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坐忘
“回来了~~”
宁风止步,脚尖前的一尺就是湖水在涌动,一条条鳞片闪着银白色光的渡鱼如在欢迎主人的归来一般,雀跃地跳出湖面。
湖水溅到岸上,碎成一片片,湿了他的衣角,带着湿润水汽,扑面而来。
宁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内内外外,通透如经水洗。
他跌坐下来,自然而然地摆出了一个盘膝的五心朝天姿势。
过去三年来,宁风化作石像,眺望远方,从来不曾换过姿势,这个五心朝天的修炼姿势,更是一次都没有摆出来过,然而此刻做来,却自然而然,熟极而流,好像铭刻在记忆最深处一样。
归来的不仅仅是宁风他本人,还有昔日养成的种种习惯。
盘坐在湖畔,宁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尖,乃至于风中猎猎作响的衣袂,尽数放松、垂落。
惟独,一川皱眉,蹙而不散,恍若是阴云,始终密布在那里,散不开来。
闭目,入定,浑然忘我的宁风,丝毫不曾察觉到两道人影远远地出现,遥遥地止步,只有日光投影了他们的身影,向着宁风盘坐方向倾斜。
“师尊……”
沈兆轩一脸担忧之色,轻声开口。
他话刚出口,这位天云子的高足,宁风的引路师兄立刻就发现了异常。
他的声音为无形力量影响着,环绕在方圆三尺之地,不能越雷池一步。
能做到这一点的。自然就是沈兆轩身边的——天云子!
天云子先是置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宁风盘坐的身影。稍顷方才缓缓开口道:“兆轩,你想问什么?”
沈兆轩斟酌了一下,问出心中疑问:“师尊,为何不让我等与小师弟相见?”
他心中明白,宁风此刻怕是不想见外人,尤其是不想见那些并不熟稔的同门。
即便是天云子不出手,他沈兆轩也会将其余人等全部拦住。他知道,宁风现在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别人的探究。
但是……
“师尊,我们不与小师弟相见,您甚至还阻止了宁叔父,这又是为何?”
沈兆轩忍不住接着问道。
他觉得此刻宁风应该需要他们,不需要去提过往,哪怕是共谋一醉也好啊。
天云子在摇头,从沈兆轩出口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在摇头。
半晌,他继续用那种缓缓的语气道:“兆轩你错了,宁风现在不需要那些。”
“他需要的是——放下!”
天云子口中吐出来的。赫然是一个禅味十足的词儿来。
沈兆轩愕然。
太阳神宫跟佛宗的关系着实是一般般,但佛门经典。确有可取,以沈兆轩的渊博,自然知道什么是放下?
天云子默然得久了,此刻似乎说起了性子,继续道:“所谓放下,不是忘却。”
“真正铭刻在心中的感情,如何忘得掉?”
“能忘得掉的,又何曾有过什么真正感情?”
“故而只能放下!”
天云子忽然笑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很美好的东西,带出几分恍惚味道:“兆轩,你师祖,也就是为师的师尊,他当年曾带着为师去踏遍红尘……”
沈兆轩静静地听着,天云子性子严谨威严,即便是沈兆轩这个从小由他养大,犹如儿子一般的弟子,都没有见过他这般谈性大发的样子。
他听得专注,天云子则讲得怅然。
“……那时候,为师一如你小师弟现在,连筑基修为都还没有。”
“师尊则如我此刻,半只脚踏在元婴路上。”
“那一次,他就要踏出那一步,即将破开虚空,前往域外寻找元婴的契机,临行前,师尊带着我蹈了一次红尘。”
“为师印象最深的,不是那些移山倒海的**,而是在那一次,师尊带着我,看了一个铁匠三天三夜……”
沈兆轩听得渐渐入神,他听到一个小铁匠,在拜师当学徒的那天,老师傅就跟学徒说,等他老人家快要死了,就把打铁的秘传告诉学徒。
学徒等呀等呀,十几年的时间过去,当年十三岁的小学徒,打熬了十几年的身体,赫然是一条粗壮的汉子了。
老师傅终于到了弥留时候,他把学徒叫到床前,抓着学徒的手,颤抖着说出了学徒等待了十几年的那句秘传……
“师尊,他说了什么?”
