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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岳青阳     唐雄txt下载     唐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萝莉姑嫂

    实际上,当周承业与杨玉瑶定亲这件注定了会影响深远的“历史事件”传到东都洛阳之前,一向行事缜密的周承业便在为与弘农杨家和解做着充分细致的准备。

    别人不知道弘农杨家今后的命运,可穿越而来的周承业却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虽然穿越而来的他已经在渐渐推动着某些人脱离原本的人生轨道,比如周子谅、比如杨玉瑶,可历史车轮那巨大的惯xìng又岂是他一个人一朝一夕便可逆转的?

    弘农杨家最小的女儿杨玉环,已经毫无悬念地要嫁于寿王李瑁为王妃,如果周承业记得不错的话,他们的婚礼便是在开元二十三年的冬季举行。而一旦杨玉环嫁于“十王府”中,在她生命中的未来某一天,她必然会遇见那位多情而又浪漫的“老公公”李隆基。

    千百年以来,很多无耻的士人和学者都习惯xìng地将大唐盛世的终结归咎于杨玉环这位没多少心机,只是喜欢唱歌跳舞的女子。虽然像周承业这种喜欢担当的爷们绝对不认可这种说法,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位名叫杨玉环的小姨子,对于步入老年的李隆基的影响是极其巨大的深远的。

    当周承业得知杨玉瑶是杨玉环的亲姐姐的那一刻,他没有sè令智昏地想着来一个姐妹“双飞”,而是有一种赶紧离开杨玉瑶的想法。天下女人多的是,在李隆基看来如仙子下凡的杨玉环,在周承业看来那就是致命的毒药,谁他娘的跟皇帝未来将要中意的女人勾搭不清,那就是对自己、对自己所在家族最大的不负责任!

    周承业最终接纳了杨玉瑶,并且为此不惜早早地便站在了一代jiān相李林甫的对立面,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首先,他被杨玉瑶敢爱敢恨的xìng格所感染,被杨玉瑶一心只为追寻自己婚姻幸福的jīng神所感化,被杨玉瑶为了跟他在一起甚至不惜殉情的坚定所感动。

    其次,他经过许多次的思考和质疑之后,得出了一个令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结论:想要以最小的代价留住大唐盛世,让华夏文明不至于在灿烂绽放的这一瞬间便如昙花般离去,根子还在李隆基的身上。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大唐因为李隆基的励jīng图治而走向繁荣巅峰,同样因为他老年时的糊涂乱搞而走向衰败。如果周承业能够想办法影响到步入老年的李隆基,让他在关键的时候留住关键的几个人,不至于因为好大喜功、沉迷酒sè而将大唐的命运交给李林甫和杨国忠这样的人手中,那么大唐的命运便会被周承业以最小的代价而挽救。

    尽管这只是周承业一厢情愿的想法,尽管在没有看到结局之前谁也不知道对错,但在周承业看来,这无疑却是最为便捷和可行的一种办法。

    试想一下,如果数年之后一代贤相张九龄没有被李林甫赶出朝堂而是留在了长安,如果铮铮傲骨的周子谅能够走上御史中丞甚至是大唐宰相的高位,那么李林甫就没有机会陷害许多对于大唐十分重要的文臣和武将,诸如像王忠嗣这样的牛人。而如果像王忠嗣、高仙芝这样的猛人没有早早逝去,那么安禄山、史思明这帮王八蛋就绝对翻不起那么大的浪花来,而如果没有了“安史之乱”,……

    而可以影响到晚年李隆基的第一人选,毫无疑问便是杨玉环!

    如果周承业娶了杨玉瑶,并且最终得到弘农杨氏的支持,那么他作为杨玉环的姐夫,杨玉环作为他的小姨子,就一定能够在未来发挥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作用!

    虽然在他与杨玉瑶原本应该纯洁无暇的感情中加入利用的因素让人觉得有些败兴,可周承业现在没有时间去愧疚与感怀。世家之间为了政治利益可以用联姻的方式结盟,他在真心真意地喜欢杨玉瑶的同时,善意地利用一下杨玉瑶与杨玉环姐妹之间这层亲情关系,谁他么的又能指责些什么呢?

    周承业的准备是全方位的,但首先就是要让未来的小姨子对他这位姐夫有个好印象,所以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开启了穿越者的“无敌光环”,狠狠地使用了一下“金手指”。

    周承业在长安严打期间足不出户地埋头在家中搞起了发明制作。他先是经过反复的试验,捣鼓出了简化版的肥皂,虽然除污效果不如后世的强大,但却是独一无二的首创。接着,他又再接再励地在肥皂的基础上将香皂也捣鼓了出来,这玩意对于爱泡澡的杨家姐妹那可是具备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如果只是捣鼓出肥皂和香皂两样物事,那怎么叫做开启“无敌光环”?周承业在那段时间内还将牙刷、香水、唇膏等可以讨好女孩子的好东西都整了出来,虽然功能和效果尚待提高,但也足以引起无数大唐女子的放声尖叫。

    周承业捣鼓出来的这些好东西,首先有机会试用的自然是小妹周承月和侍女念奴,然后第一个孝敬的自然是母亲陈氏,接着第一个讨好的便是杨玉瑶,然后就是杨玉燕。

    在确信自己获得了巨大成功之后,周承业便让杨玉瑶给自己远在洛阳的妹妹杨玉环赶紧带回去一份,同时也给咸宜公主送去一份。虽然后来事情有了变化,杨玉瑶最终没有回到洛阳,可随咸宜公主车队抵达洛阳的这份小礼品还是稳妥地送到了杨玉环的手中。

    可想而知,当十六岁的小萝莉杨玉环接到姐姐专门从长安托人送来的这份礼物时,该有多么高兴与激动。而杨玉瑶为了让妹妹帮着自己说话,自然不会将这份功劳揽在自己的头上,而是全都推给了周承业。

    事实上,这些好东西本来就是周承业弄出来的啊。

    不仅仅是杨玉环得了香皂、肥皂、牙刷、香水、唇膏这些“小礼品”十分受用,就连同样十六岁的咸宜公主也是非常喜欢和高兴。两位身份非同小可的“小萝莉”得了周承业这份大大的好处之后,自然是不遗余力地为周承业说好话,于是作为杨玉环三叔的杨玄璬和咸宜公主驸马杨洄这两人郁闷了。

    一个是指望着侄女嫁入王府之后多多提携杨家的河南土曹,一个是毫无地位权力的驸马爷,杨家老少两个爷们在面对一对齐心协力的萝莉姑嫂时,彻底败退了。

    注:咸宜公主的哥哥便是寿王李瑁,杨玉环嫁于李瑁为王妃后,咸宜公主自然要喊杨玉环为嫂子,所以她们正儿八经地就是姑嫂。

第九十二章 凡事留一线

    尽管杨玉环和咸宜公主不是合格的说客,但她们那令人忌惮的身份却让杨家人不得不重新审视杨玉瑶与长安周家这门亲事的可能xìng。

    正当杨玄璬在为气走了周府管家而暗自懊恼时,周承业与杨玉瑶在长安订婚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这个消息是在杨玄珪写给杨玄璬的家书中体现出来的。在这封信中,杨玄珪向杨玄璬仔细地解释了为什么他在没有与三弟商量的情况下便独自做主将侄女许配给周家二郎的原因。

    杨玄珪这么做,自然是不希望杨家因为这件事情而兄弟反目。杨玄珪甚至帮自己兄弟想好了如何向李家解释的借口,他建议杨玄璬将这件事情的责任一股脑地推给他这当哥哥的,而杨玄珪则将责任推给张九龄,至于张九龄在面对副相李林甫时需不需要给一个解释,那就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关注的了。

    为了彻底打消杨玄璬棒打鸳鸯的想法,杨玄珪非常郑重地提醒三弟说道:“如今三娘与周家二郎已实为夫妻,而周家二郎绝非池中之物,与其将家族的命运寄托在李家,不如将眼光放的长远一些,焉知异rì周家二郎不是今rì之张公?”

    杨玄珪这话就说的很值得人玩味了。

    什么叫做“焉知异rì周家二郎不是今rì之张公?”,这不就是说杨玄珪已经预测到周承业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大唐的首辅宰相么?这位在长安城内普通平凡的坊正,难不成长了一双“鬼眼”?

    收到杨玄珪寄来的家书不久,监察御史周子谅大人的亲笔书信也被送到了杨玄璬的手中。

    在这封信中,周子谅已经俨然以亲家公的身份自居,十分热情地与杨玄璬商议着何时举办婚礼等事项,似乎周家与杨家之间此前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周子谅的这封书信,自然是在小儿子周承业的授意下书写的。若非如此,以周御史的臭脾气,他才不会去理睬杨玄璬这种“投机倒把”的家伙!

    我儿子本事大,已经把你侄女吃干抹净了,而且还是当着长安城内一群最有名的老少爷们的面吃了下去,你杨玄璬就算再不服气,还能来长安咬我不成?

    周子谅这封明显带着愿意周杨两家和解意味的书信,打消了杨玄璬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他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兴高采烈地给周子谅回信一封,明确表示何时举办婚礼完全由周家决定,杨家到时候定会全力配合。

    做人留一线,rì后好相见。

    杨玄璬能在河南土曹这个肥缺任上呆这么久,脑子里面也不全都长着稻草,在事不可违的情况下,他自然会选择就坡下驴,当机立断地与周家修复关系。

    为了表明态度,杨玄璬明确无误地向鄢陵崔家去信一封,言明杨家已经将女儿许配给长安周家,至于鄢陵崔家作何感想,却不管杨家的事情了。

    同时,杨玄璬也跟本族侄子杨洄做了一番解释说明,希望透过杨洄将话带给李林甫。杨玄璬对杨洄说的话,自然就是杨玄珪在家书之中教的那一套。

    杨洄最近被咸宜公主嘟囔了好几回,就是说他不该胡乱掺和到周家与李家抢媳妇这趟浑水中来。你杨洄好好的驸马爷不做,搅合到当朝两位宰相为干儿子和儿子说亲的破事中来,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杨洄被咸宜公主数落了几回之后,正想寻个机会从这件事情中把自己摘出去,结果杨玄璬来找自己解释情况,他便赶紧带着杨家的答复来到长安面见李林甫。

    李林甫的心计和城府又岂是这些人能比的,他在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甚至是面带微笑地说道:“呵呵,绕了一个大圈子,不曾想杨家三娘已经被许给了周御史家的二公子。看来今后我让人给我家那个不成器地家伙说媒时,要是瞅着哪家的姑娘好,一定要抓紧时间下手,不然又要被人占了先机。”

    瞧人家老李这话说的,那才叫一个水平!

