间更有青年男女追逐相合,是为情侣。其**处,乃是官家相邀之歌姬登台,唱一回赞美诗,舞一曲仙子妙舞。其情其景热闹无过也。

    “圆圆小姐相邀,小可荣幸之至。届时便随小姐同往。”

    “多谢!”

    “客气!”

    于是,第二日,不足随那圆圆小姐往阳山登台。

    重阳台建于阳山腰间缓坡处。台阁依崖,高三丈,宽大几近数十丈方圆。四下木栏相围,台上依崖,布幔为景。其四围有官兵守卫,以维其秩序。及至不足登台时,阳山上下已然人声鼎沸,高台四围人头攒动,几若山海。

    恰不足等临座,一高冠老者临台。

    “老夫王国法师墨,奉旨祷告。又逢重阳,重临高台。秋高而爽,苍云悠悠。雅客相聚,丝管婉约。骚人置酒,词约文雅。更复贤王,励精图治。亿万百姓,万方安乐。······”

    那法师手中掐诀,其声煦煦温然,远传十里。及至其祷告毕,歌舞开场。丝竹妙音,纷纷扰扰,飞扬而起。

    因面目丑陋骇人,不足被下人安置,独处高台边缘之一布幔中。后赵镐京名妓圆圆之舞技天下有闻,此时,其已然临台而舞。不足观其入场,突然便弦音高起。如急雨骤降,那圆圆身姿起旋,娇艳如花而舞。又有数琴响起,交辉相印,似如仙音。

    不足闻凡界之玄音袅袅,忽然有感。双手奏琴不住,而其神似乎漫游而至相接于渺茫之宇宙。其身心并凡体便如烟如尘,飘散于悠悠之大宇。终至于融于无尽之太虚。似是宇宙生于其胸中,其神、凡二体亦复终结而融化于大宇。

    其时,不足之体外忽生淡淡金光,仔细观之,那七彩神光缓缓流动,缠绕体外,轻巧而悠然。而其体内诸穴并识海、丹田双小世界却疯狂如同山崩海啸。先是诸脉、诸穴内神能元力如江海决堤,狂乱四溢,急速流转如同飞流湍瀑。而后识海之小世界中突然如撕裂般,四下里拉伸延长,那小世界如光如画,先是彩光流动,丝丝缕缕,激发出如同体外之七彩流光,随其间之小世界拉伸而扭曲弯转。流光狂乱而扭曲纠缠,色泽渐趋斑斓而驳杂,终止于刺目白光激然而生,结着识海之内突然光芒尽失,漆黑如墨,除却黑暗之外,不能视物!

    不足双手不停起伏,琴弦轻柔随之颤动。那乐音轻吐,直流入人心中。人世间万般苦难,如江如流,汇集成命运之江海,而万千凡体飘飘荡荡,挣扎于凡尘旧事!身陷于命运之江海,尽皆如溺水一般,无计可施,随波逐流,终至于沉没。然殁者尽管沉沦,来着仍浩浩荡荡,无可断绝!

    台下万千闻者动容,尽如悲苦不能抑制,一时泪如泉涌。

    然虽世道艰难,仍不能遏止众生浮渡彼岸!

    于是那琴音忽然缓慢而坚决,悠长而含万般趣味。其音柔和,轻叩心房,众皆双目有神,观舞悦然。

    不足之识海小世界中一声轻吟,突然金光灿烂。那高天上金色大日乃是不足识神所化,此时煌煌然映照八方。小世界中万物欣欣然向荣,生机终于盎然。先时如同死寂一般之地,此时却微微然有风,吟吟然有声也!

    体骨诸穴中诸脉、诸相尽数复归平静。唯神能元力之脉动哄然而起,大若江河之流。丹田小世界终于呈现星空斑斓之情状,无复旧时之黑暗沉寂也。

    琴弦依然流淌,歌舞渐趋平和,阳山上下万千民众,居然静悄悄如无人之境。

    不足此时体外金光已然归于无形,浑体轻松,二神清明。遂微微含笑道:

    “山神庙后,心境居然已过达镜,入如一境之象矣!可见上古之修修行常历人间,果然如是也!”

    稍后,琴音渺渺,歌舞已然结束。然阳山上下似是余音驻留,鸣鸣然无绝。待得那圆圆此女醒悟,急急回返觅其踪迹,那不足已然杳杳无踪,不知所往!

    圆圆若有所失,神态颓然。既返,第二日,亦不辞而别。

    凡间流言甚多,直道那妓院中琴师金足乃是上仙下界点化民众,将那名妓圆圆脱了凡尘,随其入了仙籍也!

    后,有客历京都,闻得名妓圆圆仍在凡间大赵之都镐京,却知先时传闻之不实也。然大卫国乡间民众概不理睬,唯仙神之传闻流于人间,历久不绝。

    然何人又知那不足之远遁,乃是觉察有一道若有若无之识神缠绕而至,其气机似乎略略有些相熟。不足大惊之下自然急急而逃。

第一百六十八集

    相忆所历诸事,不足心下感慨。

    来此名渤之城邦也已数月。饥寒不论,唯时时无处可居为大难也。今食宿可期,不经心下稍安。出门付了卦资后即刻回归。于丈许方圆之单身格子间内打坐锤炼。收心而内视,运转心法,不过半日,忽然浑体上下金光大闪。那肌肤之内,生机之所,顿觉心脉合一,无喜无忧。那不足大喜道:

    “心境三关之修炼,通境、达境、如一境已然齐备矣。先时弃船登岸与那朱匀分手,于山神之庙宇内,仔细忆其修、凡之所历,洞察世事之艰难,而忽然顿悟,至世事通明,洞悉无虞也。是为通境!数年前临高台,观名妓之舞,奏风雅之曲,而知玄妙之真意,其时已然通境大成。又数年,愁肠百结之时豁然开朗,人情练达,纯透洁净,达境已为超越。而今历百苦而守志,经万难而知微时,已然如一境也。”

    于不足之修行,其心境已然修炼而跨越三关之境也!忆其往昔先祖教授之时曾云:

    “修行者有五者必修!其一曰道可悟,二曰法可修,三曰术可创,四曰源可得,五曰化为空。是为道、法、术、源、空。此五者之修也,心境为至要!心境未得者,诸般修行之瓶颈不能破,修行败亡,决无所得也!是故修行之要,首重心境,否则万事为空,终无所得也!”

    然心境之所修,纵上古时亦无法诀传世。是故不足虽阻于法体之境界久矣,然心境不修,瓶颈无破,纵然不足多智,法阵之学高绝,取玄阵之妙理,百般突破,竟然亦无可奈何!

    然,此时若不足其祖仍在,则定然嗔目而结舌也。修行不及凝元,先是识神凝聚如一,已然聚识之境界,而此时心境之修居然已达三关之境!便是入道、阴阳合之修三境俱过者,已然无多也!此事只怕是前无古人而后无来者。

    然其浑体法力神能之浅,临法体巅峰而驻足,居然不能凝元!不知其修行之路如此大异寻常,喜耶忧耶?

    铁枪镖局,小镖局尔。人不过过百,然镖师仅十余人罢了。及至不足加入,总镖头胡老大大喜。是夜,于大堂上设宴。

    “诸位弟兄,此位金足,大卫国不夜城人士,今日试比,三战皆胜,已然入得我铁枪镖局门下。金兄弟武艺高超,不在昔年老教头之下。有金兄弟加入,吾家镖局定然可以大有作为。”

    除却三二人考较招收镖师之镖头儿外,余皆不识不足。众镖师观其丑陋之形容,大多心生厌恶之意。更复闻听总镖头极力夸奖其人,且似乎有超越老镖头之武技时,皆不以为然。其一镖师,身长体壮,手中擎酒杯,举步前来道:

    “兄弟贵姓?哦!总镖头唤你金足,想必阁下定然拳脚了得。今日入得吾家镖局,往后便是兄弟了。洒家韩战,敬老弟一杯。”

    言讫,将酒杯往不足身前一伸,扬手便欲倾倒入不足口中。不足张手一接,微微一笑道:

    “这位韩战兄弟好意,某家愧领。”

    言罢,轻轻儿将手一松,将那酒杯取下,一口喝干。整个动作宛若轻柔如戏,浑然不觉艰涩。

    堂下众人皆大惊,那韩战武艺了得,单手可举四百斤石锁,一杆大枪,浑体精铁所筑,沉重了得,然其在手浑若无物。其彪悍镖行中远近皆有闻。此时,其汹汹然而至,却于金足如同小儿般之弱小!

    韩战羞怒之下,恼羞成怒。

    “金兄好气力,今日饮酒,你我何不舞上一番枪械以助酒兴?”

    “恭敬不如从命。韩战兄请!”

    “金兄请!”

    二人下了座,出得门来,不足于兵器架上取了一柄腰刀,于院中正中立定,单手斜斜儿拎了口腰刀。那韩战命人抬了其铁枪出来。几步跨过,将那柄铁枪握在手中,紧紧枪柄,望着不足喝一声:

    “金兄,小心了!”

    而后,几步冲过,一跺脚,脚下尘土四扬,而其体骤然飞起,高及两丈,脚下尘嚣似为云朵,烘托其体,仿若路地飞仙!那枪轮圆成数道枪花,而后枪尖儿一定,直直对了不足胸口刺下。

    不足将腰刀换在右手,突兀里伸出左手,只一把将那铁枪枪尖握在手里。又复将手一扬,那韩战便挂在铁枪上,直直儿吊在空中。

    其时,堂中、院中众镖师、士卒尽皆目瞪口呆。好半响,连那韩战已然立于地上时,众人才叫起好来。

    “金兄,好武艺!兄弟佩服!”

    那韩战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双手抱拳,声音低低儿道。

    “哈哈哈!继续吃酒。待明儿做一镖大的,好叫弟兄们讨一房老婆!哈哈哈!”

    总镖头开怀大笑道。

    于是,众人入内,整桌吃酒。那酒居然上尚温热如故。

    下一日,一大早。

    总镖头书房。

    “诸位兄弟,早几日,吕氏商会来人下了镖单,此镖数额巨大,镖货昂贵,镖运路途遥远,风险极大。然报酬丰厚,便是我等十数年之收益尚有不及也。”

    “总镖头,此镖接了么?”

    “这等美事,定是要接了再说!”

    ······

    与会众家兄弟闻听,大喜!皆跃跃欲试,吵吵嚷嚷。似乎镖银已然在手,几乎要瓜分收益。

    “总镖头,敢问此镖所压何物?”

    镖局王大先生张口问道。

    “大先生,沉稳多智,请为一计。”

    “好说。”

    “此镖所押送之物,从未有闻。吕氏商会当家曾云,无论其余,只将物什送达目标地,便奉黄金百斤!”

    “哦!啊!······”

    “黄······黄金······百斤?”

    众皆震惊之极,张了大嘴,好半响合拢不得。

    百斤黄金!

    岂是镖局收益可比!

    “标地何处?何时送达?送与何人?”

    半响,那王大先生复张口问道,然那声音已然微微颤抖。

    “苍狼郡之狼城!一年内送达。”

    那总镖头叹口气道。

    “至于接货之人,吕氏商会当家未说,只说届时自有人前来取货!”

    “总镖头,依老夫看来,此镖大有可疑。”

    “哦?”

    “这等镖,吾等从未有闻,这样押送,有三不妥。”

    “哦?”

    “其一曰不知镖物是何,失镖陪不得。其二曰押镖所历路途太过艰难,且时日太短,若路途有难,过了时日,拖不得。其三曰不知收镖何人,送达与否,我等证明不得。此三不妥,结合一处便是······”

    “王大先生,皆是自家兄弟,不妨名言。”

    “只怕此镖之险,性命交关呢!”

    “啊!性命交关?”

    五位镖师此刻尽皆默然不语,各自低了头仔细思量不已。

    良久,一人道:

    “吾等过得便是刀头上舔血之生活!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以在下看来,此世间无物不能镖!此镖吾等接了!”

    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吵嚷了半天。最后,居然达成一致,俱同意冒险押送。

    不足新人,入围此会,并无一语,此时闻言叹口气自语道:

    “毕竟,人为财死也!”