沈兆轩被引起了兴致,不由得也对所谓的打铁最高秘传产生了好奇。
至于天云子话语中体现出来的大神通,怎么在三天时间里,看遍了十几年光阴,沈兆轩听到了,也就是听到了,丝毫不以为怪。
毕竟,施展那个**的可是他的师尊,上一代的神宫九脉之主,上一代的天云子。
天云子摇头失笑,道:“老师傅用尽最后的力气,就说了四个字:热铁别摸!”
“……”
沈兆轩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一群大象在他心中践踏而过。
这叫什么事?
这就是打铁的最高秘传?
沈兆轩完全能想象那个期待了十几年的学徒,听到这句话时候的心情,那怎一个欲仙欲死了得。
“热~铁~别~摸……热~铁~别~摸……”
他惊愕之余,在心中一遍遍重复那四个字,渐渐地,竟是让他琢磨出了几分味道。
沈兆轩的神色,一点一点地变了。
“懂了吗?”
天云子悠悠出声:“当年我师尊也是这么问的我?然后,他飘然而去,再也不曾回来过。”
“答案我知道了。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
天云子言语间的怅然之意。溢于言表。
沈兆轩默然,不知道当如何安慰才好。天云子又何尝是需要安慰的人?转眼间,他洒然一笑,道:“热铁别摸,换句话说,懂得这个道理,等铁冷下来,或者是用上钳子。就可以摸了。”
沈兆轩听到这里,整个人豁然开朗,之前还犹如迷雾般遮挡的东西,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是啊,懂得热铁别摸,那么就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去摸。”
天云子语气飘忽,字字句句出言时候,皆如铁块一般,往下坠落般的质感:“道家说无为。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而是无为。而能够无不为,知道热铁不能摸,遂可以任意摆布。”
“你悟了吗?”
最后四个字出口,沈兆轩默然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眺望着天云子背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宁风盘坐不动的身形。
他心里明白,天云子这声“你悟了吗”问的不是他,而是无声地在问宁风。
沈兆轩若有所悟,顿了一顿,道:“师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师弟现在需要的是真正的放下。”
他心知这话道来容易,就好像热铁别摸一样,真正地践行下来,却有万千的难,不是真正的溺水者,难知冷暖。
沈兆轩方才真正明白,天云子出手为宁风隔绝一切干扰的原因。
这个事情,除了宁风自身,谁也帮不了他。
外面的石头已经崩碎了,他心里的石头,只能靠自己去消融。
沈兆轩心中诸般念头在转动,与天云子一起沉默下来,遥望着宁风背影,心中不由得替自家小师弟作难。
真的,太难了。
“师弟他要从中拔出来,修为需要突飞猛进,以弥补三年来的空缺;他还要调整好状态,提高实力,去与魔宗七夜一争,日后更是要突破天外天,去寻回陈昔微……”
“难啊!”
沈兆轩一生多在宗门,却也不是没有出外行走过,人世间的百态横生早已看遍遍,哪里不明白什么叫做知易行难。
这世上,能将压力化作动力,不因目标之远、难而颓丧反倒是奋发者,寥寥而已。
“咦?”
沈兆轩突然惊疑出声,他看到宁风背影一颤,旋即又静止下来。
这个动作本来没有什么,可是从那一瞬间开始,沈兆轩就觉得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花一样还是那样的花,水还是那样的水,背影依旧是那个背影,但却感觉浑然不同,恍若天地间,蓦然静了下来。
“这是……”
天云子脸上亦露出惊喜之色,脱口而出:“坐忘!”
“坐忘?”