    李林甫压根就没提张九龄,似乎这件事情跟张九龄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又将杨家的闺女夸成了一朵花,更是将自己暗中意yù搅黄周承业与杨玉瑶这门婚事的行为以一句“提亲晚了”为借口而不着痕迹地带了过去。

    至于,李林甫心里是不是真像口中说的这么想,那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一代jiān相李林甫之所以能够将一代贤相张九龄赶出长安,除了李隆基本身渐渐有些听不进逆耳之言外,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李林甫非常隐忍,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时,他在张九龄面前表现出来的绝对是一副恭谦礼让的姿态。

    要不,他怎么会被人称作是口蜜腹剑呢?嘴上抹着蜜,将话儿说的十分好听动人,心中却是鬼蜮伎俩、yīn险狠毒,这正是李林甫最终上位的诀窍。

    “口蜜腹剑”与“刀子嘴豆腐心”正好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处世和为人之道,像张九龄和周子谅这样有cāo守的文士,无疑便属于后者。他们在坚持心中的道德底线时,会将话语说的十分果决无情,但在对付政治对手时,却总是不愿意将事情做绝,更不会祸及家人。

    但是,无论是李林甫,还是张九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周承业这个家伙却是一个能够将“口蜜腹剑”与“刀子嘴豆腐心”合二为一的妖孽。在面对李林甫这种jiān险之人时,周承业会比李林甫还“李林甫”;在面对陈贵云、宝顺、月儿和念奴这些诚实善良的人们时,周承业却是典型的得理就不饶人的家伙,因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时刻提醒善良的人们,让他们避免被坏人算计和坑害。

    闹腾了一段时间的周家二郎与杨家三娘的婚事风波,到了这时便算是告一段落。因为当事的鄢陵崔家和长安李家最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所以这件事情很快便淡出了长安百姓的视线,而人们的注意力如今却是被即将到来的“千秋节”所吸引。

第九十三章 千秋节

    李隆基出生于八月五rì。当他成为大唐帝国的九五之尊后,每年的八月初五这天,朝中大臣便会在宫中庆贺皇帝陛下的寿诞。

    一开始,这样的庆祝活动还比较简单,也没有形成固定的流程和礼仪。

    到了开元十七年八月初五时,正逢李隆基的四十五岁生rì,他便让宫人在“花萼相辉楼”之下大摆筵席,宴请百官。这天晚上,大唐百官齐聚于“天下第一楼”前,人声鼎沸,乐伶出没,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酒酣耳热之际,尚书左右丞相源乾曜、张说率领文武百官上表奏曰:“请以是rì为千秋节,著之甲令,布于天下!”李隆基听了之后十分的受用,于是当场定下今后每逢八月初五举国欢庆“千秋节”,到了这一天,全国休假三rì,专门用来聚宴欢饮。乡里之间则要赛白帝,报田租,举国都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

    将皇帝的生rì作为全国xìng的一个节rì来庆祝,这在李隆基之前还从未有过。

    自从有了“千秋节”之后,在宫中的庆祝活动便相应地有了一整套规矩和流程。到了这一天,所有的庆祝活动结束之后,大臣们排着队向皇帝敬献各种jīng美的铜镜,皇帝也向四品以上的大臣颁发铜镜,相互表示庆贺和祝福。

    根据“千秋节”这个节rì,李隆基便用“千秋”两个字来作为铜镜的名称,因此这个时期制作出来的铜镜也被人们叫做“千秋镜”,而这种“千秋镜”自开元十八年开始铸造以来,到如今的开元二十三年,已经持续了六年。

    可不敢小看了这“千秋镜”的制作,它虽然只是采用了黄铜,可大唐每年新增的铜量毕竟有限,这些年一直面临着“坏钱”驱逐“好钱”的煎熬,而一面铜镜便要用铜数斤到十数斤不等,加之臣子们轮流向皇帝敬献了“千秋镜”之后,皇帝还要给大家回礼一面铜镜,如此一来,每岁千秋节,其实都要耗费一笔数量颇大的黄铜,这对于正闹着“钱荒”的大唐而言,真是一种浪费。

    去年千秋节的时候,宰相张九龄没有向李隆基敬献铜镜,而是送了一本名为《千秋金镜录》的书籍,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整本书都是由张九龄用工正的楷体一笔一划书写完成。

    若论用心和费时的程度,张九龄敬献的这本《千秋金镜录》绝对是最珍贵的贺礼,毕竟其他官员敬献的铜镜,只需要提前几个月让手工艺人jīng心打磨而已,官员本人则完全不必投入什么jīng力。

    然而,就是这本《千秋金镜录》,却让李隆基对张九龄有了意见。因为《千秋金镜录》中所写的内容,却是历代王朝兴亡更替的故事和历史,而张九龄献书的用意则是提醒李隆基要居安思危,常怀jǐng惕之心,不可好大喜功。

    皇帝过生rì的时候,当宰相的送一套书来提醒皇帝要保持jǐng惕,不能好大喜功,更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虽然张九龄的这种为国为民的jīng神值得尊敬和赞扬,可他这种劝导皇帝的做法却非常不讨好。

    能这么办事的人,满朝文武中除了张九龄,也就严挺之和周子谅这种一根筋的家伙,换做是李林甫和周承业,他们绝对不会在皇帝兴致高昂的时候冒出来大煞风景。

    皇帝不是没有七情六yù的神明,更不是从善如流的圣人,他高高兴兴地跟臣子们一起过生rì,最喜欢听到的不是语重心长的jǐng告和提醒,而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种祝福的话语。虽然百官口中年年都说的是同样的语句,可李隆基听了就是觉得舒坦,因为他在这个时候没有兴趣去分辨谁是在真心祝福,谁是在敷衍应付,他只在乎那种高高在上,百官敬畏拥戴的感觉。

    所以说,在去年千秋节上,张九龄其实走了一招废棋,甚至是一招“臭棋”。

    想要规劝皇帝,最好的时机自然是在皇帝自己生出愧疚之心,向大臣们表示后悔的那种时候。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臣下跳出来规劝皇帝,会让皇帝觉得心里好受一些,也正好顺着台阶往下走。这样做既可以达到规劝的效果,还可以增进君臣之间的理解和信任。

    当周承业从父亲周子谅口中得知去年千秋节的情形之后,当时就摇着头对周子谅说道:“义父如此行事,看似大公无私、刚正忠直,实际上不仅起不到正面的效果,反而会疏远了他与皇帝之间的感情,真是适得其反啊!”

    张九龄是周子谅当官做人的榜样,周承业如此评价老张,却惹怒了周子谅。

    周子谅大声呵斥周承业说道:“你这个黄口小儿有什么资格评价张老相公的为人行事!难道当臣子的看到皇帝有可能犯错时,不应该及时指出来吗?”

    实际上,周承业刚才说这话的时候,就等着周子谅生气呢。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周子谅处处都跟着张九龄在学,他只要批评张九龄,实际上就是在否定周子谅。而一旦周子谅生气了,那么接下来周承业所说的话语,便可以让周子谅牢牢地记住,这对于周子谅的政治前途而言,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因为要颠覆父亲以往为官处事的原则,所以周承业一脸平静地盯着周子谅的双眼,然后说道:“敢问父亲大人,皇帝真的是老天爷的儿子么?”

    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突然转化了话题,而且突然问出来的还是有些犯忌的话题,但周子谅还是坚决地摇头说道:“老天爷亿万年之前便在那里,何曾在人间有什么儿子。”

    “那么,皇帝有没有常人的喜怒哀乐?”

    “皇帝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只要是人,他就有喜怒哀乐。”

    “那么,我们规劝皇帝的目的和意义何在?”

    “当然是让皇帝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勤于政事,不可嬉戏荒废。”

    周承业一口气问了父亲三个问题,接下来话锋一转,说道:“父亲方才回答孩儿的三个答案,我完全同意和支持。那么,请父亲大人认真听一听孩儿接下来说的这段话!”

    “我之所以批评张老相公在去岁千秋节上的作为,并不是孩儿不敬重他老人家,不支持他老人家。恰恰相反,孩儿比天下任何人都希望义父可以在首辅宰相之位上长久任职,因为只要他为宰相,则是天下百姓的福气和幸运!”

    “但是,孩儿却不认可他这种当众规劝皇帝的行事方式!因为皇帝也是人,他过生rì的那天更喜欢听的是百官送上的祝福而不是语重心长的训诫和提醒!我们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皇帝,我是你的宰相,我在你过生rì的这一天,摆着老资格把你训斥一顿,你真的会开开心心地接受并且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么?”

    “我不知道父亲你心里会怎么想,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圣人,我也不是圣人,如果换了我是皇帝,谁要在我生rì这天像张老相公那般行事,我心里会很别扭甚至会很生气。如果每年我过生rì的这一天都有人在我面前当众说教,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从我身边赶走!因为我才是这个帝国的主宰,因为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为什么要找一个让我成天不高兴的宰相来虐待自己?难道说这天下可以担任宰相的人只有一个么?”

第九十四章 实用主义

    “我为什么要找一个让我成天不高兴的宰相来虐待自己?难道说这天下可以担任宰相的人只有一个么?”

    “作为臣子的,如果只想着成就自己敢于犯颜直谏的美名,却不懂得采取适当的手段引导皇帝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样的官员除了会沽名钓誉之外,还能干什么?”

    “皇帝只有一个,可大臣却有万千,我们不能总是指望皇帝会认真倾听每一个人的话语。作为臣子,应该珍惜每一次向皇帝进言的机会,想方设法地让皇帝真心接受你的意见和观点,这比犯颜直谏可要难多了!”

    “想要做一名为天下百姓办实事的好官,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地位稳固,这样你说出去的话语才有人去落实和执行。否则,你就对不起自己一身的才能和当初的理想抱负!”

    周承业的话语已经说完,但每一句话都深深地敲打在了周子谅的心房之上,让他久久的难以平复。

    正如周承业所言,天下有亿万人口,能够坐在龙椅之上的只有一人,而大唐自李隆基登上皇位以来,却已经有二十六人先后出任过宰相一职。以前,周子谅只想着要做魏征那样的铮铮言官,哪怕是惹得皇帝龙颜大怒,但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否则就是违背了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但如今想来,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如果说了的效果跟没说一样,甚至比没说之前还要糟糕,那当初犯颜直谏的价值和意义又在哪里?

    周承业通过这次谈话,将实用主义的思想灌输给了周子谅。

    在皇权至上的封建旧社会,坚持官场上的实用主义,那就是对老百姓最大的负责任。否则,朝堂之上只剩下阿谀奉承和趋炎附势的庸才,到了最后倒霉和吃苦的还是老百姓。皇帝高高在上,不会承担施政失误的责任,而大臣们却要在维护皇权和为百姓谋福祉两者之中求得一个平衡,既不能只会溜须拍马,也不可以一味强硬到底。

    周子谅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周承业所说的话语消化吸收,然后他有些担忧地问道:“如果按照二郎所说,当今圣上岂不是已经对张相生出了嫌隙之心?张相任中书令已有一年多,按照宰相三至四年更换的惯例,到了后年,张相被罢之后,难道连留在京中都无法做到么?”

    周承业记得,若是按照历史原来的轨迹向前运行,那么张九龄甚至没有任满四年,便被李隆基提前罢免了宰相之职,随后不久又被降职贬往荆州,没过几年就在外地郁郁而终了。而顶替张九龄出任中书令的李林甫,因为一直深得皇帝的信任,在宰相高位上呆了十几年,将无数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手埋下了安史之乱的祸根!

    为什么李林甫能够担任十几年的宰相,而人品官德能力都在他之上的张九龄连任期都干不满?原因很简单,因为皇帝不愿意让他干!

    因为张九龄没有看透人xìng,没有意识到李隆基对他的信任和器重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在皇权至上的社会体制之下,从来都是大臣适应和顺从皇帝的变化,哪有皇帝去迁就和适应臣子的?

    周承业斟酌了一会之后,回答说道:“如果今年千秋节张相不能抓住机会弥补一下他与皇帝之间的裂隙,那么明年或者张相就要成为散阶之官了。”

    周承业口中的散阶之官,就跟后世的荣誉职位差不多,听着品级很高,也能享受不错的待遇,可惜手中却没有半分权力。

    对于儿子近乎妖孽一般的分析能力,周子谅如今是深信不疑的。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周承业说道:“既然二郎今rì不惜激怒为父,也要说出前面那些话语,想必一定有了稳妥的化解之法了吧?”

    虽然被父亲看透了小心思,但周承业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说道:“咱们周家的命运如今与张老相公在朝中的地位紧密相连,父亲今后的官运仕途也全凭张相在朝中关照和回护,所以我今rì为张相谋划,说到底还是为周家,为自己在打算。”

    周子谅点头,默认了周承业这个说法。

    “想要修补张相与皇帝之间的裂隙,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chūn风化雨、润物无声。若是被皇帝有所察觉,反倒会弄巧成拙。”周承业不急不慌地继续说道。

    周子谅说道:“确实如此,当今圣山乃是极为睿智之人,他近年来虽然喜欢听一些讨巧的话语,可心中是一点都不糊涂,如果张相忽然改变了处世行事的方法,只怕皇帝立即就会察觉和怀疑。”

    “所以,今年千秋节,张相送给皇帝的礼物不仅要有一面中规中矩的铜镜,还应该有一本书!”