一百六十九集

    三五日后,铁枪镖局留守数位武功寻常之镖师在家,余者九人,携手下活计二十余人押镖出发。镖车十辆,皆装载药草往北方而行。

    为此镖安全,本来镖局便另收得一镖,所押镖物不过两箱,且箱并不大,四方尺许罢了。然为迷惑有心之人,镖局复将推后押送之另一常客药材商之生意亦提前来做,往北向平城而去。

    时候已然是春末,北地天气尚可,唯狂风正急,日日不绝。其时不足正在车队后方一大车上斜倚一袋草药上,眯了眼,随车马摇摇晃晃打着盹儿,一边嘟哝着。

    “北地风沙真令人厌!”

    赶车伙计道:

    “金大哥,慢慢儿就习惯了。其实惹人厌的并非仅仅是此方风沙,官吏士卒更其毒恶。每每路过,定然层层剥皮,以税为名,吃拿卡要,贪婪无状。上一次押镖北往,吾亦是随行,一路之上······”

    闻听活计啰啰嗦嗦、唠唠叨叨,那不足已然微闭了眼,呼吸平稳,居然渐渐入睡!自前不久心境三关通畅,月许时日里,不足便如此般时时清修,以为稳固其修。驾车活计观此镖师,懒惰嗜睡,一路之上话语无多,便常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语。不足勤修,功夫日长。渐渐便是心脉合一,无喜无悲。那识海小世界中,大日高悬,金光普照,大江自川入海,浩浩荡荡。无边汪洋之间间或陆岛,其上原阔而山高,林幽而草丰。和风习习,湖波微动,草木摇曳,如吟似唱。

    “小世界终是有声,识神之力如大日临空,煌煌然映照八方,百草受其恩泽,生机盎然!呜呼,识神已然成就如是神通也!”

    此时不足心神激越,几乎忍不住长啸出声。

    丹田小世界中,此时亦是星光灿烂,唯暗月淡淡,黝黑似夜。那往来流动之浩荡气机,飞驰不绝。显见的其神能元力大增,然那凝元之状亦然无着!不足喟然太息,好在凝元之法众多,待得有闲,且能安居一方时,觅得仙材法料,布一座凝元大阵,届时再冲击凝元之境,若非机缘太差,左右无甚难处,定然可以达成!

    “然此时,求一安居之所而难得,何谈凝元耶?吾今年过百旬,不知何时能求得仙缘,羽化飞升?又不知何时可以再会嫦儿耶?”

    不足长吁一声,起身不语。

    “金壮士,一身武艺,超然物外,不求名利,不求闻达。真吾辈楷模也。”

    那车马上忽然一声浑厚声音传来。

    不足闻言冷笑。

    “何敢当大先生是语!当此世也,何人可以物外?何时可以无求耶?人,生而求存,与兄弟争;及长,则求所学,与士子相争;而后立于世,则与世人相争。或追名,或逐利,或求闻达于诸侯,或留其名于青史!牧田者求有余,经学者求明达,商者求利,为官则求上位,将士求功,文臣求爵!诸般所求尽在命也。何人能超然命运之外而存耶?所历万方,所追无非名利!经略一生,所求无非留名也!大先生是言,便是仙神亦然无破也!”

    “呵呵呵!金先生高论,然历世求索,何为正?何为邪?正邪之间,何以辨?”

    “此经世之大论,古,多有论者。以某观之,正义尽在人心,何以有大论哉?”

    “哦!哈哈哈!先生果然不可貌相。”

    不足闻言,微微颔首不再语。那王大先生坐马上抱拳,长身恭礼,而后将马一紧,往前方总镖头处去了。

    不足眯了双目微微一观,叹口气暗道:

    “疑某家之身份么?世人何太多疑呢?”

    不足摇摇头,复闭目不语。似是沉思,似是假寐,其一颗心却早沉寂,一如无波之境矣。

    时至黄昏,不足等一行入得一座大镇子。一道十字街道,四下沿街居所、店铺高低错落。街景并不繁华,三三两两行人散漫其间,三五远来客子御车马而行,目光迷离而散乱。

    “嘿!掌柜的,有客人来也。”

    “请进,请进,贵客远来,辛苦,辛苦!”

    “掌柜的,可有宿处?”

    “有,有,有!”

    “要上房两间,位置要雅,大房五间。另将牲口喂好,赶明日赶路要紧。”

    “好嘞!小五,快领客人入住。小三,将牲口加了上好饲料。”

    那掌柜高声喝道。而后复回转身,低了眉,笑眯眯道:

    “不知客官可要饮食否?”

    “切十来斤牛肉上来,再弄些米面便好。”

    “可要好酒?我等虽说店小,然自家酿造有上好黄酒,十分味道,定不负顾客之望。”

    “算了!吾等镖师,镖路之上,等闲饮不得酒,饭罢便就将息,明日却好赶路。”

    饭罢,不足会同五位伙计入住一间大房。众人嚷嚷闹闹一阵,溜几趟嘴,说几句荤话,便就上了土炕将息。不一时便有呼噜打鼾之声山响。不足躺在被中,运使神诀修炼,神力运转若干周天乃罢。眯了眼,却偏偏入不得梦中。转了头,将目光转向窗外。夜正浓,玄月如钩,那光芒连同星光一起正透过窗旁一株大树枝叶间洒下,斑斑驳驳,随夜风微微摇曳。一道人影忽然便如梦似幻,于眼前飘然而过。那明明正是嫦儿之倩影。

    “唉!数十年朝夕,毕竟难忘!嫦儿啊······”

    不足忽然心下一堵,隐隐生痛。想起无数明月夜中,二人踏月而行,虽历艰辛无数,然相互依偎,心中终是勇气无减。如今,天人相隔,两处相愁,却不知尚有相会时日否?

    这般想着,忽然便忆起识神初修之时,二人神游阔野之景来。其时,往往不足自大,却道时时护持了娇弱之嫦儿,却不知其神通盖世,哪里是小小煅体之修所能相护!不足暗叹一声,不由将识神化尘,放出体外。自心境三关过去,那识神之力现下已然了得,纵阴阳合境界之修,亦不过也。

    不足这般平躺在床,随意将识神外放,飘飘荡荡,霎时弥漫万里之遥。如今之识神早非往昔相比,便是这般随随意意,万里之内毫纤毕现!全力施为探视之范围可达三两万里!若运使识神之能攻敌,五千里外一击,其威能已然如凝元之修也,百里之内可及聚识之修!相对攻击,只怕与入道之修亦可相争数击!想一想不足功法不及凝元,有此神通,却也真正骇人也。唯识神大耗,危及魂魄,此大弊病也!

    不足功随心动,忽然一下其识神便复回归,只是在此间小店内缓缓流动。

    “王大先生,难道连汝依然不能试出那厮之功力么?”

    “总镖头,以某观之,其人虽诡异非常,却并非心怀叵测。况其功力高绝,有其相助,这趟镖便多了三分希望。”

    “然若其人有异,吾等身家性命恐将不保也!”

    “总镖头,既然当初接了此镖,现下只能勉力为之。至于金足,再查视一二吧。若无异常,却要多花些心思笼络一二呢!”

    “嗯!派个人,仔细盯着他。”

    “是!”

    不足冷冷一笑,收了识神,闭目入眠。

    那上房中二人,其时已然解下手边一张图,仔细研究明日之行路。

一百七十集

    北地风光,虽及初夏,然阴暗处旧雪依然。灰土般颜色,仿佛仍在诉说残冬之余威。好在,及至午时,温热大起,诸镖师、伙计尽皆解了衣襟,抓了肩头水壶,仰口便饮。

    “奶奶的,这般天气,早起寒气森人,此时却闷热难当!再走几里,只怕将牲口都中暑了也!”

    哈哈哈······

    中人闻言皆大笑。

    “大伙儿加把劲,再往前三里地,便有村寨,届时再歇息饮食吧。”

    “大先生,往此地押镖,我等先前却从未有过如此远呢!此镖何物!怎得走这般远近?”

    一位伙计开口道。

    “便是这些药材罢了,只是其中几味着实珍奇、昂贵,时却了,便是将我等卖了亦赔付不起啊!”

    ”啊呦!眼看时间已然不短,几时才能交了镖,领了酬劳而回也!我可是新婚不久。”

    “诸位,前面便到沙坡头寨了,过了此处,便进入北域八国之地了,八国之地,纷乱不堪,鸡鸣狗盗之徒遍野,劫匪强人随处出没。便是大白昼,路遇强人亦不罕见。且此处战乱近百年,民风彪悍,尚武之风大盛。出没强人各个无功了得。入此乱地,千万小心则个。第一莫与他人相争;第二莫要独自外出;第三弓箭刀枪随身,便是夜间歇息亦不敢解下。······”

    那总镖头忽然大声叮嘱道。

    “混乱之地?是混乱之地!天啊!怎得先前没有告知呢?昔日,此间琼崖国派五千重甲铁卫,护送琼崖国母,亦是那北方大圩国公主省亲,过境混乱之地,最后所存不过区区千骑。总镖头,先时不说,怕是兄弟等惧怕不敢往?”

    “此其一也。其二乃是此镖甚是机密,不敢令外人闻也。”

    此时车队停止,众人皆围拢而来,皆盯着车马上总镖头并王大先生。

    “总镖头,即已至此地,又将此中机密相告,吾等已是无退路可言。然不知薪酬几何?”

    略一冷场,而后一镖头冷冷开口道。

    “镖师黄金一斤,伙计白银二百两。若有丧命者,薪酬交付其家人,另付丧葬费用若干。”

    “如此可写了契约文书,以便将来之凭据。”

    “契约文书早已备齐,只需诸位画押便可。”

    总镖头望了一眼王大先生,大先生就手将背上布包打开,取出一摞文书,放在大车上道:

    “兄弟们,非是总镖头设计,谋吾等之命,实在是其薪酬高昂,欲拒而不能也。吾等尽皆刀口上讨生活之人,如此一把,便可偃旗息鼓,再不做玩命活计也!”

    “大先生无需多言,吾等省得。何况既已至此,难道还有路么?此契约吾等签了。”

    总镖头并大先生尴尬笑道:

    “众家兄弟,吾等相交时日非短,虽时常有隙,然兄弟尚有争嘴,况吾等乎?此次押镖,非同小可,成则大家共富贵,败则性命休也。故须兄弟等齐心协力,共赴之。”

    “总镖头,莫要说了,事已至此,吾等定赴汤蹈火便了。”

    众镖师、伙计等尽数画押。至于不足等六人,先前商讨以妥,便早已有文书在手矣。

    不足观此诸人,叹口气假寐不语。

    众继续上路,不过半日已然至沙坡头寨。此地虽地僻而相距大城甚远,然其为进出混乱之地之交通要冲,往来商贾甚众,亦有高人出入,热闹处却远过一般民居大镇。寨中客栈数家,酒肆三座,便是赌场妓院亦是有存!

    不足一行十两大车,三十许人,行走寨中,犹不惹眼。可见此间山结寨之繁华,传言无虚也。

    此寨左右两座大山梁,两道高墙并山梁所夹之地即是沙坡头寨。寨内有数百琼崖国守军,等闲无事,常滋事扰民。或酗酒,或赌博,或斗殴,或欺凌往来商贾女眷。

    “嘿!小子!说·····说······说你呢!转······转······转过来给大爷瞧······哦······瞧瞧!这等形容,怕非吾族类,指不定是······是·····是那道山岭上的禽······禽······禽兽呢!哈哈哈······”

    一个结结巴巴声音传来,唯其笑声通畅,无有停顿。

    “金足兄弟,莫要惹事!”

    大先生暗自嘱道。不足盯一眼那边摇摇晃晃之结巴汉子,不声不响,闷头直走。

    “喂!那边兽······兽······兽人,爷问汝话······话呢!”

    “金足兄弟,莫要睬他。”

    “某家省得。”

    不足恼羞道,话语中怒气已然生发。本当俊美之面容,惨遭毁坏,坊间寻常之人不愿凝视,常逢厌恶之目光。其时虽早习以为常,然这般追逐侮辱却是少有。不足呼口气,径直前行。只当那醉语为耳旁之流言罢了。不一时,众人入住一座客栈,安顿好了,便俱往前堂吃饭。

    不足自知形容丑陋,故常坐阴暗少有人注意处。其时正将了酒肉下饭。不提防那结巴大汉追将进来,摇摇晃晃只将一杯酒水泼来。不足何人?如此般乡间凡俗小人之伎俩怎能祸害的?然其委身镖局,瞒了修行之流,暗赴北地谋事,却怎能露了马脚?其时唯假意避不得,那酒水泼了一头一脸,滴滴答答兀自顺了头发往下直流。

    不足冷了脸,抬起头,目中神能微动,直直注视其人。那结巴大汉忽然发声喊,转身而走。行出门时,下体衣裤已然浸湿,便是侧畔之客子,有人已然闻得臊臭之味。

    不足缓缓擦拭脸面。而那总镖头却忧心忡忡望了不足。

    店外结巴大汉猛可里如飞逃去,直转过两个街角方住。目中尽是那一道直刺入人心魄之神光。

    “光芒?······”

    “喂!结巴,无非让你试试那厮等客子中有无扎手点子,怎得转身便似逃命般去了?”