沈兆轩下意识地重复,旋即恍然。
修行之中,有一个说法,认为一方天地,比如那庭院一角,当没有人在时候,它始终是那个模样,可当有人置身其间时候,人的小天地与外在的大天地,就会产生无法形容的联系。
于是乎,当人心喜则天地欢,人心悲则风雨作,人心静则万籁寂,人心喧则虫鸟闹……
更有那极端者,称之为心外无物,一切皆是虚幻,惟有我心真实。
简而言之,人,尤其是修行中人,他们心中的强大,能干涉到现世,甚至强于现世,取代其成为那唯一的真实。
宁风现在的情况,便于此有关。
那方小天地的诡异变化,只可能是源于他自身的心中变化。
心湖波澜,映照天地。
心处坐忘之境,于是乎整个天地如被遗忘在世界角落,明明是咫尺之遥,却有天涯之远。
“小师弟真是好福缘。”
沈兆轩喜形于色,几乎就要抚掌而笑。
宁风的坐忘,是定静,是顿悟,从中所得收获可想而知。
或许,经此,他真能如天云子所说的,无为而无不为 ,现在放下,为了更好的拿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气运,筑基
宁风定境而入坐忘,转眼已过三天。
在这三天当中,天云子和沈兆轩两人一起静静地站在那里,恍若两尊雕像一般地站了两天两夜。
当第三天的晨光洒落在宁风的肩膀上时候,唯独剩下沈兆轩还站在那里,守护着他。
天云子不知道何时,杳无影踪。
天云峰一如往昔,悬浮在云天之上,与其他诸一起,拱卫着身为天都山主峰的天择峰。
天择峰上,九脉之主齐聚,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天云子,亦在其中,事实上,这般沉默,正是在他到来后,说出第一句话始,便如万年冰川,再没有消融过。
神宫掌教申不疑,天月峰主天月童姥……,一个个在神宫中或是高踞掌教之位,或为一脉之主,此刻似乎都在斟酌沉吟着什么。
在他们面前,一面水镜,涟漪不起,映照出水云间外那个盘坐的身影。
好半晌,就在门外的童子都快要被殿堂之中隐隐传来的压抑弄得窒息了过去时候,沉寂终于被打破。
“那……还是这孩子上?”
申不疑从水镜中收回了目光,迟疑地开口道。
他心中的迟疑,倒有大半是不敢确定自家到底是不是爱屋及乌,因为得意弟子陈昔微故,而对宁风特别地另眼相看。
其余的九脉之主中,不乏有一般疑惑的,皆以诡异的目光望过来。
“看什么看?”
一个厉喝声传出来,回响在殿堂当中。“除了宁风去。还能是谁?”
“吓~”
本来想要出言否定或是质疑者。齐齐缩了缩脖子,把到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因为说话的是天月童姥。
天月童姥如**岁女童般的身躯在跳脚着,白嫩的小手,可爱的身姿,配上时而苍老时而稚嫩的声音,让一众峰主们噤若寒蝉。
这样的话,就是神宫掌教申不疑道来,都没有天月童姥这般有威慑力。
她老人家可是号称太阳神宫当中最不能招惹的存在啊。
“天云子。你说是不是?”
天月童姥环顾一圈,看没有人敢炸翅后,得意地双手叉腰,向着天云子问道。
天云子当然不会有第二个答案,径直颔首,斩钉截铁地道:“是!”
“宁风就是与魔宗七夜一战的最好人选。”
天云子可不是天月童姥,他可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顿时就有人站出来质疑。
天命子挑了挑眉毛,道:“天云师兄,你觉得宁风有这三年空白。他还能是七夜的对手吗?”
他掰着手指道:“七夜那个小子论及天赋传承,样样都只在宁风之上;他比起宁风多了三年的修炼时间。还是最关键的三年;七夜这三年间被那些老怪物们扔到各种秘境历练,论及阅历也远非宁风小子可比……”
呱啦呱啦一堆,天命子说出了在场其余质疑者的心声:“宁风,他真的能赢?”
是啊,在场没有人对宁风这个晚辈有什么意见,然而他真的能赢吗?这点质疑,便是之前长久沉默的根由。
“能!”
天云子吐字做金铁之声,“我对此深信不疑。”
天命子等人蹙起眉头,天云子说得如此完全没有转圜余地,他们要是再加质疑,未免就过了。
可是……
另外一位九脉之主天机子沉声道:“天云师兄,天月师妹,还有掌教真人,你们别忘了与七夜的一战,其中意义所在。”
他话音一落,颔首者近乎一半,显然这正是众人心中牵挂事。
天云子一顿,他对这一战的意义,自然心中有数。
“气运吗?!”