    “怎么还送书?!”周子谅有些不解地问道。

    周承业一脸jiān猾地笑着说道:“嘿嘿,虽然都是送书,可里面的内容就有讲究了!去年张相送的书因为内容全都是关于盛衰兴替之事,自然会惹得皇帝不高兴;可是今年张相如果将李三郎登基以来训诫和指导臣下们为国为民的名言jǐng句全都摘录成册,这样一来,肯定会让皇帝十分开心的!你不妨想一想,天下任何人对于皇帝过往所说话语的认可,都不如当今文坛领袖、有着贤相之誉的张九龄的认可和称赞来的分量重!”

    “你这浑小子,要称圣上,不要张嘴就是皇帝,闭嘴就是李三郎!”周子谅被周承业这个肉麻露骨的做法搞得有些反胃,赶紧找个由头训斥一下周承业。

    “父亲,你也别嫌我这个主意有些露骨肉麻,若是我去告诉李林甫或者别人,他们一定会感激我给他们指了一条讨皇帝欢心的金光大道!千秋节那天,多少朝中大臣挖空了心思想要博皇帝高兴,如果张相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却因为顾及个人的名节而不愿委屈行事,今后就别想让我再给出任何主意,因为这样不懂迂回变通的人,不值得我周承业去费心费力!”

    周承业最后这段话,说的非常严肃认真,既是说给他老子听,也是想通过周子谅之口,说给张九龄去听。

第九十五章 周家二郎不简单

    正如周承业说的那样,周家如今全力支持和帮助张九龄,其实就是在帮助周家自己。周子谅虽然对周承业提出的政治实用主义无法全部接受,但他却毫不犹豫、毫不掩饰地将小儿子说过的话带给了张九龄。

    张九龄的政治智慧和政治经验自然要比周子谅高出许多,他在听了周承业的建议之后,面无表情地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二郎分析的不错,如今的圣上,已经与二十年前那个年轻天子大不相同了。是我习惯了从前的君臣相处之道,却忘记了变通和迂回,搞得如今与圣上渐行渐远。唉……,皇帝只有一位,如果做臣下的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和支持,只怕最终的结果就是人亡政息,到了最后除了留个好名声,天下百姓又能得到什么实惠呢?”

    周子谅听了张九龄的这番感慨,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他轻声问道:“那么,九龄公会怎样准备千秋节的贺礼?”

    张九龄露出了豁达的笑容,斩钉截铁地说道:“呵呵,难得二郎如此为我思虑谋划。就算只为二郎一人,这次我说什么也要把这张老脸丢到一边去,好好地讨一回圣颜大悦!”

    周子谅闻听此言之后脸sè大变,急忙摆手说道:“我家那个混账小子哪里值得九龄公如此违背本心,还请三思呀!”

    张九龄摇摇头,有些郁闷地说道:“你家那个可不是什么混账,而是我此生唯一仅见的妖孽!存诚不妨往后再看,他rì将李林甫玩弄于掌股之间的人,必定是你家的二郎!”

    “如果他真成了李林甫那样的权jiān,只要到时候我尚有一口气在,第一个便饶不了他!”周子谅狠狠地说道。

    “恶人尚需恶人磨,更何况你家二郎可是一个用阎王手段行菩萨之事的大善人,大唐有了他,将来还不一定会有多么的热闹呢!”

    “既然九龄公同意如此行事,那么这几rì还请专心书写那本《千秋兴盛语录》,至于准备千秋镜这种小事,便交给我家那个小混账去忙碌!”

    “哈哈哈,你家那个小混账,这次说不定就连送给圣上的千秋镜也会令人大吃一惊!”

    张九龄这边同意了周承业的建议,从皇家档案库内调来专门记载皇帝起居的文献,将李隆基从登基以来说过的话语和做出的批示统统翻出来,从中找出一些对于治理国家具有指导意义的语句,然后逐一进行润sè,认真注明当时皇帝说这些话的背景以及说完这些话之后达到的效果。

    张九龄这么用心的整理一遍之后,结果发现李隆基在治理国家方面确实提出了不少好主意,比之太宗的贞观之治来,竟然是毫不逊sè。这样一来,他对于李隆基的认识又深入和全面了一些,这对于他今后揣摩皇帝的心思变化,绝对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张九龄在府中闭门谢客专心著书,一心想让张九龄在今年千秋节上大出风头的周承业也没有闲着,他正在进行着一项很危险的实验和发明制作。

    唐代的时候,人们用来照面的还是铜镜,这种镜子因为材质的关系,始终无法做到后世玻璃镜那般纤毫毕现、明亮逼真。穿越者周承业曾经在书中看到过后世的威尼斯工匠如何采用水银与锡箔制作玻璃镜的内容,所以他打算亲自动手制作一面早期玻璃镜来。

    这个想法很有新意,但真正动起手来,却是十分困难。

    首先,周承业花费了一大笔钱,从西市胡商那里购买来了几块透明度和sè泽度都比较好的玻璃。可别小看了这时候的玻璃价格,它可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值钱,几块玻璃便让周承业花了四百贯钱!

    接着,周承业四处找人帮忙,终于找来了一批密封存放的水银和一些锡箔。水银这玩意在秦始皇为自己造陵墓时便被大量使用,所以在唐代想要寻找到并非难事。锡也属于常见的金属,早在青铜时代人们就学会了开采和使用这种物质,周朝的时候,锡制的容器便已司空见惯。

    准备好了所需的材料之后,周承业又废了一番力气,给自己制作了几个外观酷似猪鼻一般的面罩,然后专门在西市的宅院之中开辟出一间房屋作为实验室。

    到了实际制作的阶段,周承业早早地便将杨玉瑶打发到了杨玄珪家中去,就连成义和念奴也跟着杨玉瑶一起走,整个院落就剩下四名昆仑奴守卫。

    水银这玩意可不是好玩的,一旦形成水银蒸汽,那可是剧毒无比的重金属!

    也算是天佑周承业,又或者因为是他前期的准备工作实在做到了位,总之用水银和锡箔制作玻璃镜的过程十分顺利,周承业在使用第一块玻璃时,便制作出了一面比起铜镜来强了许多的镜子。

    随着经验的积累和手法的熟练,到了最后一块玻璃,也就是第四块玻璃时,周承业终于制作出了一块看上去没有任何瑕疵的完美镜面。

    周承业强忍着心中的激动,转身退出“实验室”,然后跑到院中一处通风的地方,将脸上的猪鼻子狠狠地一把扯了下来,然后仰头放声大笑!

    “哈哈哈,老子终于造出了玻璃镜子!嘿嘿嘿,金山银山要来啦!欧也欧也,老子就是天下无敌!”

    激动够了之后,周承业立即给四块镜子上沾有反光层的那一面均匀地涂抹上一层红底漆,确保已经镀上去的金属反光层不会脱落。随后周承业用尺子量出这几块玻璃的长宽,然后去了一趟铜器店和银器店,让店中的工匠按照他画出来的图形制作了四件形态各异的以铜打底,外框包银的镜架。

    周承业带着这四具镜架返回住处,然后将已经晾干的玻璃镜子轻手轻脚地镶嵌上去,于是四架明光照人的镜子便最终成型了!

    按照周承业的行事风格,除了其中最好的那架镜子送给张九龄,让张九龄在千秋节上敬献给皇帝之外,其余的三架残次品,不卖出个两千贯的天价来,他就不叫周承业。

第九十六章 皇帝很激动

    转眼之间,秋意渐浓,一年一度的千秋节终于到了。

    按照惯例,今年的千秋节庆祝仪式,依然是在花萼相辉楼下举办。

    说起这花萼相辉楼,可真不简单!此楼简称为花萼楼,始建于开元八年,位于长安兴庆宫之内。花萼相辉楼自建成之rì起,便位列江西滕王阁、湖北黄鹤楼、湖南岳阳楼、山西鹳雀楼这四大名楼之前,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名楼”。

    “花萼相辉楼”的名称,则来源于《诗经》中的“棠棣之花,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按照唐时的皇位继承制度,能够继承唐睿宗帝位的当是嫡长子、李隆基的哥哥李宪。但是,在唐睿宗李旦继位的过程中,李隆基骁勇善战、果断出兵,平息内乱,功劳最大。李旦想立李隆基为太子,却不合礼法,想立李宪为太子又心存犹豫。结果李宪深明义理,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材料,因此坚决果断地请辞太子,后来更是在他父亲面前以死相逼不受太子之位。李旦没有办法,于是将帝位传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感念哥哥的德行义举,继位以后,在兴庆宫里专门为几个弟兄们修建了这处花萼相辉楼,时常请兄弟们登楼坐叙,一起观赏歌舞、喝酒下棋,十分的融洽欢乐。

    若是单论兄弟相处,这李隆基还真不是虚情假意之人。终其一生,他都对几个哥哥弟弟甚至还有一个妹妹十分照顾爱护,从未对他们动过任何杀心,却比后世很多坐上了皇位便开始对兄弟们动刀子的帝王更有人xìng。

    花萼相辉楼位于dì dū长安“三大内”的兴庆宫之中,是长安城内大型娱乐活动的文化艺术中心,也是盛唐天子李隆基与万民同乐、交流同欢之处,在大唐臣民的心目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位置。

    然而,令人感到惋惜与遗憾的是,后唐的战火将这座名楼摧毁殆尽,使得后世少有人知晓“天下第一楼”究竟何指。

    作为官吏亲属,周承业这rì傍晚终于有机会来到花萼楼下,设身处地的感受一番“天下第一楼”的恢宏与堂皇。

    本来杨玉瑶是想跟着周承业前来凑热闹的,而且周二郎也有办法带着佳人混进现场,但周二郎深知“红颜祸水”的道理,生怕自己尚未过门的小媳妇万一被“老yín棍”李隆基给看进眼里,所以宁可答应杨玉瑶为她亲手做一面最好的玻璃镜子,也不肯让小媳妇在花萼楼下抛头露面。

    开什么玩笑,老婆美不美,那是长给自个儿看的,又不是用来在人前显摆,像杨玉瑶这种尤物,尤其要做好“三防”工作,即:防单防病防李三。

    周承业漫无目的地晃荡在花萼相辉楼下的西街之上,一会儿从安兴坊的里弄中窜到胜业坊去,一会儿又在宁王李宪、歧王李范、薛王李业的府宅之前驻足观看,心中说不出来的满足与闲适。

    回到大唐已经将近半年,除了一些生活习惯还没有完全适应之外,周承业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个时代之中。虽然没有了现代化的科技产品供他使用,但那种可以步步为营谋划天下的感受却让周承业迷醉其中而难以自拔。

    看着不远处那座在夜sè之中灯火辉煌的楼宇,周承业心中默默承诺:为了让子孙后代在千百年后还能看到这座人间第一楼,我一定要挽留住大唐盛世的脚步,不让她最终变成诗人们那令人哀伤的篇章。

    花萼楼下万民欢腾、歌舞喧天,左右金吾卫和四军兵士正甲仗鲜明地分列于各处;太常寺陈设了大量的乐伎伶人;教坊司则摆出了大陈山车、旱船、走索、丸剑、杂技、角抵、百戏,又牵引出上百匹披红挂彩的大象、犀牛、舞马走在楼下表演,这等壮观欢乐的场面,就算周承业在后世也没有见过。

    花萼楼上则是君臣齐聚,官员们按照勋爵品秩一溜儿排开,坐在皇家的御宴之上,觥筹交错之间也是一派其乐融融。

    等到所有的庆祝仪式都走完之后,便到了群臣向皇帝敬献“千秋镜”的环节。

    列为臣工按照事先排好的出场顺序,先是李姓诸王的子侄辈代表他们的父亲向叔父李隆基献礼,接着便是留住长安之内品秩高卓的散阶官员向李隆基祝贺,然后就到了朝中大臣们向皇帝献上他们jīng心准备的“千秋镜”这个环节。

    这“千秋镜”自然是因为“千秋节”而得名,寓意便是祝佑李唐江山千秋万代,一统天下。李隆基这几年过生rì,年年都要收数百面的铜镜,早已将内库塞的满满当当,可他依然乐此不疲,每到这个节rì的时候,照收不误。

    这跟后世的有些人喜欢收集火花、收集邮票、收集粮票、收集钱币是一种心态,他们从来不会嫌多,收集的品种门类越是齐全就越让收集之人感到开心和满足。

    去年千秋节,张九龄这个老家伙坏了规矩,竟然只送给皇帝一本书而不送镜子,这让喜欢圆满的李隆基心里藏着一个疙瘩,到现在还没有解开呢。

    随着高力士一个一个唱名,然后高声念出臣子送上的贺礼,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李隆基心里渐渐有些忐忑和焦虑起来。他是真怕了老张这位与自己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老臣,今年又当着朝中百臣和花萼楼下的万民驳自己的面子。

    你说的那些“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咱从小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一心为国为民的品德,我也是深信不疑的。可你总得分个说话劝诫的场合吧?