    “老大,那······那······那人眼光······?”

    “什么眼光?难不成目光亦可杀人耶?”

    “老大,吾······吾·······”

    “住口!吾等杀人越货,何事没有做过?何如汝,只消一个眼神,便小便失禁!”

    “老大!”

    “住口!此次劫道,汝便不要去了。”

    “可······”

    “所得亦不得有份!”

    “老大!”

    “哼!”

    那街角数人延长而去。

    可怜结巴大汉,便如小孩子般蜷缩墙角,傻傻发呆。

    “这般以来,从此再无翻身之时也!军中弟兄何人能瞧得起呢?丢人!丢人啊!呜呜······”

    那结巴大汉居然呜呜咽咽,抽泣起来。其哪里晓得此一番哭泣,恰恰救得其一命也。

一百七十一集

    “总镖头,不对!似乎有人一直盯着我们。”

    “嗯!大家不要慌!暗自留心便是了。”

    一阵饭罢。大先生道:

    “诸位,不要随意乱转,收拾行李,即刻启程。”

    “大先生高招,刚刚还有伙计问询是否打算住店呢,如此一来,彼等手忙脚乱,却好便宜我等行走。”

    大先生闻言并无表情,只是如寻常般,信步出门,而后上了车马便行。不一时便行出沙坡头寨,沿山路去了。

    “报!总兵大人,那伙镖师出寨门而去了。”

    “哼!我等在此地十数年,何等样高人未曾见过?如这般突然动作,便欲坏我布置?来啊!着人尾随,先扰其心智,待得慢慢儿惹恼了他,却好行动。”

    “得令!”

    那士卒领命,回身而去了。

    不足等驾了车马,加快步伐赶路,不及半个时辰便摇摇望见山谷外广大之地面。临坡而望,坡下戈壁广阔无边,平缓似如古大陆东南平原,唯草木稀罕,不见兽禽。

    “诸位加把劲!进入戈壁便不怕贼众设伏,对面交手,我等难道会惧?”

    众人一阵吆喝,御车马疾行。又半个时辰,背身那道山梁渐渐远去,车马上众壮汉长长吐出一口气,尽皆慢慢儿歇下心来。

    “弟兄们,将就用些干粮,饮几口水,略略将息一二。马不解鞍,饲喂几口草料后便行。贼人暗哨,尾随不远,千万莫要松神!”

    “大先生,晓得了。”

    几位伙计嘟囔着,下了车马饲喂牲口。众镖师却围聚一起,低声商议着。

    “总镖头,这般奔行,只怕坚持不得几时。不如人分三队,轮流御车马而行,遇紧急事务,亦有生力军支持。”

    “大先生此言甚当,正该如此。同时前方可派人探路,以为斥候,后边可差人瞭望,以防突袭。”

    一位刘姓镖师建言道。

    “正是如此!”

    于是总镖头将人手一分,一队御车马,一队前后巡哨,一队大车上歇息。不足受差遣为瞭望之人,骑了马儿慢腾腾,远远儿吊在车队后。身后三五里外,七八个骑手轻弓在背,弯刀在手,御马尾随。不足回身望一望身后暗哨,叹口气。

    “奈何这般紧!”

    遂接下长弓,于箭袋中取出一支箭簇,搭弓上,暗中将神能布满箭簇,张手拉弓,望空松手。那箭簇轻响,带着破空声响远远离去。

    “那厮正拉弓,欲射杀我等!哼!如此距离,便是军中善射者已然莫及!小子,哈哈哈······”

    “不好!那箭簇劲道未减,直飞过来也!”

    “何惧哉?啊呀!”

    那马上军汉浑体一凛,急急将身伏倒马背上。箭簇嘶嘶怪鸣分开风流,直达马上军卒之眼前,而后突然往下,钉在戈壁坚土地面上。其箭身兀自抖动不已。

    马上诸军汉,尽皆冷汗森然。当时是也,众人无不觉此箭簇乃是当取自己之小命也,哪里还敢再行!

    “点子扎手,回营复命吧。”

    数位军卒,回马而行,将于撤离。突然,轰,一声山响,那箭簇着地处尘土滚滚而起。连惯常上阵之军马都惊得蹦起。

    “怎么回事?汝!前去查来。”

    “是!”

    那士卒抖抖索索回身,行不得数丈,见尘土消散,其下一个数丈大小之深洞,赫然目中。

    那士卒张了嘴,半天合之不拢。那双腿儿一软,瘫在地上,发不得一语。

    “啊耶!快逃!”

    马上头儿,顾不得手下,拨转马头,发疯也似得去了。其手下见头儿逃遁,再不言语,随其如飞而逃。不一时便绝尘不见踪影。

    不足复回身而行。

    前边车上大先生望一眼总镖头,二人目中皆深含惧意。那大先生似是自语曰:

    “亦不知得了此人,喜耶?忧耶?”

    边说边下车上马,往不足处行来。

    巡哨数人观此情景却兴奋莫名,纷纷高叫着飞马来贺。

    “金大哥,好武艺!”

    那大先生此时已至近前,张口赞曰:

    “嗯!内劲蓄而不发,箭落才起,好生了得!金兄无功只怕已然宗师级也!”

    “惭愧!惭愧!兄弟莽夫,或许惹了祸呢!”

    “金兄何太谦也!自古匪寇,欺软怕硬!便是金兄此一箭,只怕彼等再无人敢捋爷们胡须呢!”

    马上诸镖头纷纷称是。

    “总镖头,不好了!”

    突然一阵马蹄声急,前哨探马来报。

    “何事慌张?”

    总镖头皱眉沉声道。

    “沙暴!沙暴!沙暴来袭!”

    “啊!”

    众人此时才抬眼向前方远远儿望去。入目之中,只见一道黑线,从天边尽头升起,渐渐高涨。

    “啊耶!快!退回沙坡头!”

    众家兄弟急急拨转马头,回身飞也似的便行。不足等三人押后。往后方张望,那沙暴渐渐清晰。当头,一道黑云巨墙,上接天下连地滚滚而来。黑云内似有物翻滚纠缠,气势骇人。

    不足出生于古大陆南方,逃亡于大陆东南,虽修行有年,然此等天地之威所历无多。此时观之,其势汹汹,似有毁没天地之威。心下便存了探视之心机,这般一思量,一时不禁心痒难忍。如此便慢慢儿落在众人身后。

    一众镖师、伙计紧急慌乱,也未有人注意不足脱队,待得众人脱身入了沙坡头寨中,天气已然黑沉沉万物不辨,似是无星黑夜,五指伸出,犹不能见!点起火把,仔细查之,十辆大车,已损毁三两,赶车伙计有九人丧生。好在余人无事,所毁大车上药草又寻常,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咦!镖师中怎得少了金足其人?”

    一镖师惊惧问曰。

    “金兄弟!金兄弟!······”

    “总镖头,金兄弟之坐骑乃是镖局一匹老马,或是行得慢了,遭了沙暴?”

    “怎不换匹健马?”

    总镖头厉声道。

    “沙暴之中,从无活物!只怕此番金足等一众兄弟凶多吉少啊!”

    “大先生,派两个兄弟去寨口接应,余者随吾等入住那家坡上客栈!一个时辰未见来者,便俱回来歇息吧。”

    众皆默默,奉令而行。

    且说那不足慢慢吞吞落在其后,终于遭那沙暴侵袭。那黑云滚滚,纷涌而来,呼啸声起,四野震动。迎面骤风,几将不足连人带马吹起。不足大惊,急急口中诀起,一球状护罩将人并马尽力护持其内。

    北地沙暴,沙少石多。及那不足迎风而立时,胯下老马,望尘悲鸣,四肢乱舞,忐忐忑忑,意欲逃身。不足拽了缰绳,随这匹老马原地打着圈儿。迎面狂风,狂暴猛烈。沙石如箭,直刺面门。拳般大小之碎石纷纷冲击而来,密密麻麻,似乎万千拳飞,万千刃割。击打于神能护罩之上,金光四泄。

    不足眼望乌黑之天地,仔细感知天地狂乱之气机,忽然将身飞起,穿过神能元力之护罩,冲上狂暴之沙暴之中。那暴风中沙石犹如暴雨倾盆,砰砰砰击打在体骨之上,不足犹如无闻,遭飓风吹袭,滴溜溜于半空中旋转。黑风之中时时有碎石相互撞击,金星般光芒一闪即逝。

    不足其时将识神放出,浸入天地狂乱之气机之中,并尽力将本体调整好姿势,随着狂暴之飓风、飞石、沙雨晃晃悠悠飘出数十里地。而后慢慢落下。不足感慨而自语道:

    “未及凝元,驾不得云头,入不得长空,哪知如今却能似这般自在飞行也。往昔借法器宝物与高修大德之助,也曾行入云端,却哪里及此时暴石飞沙中畅游耶!何当彩云间,环视万般底!”

    兴奋过后,不足安安静静立于狂风飞石之暴雨中,仔细感悟识神所及之天地气机波动。一个多时辰后,风渐渐停止,乌云沙石慢慢远去。大日复高悬长空,晴空复清明如昔。虽空气中不免尘埃纷涌,入口牙碜,然天气已然复白昼矣。

    空空落落,一望无际之戈壁上,安安静静,无声息,无生机,唯不足孤零零静立一处坚土上。其身前十余丈方圆,一团狂暴气机滚动,其内沙石翻滚,砰砰作响,呼啸之声一如刚刚过去之沙暴,狂乱无状。然丈许之外,纤尘不染,三五丈外,声息无现。

    不足双目紧紧盯着此团云暴,双手不停捏诀,口中法诀不住,脸上汗水滴滴答答滴落。显见的其气力渐去,忍不得几时也。

    忽然,那团云暴一闪一闪,复一道光亮闪过,嘭,一声响,那云暴炸裂,四散飞逝。不足长吐一口气,软软儿跌坐在沙石地面上。

    “原来风起之法可以这般施张!可惜某家法力不济,否则定可以将此法诀施放范围更大,威能更强。”

    稍事歇息,不足复起身回返,见先前老马之处,一道金色光圈仍在。那匹老马仍老老实实立在当地。不足将手一指,那光圈应指而破,老马行出,急扬起四蹄,鸣叫几声,飞速而来。

    不足骑了马,仍慢腾腾回返沙坡头寨。沿路瞧见一道石崖下半匹马体,浑体血肉四散,骨碎体分,惨不忍睹。

一百七十二集

    天将暮时,沙坡头寨山道内一匹老马,晃晃悠悠而来,马上一人,奇丑无匹,弯了腰,随马身起起伏伏。

    坡上客栈,大厅内,十数张饭桌旁围拢的客子,正唠唠叨叨聊个不住。

    “还好吾等出门慢了,若非如此,便一如落架寨商队般,死骨无存也。”

    “最走运者还是那边什么铁枪镖局一众,瞧得沙暴来袭,居然回转来,逃脱了一劫。”

    “听说彼等亦有损失,三辆大车尽毁,车上货物尽数损失了。”

    “还有一位镖师、**位伙计也完蛋了!”

    “到底还是损了人手啊!”

    “唉!是啊!可是总比早起出发的那数个商队好吧!”

    大厅一角,铁枪镖局众人,皆默默无言。

    “店家,上菜。”

    大先生忽然开口道。

    “再加上一坛烈酒。”

    总镖头亦道。

    “好嘞!八菜一汤,一坛烈酒。”

    那掌柜大声道。

    看看酒菜齐备,初,众皆无声,唯碗筷相击,更增沉闷。酒过三巡后,忽然便渐渐声大,终于高声猜拳,再无异色。

    门外阴影里,不足轻轻一声叹息。

    “便是终日相伴,生死相托,遗忘终是人之常情!失却伙伴之哀,何能敌得过一场酒菜耶?”

    遂举步而入。

    店中一时忽然寂静如中夜户外。

    “金兄弟!汝居然还活着?”

    “啊!金足兄弟!啊呀!”