他悠悠地一叹,道:“我怎会不知道这并不是一次后辈之争,而是事关宗门兴衰的气运之争。”
“是啊,从上次南疆事情不难看到,那持续了数千年的事情,怕是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说话的天机子伸手指天,接着道:“上面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看下来,气运之争揭开序幕。”
“类似的事情,在过去数千年间,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宗门典籍,历历记载。”
“可又有哪一次,会有此次这般影响深远,它关系的是我们神宫此后数千年之沉浮,岂能草率!”
若有任何一个外人在场,哪怕是如沈兆轩这般核心弟子中的核心,怕也会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小小弟子之间的约战,如何与宗门气运,千年兴衰沉浮联系在一起?
这气运,这兴衰,这沉浮,未免也太不值钱了吧?
此刻天择峰上众人则不然。
他们身为太阳神宫当中,除却隐世的老怪物外,站在最高处的一拨人,对此如掌上观纹一般。
天云子沉默稍顷,在天月童姥又要忍不住出言相讥的时候,他缓缓地开口了:“正因值此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才非要宁风不可!”
“嗯?”
众皆疑惑,天云子这不是拿众人的质疑,来当做是反对理由吗?这算怎么回事?
天云子压根不给众人反问的时间,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试问,三年之前,以众敌一,犹自不是魔宗七夜对手的弟子们,三年之后,就真的能与之一较吗?”
“啊~”
天命子,天机子等人怔了一下,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始终在纠结宁风过去三年之损失,却忘了三年前在阴阳镇上的那一幕。
恰如天云子所言,三年前,没有宁风的话,魔宗七夜一人,就能将整个这一代神宫弟子连锅给端了。
现在三年过去,魔宗七夜更上层楼,三年前的手下败将们,就真的能狙击他吗?
与其信任宝玺、曾醉墨等“手下败将”,那还不如在宁风身上搏一下。
天机子等人觉得自己都要被说服了,忍不住抛出了最后一个疑惑:“可是修为……”
三年光阴,足以让太阳神宫的亲传弟子们弥补掉在外门时候,专修药师琉璃经不修法术神通境界的缺憾,一个个修为突飞猛进,破入筑基期者不在少数。
至少,宝玺、曾醉墨等站在同辈高处者,一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筑基期修为。
天云子刚要再说什么,突然,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向了水镜处。
那里,平静得如真的镜子一般的水镜,第一次起了涟漪……
“轰轰轰~~~”
即便是隔着水镜,天云子等人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水镜对面不住冲天而起的气息,如酝酿了万年的火山,一朝爆发,纵是万钧地壳,亦不能挡!
“好小子!”
天月童姥大笑出声。
天命子、天机子等人无奈摇头,脸上却没有什么愤怒、羞恼之色,反而放松下来,亦露出了笑容。
众人对视了一眼,齐齐一笑:
“就是他了!”
“坐忘顿悟,一朝开悟,直破筑基,好啊~~”
“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殿堂当中,门外执役的童子虽不知情况,却也长出了一口气,觉得阴霾都散尽了一般轻松。
同样的笑声,还回荡在水云间外,沈兆轩左近周遭。
“哈哈哈~~~”
“筑基啊!”
沈兆轩察觉得天择峰上众人还要早得多,在宁风身上气息出现变化,冲天而起时候,他便注意到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宁风依然沉浸在定境当中,修为却是一破再破,最终直接轰破屏障,臻至筑基时候,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宁风也在笑。
九窍石世界里,他站在金池之畔,与沈兆轩般,放声大笑。
笑声激起波澜,从第一池蔓延到第二池、第三池,方才止歇。
不是笑声无力,是金池满水至第三池!
“三年没来了,大家还好不?”
宁风笑着自语,金池自是无法回答,惟有涟漪阵阵,似在幽怨。
“不知道凝聚那云龙精血,让我得到云龙九现神通,究竟耗费了多少金水?”