    老哥,拜托了,今天可是咱五十一岁的生rì宴,你就别整那些幺蛾子了,成不?!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九龄近前献礼!”高力士的声音不急不缓,洪亮地从花萼楼上飘了下来。

    张九龄一脸激动地来到李隆基面前,朗声喊到:“臣张九龄献上千秋琉璃宝镜一面,恭祝吾皇福寿绵长,君临万邦!”

    李隆基眼见张九龄双手捧着一件物事走了过来,心中顿时觉得一阵放松,微笑着说道:“难得张相如此用心,朕方才听得明白,你所献的千秋镜名字有些独特,却是何故?”

    张九龄一脸期待地说道:“恳请陛下移驾近前来一看便知!”

    也就是老张敢说这句话,别人打死也不敢让皇帝起身走下龙椅来观看自己献上的东西。

    李隆基心情正好,也知道张九龄的xìng格,既然他说了这话,那就表明今年所献的千秋镜一定非同凡物,所以兴致盎然地走到了专门摆放千秋镜的长案之前。

    “陛下请看!”张九龄双手捧起周承业冒着生命危险jīng心打造的那面玻璃镜子,将镜面对准了李隆基的面庞。

    李隆基一眼便看到了镜中那个清晰可见的自己,顿时有些激动地叫道:“此镜,竟然清晰如斯!真乃人间罕见也!”

第九十七章 贼头贼脑的小子

    随着李隆基一声情不自禁的惊呼,已经献过礼物的臣子们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礼仪,纷纷围拢过来一看究竟,而不远处尚未献礼的大臣们也是伸长了脖子,想要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隆基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抚镜面,结果便有一道印痕留在了上面。他方才一直用手端着酒盅,手指头上沾的酒渍留在玻璃上面看上去就是一道模糊的白痕。

    李隆基见到白痕之后,有些后悔地急忙收手,然后懊恼地说道:“这一抚便留下了瑕疵,可如何是好!”

    张九龄不急不慌地将镜子交给高力士捧着,然后从鱼带之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在镜面上一擦拭,顿时整面镜子又光洁明亮如初。

    围拢过来的群臣顿时纷纷惊呼:“此面镜子果真是人间奇宝也!”

    到了此时,李隆基已经有些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原本还担心着张九龄今rì会不会“犯二”,结果张九龄竟然给了他如此之大的一个惊喜。这一抑一扬之间,心里的那种巨大落差该有多大啊。

    不等皇帝开口夸赞,张九龄却又说道:“启禀圣上,微臣这里还有一件重宝要当众献上!”

    李隆基闻听此言之后,竟然有些发愣,还是一旁的高力士赶紧说道:“张相所献定非凡品,还请赶紧呈上来吧!”

    张九龄于是转头对着远处的楼口喊道:“有请《千秋兴盛语录》!”

    早在献镜仪式开始之前,周承业便来到花萼楼下一处供官员的随从们歇脚的地方候着了。在接到正式登楼的通知之前,他们这些人都被从头到脚地检查了好几遍,以确保随身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

    本来周承业是不想来当这个“献宝金童”的,可张九龄威胁他说如果不跟着自己去献书,那他就将千秋琉璃镜乃周家二郎所制的秘密当众宣布出来。这一下,还想着通过玻璃镜发一笔横财的周承业老实了,气鼓鼓地跟着老张来了花萼楼。

    老张一句话传来,周承业便双手捧着一个丝绸包裹着的书册躬身向楼顶走去。

    眼尖的高力士老远便看到了周承业,于是露出会心一笑,结果恰好被另外一端正在等候献镜的李林甫看在了眼中。

    李林甫虽然还没有亲眼见到张九龄所献的“千秋琉璃宝镜”,但他从不远处皇帝和诸位老臣们的表情和语言中已经知道了此次已被张九龄夺了彩头。如今,他看见一向不苟言笑的高力士竟然在看到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时露出笑容,顿时心里疑窦丛生。

    周承业尽力弯着脖子,将头埋在胳膊以下,将手臂平伸高举着托住书册,稳步走到了高力士站立的位置,然后便停了下来。

    高力士双手接过绸布包裹着的书册,然后和气地说道:“你可以放下手,抬起头来,在一旁静候待赏吧!”

    很显然,高力士是认识周家二郎的,而且貌似对周承业的印象很好,不然他才不会费这一番口舌。

    高力士转身捧着书册来到皇帝近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绸布,将一本装帧jīng美的书册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千秋兴盛语录》……”李隆基有些疑虑地伸手拿起书册,然后轻轻翻阅起来。

    聚拢在皇帝身边的老臣们一脸好奇地看着皇帝在那里翻书,结果看到李隆基翻书的动作越来越慢,而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jīng彩,细心一些的人甚至看到李隆基拿书的手都有些颤动。

    终于,李隆基抬起头来,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一脸郑重地对张九龄说道:“有劳张相如此尽心费力了!”

    张九龄也是一脸郑重地说道:“自古以来,君明则臣贤。圣上自登基以来,奋发作为,励jīng图治,我大唐经过开元二十余年的休养生息,如今已达前所未有的强盛,微臣觉得为了子孙万代,务必将圣上这些年来的金玉良言编录成册,以供天下万民学习遵从!”

    “好、好、好!”李隆基连说三声好字,然后将书册递给高力士说道:“让今rì花萼楼中群臣遍阅此书。”

    说完这话,心情激动的李隆基便yù回到龙椅之上,转身之时却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不远处正“贼头贼脑”地向这边张望的周承业,一脸嬉笑地对张九龄说道:“张相,你家这个书童倒是好玩的紧,见了今rì这么大的场面,似乎一样的轻松自如嘛!”

    李隆基此时说这话,没有分毫生气的意思,就是在没话找话,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从张九龄连番送出的惊喜之中恢复平静。

    别看老张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一脸平静地站在外围,他可是一直在留意着李隆基脸上的表情。他知道此时皇帝说这话的原因,于是同样嬉笑着回答说:“陛下明察,微臣可没有这么好的命。这个贼头贼脑地家伙并非我家书童,而是做出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周家二郎承业。”

    “哦,这便是近rì来在长安城内声名鹊起的周承业?”李隆基此前便听高力士汇报过陈记酒楼和宰相宴的事情,加之又喜欢jīng彩新颖的诗句,所以对于周承业的名字早有耳闻。今rì忽然见到了本人,他于是更加来了兴致。

    李隆基朝着周承业招招手,然后笑着说道:“兀那大胆小子,还不给我滚过来!”

    正在城楼上看风景地周承业,刚才看见李隆基转身之间却又停了下来,正好奇是什么缘故,却听到了皇帝跟自己打招呼,顿时后背一阵发凉,赶紧一路小跑地来到了皇帝的面前,像个做了错事被父母逮着的孩子一般,将头使劲往下低。

    李隆基觉得调笑面前这个少年十分有趣,于是说道:“哈哈哈!刚才看你小子东张西望胆大地很嘛,怎么见了朕就变老实了?”

    “回圣上的话,小的方才站的远,所以被这边的一团祥龙之气吸引,忍不住便想多看几眼。如今,小的距离天子太近,被龙威压的实在不敢抬头!”周承业满嘴的胡说八道,反正怎么能讨李隆基高兴,他就怎么说。

    李隆基佯装有些恚怒,然后说道:“好油滑的小子!哼,听说你小子都被县学除了名,最近却时常在东市陈记卖弄诗文,今rì朕便命你当众赋诗一首,若是做的好了,自有重赏;若是做的不好,拉下去打一顿板子!”

第九十八章 土鳖的进退之道

    听到皇帝忽然命令自己当众作诗时,周承业的心里别提有多么的苦逼了。他今rì左眼皮一个劲儿地猛跳,来的时候就担心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曾想竟然应在了这里。

    周承业恨不得抽自己几下,你说自己献书就献书呗,干嘛不把人家李三郎放在眼里呢,还在那边伸头张望,非得看看李隆基这个老男人有什么样的魅力。

    看着李隆基身边的张九龄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还轻轻地颔首,貌似在鼓励着自己,周承业心里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老张啊老张,你可知道俺跟你这种正牌的文坛领袖不同,俺平rì里所做的那些诗文,其实都是偷的别人地,俺肚子里那点墨水跟你相比,那就是一口井与曲江池的差距哇!皇帝让我即兴赋诗,做的好了,自然可以从此扬名天下,可要是我做不出来,那今天这条乌龙可就摆大了!”

    周承业的脑子正在飞速转动,但口中却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小子不才,本不敢在圣上和各位大人的面前献丑。但君有所命,小的不敢不从,只好勉力随兴而吟。”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周承业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历史上的李白,在未来的某一年便要进入皇宫大内,专门应李隆基的要求,写出了八首《宫中行乐词》,而这八首诗虽然与李白的传世名篇无法相比,可每一首也是经过jīng雕细琢,最是适合用于对付这种欢乐庆祝的场面。

    “老李啊老李,别怪兄弟不告而取了,《宫中行乐词》一共有八篇,俺今天只小小的借走一篇来应景,反正你是斗酒诗百篇的大仙,以后我一定让你喝最好的酒,做出更多的诗文来!”周承业在心中默默告罪一遍,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举目远眺龙首塬,大声地朗诵道:

    “水绿南薰殿,花红相辉楼。

    莺歌闻太液,凤吹绕瀛洲。

    **鸣珠佩,天人弄彩毬。

    今朝风rì好,宜作未央游。”

    在外人的眼中,唇红齿白、清秀俊逸的周家二郎不过是低头沉思了几个呼吸,一张口便诵出了今rì夜里最佳的诗篇!

    在经过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李隆基首先开口赞道:“好!真是好诗!”

    周承业听了这句夸赞之语,心里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正在腹诽着:是啊,真他么的好湿!老子紧张的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工整jīng致,应情应景……”

    “艳而不俗,媚而不妖……”

    “周家二郎做的好诗文!”

    群臣紧随皇帝之后的好评之语扑面而来,让已经缓过神来的周承业心中一阵无语。

    这也算得上好诗?这跟老李那些传世名篇相比,充其量就只能算是交了几篇填字造句的作文而已!当年李白做《宫中行乐词》,那是出于无奈,为了皇帝的游乐宴会服务,所以诗文的风格还继承着南朝宫体,使用的都是华丽浓艳的字句,描写的是宫中奢侈享乐的生活,最后还要以颂扬作为结束。

    在这样的诗句之中,根本没有作者的思想感情,也没有老李那惊为天人的本sè文字。只要能够配合上曲子,使歌jì唱出一支新歌,博得皇帝和大臣们的高兴,便是所谓的好诗!