    突然便几声尖叫,一时铁枪镖局之三桌上,声响高昂。众人起身推动身下椅凳,咯吱咯吱作响,嘡嘡嘡几声脚步响,一众镖师、伙计尽皆围拢而来。

    “金兄弟,吾等都以为汝却完蛋也!哈哈哈······”

    总镖头目中薄雾闪烁,一个虎抱,而后将其大手重重儿拍在不足背上。

    “金兄弟,快来吃饭。定是饿了吧?”

    大先生低了头,将手在其目上急急一拭,装作目中有异物的样子,拉过不足,讨了饭筷给不足。不足大车上之伙计早将酒碗递过来,一边不住抹着眼睛。

    不足没来由心中哽咽,一句话儿不及说出,只是一个劲儿点头。

    邻桌上几家商贾,尽皆笑呵呵,望着铁枪镖局。

    “这位壮士神功了得,居然在沙暴中逃生!要知道北地沙暴,数年一次,所历者骨碎肉飞,绝无例外。数年前一次沙暴,一路十数个商队尽数覆没,死者数千人,无一侥幸!”

    侧面一桌上两人,一老一少,老者头发花白,布衣长衫,手边一口弯刀,正静置桌上,年纪约莫五十左右。少者二十须岁,无须而面白,锦衣华服,腰间一口长剑,望去倜傥风流。说话者乃是那老者。其人目光闪烁,盯了不足上下打量。不足刚欲回身,忽然其识神敏感,一丝儿若有若无之修行者识神气息扫来,不足急将本体神能回收,以必杀技之术将其散布肌肤体骨之中。面色未变,仍低了头吃着酒菜。

    饭罢,上楼。总镖头先行,大先生与不足同行,两人低声交谈。而后一同入了总镖头卧房。

    “金兄弟,且将脱身之所历仔细道来。”

    “总镖头,某家那马儿老弱,拖不得一刻时辰,便驻足不进,只在原地打着转儿。无奈之下,弃马而行,行得数百丈,见有大石,其下石坑,甚为宽大。便行将进去,回身时那老马居然尾随入内!此时天地昏暗,再瞧不得何物。只是金石相击之声响乒乒乓乓无绝。待天将大白,风驻云开时,坑上巨石,已然遭沙石相击,消去近半!”

    “金兄弟,好运气!沙暴为古大陆北地独有,其害了得,据传,所历从无有生者。此次独活,他日定有大富贵也。”

    那大先生笑呵呵道。

    “借您吉言!”

    三人又拉拉喳喳聊了一起。个吧时辰后不足告辞回房。其为一间上房,一张小床,一桌,两椅。窗几明净,收拾紧凑。不足往浴池去,自家打了汤水,注池中,下池,洗一洗污垢油腻之肌肤,而后回房。那两道淡淡若无之识神似有似无不住扫过己身。不足只做不知,静静悄悄上床歇息。

    月上中天时,四野寂静无声。唯坡上客栈里时时传出客子呼噜、呼噜之睡眠声。不足闭了眼,回味着日里沙暴之天机气息,复将自家模拟沙暴生发之天机气机于识海小世界中演绎。其识海小世界中顿时飞沙走石,其景致与日里沙暴毫无二至!只是其势忽大忽小不甚稳定,威能及范围尚不能与间天沙暴相及!更有引发此现之时辰太过久长,若与人相争,何敢言使用耶?

    不足卧床上,绞尽脑汁。

    其旁邻舍之中,日里侦视不足之两人亦然不能入睡,

    “师叔,其人面貌丑陋不堪,哪里是修行之人?况其身机体肤茫然无波,神能元力更无有丝毫散出,绝非我同属!”

    “哼!少门主是言差矣!修道者,纵鸡鸣狗盗之徒,沽名钓誉之辈亦然无异!便是妓女、囚卒何敢言无?禽兽、鱼鳖、树木花草此间万物无一不能修,况乎丑陋者之流也。”

    “师叔教训的是!只是我二人,查视不能说不细,侦探不能说不奇,然其体骨之外果然无一丝儿神能元力之波动在!或其人运数昌大,真是大难不死呢!”

    那老者紧皱眉头,在房中不停渡来渡去。

    “不然!沙暴之中,便是如吾等凝元之修依然不能毫发无损,况其寻常凡人乎?”

    “然则观其人,安然无恙之状,哪里有损呢?”

    “或者其神通了得,远超吾等?”

    那老者略一沉吟,复道:

    “不!不!不!高人自有高人之风范!哪里有与卑鄙者之流同污者?况寄身凡俗,效命与蝼蚁耶?”

    “师叔所言甚是!古语云,察己则可以知人!观乎吾等,岂会与江湖蝼蚁者相聚同修耶?”

    “嗯!不如今夜探视其实,试一试其身手?”

    “不妥!师叔,此人虚实便是您老依然观之不清,何敢言试?若其当真了得,吾二人岂非入了虎口?”

    “嗯,只好尾随之,待试出其虚实,却好相约共谋圣宝。”

    不足一夜无眠,仔仔细细深究沙暴生发之机理,意欲完整模拟,以己身之力引动天地气机,然其间艰难岂是不足凝元未及之力可以为之。

    第二日,天刚亮,坡上客栈便为一阵吵杂之声响惊醒。店小二开门而视,见门口,十数士卒持兵械而立,其一军官模样之人傲然喝道:

    “奉千总之命,着铁枪镖局一干人等入衙门问话。”

    “军爷,此时正是黎明,铁枪镖局昨日里损了人手、财帛,正惊魂无定呢。是否可以至饭罢再去?”

    “四六不懂之混账东西,千总大人之军令亦敢不遵!快快入内吩咐彼等过来,稍稍慢一点,莫怪吾等辣手无情!”

    “是!是!是!军爷莫怪,小的这就去传!”

    不一时,铁枪镖局数位镖师,鱼贯而出,独留不足将息不唤。

第一百七十三集

    清早,不足起身,洗漱毕,用过了饭,而后渡出坡上客栈。沙坡头寨自然非小。左右宽亦不过一里许,而纵深长几近三五里。顺山道而建,道路蜿蜒曲折。民居、官衙、军营随地势而建,起起伏伏。而寨中至高处却是军营之所在,其内有土木所筑瞭望塔,登塔定然可以将沙坡头尽收眼底。

    不足默默然而行,昨夜老少二修之面孔不时浮现,那道道识神之波动时时萦绕。

    “难道是大方舟家族之修么?彼等居然······居然······”

    不足暗自一声叹息。

    “只好装作不知了!好在某身遭大鳄之口,面皮、体肤已然全毁,再不复旧日之貌矣!”

    这般正低头思谋之时,一声嘀咕轻轻巧巧于侧面院墙飘来。

    “师叔,当真是神宝么?”

    “真是!只是其处所大危,等闲何敢涉足!”

    “师叔此宝似乎曾为太虚门下小宗门神禁门所有,怎会流落此间?且所处距此······”

    “嘘!噤声!莫要高声!唉!师侄,还是少不更事啊!这种隐秘,稍有泄露便会有性命之忧也。”

    不足闻此讶然。待其仔细思索神禁门之语,不经心下大动。

    “神禁门?是何宝物称其神宝?莫非······”

    不足之思绪顿时着落于禁法盘,大日晶,破禁鼎诸般物什上来。如此心神摇曳,居然蠢蠢然欲动。

    “不对!怎得某家刚行至此处,彼等便这般言语?”

    不足一如平常,径直往前行去,似乎毫无所觉。然心中澎湃,再无一丝儿宁静。

    “神禁门!神禁门!······某当如何?某当如何?!”

    不足这般渡回坡上客栈,回房歇息。午时左右,铁枪镖局之头脑数人回返。

    不足等聚总镖头房中。

    “金足兄弟,那千总闻听汝侥幸逃生,几次三番问询详情。好歹要汝即刻便去,总镖头几次三番婉拒,只道刚历凶险,心神不定,无法前去。或许午后便要来人请汝过去呢。”

    “嗯?”

    “彼等军爷皆道,沙暴中从无活物,便是侥幸躲身隐蔽处,那奇异风吼过处,照样无有活物。莫说兽禽野物,便是草木,已然渐渐枯黄,而终至于失了生机呢!”

    房中数人紧紧儿盯着不足之面皮,见其神态自若,毫无异处,不经心下惊疑。

    “金某能侥幸逃生,实不知为何?问某家原因,某又如何得知?”

    “但那千总大人似乎······”

    不足将手一挥道:

    “总镖头放心,金某决不会有累镖局。”’

    总镖头神色尴尬,然脸上一抹如释重负之色已然掩遮不住。大先生见状急忙道:

    “金兄弟,此言差矣!既入吾家镖局,镖局便是镖师后盾,无论何事,自是有吾等一力承当。······”

    不足深深望一眼大先生,其状似毫无所觉,一抹真诚之色跃然脸上。不足见状忽然张口笑道:

    “大先生智计过人!金某亦知其中权重,知道如何做。”

    大先生肃然点头,状如神圣。厅堂中众人自然知其中微妙,皆省得镖局欲弃卒保帅也。

    果然午后不一时,兵营千总大人派士卒传唤。不足解下腰刀,赤手而去。一众镖师并伙计哪里敢前来问讯一二。

    千总兵营大帐中,上首静静坐着一人,长髯白袍,正与其身侧二人攀谈。

    “千总大人,只需将其人拿下,总督必会上奏当今,只怕将军是有得做了。”

    “只是两位先生,如是一介武夫,何因定要拿下?”

    “千总大人,只管拿人,余事莫问,到时包汝升官便了。”

    “无辜拿人,还真不好交代。”

    “是吗?不知白日为官兵,黑夜为盗贼,好不好交待呢?”

    “汝!······汝!······此言何意?”

    “哼!”

    那千总皱眉半响,一手握着腰间佩剑,那手一时紧一时松。终于叹一口气道:

    “二位先生,玩笑大了!”

    “哈哈哈······”

    三人一同大笑。

    “报!铁枪镖局镖师金足到。”

    “传!”

    不足进得帐中抬眼望去,见那长髯白袍千总,安坐几案后,一手拿着军略之书册,侧身而读。其身后二位军卒,单手按刀而立。再其后屏风遮蔽,有二人静立。

    “草民金足见过千总大人。”

    不足躬身行礼,好半天不见有闻。遂直身而起,静静端立不语。

    “汝可知罪?”

    那千总慢吞吞故作威严道。

    “千总大人非地方官吏,无权传唤草民来此。至于有无罪过,自然非大人等可以定夺。然大人等驻守沙坡头此地,传唤金某,金某又岂敢不来!”

    “大胆!来呀,将此盗贼拿下。”

    不足冷眼而视。门外冲进来七八军汉,三两下便将不足捆翻。而后一位衣着宽大军曹过来道:

    “壮士,听闻你遭逢沙暴不死,可有此事?”

    “便如这般似绑了盗贼般问话么?”

    “哼!便是如此!”

    “金某不知!”

    “小子!好张狂!来呀,与吾打!”

    顿时,扑过来几位士卒,将不足按压长凳上,两个军卒轮了杀威棒,一下一下狠狠往不足臀上击打。四十棒击下,不足之后背臀腿已然鲜血淋淋。那千总微笑着望一眼道:

    “汉子,此番该是仔细回话之时也!”

    “千总大人,草民无罪!”

    “打!”

    “慢!千总大人,此位壮士,既已入得沙暴不死,必大贵之人。当礼遇之。”

    那屏风后转出二人,不足抬眼望去,见其二人面目甚善,似是哪里见过。

    “呵呵呵!壮士,又见面了。”

    “二位是?”

    “壮士历险归来,在那坡上客栈见过的。”

    “哦!原来是二位高人,小可当时怠慢了。”

    “哪里!壮士,在下有几语相询,不知妥否?”

    “先生,小可此时羁押在千总大人衙门,多有不便,尚请见谅。”

    那老者忽然转过身来,对着千总道:

    “将军大人,此位壮士与某有一面之缘,不知可否卖个人情于小老儿?”

    “这个······这个恐不妥。此地有人告其盗窃,故正欲审讯呢。”

    “将军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呢?此位壮士刚至沙坡头便出寨而去,其后历沙暴,侥幸归来,哪里会做盗贼之事呢?”

    “说的是!这样,汝可缴三两纹银作保,将其带回即可。”

    “哼!”

第一百七十四集

    沙坡头寨守军衙门外。

    不足与此二人同行,其时兵卒已然解了绑缚不足之绳索。

    “金壮士,沙暴中从无有凡人可以偷生!吾等从无有闻例外者!不知金壮士可否为吾等释疑?”