宁风挠着脑袋,片刻后决定不去想这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他摊开手,面对金池水,面对更远处的青山与小径,更遥远天上的彤彤红日,朗声道:“现在,我回来了。”
宁风自己清楚,他不只是在跟九窍石天地说归来,更是对自己说,真正的宁风,归来了。
“回见了。”
宁风转身,他并没有尝试去攀登青山,再试九死之后,更有何路,而是洒然地挥着手,一步踏出了九窍石境。
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宁风这声回见,又是对九窍石境说呢,还是在对那遥远天外天中,可能正依偎着梧桐树的陈昔微说呢?
这个天知,地知,宁风知,再无一人能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瀚海,沙漠化海
“什么……”
“师尊,不用这么残忍吧?”
宁风可怜巴巴,双手合十,脸上神情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苦苦哀求。
在他对面,站着板着脸的天云子。
宁风身后,沈兆轩一脸欣慰,又一脸无奈,话都插不上了。
“师弟,真是……不同凡响。”
沈兆轩到底还是欣慰居多。
“坐忘,顿悟,铭刻于心,又放下于行,师弟竟然真的做到了。”
沈兆轩看着宁风做可怜状,哀求天云子的样子,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数年之前,那个刚刚入门的小师弟。
此前种种,在现在的宁风身上,真如烟云散去,恍若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行!”
天云子欣慰也是有的,但回答却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别说你那些师兄弟,就是你父亲,为师也已经交代好了。”
“在你跟七夜对决结束之前,你谁也见不到。”
宁风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天云子说得这么决绝,他哪里听不出来再哀求也是没用了,不由得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一下子蔫了下来。
“你现在真觉得自己是筑基修士了吗?”
天云子被宁风缠得也有些怕了,给出决定后,立马转移了话题。
“嗯?”
宁风一愣,旋即,坚决地摇头。
一边摇头,他的心神一边沉入丹田所在。
那里,一个灵气漩涡在缓慢。又不停歇地转动着。几乎每一刻。他都能感觉到灵气漩涡的扩大,恍若可以吞噬了天地一般。
宁风心中有数,这个是突破之后的那种强大错觉,别说是吞噬天地,就是连筑基期应该有的灵力层次,他都还远远没有达到呢。
没有达到的,又岂止是灵力层次!
“筑基期,不是能肉身飞天吗?”
“筑基期。不是能内炼宝物吗?”
“筑基期,不是该有天人交感,凝聚小神通吗?”
……
宁风现在的状况,就是空有境界,境界所附加的那些东西,一概没有,所以他才摇头得那么干脆利落。
“师尊的意思是先巩固境界,将筑基期的实力全部消化?”
宁风试探地问道,同时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苦色来。
那哪里是容易的事情?他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天云子摇头,一笑。道:“你没有那个时间了。”
宁风和沈兆轩,一齐看了过来。
天云子淡淡地道:“一天之前。魔宗七夜出山门,往瀚海去了。”
“瀚海?”
沈兆轩诧异地反问,宁风则皱起眉头,问道:“师尊,我们这次的争锋,就是在那瀚海吗?”
两人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沈兆轩苦笑着对宁风道:“师弟,你却是有所不知了。”
“嗯?”
宁风好奇地望过去,瀚海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沈兆轩抬头,看到天云子以目示意,便知道解说这活儿他是逃不掉了,于是便开口道:
“瀚字,意为广大,广袤,从水,故多指水域。”
宁风眨着眼睛,一头雾水。
论起来,他才是书生本职好不,这个东西还用得上沈兆轩来解释吗?
“不过……”
沈兆轩转折道:“瀚海一词,却是借的古意,在上古时代,瀚海指的是极北之沙漠,据说无边广袤,可至于天之极。”
宁风来了兴致,问道:“师兄,我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那个古瀚海吗?”
“不是!”