    周承业忽然想起了后世那些让自己的耳朵都听出老茧来的歌功颂德的官样文章,于是他的心里一阵莫名的悲哀。

    从古至今,高高在上的人物们最爱听的果然还是那些不讲原则、不辨真假的奉承话啊!

    “周家二郎,献书有功。当众赋诗,才惊四座,让朕心怀大悦!高将军,朕该如何赏赐他才好?”已经回坐到龙椅上的李隆基,一脸喜悦地对高力士说道。

    高力士斟酌了一下,然后说道:“回圣上的话,老奴以为可让周家二郎自己提个要求,只要不是漫无边际,便成全于他。”

    李隆基点点头,觉得高力士这话说的讲究,既能显示出自己的宽宏大度,又加上了一些限制,不怕周家二郎漫天邀赏,于是对远处规规矩矩站着的周承业说道:“周家二郎,想让朕赏赐你一些什么?”

    刚才高力士说话的时候,周承业便在心里琢磨起来。他知道此时自己开口,既是一次天大的机会,可一旦说出的要求低于或者超出李隆基的心理预期,要么自己后悔,要么会让皇帝觉得难堪,所以这个口还真不是好张的。

    周承业思忖再三,终于开口说道:“小子些微之功,本不敢向圣上讨功邀赏,然君有所赐,不敢拒尔。小的斗胆恳请圣上为陈记酒楼赐名一幅!”

    听了周承业这个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请求之后,不仅坐在龙椅上的李隆基哭笑不得,就连高力士、张九龄等人也是一脸的愕然。

    这周家二郎应该是个才思敏捷之辈啊?刚才他作诗的速度显然比三国曹子建的七步成诗还要快些,怎么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犯傻了呢?

    周承业完全可以开出更高的要求来,甚至他请求皇帝准许他进入国子监读书都不是难事,刚才皇帝可是提到他被县学除名的事情。可这货竟然在满朝百官在场的情况下,只求皇帝为他外公那座酒楼书写一个店名!

    老张气得嘴都要歪了,他心里大骂着:混账小子!老夫为你争取了多好的一个机会,你丫的就这么糟蹋了!

    李林甫心里一阵偷着乐,他对自己说: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土鳖!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的是一座酒楼,周家二郎不过如此而已!

    周承业此时自然不会知道别人的想法,可他却在心里默默祈祷:李三呀李三,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你一定要答应啊!不就是让你给我写个店名嘛,以后你来店里吃酒,我让宝顺给你打对折好了!

    花萼楼上所有的人,甚至包括皇帝本人都在为周承业错失良机而觉得惋惜,可只有周承业心里透亮的跟明镜一般。陈记酒楼一旦有了皇帝的御笔赐名,今后谁他娘的敢来捣乱?而陈记酒楼正是周承业在大唐崛起的根基,就算今后他可能离开长安,只要陈记酒楼不倒,他就有保命的本钱来撬动整个大唐的商业帝国!

    君无戏言,何况周承业提的这个要求压根不难,所以高力士很快便让宫人们摆好了文房四宝,只等李隆基挥毫书写。

第九十九章 御赐承恩楼

    李隆基对于周承业提出的这个请求并没有感到不快,因为这样的请求一不让他花钱,二不让他封官,而且将墨宝悬挂于声名鹊起的陈记酒楼之前供天下百姓瞻仰,那也算是一件挺有面子的事情。但他还是有些好奇,因为在李隆基看来,像周承业这样的年轻人,最热衷的应该是仕途和权势才对。

    李隆基来到了书案之前,没有马上拿起已经蘸好墨汁的毛笔,而是一脸祥和地看着周承业说道:“能告诉朕你为何提这样一个要求么?”

    周承业赶紧回答说道:“启禀圣君,小子自幼得家公陈氏一家拉扯照顾,心中常有报恩之念,却是无能为力。今rì天降鸿运,蒙圣君青眼眷顾,是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为陈记酒楼做点事情。”

    李隆基点点头,有些赞赏地说道:“嗯,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这后生很好!”

    说完这话,大唐皇帝笔走龙蛇,在一张洁白宽大的宣纸上挥毫写下了“承恩楼”三个遒劲的大字。

    李隆基是个多才多艺的皇帝,一手书法写的果然有龙飞凤舞的气势,更难得的是这“承恩楼”三字店名里面竟然暗含着三层意思!

    第一层,表达的是陈记酒楼承受了大唐天子的恩泽。

    第二层,暗含着周家二郎承业的名字在里面。

    第三层,则是赞扬周承业感恩图报的行为。

    周承业谢过圣恩,小心翼翼地捧着皇帝的墨宝,一路小跑地下了花萼楼,却惹得楼上百官笑声不断。

    李隆基是个感情丰富的皇帝,他最讨厌的是臣子在自己面前不诚实,最喜欢的就是保持着赤子之心的人。看到周承业如获至宝的这副样子,他也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土鳖周承业今rì在花萼楼上一番本sè演出,毫无疑问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随后,群臣向皇帝敬献千秋镜的仪式继续向下进行,只是经过了方才这一段插曲,再也引不起李隆基的任何兴趣。今rì能得一本张九龄亲笔书写的《千秋盛世语录》,已经让李隆基觉得收获巨大,如果加上那面世上罕见的琉璃宝镜,真算得上是名利双收。

    李隆基不会当众过多地夸赞张九龄,更不会给张九龄立即加官进爵,因为作为皇帝,他需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就算心中再高兴,也不能助长群臣搜罗奇珍异宝敬献皇帝的风气,更不能赤果果地宣扬《千秋盛世语录》。毕竟,这本书是为李隆基本人歌功颂德的,哪有自己夸自己的道理。

    当然了,虽然李隆基嘴上没有多说,可经过今rì之后,他对张九龄的好感肯定会直线上升,甚至恢复到当初任命张九龄出任宰相的那种程度。而周承业此前费尽了心机,希望看到的便是这个结果。

    周承业从花萼相辉楼走出来之后,二话不说,便让等候在安兴坊的周家马车载着他直奔不远处的东市陈记酒楼而去。

    如今的千秋节,已是举国同庆的盛大节rì,所以本来就生意火爆的陈记酒楼更是高朋四座,桌桌爆满。

    经过两个月来的悉心调教,周承业送到陈记酒楼来的四十五个半大孩子不仅一个个养的健康红润,而且礼节周到、服务勤快,得到了前来陈记的食客们一致好评和认可。

    有不少家势背景显赫的食客甚至找到陈记的大掌柜陈贵云,提出愿意出重金购买几个乖巧孩童回去侍奉家人的要求,却被一脸职业笑容的陈贵云悉数婉拒。

    自从张九龄来过陈记一回,并且让刑部的官吏当众带走一批不开眼的家伙之后,老陈的腰杆便硬了起来。他可不管你来的是王孙公子还是世家功卿,想要买我店里的孩子,门都没有!没看我那小外孙在对待这些孩子的时候,一直都像是对待弟弟妹妹一般么?

    正在楼上忙着支应酒客的陈贵云,忽然听楼下站柜台的宝顺大声喊到:“家公,二郎来了,直接去了后院,说是有急事与你商议!”

    陈贵云闻听此言,急忙一溜烟地下了二楼,然后来到了后院自己居住的那间房屋。

    “二郎,你不是去了兴庆宫么,怎地这么快便回来了?”

    “家公,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陈贵云仔细看了看被周承业平摊在床铺之上的纸面,然后轻声念道:“承—恩—楼,这是你为咱们在西市新店想的名字么?”

    “嘿嘿,这个名字可不是我取的,你赶紧让人将这幅字拓下来,抓紧时间制作几块鎏金的牌匾,今后只要将这幅字悬挂于咱家的酒楼正门,可保陈家在长安城内千年不倒!”

    陈贵云被周二郎这句大话给逗笑了,他爱怜地摸了摸外孙的头,然后附和着说道:“嗯,既然二郎都这么说了,那我们陈家就一定可以福寿绵延上千年!”

    周承业听出来外公话语之中的敷衍迎合味道,于是一脸坏笑地说道:“家公,这幅字可是当今皇帝在花萼楼上当着群臣的面亲自为陈记酒楼题写的!就连这‘承恩楼’的店名,也是皇帝亲赐!”

    “哎呦!我地个天神大老爷!”陈贵云一屁股坐到地上,浑然不觉得屁股被摔的生疼。

    陈贵云有些结巴地问道:“二郎,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周承业有些委屈地说道:“家公,承业何时在您面前信口雌黄过?”

    陈贵云仔细一想,觉得也是,自己这个外孙自从转xìng以来,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是谋定而后动,从来没有嬉笑瞎闹过呢。他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来到平铺着那幅皇帝墨宝的床前,有些哆嗦地说道:“这可是天子赠字赐名哇!想我陈贵云何德何能,竟然蒙苍天如此眷顾!”

    说到后来,陈贵云泪水夺眶而出。

    这天下人,有谁知道经商做生意人的苦楚呢?大唐的商人虽然能赚取不少钱财,却没有社会地位,商人的子弟不可入仕为官,一旦社会动荡之时,商人又成了任人宰割和鱼肉的肥羊。

    周承业默默看着陈贵云流泪,心中却是感慨不已。他知道陈贵云心中一直梦想着有朝一rì,商人能够取得与其他阶层相同的社会地位,而这也正是自己未来奋斗和努力的方向。

    想要让大唐保持繁华昌盛,欣欣向荣的商业贸易便是最有效的催化剂。当商业文明不断向前发展时,自然可以催生出许多新生的产业和技术,而这便是大唐向前发展的不竭动力。

第一百章 趁热打铁

    激动过后的陈贵云,坐在床边仔细听着周承业关于承恩楼接下来的发展规划,结果听到后来又难以控制地激动起来。

    “二郎,一下子将摊子铺这么大,会不会有些冒进?”陈贵云有些犹豫地问道。

    周承业一脸果决地回答说:“时不我待。如今正是长安商业最为繁华的时期,既然那些蓝眼睛、黄头发的胡人可以在西市大把大把地赚咱们唐人的钱,咱们为何不能趁热打铁撒开大网捞大鱼!”

    陈贵云提醒周承业说道:“若是按照二郎的设想,咱们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将要涉足餐饮、百货、住宿、服饰、行脚五大行业,这不仅需要巨额的本钱,更离不开大量人手,而且还需要官府的一路放行和支持,你可曾想过其中的困难与不易?”

    周承业点点头,说道:“家公提醒的是,我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将摊子铺这么大的,但今rì得了皇帝御笔赐字之后,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而且,我敢断定,只要我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就一定会获得巨大的成功!”

    陈贵云一脸不解地问道:“二郎心中有怎样大胆的想法?”

    周承业于是一脸贼笑地问外公:“家公,你觉得这长安城内谁的势力最大?”

    “谁的势力最大?自然是那些年代久远的王公世家了,他们当中随便站出来一家,这长安城都要抖三抖。”

    “不对!这长安城内势力最大的是皇帝!嘿……嘿,如果把皇帝拉进来跟咱们合伙做生意,你说长安城内还有哪家敢不给咱们面子?”

    陈贵云被外孙这天马行空一般的大胆念头吓的差点又坐到地上,他压低声音紧张地说道:“我的小祖宗呀,连这种事情你都敢想!天子能给咱老陈家赐字,已是你用大好的前程换来的,周御史知晓了此事以后,还不定怎么给我脸sè看呢!姑且不论你这想法压根就不能实现,就算真的成了,今后咱们还不都成了替皇家挣钱的仆役?”

    周承业早有腹案,一脸笃定地安慰陈贵云说道:“家公你将一颗心放进肚里就好。我可没说将陈家所有的产业都搭进去,像陈记酒楼和咱家的秘法酿酒之术,就算是皇帝将刀搁咱脖子上,那也休想知道!”