    老者温颜道。

    不足将眼一扫,半响不语。

    “金壮士非凡俗之流!若林某所料不错,大约是修行者吧?”

    不足叹一口气,仍不发一语。那老者见此,不悦。然略略一顿复温颜道:

    “吾等并无它意,有一桩大机缘可以得享,然却非区区二人可以为之。故吾二人在此地逗留已然五年有余,却未有可以利用者。”

    “不知林道兄何以确定某家乃是修道之人也?”

    “呵呵呵!金道兄,沙暴之凶列北地四大凶地之中。无凝元之修为,绝无安然无恙可以脱身者。是故在下肯定,道兄乃吾等同道中人。”

    “既然林道兄早已得悉,何必假手官家?”

    “金道兄,不必动怒。若不如此,只怕与林道友若此般聊天亦不可能呢!在下行此拙劣手段,无非寻一借口尔!”

    “不知道兄何门何派,仙籍何方?”

    “林某大赵镐京修道世家之教习,此位林思洲,乃是林家少主,入世锤炼。吾二人早几年来此地,机缘巧合,得悉一桩秘辛,知得一件上古所遗之物什之所在。然几次三番功亏一篑。今喜得金道兄乃同道中人,且居然在沙暴中恍若无事,刚好够结对之所求,故不惜引道兄之恼而冒险求告。”

    “林兄客气,某神通低微,恐不能有所助益。且寄身镖局,不日将行,哪里有功夫相助道兄?”

    “呵呵呵!金兄怕是只差半步即可凝元吧?”

    “哦!林兄好眼力!”

    “或许与吾等同行,有此机缘呢!”

    “哦!愿闻其详!”

    不足闻言大是心动。

    “坊间有闻,道是有古修高人曾创设一座聚能大阵,其阵可助突破凝元瓶颈。”

    “只恐其为谣传也!”

    不足犹豫言道。

    “初闻之,林某曾以为其为无稽!嗤之以鼻!然此次所历······”

    “林道兄,莫非传闻为实?”

    “是!近古时果然有此大阵!只是其地处不测之凶地,以吾二人之能竟然无功!”

    不足低头不语,好半响,低声道:

    “只是林道兄,为何不求镐京林家来助?”

    “哼!哼!林家!其为家耶?是为囚笼!”

    那少主忽然忿忿道。

    不足讶然凝视。那林教习叹一口气道:

    “非是吾二人不肯借家族之力,乃是不能也!京中林家有少主者三,皆相争继承家族大位。思洲性善,屡屡失利,及至后期,其父遭难,其本人亦险险丧生。侥幸逃得一命,仍不免常遭追杀!吾二人躲尚且不及,哪里敢有他求?”

    不足闻言,半响不语。

    “金道兄,可以回坡上客栈再思之。明日午时,林某再来探视,何如?”

    不足点头称善。

    及至复归坡上客栈,镖局众人围拢而来。大先生道:

    “金足兄弟,尚有恼烦之事乎?”

    “无他!不过问询沙暴之事罢了!”

    “嗯!好好好!总镖头欲将息几日再行。近几日派人入戈壁寻搜,或能觅得死亡弟兄之尸身,好教彼等入土为安!”

    “唉!”

    不足闻言太息。

    是夜,不足垂目打坐。一边却将识神化尘,弥漫开去,将此地方圆百里尽数围拢。识神所及,万物毫纤毕现。不足只是将林教习并其少主林思洲锁定,仔细闻听。

    “师叔,何不将其擒下,迫其就范!”

    “思洲,凡界历练凡十六年有余,怎得仍这般毛燥?其人虽神通不及你我,然功法之高妙,连老夫依然查视不清,何敢言迫其就范?”

    “便如这般傻傻等待?”

    “哼!人心有贪欲,便是仙神亦然不能克!其人功及凝元,有此机缘,怎会失之交臂?明日其必应答!”

    “唉!”

    不足叹息一声道:

    “其人于人心果然洞悉无虞,了然于心。某便是连拒绝亦然不能呢?”

    “只是师叔,若其应允,难道真将那天大之好处于他么?”

    “思洲,吾等欲得者,唯功决、宝器、仙丹、法料尔,将大阵之法与之又何妨?况那阵修之法为古修之密文书成,便是在手亦如废物尔!为人行事最忌贪欲过甚!切记,切记!”

    “师叔教训的是。”

    不足查视半宿再无所得,唯收回识神,复垂目不语。

    第二日,总镖头等遣人出门寻找遭难镖师并伙计之残尸,以图安葬于斯,聊以安众人之心。

    不足无事,便独自出门而去。

    “金道兄,可已想好?”

    “林道兄,某虽心中大动,然又虑其地之险危,唯恐有性命之忧,故欲再来打听其中详情。”

    不足声音低沉道。

    “道兄有些强人所难!其地之详情吾二人岂会······”

    “是金某唐突了!既如此,金某便随二位走一遭便了。”

    那二修大喜,林教习道:

    “如此甚好,道兄可得大阵详解,吾等亦可取其所欲,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三人相顾微笑。

    “不知何时出发呢?”

    不足问道。

    “万事皆已齐备,并无需道兄多虑。吾等即刻便行,一丝儿也不敢耽搁。”

    不足知晓二人之所虑,只在提放不测,亦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会同二人行前。

    三人行出沙坡头寨,于左侧山峰半腰立定。那林教习将手望空一甩,一座白色飞舟稳稳落在前方丈许之空中云头上。

    “金兄与思洲怕是驾不得云头,不防来此飞舟上坐定。此舟其速缓然稳妥,更可省得些许气力。”

    “如此多谢林道兄。”

    不足闻言谢过林教习,踏步而上飞舟。身形微动,其身已然在飞舟上。看着林家少主亦跃然而上,那林教习笑一笑道:

    “如此吾等便去了。”

    不足望一望飞舟,其上舟底平坦,三丈须长短,舟身阔处五尺,两头溜尖。舟下白云环绕,托着飞舟。瞧着林教习打个法诀,那舟忽然如箭飞驰而走。不足于舟尾坐定,闭目,似是运使神能元力而勤奋修炼。林家少主将眼一扫,眼见不足打坐,而教习师叔有于舟头驾飞舟而行,便亦居于舟中锤炼。

一百七十五集

    流云飞渡,清风习习。不足觉察其舟缓速而行,似如平地,不禁心下大异。

    “飞舟行于长空,并无所依,然其速舒缓,且浮而不落者,当是天地气机受控于飞舟也。若细察其机理,或能操控之。则平地飞身不在话下也。”

    遂将识神将出,仔细感应飞舟四向之神能元力之变化。然虽气机变化可以把握,然飞舟之理又岂是区区周遭气机可以解?寻思者再三,竟然无功。

    不足于飞舟中自是晓得,其舟行指向,正是正西。看看行程,已然二日过去,算算路途,大约已是七八百里之远。

    “金道兄,思洲,前方不远便是此行目标地,吾等须降下云头,步行前去了。”

    “哦!这便到了?”

    不足睁开眼道。

    “便是前方垒石山处。”

    “垒石山?”

    “是!大约金道兄从无有闻是山!相传其本为山间平阔盆地,突兀起一山。盖因山石疏松,似石块相磊而成,故名垒石山。”

    这般随意相聊,那飞舟却渐渐降下云头,落地上。不足并此二修行出飞舟,林教习只是将手一收,那飞舟忽然缩若巴掌大小,回了其乾坤袖中。不足等便于此时御风而行,往垒石山而去。

    戈壁地貌平而无丘,然目力所及不过里许远近,不能再远!

    “林道兄,照说四野平阔,目力可及远而望,然此地感觉目力所及不过里许,何哉?”

    “呵呵呵,金道兄,便是垒石山之故也。”

    “哦?”

    “再往前行,大约道兄自己便知其然也。”

    不足见其不告知,心中不快,却亦不再语。便如彼等二人般,御风前行。行不得七八里地,忽然,数丘阻隔。那土石小丘突兀现出,似是凭空飞至,毫无曾在之迹象。

    “幻阵!是幻阵!不过这般巨大,倒也了得!”

    “呵呵呵!金兄果然见识了得。”

    由是三人停下脚步。那林教习复开口道:

    “此地幻阵威能朴素,然破解不易。此阵有核者三,须三修同时动作,同时破去阵核。林某与我家少主寻求破解之道凡数年,诸事皆易,唯同时破的大阵太难。稍有时差,其阵便复成旧故。前行之路途不再,到不得垒石山。”

    不足闻言,知道此幻阵或有上古之连环法阵之妙,不经忆起万劫渊中巨型连环法阵爆裂成地峡之情景。心中略一动,谓林教习道:

    “这便难了!不过想必道兄早有定案了吧!”

    “金道兄,此阵若想得破,必得由同一人操控破阵。否则,便是有一丝儿时差在,法阵绝无能破解。好在其阵内一处绝地,可以存有一人在,于此地操控破解之法,其阵定然能解。吾二人虽制得破解法阵之解禁法盘,发一道神力则解禁法盘可以同时禁住三阵核,其幻象必解。然那破阵绝地非吾等机体可以忍得。稍有不慎,定然肉身崩溃,魂魄无存也。”

    “如此,林道兄是欲以金某之命,换取破阵成功了?”

    不足冷冷道。那林思洲闻其言不善,便于手中暗暗扣了一件大威能法器,不足稍有异动,便施法杀人。不足感知其小动作,心下大恼。然彼二修,所具神通不明,纵是不应,只怕一场恶斗难免!

    “非也!此阵林某深究有年,深知以金道兄身陷沙暴而恍若无事,定然可以立幻阵绝地而无虞。况且林某还有一件护体法衣可以使用,决不会有性命之虞。”

    那林教习镇定自若,并无一丝儿异色。

    不足见状不经犹豫。

    “林道兄可否将幻阵中绝地之险,细细道来,容某家再思量一二?”

    “呵呵呵!许是金道兄不知其阵之妙也。此法阵三幻阵相互勾连,更有二辅阵在其后。若金道兄破的此幻阵在先,则吾与吾家少主便可以进至辅阵处,以身破阵,届时吾二人自然亦不可能安然无恙。金道兄无虑。”

    不足忽然微微一笑道:

    “林道兄洞悉人性,在下佩服。”

    三人相视而笑。

    后,不足穿了林教习防护法衣,将那解禁法盘取了在手。按林教习之指引接近了一处地面。不足阵法大家,是阵虽高妙,然哪里有万劫渊中成千上万法阵连环之玄妙。只是仔细观诸是阵,其阵之妙尽在胸中。

    那幻阵绝地在一石丘之上。距此尚远,然那丝丝幻阵威压已然不小。不足查视的实,遂举步行去。刚及三步,便觉阻力大增,再进,突然眼前景物大变。四围周遭漆黑如墨,耳中呼啸之声不绝,似有万千金石相击,其音轰轰。不一时,便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不足深吸一口气,运使神诀,那识神之海小世界中大日金光狂闪,一时小世界光芒万丈,灿烂辉煌。不足顿时神定心安,然其表面依然摇摇欲坠。

    “师叔,观诸金足其修,果然神通一般!”

    “哼!若非其功法寻常,我怎敢与虎谋皮?”

    “只是其修小心万端,待得阵破,只怕其力未竭,届时秘境宝物,其会夺占呢!”

    “思洲,汝之功力与此金足同,而某,凝元之力,岂会失算于此修?”

    “唉!此秘境幻阵,破之易,而寻人则难也。若其神通高绝,吾等断不敢用,而若其神力未及凝元则其阵难解,终不能行事也!”

    “啊!思洲,赶紧准备,待其破解幻阵之解禁法盘发动,吾等二人便急速冲入,以解辅阵之危。”

    “晓得了,师叔。”

    不足此时正在幻阵绝地,刚及取出法盘,那阵忽然大变,四围白光忽闪,一道道似剑如刃尽数往其体表招呼。

    “啊呀!”

    不足大声呼喊,似是苦痛难当。其沟壑如割之破烂体肤,顿时鲜血如注,便是那丑陋如鬼魅之面目亦然鲜血淋漓。

    “金道兄,快快将法盘引动!”