沈兆轩断然否定,接着道:“古瀚海只是存在于典籍当中,并没有任何人找到过,翰海一词,不过借用而已。”
宁风听到这里,有些明白过来了。
“瀚海这词指的是沙漠,又是从水之字,现在这个所谓瀚海既然借用这个名字,定然有很特殊的地方。”
宁风心中想着,并没有打断沈兆轩的话,静静地听他往下说。
“大约在一千多年前,在现在名为瀚海的那片沙漠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且绵延了千年至今……”
随着沈兆轩渐渐往下道来,宁风嘴巴一点点地张大,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兆轩听到瀚海二字瞬间动容了。
原来,现在那片名为瀚海的沙漠,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就有一个奇异之处。
平日里,那只是一片昼夜温差极大,寸草不生,万物不存的死寂沙漠,固然称得上是生灵绝境,对修仙者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一切自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八月十五开始,一夜之间,沙漠之下涌出海水无数,竟是生生地将一大片沙漠,化作了广袤无边的海域。
一夜之间,沙漠化海!
至此开始,每当月中时候,沙漠就会在一夜之间化作大海,持续十二个时辰,再如退潮般重新化为沙漠。
每月一次,从无爽约。
在每年的八月十五日时候,其化海之势更是可怖可畏,掀起千重浪,浪浪皆能拍过方圆万里之内最高的山峰,绵延向外,糜烂数千里地,尽为泽国。
这个诡异的情况,第一时间就引起了修仙者的注意。
千年以降,不知道有多少修士前往瀚海探查,却不管去者是什么修为,尽数无功而返,成为一处谜地。
沈兆轩说完,宁风对那沙漠化海的景象不由得悠然神往。
天云子这个时候才悠悠然地道:“其实什么谜地,不过是知者不言,不知者胡言罢了。”
“刷刷刷”宁风和沈兆轩顿时将目光投了过来,心里面同时闪过两个字:“有料!”
天云子没有卖关子,淡淡地。用最平平无奇的语气道:“其实说穿了不值一文钱。无非是那里有一片海罢了。”
“有一片海?”
宁风和沈兆轩面面相觑。觉得自个儿脑子里都要变成海了,全是水,不然怎么就理解不了自家师尊的意思呢?
“如果那里真的有海,为什么千年以降那么多人前往查看,却没有人会发现呢?”
宁风忍不住问出了声来。
天云子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海在那里,又不在那里。看到的就是看到了,看不到的。自然就看不到。”
他这番话明明有点打机锋的意思,却如炸雷,一下子炸响在宁风的脑海当中。
“我明白了!”
宁风豁然开朗,猜测道:“师尊,瀚海的情况是不是跟南疆一样?”
他这边开口,那头沈兆轩也猜到了,露出了恍然之色。
南疆什么事?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碎片,即将撞入本世界,成为本世界的一部分。
宁风举一反三,经过天云子的提示。不难想到是不是有另外一块碎片,那是一片海的世界。于是乎才会出现这种沙漠化海的景象。
“聪明!”
天云子微笑,赞道:“每逢月中,兴许是那片小世界的潮汐之力影响,于是漫过了两界之限,覆盖了瀚海沙漠,于是乎沙漠化海。”
“月中一过,潮汐回落,沙漠重现,无非如此罢了。”
宁风和沈兆轩恍然之余,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那就是为什么要选在那个地方来对决呢?
天云子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疑问,道:“那片瀚海域差不多在今日就要彻底被吸引入我们本世界当中,值此时机,两界隔膜近乎不存,我们太阳神宫和魔宗联手,略施手段,就能攻破。”
“当年,第一个查明瀚海真相者,就是我们神宫和魔宗的前辈,只是那处瀚海域着实有些奇异,他们竟是进之不去。”
“这是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其时,两宗前辈便定下了约定,当估算当中,两界合并的千年之后,各派弟子,入内争锋,决定归属。”
“在那之前,便由两宗一起,禁制其余宗门,染指瀚海!”
天云子说到这里,他两个弟子尽数恍然大悟。
敢情是这样,所谓的瀚海谜,这么多年来不为人破解,原因就是能破解的人,尽数知道那是太阳神宫和魔宗的禁脔;不知道这一点的人,压根不可能知道有另外一个叫瀚海域的小世界要并入大世界的隐秘。
就这么简单!