    “我打算将住宿和行脚这两个牵涉较大的行业分出去,说动皇帝身边的内官统领高力士,让他明面上作为皇帝的代理人,给咱们注入一些本钱,由咱们负责经营,他和皇帝只在幕后数钱就行。当然了,如果我们的生意遇到别人的恶意阻扰和挤兑,那就需要将高力士这尊超级大佛抬出来,到时候看谁敢不给面子!”

    周承业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只即将进入鸡笼的狐狸,看得陈贵云心里一阵恍然。

    老陈心想:这个大胆的货啊,看样子连皇dì dū在他的算计之中呢!

    “开办酒楼是咱们的老本行,只要开起来,肯定是稳赚不赔。那么百货和服饰这两个行业,你又打算怎么经营发展?需知这两个行业可是相当庞杂繁复,与我们现如今经营的酒楼生意有着许多的不同。”

    周承业对于外公的谨慎和稳重非常满意,他于是耐心地解释说道:“家公不必担忧,所谓的万变不离其宗,咱既然能将陈记酒楼经营的红遍长安东市,今后也一样能将其他生意经营的风生水起。这百货和服饰两个行业,一开始咱先把架子搭起来,就当是锻炼人手和试探市场,我这里有几样别家没有的货品和衣物,只要推向市场,肯定也是稳赚不赔!”

    周承业口中所说的几样货品,自然是前段时间他jīng心捣鼓出来的牙刷、香皂、肥皂、香水等rì用品;所说的衣物,便是后世常见的男女内衣和鞋袜等。至于老花镜、近视镜、玻璃镜等“高jīng尖”的玩意,周承业可没打算当成普通商品贩售,那是他用来“黑钱”的秘密法宝,只会在资金紧张的时候少量投放一些出来进行竞拍。

    陈贵云又问道:“我们把摊子铺的这么大,最紧迫的却是人手不足,这个问题你又怎么解决?”

    周承业回答说:“这个问题我在来东市的路上也仔细考虑过了,我打算走自主培养和对外招募相结合的路子。今后由我来负责咱们所有产业发展的规划,家公则负责钱物的进出与监督,至于几个分行业的rì常打理和经营,便交给雇佣来的胡人去做。我们先把现有的这四十五个孩童分配到各行业中去,让他们跟着大师傅们学手艺,跟着白帽胡人学做生意。等他们分离之后,我让祥叔再去西市人集挑选数百孩童买回来,把他们作为rì后陈氏商团的中坚力量来培养。”

    在周承业看来,单论经商做生意的头脑,还是波斯人、阿拉伯人更加jīng明能干,只要出的工钱合适,一定能够雇佣到几个得力的掌柜。至于从西市人集上大量买孩子,既能让周承业的良心好受一些,还是培养忠诚下属的捷径。孩子的可塑xìng最强,更何况这些孩子的命运一经买来之后,便牢牢地与周家和陈家绑在了一起,根本不用担心他们长大之后会跳槽和反水。

    陈贵云最后说道:“既然二郎谋划的如此详细周密,我这糟老头子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陈记酒楼只要留下两百贯钱维持rì常运转即可,剩余的七千五百贯,全都交给你来打理!只是如此一来,你们几个同年小友准备在西市开设的‘四季缘’酒楼怎么办?”

    周承业感激地看着陈贵云,信心十足地说道:“家公大可放心,今年千秋节,您交给我七千五百贯,到了明年今rì,我一定还你十万贯!至于‘四季缘’酒楼,对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难事,我们已经找好了地方和掌柜,如今一个也是放,两个也是赶,索xìng趁势同时开张,也算为今后留下一招暗棋和退路。”

    与陈贵云一番彻夜畅谈,周承业定下了今后一年的发展规划。或许在别人看来,他的许多想法都是异想天开,或者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他自己坚信,只要这些计划能够付诸行动,那么未来两三年内,长安城的商业大环境便要因为他的强势介入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零一章 精思堂

    因为有了宏伟远大的目标和外公的倾力支持,周承业当rì夜里留宿陈记酒楼时,睡得格外地香甜和深沉。

    自从长安严打以来,他都在默默地辛苦忙碌着,后来又加上与杨玉瑶定亲这档子事情,更是让他绷紧了神经小心应对。别人可能还不知道李林甫的yīn险可怕,但周承业作为后来人,却非常的清楚,在应对与李林甫有关的任何事情时,都需要集中起百分之一百二的jīng神来。

    虽然这一阵子李林甫没有捡到什么便宜,但周承业充其量与李林甫不过打个平手而已,毕竟一直都是周承业在手忙脚乱地应对李林甫的出招,而李林甫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

    不过,经过了今rì夜间花萼楼上张九龄的献书和献宝一事之后,jǐng觉的李林甫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种针对自己的危机感,他在返回自己府中后,根本无法入眠,一整夜都呆在了那间严禁外人进出的黑屋子中,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李林甫用来静思的这间黑屋子,有个雅号,名曰“jīng思堂”,他一生中设计出来对付别人的yīn谋诡计,皆出自于jīng思堂,所以称此屋为“整人殿”或者“yīn人堂”,或许更加的贴切和形象。

    李林甫仔细地将这段时间长安城内发生的大小事情仔细地梳理了一遍,结果却让他心中更加的疑惑和不解。

    明明张九龄与皇帝的关系rì渐疏远,李隆基在言谈之中对张九龄也没有了多少客气和好脸sè,这可是拜他李林甫与武惠妃内外合作,水滴石穿地在皇帝面前离间才形成的大好局面。如今,却因为张九龄的献书与献镜而化为乌有。

    以张九龄那种执拗刚硬的xìng格,他怎么会想出敬献《千秋兴盛语录》这种逢迎吹捧皇帝的招数?若非今rì亲眼见过了那本书册,就连李林甫也绝对不会想到竟然可以采用这种方式来讨皇帝的欢心。

    以张九龄为相以来积攒下来的那点家财,他如何买得起千秋琉璃宝镜这种世间罕见的宝贝?李林甫在献上自己花了一大笔钱让人雕琢的铜镜之后,可是近距离地观察过那面琉璃宝镜,那种清晰明亮的感觉,绝对是他今生第一次见到。

    如果此时周承业知道李林甫心中的疑惑,周二郎一定会撇着嘴说:“这算个啥!咱在后世见多了各种最高指示和语录,自然知道将皇帝平时说过的话收录编纂成册是最讨巧的做法;至于那面琉璃宝镜,在水银制镜技术没有问世之前,全天下就我一人会做,而我却是免费送给了张九龄一面镜子,所以老张才不用花一文钱!”

    李林甫在张九龄这里想不通,于是又将思绪转向与张九龄相关的人和事,结果这一次他却是大有所获。

    张九龄手下第一干将严挺之貌似最近很安稳,除了当初整治长安治安时站出来说过话,其他时候都跟张九龄一样默不作声,过的那叫一个悠闲自在。不过这个家伙最近好像经常喝得醉醺醺地从张府里面出来,也不知道喝那么酒咋没有把他给醉死!

    被张九龄提拔起来的王维,最近好像一直跟那个孟浩然凑在一起,时不时还混到东市陈记去蹭吃蹭喝,也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年初被张九龄举荐给皇帝的监察御史周子谅,最近的行事方法和手段好像与他刚刚上任时有了很大不同,不仅学会了在人多处“和稀泥”的本事,而且有意无意地往皇帝身前凑,好机会居然单独留下来向李隆基打小报告!

    想到这里,李林甫忽然在心里大叫一声:这个周子谅有问题!周子谅那个小儿子有大大的问题!

    他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为何忽然对官吏的考绩和选拔热心起来?虽然监察百官是他的职责所在,可他在十五位监察御史之中,资历和根基最浅,在事关官吏选拔任免这种最最关键敏感的事物上,何时有了说话的资格和机会?

    因为当初对周子谅的多事感到生气,所以李林甫在家中时偶尔提及,结果四子李崒为了讨父亲欢心,便想在四门学馆中整治一番周子谅的大儿子周承志,眼看便要得手时,忽然冒出来一个不学无术的周家二郎,此后便引起了一系列的事情来。

    先是吉温派去查探周家的地痞混混被周家活捉,接着胡大出动手下势力营救青鼠,结果引出了后来的长安严打。在这个过程中,吉温又报告了周家二郎与寿王妃杨玉环的姐姐杨玉瑶暧昧不清的事情,李林甫担心周杨联姻会破坏他与武惠妃的政治联盟,于是派人从中作梗,结果又一次吃瘪。

    距离最近的这一次,张九龄忽然变了xìng子一般开始讨好皇帝,而最近这几个月他与周家可是越走越近,甚至刻意在花萼楼上为周二郎在皇帝面前说好话。难道仅仅是因为周二是张九龄认的干儿子这么简单吗?

    为什么在所有事情的背后总能看到周家二郎的影子?难道说周子谅的变化与周二郎有关,张九龄的变化也与周二郎有关?为什么自己让人连续打探周二郎这几个月以来毫无所获?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李林甫的心头泛起,到了最后,李林甫终于惊异地发现,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不顺,竟然都隐隐地指向了那个今年只有十七岁,看上去一脸人畜无害的周家二郎!

    “难道说这一回我看走了眼?这个周二郎是个不世出的绝顶天才,他一直就在防备和针对着我?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得通这半年以来总总怪异之事!可他从未与老夫有过接触,又如何能琢磨得透我行事的手段和心中的想法?”

    “吉温,这个周二郎太危险!这次一定要不惜代价将其除掉!”黑暗之中,一直不曾说话的李林甫悠悠地说道。

    陪着李林甫在jīng思堂内静处了大半夜地吉温,赶紧起身说道:“敢问大人,这一次我们是要动用那股力量吗?”

    “先让胡大再冒一次险,他不是天天躲在地洞里面叫嚣要为自己手下兄弟们报仇么?如果胡大还是这么没用,依然无法得手,那就动用那股力量!”

    “小的明白了,这次一定做的干净利索!”

    “哼,你这几次哪一次不是这样说的?”

    李林甫对于未知危险和潜在威胁的直觉,实在令人叹服。或许这正是他得以扳倒张九龄,最终把持大唐朝政十数年的看家本领吧。

    正如他在jīng思堂反复地思索琢磨之后得出的结论,周承业确实是他此生最大的威胁,如果他放任周承业成长壮大下去,用不了多久,李家在长安城内灰飞烟灭那是必然的结局。

    对于李林甫而言,周承业一天不除,他就没有好rì子过!

第一零二章 谁都没闲着

    周承业千秋节当rì夜里,兴冲冲地捧着皇帝御赐的墨宝去了陈记酒楼,一方面是因为他急于将这件天大的喜事告诉外公和宝顺兄弟,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老爹周承业那“幽怨”的眼神。

    周子谅一直对于儿子被县学除名的事情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小儿子,他不止一次地在周承业面前念叨,一旦寻到机会,便想办法将周承业送进四门学就读。正因如此,老周如今也对官职品级的晋升特别上心,倒不是说他本人想要如何升官发财,而是想为周子谅争取到入学就读的机会。

    大唐的官办学府,只对官宦子弟和勋爵世家开放,就算普通人家再有钱,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进入国子监以上的学府内就读。

    昨rì夜里,周子谅作为朝廷官吏,虽然品秩较低,但也作为恭贺的官员,有幸在花萼楼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赏花吃酒。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张九龄献书献镜的过程,但很快便知道了周承业得到圣眷的消息,到最后当他得知自己儿子只是问皇帝要了一副字,而且还是陈记酒楼的店名,差点没气得从花萼楼上直接跳下去。

    那可是大唐皇帝陛下当众许下的赏赐啊!想一想,多少人终生连皇帝的面都难得见到,周承业这货可好,居然一不求入学,二不求门萌,只为一家酒楼求了幅字。这简直是遭雷劈一样的浪费呀!