    那林教习大声喝道。

    不足似是如梦初醒,急急念了咒语,将法盘抛出。其物漂浮空中,滴溜溜旋转不停。而那解禁法盘随不足法诀嗡嗡作响,一时电光大闪,四围神能扰动,天地气机竟然随法盘旋转,一层层渐渐如有形般往法盘凝聚而来。不及一刻,那法盘突然‘轰’一声响,裂为四瓣,而后纷纷扬扬化为米粒般大小之雾粉,闪着金光尽数飞入那三座阵核中去了。

    有数息功夫,空间忽然扭曲弯转,轻轻一声脆响,啪嗒,四围黑光四散,清明如穹庐一般。

    “便是此时!少主,快上!”

    林教习一声吼,那林思洲与其师叔飞身而起,直直落于其后两辅阵之中。

    不足回头看着此二人破阵,一边就身上袍袖中摸出几粒丹药,止血。不及一刻,其二人喝一声‘开’,便将辅阵破去。

    “咦!居然如是简单!”

    “少主,且勿太过惊喜。抬眼再瞧一瞧,便知此垒石山下之秘境,决非易于之所也!”

    那少主闻言而视,不经目瞪口呆。

    “居然真个是碎石所磊之所在!”

    “少主,此地怪异,非在其险峻,而在于古修洞府即在眼前,徒叹奈何也!”

    此时不足亦是一身血污来至近前。观诸其洞府秘境竟然藏身磊石之下,呆若木鸡!

    “其真垒石山也!”

第一百七十六集

    危如累卵!

    不足观诸是境,见那古修洞府若狗洞般入口,心下顿觉一凉。

    “林道兄,可有妙法入洞么?”

    “金道兄,可瞧得清晰,那数块石块相围而成之洞口,不过兽首般大小,成人决难入内。便稍稍有异,则磊石坍塌,洞府不复存焉。”

    “如此,便空手而回么?”

    那林家少主林思洲忿忿道。

    “思洲少主,轻声些。这等地方,便是大声叫嚷数声,只怕那磊石亦要坍塌呢!”

    “林道兄说的是!某家观此地形,有放大声音之奇效,吾等言语确需轻声细语才是。”

    “林某有一法可行,只是不知某家能否取信与少主与金道兄?”

    “林道兄不妨请讲出来,是否可行,大家议论一番再做定夺。”

    “是啊!师叔,有话不妨讲出来。”

    林教习望一望二人道:

    “此洞穴危卵之下,岂可轻入!然可以元神控物之法入内探寻,若有异宝则将其摄出,而后我等三人再分摊如何?”

    “法儿不错,只是······”

    那少主犹豫道。

    “不错,当以此法取物,否则断无可能有所得。”

    “然元神控物乃凝元之修以其凝聚如一之元神操控方可,此时唯林某一人可以施为。若林某施法摄物,所得只怕会使金道兄并少主生疑。”

    “然除此而外,别无良法!师叔放心取物,我二人定然不疑。”

    “不知金道兄如何说?”

    “林道兄,请取物。”

    不足沉声道。

    “好!不过,鄙人尚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足闻言暗笑,此人步步为营,欲盖弥彰。

    “林道兄请讲!”

    “此间仙府之路径,尽在少主手中一幅图上,若稍稍走了错路,势必洞塌伤及识神,恐有性命之忧也。故林某有一议,洞府中宝物,须得我二人有挑选之优先权,且所得金兄只能有二成。”

    不足低头略略一寻思,开言道:

    “某家只需聚能大阵之阵图及详解,以图助我凝元,余物尽可按林兄所言。”

    林家二修对视一眼道:

    “如此便好。”

    于是,那林教习缓缓前行,于垒石山仙府洞口十余丈外,端坐。其少主林思洲静立其后以为护法之责。不足远远儿立定,望着林家二修,静默不语。

    看着林教习头上青雾随法诀大增,及至最后,倏忽一声化为一具青黝黝大手,向那仙府洞口弥漫而去。不足亦将识神化尘,悄悄入了洞府。那洞府入口不过尺许方圆,百二十丈长短,岩壁皆为碎石所成,似乎微微一抖便欲坍塌。再往内行,则是一座厅堂,四向八道门户,尽皆向垒石山内地底而行。

    及至此地,不足不敢再行,唯候那巨手追来。

    巨手行至,并不停顿,往左向一道门户径直行去。不足自然追随而入。其内尽头一室,有神龛一座,雕琢于一块玉石之上。其内一座天帝之神像,端立云端,四围赤足飞天女神十余,做散花之状。天帝足下神龙张狂,双目炯炯。

    不足四下细查,其内再无长物。忽然见那巨手食指对着神龙双目一点,两道金光射入。那双目缓缓合闭。待其完全闭合之后,此间神龛便散出血色光霞,森然而骇人。整个石室似是鲜血浇灌,暗红犹如魔兽之血盆巨口,透出嗜血之状。

    其时,不足忽然觉得识神似是受控,便如当年易修门囚仙牢中般感觉,唯力道不似当年一般强悍尔。那巨手亦于此时颤抖不住。待得石室中血光复归平淡时,室中景物突然大异。那先前一无所有之拐角处,赫然凸现一张供桌,桌上数物零散乱置。一口金色战刀,一把如青天色泽般仙剑,一只法袋,两个玉瓶,一本乌蒙蒙陈旧封面之道法仙册,还有一套银色茶具以及几件杂物。那巨手只一抓便将桌上诸般物什摄在手中,亦不细查,如飞般回转。独独将那一本薄薄之道法仙册并银色茶具等杂物遗下!

    “哼!竖子!欲欺某家神通低劣么!”

    遂将金身化出,将那书册并茶具等杂物一并摄了便行。然而突然那石府便开始坍塌。

    其中虽抑制识神,然与不足无疑却毫无阻碍。

    垒石山前,石府崩塌,轰轰然山石乱飞,一时尘土飞扬,只将林家二修惊得呆了。而那不足却于此时悄悄回归,将书册并茶具等杂物就身藏好。一边大呼小叫躲避飞击而来之碎石。

    “金道兄,只怕咱们无功而返呢!”

    “哦!”

    “林某入内寻宝,不料误入绝地,引动了石府机关,惊慌失措间,却未曾将宝物取出!”

    不足愕然而视,几近说不出话来。

    “无功而返?”

    “是,无功而返!”

    “晦气!倒霉罢了,还能如何?”

    眼见不足面似存疑,犹豫不定时,那垒石山峰顶忽然垮塌,直直向三修所在倾斜而来。大小石岩呼啸来击,如雨而下。三修皆惨呼出声,一边施了法诀,疾声而退。此等山体整体垮塌之景象,不足亦从无有闻,正边逃边躲避岩石之打击。突然左右腰眼同时巨痛,而后其体猛可里往那碎石雨落之处如飞而去。

    “卑鄙!怎可如此?”

    那不足只怒吼得一句,其体便遭碎石覆没,镇压于垒石山垮塌之石岩中。

    一个多时辰,那动静才渐渐稍懈。

    “唉!”

    那林教习叹一声息。

    “师叔,金足其人受此一击,纵然不死,已然无可能再脱出垒石山之覆压也,怎得师叔还要长声叹息呢!”

    “本不想下此重手,多造杀戮!然其人之能,吾亦不能度测。故那一脚施展了神通,将其丹田气海也封闭了。如此其修断无活路也!”

    “师叔居然以一脚之力,封闭其丹田气海,功力真正通玄也。只是当时只需稍稍再用力,便可踢爆其丹田之气海小世界,何须多留其承受覆压之苦耶?”

    林教习望一眼那已然移位却仍高耸若危楼之垒石山,淡淡然一笑道:

    “少主哪里知得某家没有用力呢?只是神力吐出之一刹那,忽然其体内似有万蛇吸食般,竟然将大半神能元力流散而去!是故山石虽坍塌若此,某依然候于此地以观其结果也。”

    “哦,此修果然有门道,不过俱往矣!哈哈哈······”

    如此这般二修复驾驭飞舟回返。

    且说当时不足突遭其变,浑体神能元力遭封闭,不能稍动,大惊!虽百般小心,然只是稍稍分心便着了道儿!眼睁睁看着碎石巨岩乒乒乓乓砸击而下,霎那时光,便尽数将其体掩埋无踪矣。

第一百七十七集

    不知过了几时,那不足忽然悠悠醒来。

    “哼哼哼!······啊呀!哎呦!”

    不足浑体苦痛,忍其不住,惨呼呻吟。巨岩碎石覆压,一寸都动不得。只觉浑体寸寸肉骨,几欲碎裂。

    “若非某家之体格,此番遭难,只怕已然不测也!林氏诸修果然狠辣无匹!此番教训,某家定牢记于心!”

    而后不足小心运使神通,将体表尽数拢藏于护体神能之中,虽动作轻微,然那碎石巨岩仍不免挣扎而欲坐实!静静卧于碎石中,不足尝试着尽快恢复体能。体侧一整块巨岩横隔,刚好留得一道三角空隙,将不足掩护。其长长舒一口气,慢慢儿将头颅转动。

    “好在没有将这大好头颅挤压粉碎!嗯!不错,四肢,体骨完好!善哉!善哉!某家虽受得万般苦楚,这具煅铸若金刚之体,却是一大本钱也!哈哈哈······呜呜······”

    这般笑着,其音渐渐复归哽咽!个中苦楚谁人知得?

    半日后,不足尝试破岩而出,岂料那山石沉重,将体骨之外碎石并巨岩挤压若一体,坚牢不可抗!

    “此地巨岩覆压,只怕有亿万斤沉重!某虽力大,然这般斤重亦非某可以推动!咦!难道得封印死于此地?”

    不足静一静心,而后慢慢儿观察体骨四围碎石。一块一块移动,不一时居然捣腾处一条丈许长洞孔。放出识神定了方位,便如此般坚持不懈。

    第二日晚间夜半时分,那垒石山腰一块巨石之上,忽然一块山羊般大小之石岩,慢慢儿移开,一颗血淋淋头颅钻出来,而后是肩膀,躯体,再往后便是腿脚已然伸出洞外。其长长呼出一口气道:

    “神也!某家居然复生矣!哈!”

    刚刚张了嘴意欲大笑三声,忽然惊醒,此地磊石不稳,切莫惊了碎石,再垮塌下来,却无这般好运也!遂御风而行,一跃而起,轻飘飘往山下落去。回望其山,垒石山居然复归原型!

    “定是古修以**力使然,山石坍塌,复归位时,更复原来之形貌也!古修之能,可望而不可及也!”

    而后不足四下里张望半响,定一定方向,御风而起,径直往沙坡头寨而去了。

    又三日,坡上客栈,一间临街窗后客房内,不足身具布衾,干干净净,端坐饮茶,凭窗下视,悠哉悠哉。窗下街上,一队商旅正御车入此客栈歇息。伙计们吵吵嚷嚷,忙的不亦乐乎。

    “好!此薄薄一本仙册,居然有数道杂学之法阵,古修之能当真匪夷所思也!而此主本聚能大阵原来却是名唤‘惊神’,创设此阵之大家果然有趣,以为此阵逆天,断然可以惊得仙神!”

    不足微微含笑,仔细思谋大阵之机理。

    其阵亦然为连环大阵,凡数十大阵相互勾连。大阵发动,其分阵神能层层叠加,至极高处忽然暂停,巨能无处可泻,突然归于‘惊神’之核上。核上之修所具神能必能一催而发,轰轰然跃升,一局突破凝元所需巨量神能元力。而凝元所需智机、识见或与操控天地气机相关联之见解,却在数十大阵发动时,逐一展示!若非愚不可及,则必能于大阵展示时,深喑其中之三味,而达凝元所需之规则之理。

    “高!实在是高!这般设计精妙!这般匪夷所思!这般奇思妙想!这般仙神亦然难以企及!‘惊神’名之,名至实归也!”

    不足大是感佩!古修先贤能人所不能,思路之奇,仙神难过也!再回头思及大宇诀之礁石刻板,区区尺许石板,竟然可纳一座恢弘大阵!不经喟然太息。

    “觅一安全之所在,仔细搜寻布阵之仙材法料,他日凝元,必在眼前也!”

    不足一边叹先贤之能,一边却喜不自胜。

    “金足兄弟,总镖头有请。”

    “晓得了!”

    不足渡出房门,下楼而去总镖头处。

    “金足兄弟,身上伤处可好些了?”

    “多谢总镖头,已是不妨事也!”

    “嗯!好!”

    总镖头点点头继续道:

    “诸位,沙暴中蒙难之弟兄,能搜寻之所在,吾等已然尽力。然只得些碎尸肉骨,别无他物,昨日已将其合葬在沙坡头山阴高台上。今日午后,酒足饭饱,便继续前行。前方路途,虽再无天灾巨祸,然八国乱地,危险更甚。吾等须齐心协力,共进共退,方有成功之机会。”

    众人皆道:

    “总镖头放心,吾等必戮力齐心,决不负所望!”