明白了个中因由后,宁风神情肃然起来,这就不再是个人荣辱的问题了,分明是涉及到一处小世界的归属啊。
天云子看到宁风的样子,满意地点头,至于他之前在天择峰上与其余九脉之主争论的气运之事,却是提也不提。
这就是位置不同,眼界则随之不同。
在宁风看来,一处小世界的归属,很重要;可在天云子等人,站在宗门的高度来看,宗门未来千年,气运之争,存亡之续,高于一切。
这些,却还不是宁风所能知道的。
“行了。”
天云子一挥手,道:“兆轩,带你师弟去挑选宝物,然后激发此符,便往瀚海去吧。”
他那一挥手中,先是一道金光从掌缘迸发出来,生生在空中撕裂出一道金色的光门,同时有一个金色光点,展开成一张金色的符箓落入沈兆轩手中。
“还有宝物可以挑?”
宁风一笑,躬身道:“徒儿多谢师尊厚赐。”
“速去,速去。”
天云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少废话。
宁风直起身来,带着几分兴奋之色,与沈兆轩一起,并肩踏入光门当中。
下一刻,无尽的光,绚烂得斑斓,扑面而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灵境,器魂的梦
“师兄……”
“这,这是……”
宁风咽了口唾沫,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在他面前,是怎样一个斑斓而瑰丽的世界啊。
古曰: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前者是空间,后者是时间。
此刻,站在一片斑斓绚烂当中,宁风分不清楚空间,感受不到时间。
这是一片浑然一体的虚空,他与身边的沈兆轩一样,两只脚明明都是踏在虚空当中,却有脚踏实地一般的感觉。
周遭一团团的光团,好像无数的流星,时而划破天际;又似是一颗颗太阳,在恣意地挥洒着绚丽。
沈兆轩微微一笑,一拽宁风的袖子,道:“师弟,此处名灵境,乃是我们神宫建立起,历代前辈所收集宝物中之器魂的生息地也。”
“器魂的生息地,名曰灵境?”
宁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茫然之余,又有不明觉厉的感觉。
受沈兆轩一拉,两人一起向前飘飞出去,那种感觉又不同于外面世界当中的飞行,仿佛自身全无了重量,连周遭的空气都没有重量,一切都是在一种真切的空荡荡里。
宁风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在这个灵境当中,除却那一团团光团,其余一切,皆是虚幻。
包括他们两人在内。
那些光团,才是惟一的真实。
沈兆轩置身其间,似乎也很是感兴趣,一边左顾右盼。一边道:“师弟可是对灵境的存在有所疑问?”
宁风忙不迭地点头。
他还真有疑问。
在宁风想来。神宫中收藏宝物的地方。当是在某个无比隐秘之处,无数的防护,然后一个个隔绝探视的秘阁,里面摆着一件件或是光芒四射,或是内敛守拙的宝物……
决计,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想都想不到。
沈兆轩一笑,道:“为兄第一次前来时候。跟师弟你的想法一般,后来才知道,灵境之属,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宁风觉得自个儿心里面有一百只猴头在抓挠着,忙问道:“愿闻其详。”
沈兆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师弟,你可听说过那些上古时候遗迹,或是传承,出现时候情况?”
宁风茫然,还是点头。这样的故事别说他假假也是一个入门了的修仙者,就是市井中的闲汉。也没少从说书人口中听闻过。
沈兆轩继续道:“那师弟你肯定没有少听说过,有那气运强盛的,从遗迹中得到某些上古之宝,只是天长日久下来,器灵已死,却还有不俗威力云云。”
宁风习惯性地再点头,下一刻,霍地抬头,怔怔地望向沈兆轩。
对面,沈兆轩微微颔首,示意他猜对了。
“我怎么没有想到……”
宁风一拍脑袋,豁然开朗。
这个道理说破了不值得一文钱,只是他从来没有往这边想过而已。
既然,那些发掘出来的上古之宝,器魂消散,那么,在宗门收藏着、传承着的那些宝物呢?
那些宝物,怕是有很大一部分,比起那些遗迹中发掘出来存在,更要久远吧?
既是宝物库藏,那么自然不可能一直被人使用,被人温养,那么为什么宗门所藏之宝,就不会器魂消散呢?
宁风现在用脚趾头想,也不难知道定然是与这“灵境”有关了。
他翻转过手,反过来抓住沈兆轩的胳膊,追问道:“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为什么灵境会有这样效果,能防止器灵消散?”