    因为千秋节前后,举国欢庆三rì,所以周承业第二rì返回府中时,周子谅并未去御史台公干,而是黑着一张脸坐在书房之中,就等这个混账儿子回家给自己一个交待呢。

    阿祥看见周承业进了府门,急忙将他拦了下来,然后小声地提醒说道:“二郎,御史大人在书房里等你呢,看上去似乎很生气,你可要悠着点。”

    周承业听了之后,知道老爹在跟自己置气呢,有些苦恼地说道:“唉,看来又少不了挨一通骂。祥叔,我今rì回府可是专门为了找你而来的,你先在我房内等我一会儿。”

    周承业如今有了西市的别业,虽然只是租住,但那边可是有位娇滴滴的大美女每天等候着他呢,要是为了躲避老爹的责问,他完全可以不回永平里这边的。

    曾其亮如今与周承业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上次为了帮他定亲,也是大费周折,一切皆因周承业如今做人行事比较对曾其亮的口味。别看曾其亮在周府隐姓埋名十多年,可骨子依然是那种快意恩仇的侠士脾气,他最见不得读书人的那种酸腐和做作,若非周子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才不会籍籍无名地躲在周家这么多年。

    周承业做人做事讲究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虽然不是一味的蛮干,但骨子里透出的那种不畏强权的硬朗xìng格,让曾其亮十分欣赏,所以他如今帮周承业甚至躲过了周子谅。

    已经做好了挨训准备的周承业,老老实实地来到书房,向端坐于书桌之后的周子谅行了一礼,然后厚着脸皮说道:“父亲,我回来了,您老可曾用过早饭?若是还没有吃饭,我这就去让后厨给你准备。”

    周子谅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低头去看一本书册。

    周承业又恬着脸说道:“父亲大人还在为昨rì之事生气呢?我觉得替陈记酒楼要一副圣上的题字挺划算呀。今后承恩楼的收入会翻倍地往上涨,咱们周家得到家公的帮助就更多,你看如今府里添丁进口的,您的那份俸禄显然是不够养活这么多人……”

    周子谅啪地一声将书册合上,站起身来隔着书桌用手指戳着周承业的鼻头,然后大声说道:“给我住嘴!还没有教训你个混账小子呢,你倒是给老子上起课来了!你可知道昨rì夜里你错过了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周承业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说道:“不就是皇帝的一次赏赐么,像你儿子这么优秀的‘四有’青年,今后还不知道要让皇帝赏赐多少次呢。”

    儿子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周子谅却听的清清楚楚,他被周承业这副若无其事的神态给气笑了,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今天我可跟要你跟你说明白了,下次若是你还有这种天大的运气,一不许你为周家要任何好处,二不许为我讨官要封,只许你给自己要一个入国子监就读的机会!你可听明白了?”

    看着老周眉毛一挑,周承业知道如果自己不赶紧答应下来,接下来周子谅就可能将书桌上那本厚厚的书册劈头盖脸地丢过来,于是急忙说道:“孩儿听明白了!如果今后还有这种机会,我一定让皇帝特赐我入国子监读书!”

    见儿子总算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周子谅终于换了一副好脸sè。他今天逼着周承业做出承诺,可不是异想天开,别人不知道他这小儿子有什么本事,可他却从昨rì张九龄献书一事中再次见识了周承业料算先机的本事。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面被皇帝当成宝贝一般的琉璃镜,也一定是出于自己儿子之手。

    既然儿子能够暗中帮助老张扳回来一局,那么今后儿子一样可以帮着他这个做父亲的赢得皇帝的喜悦。如果周承业,他本人想要赢得皇帝的喜爱和封赏,也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谁又知道,周二郎下一回又会送给皇帝什么惊人的礼物呢?

    “千秋节一过,马上便是官吏调整任免的时候,我估计李林甫一定会把我拖进官吏考绩一事中去,你有什么看法?”周子谅一脸郑重地问道。

    周承业抿着嘴思忖片刻,然后眼睛一亮,说道:“此前我们已经定下了大致的方略,就等着李林甫这只老狐狸发动呢。在此之前,大人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可让李林甫看出真实意图。我们越是不想掺和到官员‘末位裁汰’的漩涡之中,李林甫就越想将你拖下水,到时候便可以为你争取到升官的大好机会!”

    周子谅有些没有自信地问道:“如果这次谋划成功,圣上真的会给我擢升品级?”

    周承业一脸肯定地回答:“何止会给你升官,让你坐上殿中侍御史的位置那是手到擒来,就算是侍御史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子谅顿时被儿子的回答吓了一跳。

    殿中侍御史乃是从七品上的官职,比监察御史高了足足两级,而侍御史乃是从六品下的官职,比监察御史高了足足五级。

第一零三章 达摩堂武僧

    周承业与父亲商议完毕之后,便离开书房去了后堂,他要跟母亲陈氏请安,顺便聊一聊关于大兄周承志的婚事问题。

    见到小儿子前来,陈氏满心欢喜地将周承业拉进怀里,也不管周二郎满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语重心长地提醒他说道:“二郎呀,按理说呢,你如今做事妥当稳重,已不需为娘的替你cāo心,可有些事情还是要多几句嘴。”

    周承业非常老实地说道:“娘亲能替孩儿cāo心,那是我的福气,您提醒我那不叫多嘴,而是耳提面命。”

    虽然知道儿子这样说是为了讨自己欢心,可陈氏听了这话依然十分高兴,她于是说道:“二郎你的身子骨还不健壮,虽然那杨家娘子长的可人,但你千万不能整rì沉迷于男女之事中去,偶尔喂那小娘子一口就好。她比你大了整整两岁,如今正是思chūn的时节,总是饿着也不好……”

    已经处于石化状态的周承业,被母亲这番话雷的皮焦里嫩,以前他觉得陈氏是个话语不多的贤淑妇人,可今rì才发现只要是结过婚有了孩子的妇人,这口味一个个的都加重了不少呢!

    啥叫做偶尔喂一口?啥叫做总是饿着?

    周承业见陈氏荤腥不忌,于是也一脸坦然地说道:“娘,我虽然与杨家三娘定了亲事,可因为哥哥尚未成亲,我这做弟弟的总不好抢在前面迎娶玉瑶进门,可这么拖着总不是办法。你想呀,就算是隔三岔五地喂那小娘子一口,可要是万一珠胎暗结怀了咱周家的孩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对父亲和我的声誉都有影响呢?”

    陈氏听了周承业这话,也是露出了焦急的神sè,她现在最盼望的就是丈夫周子谅仕途晋升和两个儿子早rì成家立业。

    “大郎整rì泡在故纸堆中,一心只读圣贤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中的姑娘,这婚事倒是让为娘的好生着急却又无从下手啊。”

    “娘,既然大郎一心想着见贤思齐,处处向古人君子学习,那他就肯定不会反对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我们便抓紧时间给他物sè一位家世人品和相貌皆出众的女子,让他早rì成亲不就得了?”

    “唉,你这孩子说的倒是轻巧,你可知道如今咱们周家正处在上没上得去,下却下不来的境地,这小门小户的你爹肯定看不上,可那些世家大族又不见得愿意将女儿嫁给大郎。”

    “这事就包在儿身上了,一定帮大郎物sè一位令人羡煞的小娘子回来!”

    周承业与母亲又闲聊了一会之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管家祥叔果然在屋中盘着腿静静地打坐,一点也没有焦急等待的神sè。

    “祥叔,我听父亲提过,您年轻时曾经是嵩山少林寺达摩堂俗家弟子,可以给我讲一讲达摩堂的事情么?”周承业开门见山地说道。

    曾其亮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澄净地看着周承业,似乎想要看透周承业问这话时心中的想法。

    被曾其亮目光炯炯地看着,周承业也不躲闪,同样一脸平静地看着曾其亮的眼睛。虽然他今rì前来见曾其亮,确实是因为想要通过曾其亮这条门路,为自己招几个少林寺的“金牌打手”,但周承业可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亵渎佛家禅宗的意思。

    别看后世的影视剧将少林寺吹得神乎其神,那个不务正业的方丈又把少林寺经营成了天下第一铜臭味十足的烂庙,可周承业却是知道少林寺在唐代的时候,其地位和影响力还无法与长安城内诸如大庄严寺、大慈恩寺等寺庙相比,从少林寺中找几个武艺高强的俗家弟子来给自己当保镖,也不是十分困难和逾矩的事情。

    曾其亮看了周承业片刻,然后终于开口说道:“少林寺后山之上有五rǔ峰,中间一座山峰的上部有一石洞,当年达摩祖师曾在此洞面壁九年,遂称为达摩洞。达摩祖师出洞之后,便在寺中传授弟子各种通天彻地的武学,其中专门研习武技的僧人们被聚集于一处,归于达摩堂管理。除了达摩堂之外,尚有戒律堂和罗汉堂,其功能职责各有不同。”

    “武德年间,少林寺派出十三名武功高强的僧人,追随太宗皇帝东征西战,护得了皇帝的安全,并立下汗马功劳。太宗皇帝登基之后,封昙宗和尚为大将军,特别允许少林寺训练僧兵、可开杀戒、能吃酒肉。许多外人并不知晓,当年追随太宗皇帝征战天下的十三位大能高僧,便出自于达摩堂!”

    说道这里,一向沉稳的曾其亮脸上流露出自豪与激动的神sè,似乎对于当年十三武僧的英雄事迹十分的崇拜和向往。

    周承业见时机已到,于是说道:“祥叔,当年的十三武僧可谓是达摩堂的光荣与骄傲,可光耀过后便再难见到少林僧人建下不世之功。太宗皇帝离世距今尚不足百年,为何达摩堂便渐入平庸?”

    曾其亮不以周承业的这些话为忤,有些感慨地说道:“当年的达摩堂首座,觉得红尘俗世才是练武之人最好的试炼之处,所以提倡堂中武僧入世磨砺。可在他之后的首座僧人,却rì渐保守低调,严命堂中僧人不可冒然入世,以至于到了今天世人只知少林寺的罗汉堂,却不知道达摩堂乃是少林祖师首创。”

    周承业心中一阵默然,他能够理解曾其亮的心情。自古侠以武犯禁,在李唐打天下的时候,自然希望自己拥有最为顶尖的武装力量,就连少林寺里面的和尚也不放过。可一旦李家天下稳定了下来,少林寺这种可以培养出超级武力的地方,便成了皇帝和朝廷的忌讳,达摩堂的地位和作用自然会受到诸多限制。

    “祥叔,承业不才,却也想创立一番不世之业,不知你可否愿意襄助于我?”

    “如今太平盛世,哪里有机会让你创下不世之业?”

    “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依然天天有人饿死,依然有穷人家的孩子被当成猪狗一样买来卖去,依然有突厥人、吐蕃人、南方六诏在掳掠残害我们的同胞,这些不都是男儿建功立业的方向么?”

    “我不是一直在明着暗着的帮你么?”

    “这还不够!祥叔虽然武艺高强,可毕竟只是一人,俗话说三拳不敌四腿,我今后面对的敌人会越来越强大,我需要一支秘密而且强大的力量保护我和我的亲人。”

    “好,我知道你今rì见我的意图了,我会尽力替你找一些帮手回来!”

    “承业多谢祥叔!”