    午后,铁枪镖局一干人等,准备车马、行装复出沙坡头往戈壁行去数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昏黑,总镖头道:

    “大先生,吩咐诸位弟兄,加快步伐,再行个吧时辰便可到戈壁兵站大营了。届时再生火做饭,停车歇息。”

    “诸位弟兄,加把劲儿,到兵站大营便可歇息了。”

    众人发一声喊,车马咯唔咯唔向前而行。

    不足骑着那匹老马,在车队后腰处,忽然眉头一皱。

    “果然白日为官兵,夜晚为盗贼也。”

    略一思量,加了一鞭赶上总镖头道:

    “总镖头,大先生,吾等身后五七里处有七八十个兵丁追来,只怕乃是沙坡头寨驻守兵卒来袭呢!”

    “嗯!还道其收了好处,便会放过吾等,不料竟然仍不放手!可恼!可恨!”

    “官家之心肠歹毒狠辣,行事之卑鄙无耻,便是盗贼亦无过也!”

    大先生恨恨道。

    “大先生,汝且带车马及部分弟兄们前行,老夫自带一路前去埋伏堵截。”

    “总镖头,千万小心!”

    “嗯!老夫自省得。老伙计,吩咐弟兄们,弓箭出怀,刀兵出鞘。只怕得大开杀戒了。”

    “那吾便先走了。”

    大先生说完,急急引了车马前行。

    不足与总镖头等五位镖师,外带三位会拳脚之伙计,带了弓箭、刀兵骑马往来路冲去。

    “总镖头,吾等人少,又不似兵卒般会分进合击之术,不若伏击之!左边有数块巨石,洼地,可以埋伏。”

    “嗯!善!去左边洼地巨石处埋伏,待其接近,弓箭击之。只管射杀,莫要在意其余。箭簇尽数招呼,而后再飞骑追杀。”

    众小心埋伏,尽皆将弓箭拉开,箭在弦上,引而不发。忽然有人道:

    “来了!二队,一前一后,前队三十许人,后队五十个左右。”

    “莫要理睬几队,只管射杀便了!”

    眼看着,前队五六骑,马后三十余步兵士卒飞奔而来,一阵梆子声响,先是马上军卒惨叫着,掉下马来,而后步兵士卒惊叫四起。惨呼声此起彼伏。

    “何事慌张?”

    后队一人大声喝道。

    “前有埋伏,前哨人马已然溃散了!”

    有人大声应答。

    “莫要惊惧,只管往前冲击!彼等人不多!”

    “冲个屁!哎呦!腿!洒家者腿废也!哎哟!哎哟!”

    一个士卒边抱怨,边大声哭喊。大约是腿上中了箭,惊呼逃离。

第一百七十八集

    “杀啊!”

    总镖头一声大喝。众人跃上马背,提了马刀,杀奔而出。五位镖师连同十来位伙计,共十数骑,发一声喊,挥刀而上。那些士卒平时抢物劫道顺利,只需将商贾车马围定,便得了手。哪里有如此般损失!此时,有二三十个兵士遭箭簇射倒,惨呼声不绝。余众早将胆色吓到消失,撒开了脚步,没命逃窜了去。那官长左右喝止不住,扬刀示威,忽有一马飞驰,直奔其而来,见面亦不答话,只将手中马刀,望其顶项上人头招呼。那官爷一刀来截,叮铛一声响,军刀断为两截,而后呼一声,那刀却早脱手斜插里向上飞去。其时虎口崩裂,鲜血奔流如注。官家猛然间吃了一亏,惊得三魂失却了七魄,怪叫一声,打马而逃。

    其人便是不足,见惊走了官家,复纵马向另一马上军士飞驰而去,那兵卒大叫一声,飞马遁逃。

    “金足兄弟,穷寇莫追!”

    总镖头见不足悍勇无匹,大喜,复见其欲跃马追踪,大声呼喊道。

    不足闻言,带住了马,回返而来。

    总镖头亦勒住马头,看一眼溃散之士卒道:

    “官家,哼!便是做盗贼亦非强悍!只不过欺压寻常良善百姓罢了!平时骄纵,此时连伤者都顾不得也。咱们回吧。”

    追上车队,已然是夜半时分。那车马已然入了一道围栏内,大先生给守军交了留宿费用。此时正围拢了起来,众伙计忙乱一气,搭了帐篷,焦急等待。

    忽见总镖头等回返,那大先生急赶上前道:

    “总镖头,此番截击伤了几多弟兄?”

    “无一人伤亡!”

    “哦?”

    “金足兄弟献计,吾等于半道设了埋伏,先是射杀了彼等马贼二十余,而后上马冲杀。金足兄弟十分悍勇,单骑直突入马贼之中,贼首一击落败,惊惧逃亡!吾等得胜而归也。”

    “金足兄弟,神威过人!有此人在,此番镖物,必能安然送达!”

    “嗯!当重赏才好。”

    “金足兄弟,卸了马匹,请来总镖头帐篷一唔。”

    忙乱一气后,众家弟兄尽数吃了些东西。不足往总镖头帐篷中去。帐篷中大先生与总镖头席地而坐,面前一幅案几,几上几碟熟肉,一壶水酒,两人相对饮酒。见不足进来,总镖头笑眯眯道:

    “金足兄弟,过来饮几杯酒。”

    不足近前而坐,接过大先生递来之酒水,仰头一饮而尽,而后道:

    “不知总镖头与大先生召唤,所为何事?”

    “金足兄弟神威了得,此番镖事,只怕得仰仗金兄了!”

    “哪里!金某于饥寒交迫之时,承蒙铁枪镖局收留,心下好生感激!当有所命,定竭力而为。”

    于是三人闲谈饮酒至天将明时乃罢,及至不足回返,那大先生道:

    “金足兄弟,昨夜一战,亏得金兄神勇,小小心意,万勿推脱。”

    不足见几上一个小包,其内大约有纹银数两,铜钱几贯。便笑一笑道:

    “多谢总镖头,多谢大先生,如此小可愧领了。”

    第二日,车马起行。

    不足随了大车,于车架上眯了眼,打坐修行。一边参悟那所谓‘惊神’大阵之机理,一边行功疗伤。前期所受体肤之伤,已然干结,那道道疤痕亦渐渐脱落,其面貌更其丑陋不堪。不足于此恍若不知,绝无因他人怪异之目光而有丝毫自卑之色,此全赖心境三关之功也。

    这般行走近乎月余,虽不时过往兵营,缴纳守护税银,然盗匪贼寇却再无遭遇。

    一日,车队忽然停住。不足怪而问曰:

    “怎得不再前行?到何处地面了?”

    “金爷,吾等已是过了大戈壁也。此地往前便是八国边陲之地,名夜河者。”

    “夜河?嗯!闻听大先生言道,此地城守乃是沛国国公,大将军吉文。此人桀骜而性忍,戊边有年,生杀予夺,凶名赫赫!只怕吾等行走须格外小心也!”

    “金爷,前头似是有异,上去瞧一瞧?”

    “嗯,小心瞧了便来。”

    那伙计双腿将马一夹,往前方而去。不足复将头缩进车上乌篷内,将心神凝聚在双手间,仔细琢磨风起之法,那双手间之乌云般气团内,噼噼啪啪直响,点点乌光倏忽相击,散发如同电闪般强光,虽其音缥缈柔若轻风之息,然其内所蕴含巨大之神能元力,绝非可以小视之!此正是不足于那沙暴之狂态中拟化出之道法,名曰‘风起’之法!如是月余,时时揣摩不绝,其运使已然颇具形貌。

    “金爷,金爷,只怕是大事不好也。”

    “嗯?”

    不足收了法诀,将头伸出乌篷道:

    “何事?这般惊慌!”

    “前几日,沛国大将军吉文刚刚颁下法令,禁绝往来客子出入夜河!”

    “咦!这却如何是好?距标地尚远,然时候已然过去三月有余,若是此地停留时日太久,必超时也!前边大先生怎么说?”

    “大先生正与总镖头设法联系夜河要员,尝试打通关节呢。”

    “唉!难为大先生了。”

    不足叹道。

    这般一停便是一日,眼看天气渐渐转黑,西边天际乌云慢慢升起,更兼风儿愈发吹得紧,众家兄弟皆不知该如何!设帐歇息,打火造饭么?

    不足行出车驾乌篷,下得车来,抬眼望着渐渐压低之团团乌云,叹一声道:

    “眼看天将大雨,目下既不知能否前行,又不知可否歇息,便如此般遭罪么?”

    忽然前方一骑来寻不足,道是大先生有请。不足乘马而去。

    “大先生,不知有何吩咐?”

    “金足兄弟,今夜只怕吾等将在此野地歇息了!夜来车马安全,便要劳驾金兄了。”

    “好说!此某分内之事,大先生不必客气。”

    “只是吾与总镖头须入夜河大城,会一老友。设法疏通关节,只盼明日能入城才好。而车驾镖物商货只能有劳金兄独力照顾。”

    “有众家弟兄,再者夜来定然风雨交加,不会有盗贼来袭,总镖头与大先生勿虑!”

    “如此,吾二人便可以放心入城去也。”

    不足辞别二人,看看云头,怕是要下雨了,便招呼众家弟兄觅得一块高地,卸了车马,将大车围拢在外,马匹在内,设了几顶帐篷,开始饲喂了牲口,而后歇息、用饭。不过是几块干粮,几壶冷水。

    果然,不干活半个时辰罢了,呜呜,狂风大起。

    忽闪,一道电闪。

    轰隆隆,一声雷声。

    紧接着大雨滂沱而下,似如倾盆。不及三刻之时,那平地已然尺许水起,哗哗哗,向地底汇集而去。夜河城外数十车马商队,数千人马,一时尽数浸在雨水之中。虽然已是夏季,然边城之地,暴雨之下,人人哆哆嗦嗦,似是身在春寒之中。

第一百七十九集

    “金爷,风太猛,韩战大哥所在帐篷,已然撕扯粉碎也!”

    “当真是屋漏又遭连阴雨!真是晦气!小六子,让韩战他们来此歇息吧。”

    轰隆隆!那雷声愈发紧急。暴雨如注,声响巨大,便是近旁之人言语亦是闻之不清。

    “啊!金爷,大声些,小的听不清。”

    “我说让韩战兄弟来此间歇息!”

    “哦!明白了。”

    不足观其出账篷去了,便回身上了先前那辆破车上,乌篷车顶外,雨水哗哗的流着,车厢内乌篷上滴滴答答掉着雨水,雨水流过油毡复滴入车下。不足看着这一地雨水,叹口气,觅得一块干地面,坐下,望着车外暴雨,以及雨中瑟瑟之商贾道:

    “人人艰难度日,人人生而不易也。此亦天灾,岂非**也欤!”

    遂闭了眼,将识神化尘,放出车外,向那雷电交加之滚滚乌云弥漫而去。不足仔细感悟**之变,及其时天地气机之变化,深究**之所成,雷电之所明,天地气机之所应变之机理,一边双手打着法诀,模拟云气变化,悟天地气机应变之律法。身遭四围水汽弥漫而来,渐聚渐增,

    那双手间便渐渐生出一团云气。其虽数尺大小,然内中电光纵横,鸣雷不绝。其所蕴含之神能元力狂暴、浓郁,丝丝缕缕似实物般弥漫其内,流动若泛滥洪水,似有欲毁川岳之威!

    “呵呵呵!此雨生之法也。”

    待得不足收了法诀,仔细悟其得失,知道此法尚欠许多火候,往后再仔细感悟,终有一日,定然可以完满无缺。于是欣欣然思谋道:

    “夹此法之威能,他日长成必有毁灭山岳之力,重造河川之能也!届时,某便有大宗师之能焉。”

    如此不停修法,待得夜半时,那暴雨愈发紧了,不足缓缓收回了识神,收功将息,忽然闻得车上伙计小六子大声呼喊:

    “金爷,金爷,左边低地安营歇息之烈火镖局镖师求救,他们那边遭了水患,刚刚生成之洪水,将十多辆大车冲跑了。彼等乞借得马匹,好去拖了大车回来。”

    不足复行出乌篷大车,回视一眼道:

    “韩战兄,汝可带了几位弟兄去帮一帮,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那韩战应诺而去。不足仔细查视自家车马,完好无损。只是这般天气,再有个把时辰,只怕平地洪水将这片高地亦冲毁了去!