    “口上的冠冕之语就不用多说了,你只要记得今rì说过的话语,一心为国为民做事就好。”

第一零四章 一算吓一跳

    既然曾其亮答应了周承业,按照他言出必诺的秉xìng,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奔赴少室山一趟,为周承业物sè几位愿意入世修炼的达摩堂僧人或者俗家弟子,今后作为周家保命的底牌,协助周承业实现他建立不世之功的宏愿。

    曾其亮挑选人手的眼光,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证明。

    不仅是八个昆仑奴让周承业好几回都咧着嘴笑,觉得实在太值当,就连四个用来为张瑝、张琇兄弟掩饰身份的书童,经过这段时rì的调教和考察,也展示出了极强的可塑xìng,说不得今后还能成为周家的核心力量。

    管家祥叔离开周承业的卧室之后不久,周家二郎便又行sè匆匆地离开了周府,连陪着父母和小妹吃顿饭的空闲都没有。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人提出“时间就是金钱”这么俗气但却无限接近于真理的话语,可穿越者周承业却谨记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他虽然不知道李林甫如今已经对自己下了必杀令,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想要让周家在世家林立的大唐dì dū站稳脚跟并且不断壮大,不经历一番血雨腥风的考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竞争的地方便有尔虞我诈和yīn谋算计,纵然周承业有着一颗实际心智已近三十岁的头脑,但他与老jiān巨猾,政治斗争经验丰富的李林甫等世家的家主相比,还有许多能力上的不足和经验上的欠缺。

    好在周承业是个有着自知之明的人,虽然最近周家形势一片大好,可他前世在军队之中锻炼出来的jǐng惕xìng在不断地提醒着他,千万不可生出骄傲自满的情绪,与李林甫这种人斗法,就如同在牌桌上赌钱,就算前面一直赢,可要是在最后一把对赌的时候失败,失去的可不仅仅是满桌子的金银,而是他自己和周家上下几十口人的xìng命!

    一脸“急sè”表情的周承业,再次来到了平康里的怡翠馆,在热情好客地小柱子的引导下,来到了一间如今被他长期包住的房间内。

    不多时,裴和安、郭元忠、李子琰三个狐朋狗友混在进出平康里的piáo客之中,相继也来到了怡翠馆。

    四人见面之后,大嘴巴的郭元忠先叫喊了起来:“二郎,听说你昨rì为陈记酒楼要了一幅御笔牌匾,啥时候替咱四季缘大酒楼也要一幅回来?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周承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郭元忠说道:“你以为开口向皇帝要字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了,如果我替四季缘向圣上讨字,消息一旦传开来,就算是长安城内的傻子都会知道这家四季缘是我周承业的产业,那我们还玩个毛啊!”

    郭元忠于是有些讪讪地挠头,然后赶紧岔开了话题,又说道:“那杨家小娘子真是泼辣,跟你家媳妇就没法比,这几rì我被她缠的都不敢出门。”

    一旁一直没轮到说话的裴和安与李子琰于是一起加入到了鄙视郭元忠的行列,三人同时朝郭元忠翻着白眼,然后齐声说了一句:“贱人!”

    也不知道是谁前段时间在哥几个面前患得患失、唉声叹气,一会儿担心杨玉燕会不会没看中自己,一会儿又着急杨家人会不会将杨玉燕许给李家。如今杨玉燕明显跟郭元忠热络起来了,这货却在裴和安、李子琰两个媳妇还没着落的苦逼面前诉起苦来。

    几人嬉笑闹腾够了之后,于是言归正传,商量起四季缘开张在即的各项事宜。

    周承业作为大老板,默不作声地听着其余三人汇报最近各自分管的一谈事情完成进度,遇到不够清晰的地方,则提出自己的质疑,只问的另外三个头上渐渐冒出汗珠来。

    裴和安几人,几时做过这些琐碎的事情,他们本以为自己在四季缘酒楼的事情上已经够重视、够上心,可经过周承业的提醒之后,这才发现疏漏不足之处不是一般的多,于是一个个便老实规矩地听周承业的部署和安排。

    周承业也懂得鼓励与鞭策同时使用的道理,所以他一开始狠狠地打击了几个家伙的自满气焰,但在重新调整布置任务的时候,却也不忘给大伙打气,进一步地调动哥几个的积极xìng。

    “今rì不妨给大家透个底,陈记酒楼在三月份之前,一年的收入也就五百贯左右,但自从调整了经营理念和模式之后,这半年以来,已经赚回了整整一万贯!”周承业的声音中透着一种诱惑。

    “什么!”裴和安瞪大了眼睛。

    “我擦!”郭元忠直接爆了句粗口。

    “你不是忽悠我们吧?”李子琰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除去前段时间我定亲用去了一千贯左右,我还在西市买了几十口人,给周家重新装修了宅院,陈记酒楼内部也进行了重新布置,这些花销加起来,足有两千五百贯,可我手中如今可以支配的还有七千五百贯,你们自己算一算陈记酒楼赚了多少钱!”

    这一下,其余三人都大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擦,你那家公也真够相信你的,竟然将这么一笔巨额财富交给你来打理!要不你给咱四季缘这边划拉个几百贯过来?”裴和安学着郭元忠爆了一句粗口。

    “门都没有,那七千五百贯在我手里还有大用处!”周承业想都没想,直接否定。

    “今后陈记酒楼要是更名为‘承恩楼’,岂不是要赚翻天?”李子琰有些羡慕地说道。

    “等四季缘酒楼在西市开张之后,承恩楼便要在长安西市和明德门两处同时开设分号,今后的收入至少会是现在的五倍!”周承业说这话时一脸的自信。

    “周二郎,你不是拿哥几个寻开心吧?你手里有这么多钱,今后会更多,干嘛还跟我们几个捣鼓这四季缘酒楼?你要是不说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别怪哥几个一起鄙视你!”郭元忠快人快语地说道。

    周承业似乎知道大家心中的疑虑,于是一脸平静地说道:“我搞四季缘的初衷,自然是为了分散人们对于陈记酒楼的注意力,但如今我却想要通过这座酒楼来磨砺和锻炼大家!我不希望自己在不断成长进步的时候,你们几个还是浑浑噩噩的混rì子,我期待与大家携起手来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周承业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落在其余几人的耳中时,却如九天雷霆,狠狠地击中了他们内心深处那不甘做一辈子家族“备胎”的执念。

第一零五章 四季缘开张

    郭元忠听了周承业的解释之后,沉吟片刻,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周承业说道:“二郎口中所说的惊天动地,该不是只为了当个富可敌国的富家翁吧?”

    周承业点头说道:“积累财富只是第一步,有了钱,咱们就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想必这个浅显的道理,你们都知道。”

    几人之中,李子琰的心思最深沉,他也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么二郎将来想要做怎样的人呢?”

    周承业沉思了一会,然后目光坚毅地说道:“我想做那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不倒的人,在大唐最需要的时候,可以挺身而出。”

    李子琰担心的是周承业将来实力剧增之后,会不会产生造反的想法,所以才会看似不经意地出语试探。他从最近半年周承业的种种变化已经看出来周承业是个有能力有抱负的人,跟这样的人交朋友,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可以尽早结交,今后凭着少年情谊得到一个潜在的巨大臂助;坏处是万一好朋友的野心太大,一旦哪天扯旗造反不成时,所有跟他结交的人,都得倒大霉。

    以大唐如今的国力和形势,谁若是造反,那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分别。

    众人知道了周承业心中的抱负,顿时觉得很有劲头,因为不用担心跟着周承业一起造反,于是纷纷表示愿意与周承业荣辱与共,今后一起进退。

    这一rì四人在平康里碰过头之后,又过了几天,在长安西市外围一处不怎么惹眼的地方,一家名为“四季缘”的酒楼开张了。

    这家酒楼的规模,只能算是中下,不过门口那个店名题写的还真有大家风范,一看就不像是阿猫阿狗信手涂鸦所做。店内的布置和陈设干净简洁,虽然不如胡姬酒肆那般富丽堂皇而且充满异国情调,但却胜在格局规整、清雅合理,让进来的人看了之后觉得心情舒畅。

    店门口“四季缘”三个大字,是李子琰专门求他父亲手书的。李子琰的祖父李邕乃是当世书法大家,名声甚至比贺知章还要大一些,他那一手书法实在过于扎眼,所以李子琰不敢直接打老祖宗的主意,便退而求其次,让自己老爹帮忙写了一副牌匾。

    李子琰他父亲的书法虽然不如李邕有名气,可毕竟也是深受书法世家的熏陶,用来给四季缘这种酒楼题字,那是再合适不过。

    四季缘店内的掌柜,自然便是被李子琰招揽到的具有一半胡人血统,一半汉家血统的胡汉发。这个前段时间倒霉到家,眼看就要卖身度rì的家伙,因为入了周承业等人的法眼,忽然之间便来了一个咸鱼翻身,如今俨然有了几分大掌柜的气度和架势。

    胡汉发虽然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但他混迹长安西市多年,不仅把大唐官话说的十分地道,而且还会说一口流利的波斯语,这倒是让周承业省了一笔单独雇佣舌人(也就是翻译)的费用。

    自从四个人定下来让胡汉发出任四季缘酒楼掌柜之后,胡汉发便jīng神百倍地投入到了筹备酒楼开展的各项事务中去。虽然裴和安、郭元忠和李子琰三人分担了一些重要的任务,比如去西市官署办理开店用的执照,比如联系工匠过来对酒楼进行内部装修,比如四处招募工钱低廉却有几分手艺的厨子,但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需要胡汉发去cāo办。

    许是落魄的久了,就像一个将要溺水之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的绳索,胡汉发在得到四季缘的聘用之后,几乎是将整个身心都扑在了酒楼的运作之中,这让李子琰看了之后觉得十分满意。毕竟人是由他推荐的,如果不能胜任酒楼掌柜的职责,不仅会让自己很没面子,更会对大伙凝聚起来的打拼热情造成不小的打击。

    四季缘酒楼开张这rì,前来道贺的客人并不多,只有几个胡汉发不知道从哪里拉来的狐朋狗友看在有一顿免费酒水可吃的份上,勉强前来凑了一回热闹。至于四季缘隐在幕后的那几位老板,则是没有一个人露面,好像已经扔出去的两百贯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最为过分的是,四季缘真正的大老板从一开始便无人知晓到底是谁,到现在就连胡汉发都不知道周承业的真正身份。

    虽然酒楼开张这rì似乎低调的有些过头,但正如周承业在前几rì给大家分析的那样,长安西市因为人流量大,而且如今的季节正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所以就算四季缘档次不高,名声不显,但开张这rì依然实现了六成左右的上座率。

    有一些细心的食客,曾经有幸去过东市的陈记酒楼,他们被四季缘开业前三天免费办理贵宾卡的告示所吸引,于是进来小酌了一番,结果个个都是满意离去。

    这四季缘,别看店面不大,可上菜的速度可一点不慢,店中跑堂子的小二们也是态度和蔼,十分热情。尤其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家新开张的酒楼,居然还有几道就连陈记酒楼也没有见过的招牌菜,不仅口感极佳,而且卖相十足,一上来就博得食客的一致好评。

    一家新开张的酒楼,开业当天能有六成的上座率,不仅大掌柜胡汉发没有想到,就连幕后几个小老板都觉得很难得。

    四季缘在西市开业的当rì夜里,哥几个再度聚首于东市附近的平康里,不仅没有在酒楼内部现身,而且连周承业位于西市的那处院落都不曾去,看见几人如今被周二训练的多么机jǐng谨慎。

    一番酒酣耳热之后,周承业不容置疑地说道:“从胡汉发报过来的各项数据来看,四季缘一开始的势头还是不错的。今后你们三个隔三岔五混进酒楼去,好好观察酒楼运营过程中存在的不足,每个人都要提至少三条以上的改进意见,谁要是偷懒,当月的分红扣掉,直接请兄弟们来怡翠馆吃酒!”

    “我擦!你这大老板也太黑心了吧,自己啥事不干,还要对我们提这么苛刻的要求,这rì子没法过了!”郭元忠一口喝干了周承业从陈记酒楼带来的上等烧酒,有些憋屈地抱怨道。

    周承业翻个白眼,一脸鄙视地看着郭元忠说道:“德xìng!你怎么知道我这几rì没有忙碌?用不了多久,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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