    不足思虑至此,心中一动,复将识神飞上云霄,侵入乌云雷暴之中,琢磨云收雨歇之法,试一试能否将此**操控,而消了此次灾祸。

    那浓云深处,水汽浓郁,若能消了此水汽,则其暴雨之患必除。不足便施了神通,口中驱使神能元力之法诀不停,一边尝试驱逐**之法,好半晌,居然无功!

    “唉!某之境界太低,能凝聚之元力不足,无法将更多乌云驱散。如此行事不过蚍蜉之于大树尔!奈何?奈何?”

    虽心下沮丧,驱散乌云之手段却未停止。

    夜河城西二十里处,一座大湖名夜河湖,乃是一座季节湖,其时正是盛夏,湖水将近堤坝。其时因那如盆倾之暴雨,平湖之上已似江河倒翻,狂浪汹涌!更有上游夜河之水滚滚而来,夜河湖已然颓然欲倾!

    夜河城内,驻守大将军,沛国国公吉文之府邸。后花园一座石楼内,数位华衣修道者盘膝厅堂中空,座下法云似莲花盛开,其上陆仙面貌庄严,尽皆围拢成八卦之相,口中念诀,那双手法指间,丝丝光华灿烂。八卦中央之处,阴阳鱼缓缓旋转,其上一人锦衣其外,然脸色乌光,似是已然命绝,生机全无。

    石楼顶层,一修发白似银丝般泛着神圣之光芒,雪白也似的法袍微微浮动,其时正眉头微皱,转回身谓侧旁一黑发无须之修道:

    “似是有修做法,意欲坏为师阴阳轮转**。汝等可前去数人查视了来。”

    “是!师尊!”

    那修应诺而出,招呼石楼外厅堂中五修道:

    “众位师弟,有修正做法阻碍师尊阴阳轮转**成功,师尊有法旨,着吾等前去查视,汝等五人随吾来。”

    言罢,驾云冲天而起,往夜河城外行去。

    “师兄,师尊神仙般人物,奈何与那凡俗之流合污而损耗自家元力神能?”

    云头上一修抱怨道。

    “师弟,怎敢非议师尊之所为?莫非淋了几滴雨水便心中生厌么?”

    “师兄,小弟不敢!只是吾等何人,何太在乎凡俗蝼蚁耶?”

    “师尊神通乃是阴属,欲冲击阴阳合之境界,须得一阴气浓郁之所在方可。此地虽有森然阴脉,然其地处大漠之外,戈壁之界,阳气极盛,非阴阳轮转**将阳气转阴,不能成也。更有八国之乱死难阴魂可用,方才有师尊进阶之机缘。是故,吾等不得已而入世凡俗,介入八国之乱而谋得万千阴魂也。”

    “哦!八国之乱竟是如此来的!天机若此,小弟受教了!多谢师兄训导!”

    那年轻之修于云头上弯腰谢曰。

    “不必!不过过往之后师弟千万莫要再生昏话也。”

    “是!小弟省得!”

    且说不足正行法雷暴中,忽查浓云之下有数修飞临,大惊!

    “此地凡俗之所聚,怎得有陆地飞仙之流在耶?莫不是大方舟之属追及来此?”

    这般想着,便心生凛然,急急收了法诀,将那漫天识神收回,运使必杀技之理,将浑体神能元力化若纤尘,散了在肌肤全身,其时观之,已然状如凡俗无异也。

    “咦!此修神通好生了得!居然已然觉察也。诸位师弟,吾等只管查视其修,不与其生发冲突,若有事自然有师叔等操心。”

    “是!”

    众修遂忐忑间勉强抖擞了精神,放出识神之力扫视夜河城外数千流客商贾。这般来来回回搜的数十遭,居然一无所获!

    “师兄,吾等已然运使了**器相助,居然无功!难道其修已然走了?”

    “嗯!不一定。以吾观之,其修法力高绝,又意欲坏师尊大事,只怕其乃敌方要人,全然无视吾等境界神通,吾等自然无可探查!不如回返,禀报师尊定夺。”

    “师兄言之有理。”

    于是彼等数修尽数往返。

    “咦?走了?”

    不足暗自一喜,长长出一口气,而后悄悄儿坐乌篷车驾内,闭目养神。

    那夜雨已然成灾,城西之大湖终于受不得狂浪冲击,轰轰然一声响,堤溃口决,十数丈狂浪排空,滚滚而下。戈壁地面平整,哪里有阻拦之堤坝!那水汤汤然直冲地势低洼之夜河城而来。

    “金爷!不好了,发大水了!”

    小六子大声呼喊,声色中已是畏惧带了哭腔。不足早已得悉,那轰轰之水声,老远可闻,更加上地面轰然抖动,哪里不知此番绝然是那夜河湖溃堤了呢?

    “众家兄弟,带了贵重东西,往此高坡上来!不要管车马等物什,先得了性命再说!”

    不足大声吼道。

    众皆应诺,纷纷往不足所立之地逃去。其地方圆不及五丈,挤了二三十人,已显拥挤。然好在其乃一整块巨石地面,虽抖动若移,毕竟不似其余客子,皆若草木、粪土般,飘飘荡荡顺水流而起起伏伏,惨呼声始终不绝。便是那不足等脚下石岩,至水头宏大时,已然是水流漫过其上,放眼而望,浪涛惊天,入目之中唯余茫茫!只惊得众家兄弟嚎呼连天。不足无奈何,悄悄儿施了道法,护持住了众人。那水流直到第二日午时,方才渐渐小了。不足等幸存者,目睹数千商客覆没,尽皆默然无语。

第一百八十集

    夜河城内,如归客栈。

    大堂内,数十客子惊慌失措。其中二位正是那铁枪镖局总镖头与大先生二人。此时,尽皆目光呆滞,相对而坐,不发一语。

    原来,二人夜来冒雨贿赂了门卒,入得城来,设法与夜河城驻守,国公吉文之大将军府门客乔三一唔。那乔三乃是大先生故旧,大先生许以纹银三百两,换其打通关节,允诺其旗下镖师三日后入城之承诺。到得第二日送了纹银,急于出城,不料却得知城外数千商贾客子尽数殁于是夜大洪水中,几无生还者!

    “总镖头,老夫对汝不起也!不但镖局覆没,连三百两纹银也血本无回!”

    大先生哭丧着脸道。

    “此事恰会天灾兼且**双至,非人力可以避之,与大先生无涉,汝且莫要如此!此刻吾等当思谋此暗镖押送之良方才是,否则人已亡、镖再失,则吾二人以何抚慰众家兄弟之家人?又如何对得起死难弟兄?”

    “总镖头所言甚善!以吾度之,此时首当核实消息。此虽千年不遇之洪灾,然戈壁土石坚硬,且干燥几为沙漠之状,想来应有侥幸偷生者。若当真尽殁,吾二人再谋良策,前行送镖。左右必将此镖送达,所得以抚慰众家弟兄。”

    “嗯!去城门处问讯一二吧。”

    总镖头叹一口气道。

    不足等立于石坡处,一夜未眠,眼睁睁瞧着滔滔洪水肆虐,吞没车马货物,连同那数千商贾客子一并嚎哭而殁却无可奈何。众皆心似巨石覆压沉重难当。然再想一想夜来惊魂未定,生死一线之艰难时光,又复侥幸而喜极而泣。

    “诸位,此时大约已至午时,洪水已退,吾等还是先往夜河城去吧。料来此时侥幸生还者定然无多,城门大约已经开了。”

    不足扫一眼眼前惨景淡然道。

    “金爷,昨夜多亏了汝也,否则吾等凌乱,不知如何应付,后果定然难料。”

    “是啊!真是多谢金兄呢!”

    众人此时才言语渐多,面色稍缓。于是背了贵重物什及药材一起往夜河城而去。

    “嗨!有客商来也!是夜洪水之大千年未遇,居然有生还者?”

    城头上戊卒大声道。

    “城上军爷,来者何人?可视得清?”

    成门口污泥堆旁一客子大声道。

    “相距尚远,再待得一刻时辰边到了。”

    忽然便有人抱怨道:

    “城门打不开么?怎得如此慢也!”

    “咋呼什么?污泥不及清理,怎生打开城门?”

    “大家帮一把,好快点打开城门。”

    有人道。

    “我呸!夜河城狗官,昨日若打开城门,何来数千人之死亡?此时便是打开已然晚了!”

    “大胆刁民!胆敢辱骂国公也!”

    “我呸!便是人皇,不顾黎民百姓之生死,也该挨骂!况一位大将军乎?”

    “来呀!将此等刁民于我拿下!”

    一位将官摸样之人大声喝令道。有三五士卒立刻抢将来拿人。那城门口围观众人忽然纷涌而上,一儒生装束之人道:

    “难道错了么?尔等兵卒,戍边卫国所为何来?难道不是为黎明百姓?昨日闭了城门,致使数千无辜死亡,汝等可心安理得?”

    那边兵卒闻言,停了脚步,回望城头上发令之人。

    “罢了!罢了!打开城门吧!”

    那将官道。

    咯呜呜呜!

    一声门柱受潮之声息过去,城门洞开。不足等二三十人尽皆狼狈不堪,衣裳不整,面色焦黄,傻兮兮立在城门口。

    “嘿!我说汝等何人?从何而来?往何地去?”

    一位兵卒道。

    “官爷!吾等乃是铁枪镖局之镖师。”

    小六子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

    “喂!是什么铁枪镖局之人!”

    “铁枪镖局?没听说过!官爷,请问一问,可见过大禹商行之车队么?”

    一人伸长了脖子问道。

    “吾等落脚在石坡之上,侥幸生还,并不知其他商队。总之入目中之众家商队,尽数覆没矣!”

    小六子大声道。

    不一时,铁枪镖局众人生还之消息便传了去。

    那街上正急急往城门口行去之总镖头与大先生闻得有人生还,忐忑间陪了小心截住一人问道:

    “大哥,闻得有人于洪水中生还,此言可实?”

    “嗯!那些人此时大约正行了来呢!”

    “老哥!不知是哪家商行有此大喜呢?”

    “听闻叫什么铁枪镖局的。”

    “啊!当真?”

    总镖头大叫一声,倒将那人吓了一跳。便是路人亦纷纷掉头来视。大先生颇为尴尬道:

    “请问先生,那侥幸生还者有几人呢?”

    “挺多的。”

    “请问······”

    “好了,好了,倒会攘人!真是!吾还要报吾家公子知道呢!”

    那汉子极不耐烦道,而后甩开总镖头拉着的手,急急而去。

    “总镖头,快到城门口去吧!”

    二人行不得百丈,转过一道十字路,忽然便瞧见了不足等二三十人,面色不整,衣裳污浊不堪,行将过来。路人驻足观看,似是观看杂耍帮子一般。

    “金足兄弟,韩战兄弟,······”

    总镖头抢上几步,握住前边小六子双手,呜咽唤道。那大先生亦是热泪盈眶。不足这般观其真情流露,忽然微微然一笑。

    一众三二十人行到总镖头与大先生落脚处之如归客栈。那大先生高声唤道:

    “店家,快切上十来斤熟肉,滚上一锅子肉菜汤,烫上几壶好酒上来,与吾家铁枪镖局劫后余生者压惊!”

    “来喽!”

    那店小二大声道。

    “客官,吾家掌柜说了,铁枪镖局带了好运来!今儿酒钱算是如归客栈请了,也好沾沾光!”

    柜上小儿行过来,恭声道。

    “多谢如归客栈!多谢掌柜的!”

    总镖头高声道。

    大先生悄悄谓不足道:

    “金足兄,总镖头说要好好谢一谢你呢!几番都亏了金兄,吾等实是感佩!”

    “哪里!大先生客气了。此次逃生不过侥幸罢了,与某家何涉?”

    不足笑一笑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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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棺介绍:
三界者有物界、阴司、灭界之分,天地初成时有三界碑覆压,道则大畅,众生皆从轮回,以善恶为定则,转世往生。后大能者主神等恶其身居道则之下,不能畅怀,毁三界碑。此碑魂入三界棺,流失三界中。有史不足者,长于凡俗,机缘得遇三界棺。其观夫大千世界,大道失衡,善恶无分。善行无誉,恶行无罚。此皆源于三界纲常崩坏,神仙之流凌驾道则之上,大众无力扭转乾坤,终是恶行张扬而善者卑陋!遂勤修道法,倾力奋起,逆转轮回纲常。三界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界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界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