宁风一边问着,一边放眼四处观察,然而除了眼睛都被晃花了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这里的阵法设置,甚至是存在形式,都远远超过了他的理解范围。
沈兆轩哈哈一笑,道:“师弟,道理很简单啊,俗世当中,六扇门里,有所谓的黑屋之刑,便是将一个犯人,关入一个窄狭的既无光亮,又无人声的小空间中,不闻不问。”
“时日不用太长,犯人往往不是疯狂、崩溃,就是早早死去,几无例外。”
宁风若有所悟,问道:“师兄你的意思是,那些器魂会消亡,恰似被关入小黑屋当中的犯人一般无二?”
“然也!”沈兆轩微微颔首。
宁风懂了,遥指一个个光团,问道:“那么,那一团团的光团,想来便当都是一团团的器魂了。”
“只是在这灵境当中,又是如何让那些器魂不产生被关入小黑屋当中的感觉呢?”
问题回来了。
说到底,不管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器魂的主体,那件宝物是被收藏着,而不是被使用,被温养着这个事实。
沈兆轩脸上亦露出了钦佩无比之色,道:“这就是前辈高人的奇思妙想和无边威能了,你看……“
他对着距离最近的光团一招手,光团没有飞过来,反倒是他和宁风两个人被吸了过去。
两人一下子,与光团撞在了一起。
“啊~”
宁风刚刚惊呼出声,眼前陡然清晰了起来。
他眼前所见的不再是灵境当中无有宇宙般的奇异,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有一个耄耋老者站在村口大树下,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年轻时候他有多么的了不起,怎样的走过多少多少地方,见过如何如何大的世面……
宁风看得一头雾水,这分明是任何一个村庄里每天都在发生的景象。
沈兆轩轻咳一声,道:“这个老头便是一件宝物的器灵,这就是灵境赋予它的能力,虚幻现实之能。”
“在这里。器灵可以实现他们的梦想。可以尽情地娱乐所好。如此,自然能使之长久地保持活力,不至于消亡。”
宁风彻底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那么……”
他想问要怎么收复器灵,毕竟天云子把他弄进来,为的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沈兆轩没有等他问出口,先行说道:“这一方灵境并不是我们神宫当中唯一的灵境,而是其中的遁灵境!”
“遁灵境?!”
宁风一听就明白了,问道:“师兄。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器灵全部都是跟飞遁相关的宝物器灵喽?”
沈兆轩点了点头,道:“师尊就是这个意思。”
“纯论修为,七夜毕竟比你多了三年的时间,外加还要飞遁瀚海,其中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一切自然以保存自身为要。”
“这次,师尊要赐予你的,就是一件飞遁类的宝物。”
宁风明白了,旋即又问道:“随便一件都行?”
“呃~”
沈兆轩挠了挠头。有点吃不准地道:“应该是吧……,毕竟能诞生器魂。且被保存入灵境者,皆非寻常宝物,任何一件应该都不是凡品吧。”
宁风来了兴致,摩拳擦掌,紧接着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师兄,那我要怎么才能收服器魂,让它愿意跟我离去呢?”
“这个为兄知道。”
沈兆轩松了口气,这个他就有经验了,介绍道:“很简单,只要在这些器灵自己构成的幻境当中,达成它们的要求,或者是目标,或者是梦想,或者是遗憾,就可以了。”
“那眼前这个呢?”宁风眼睛都在放光,本着越老越妖的判断,这个耄耋老者器灵应该很厉害吧?
“我看看。”
沈兆轩也有点兴趣,仔细观察了起来。
在他们两师兄弟说话间,这个器灵幻境依然在继续,一幕幕在闪过。
“呃~”
沈兆轩有点傻眼。
“不是吧……”
宁风觉得自家下巴都要掉了。
在那株村口老树下,耄耋老者破口大骂,还挥起龙头杖,追打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抱头鼠窜,后面跟着一大窜的村姑。
那些村姑面貌就不提了,一个个倒是膀大腰圆,臀部肥大,俗称利生养的那种类型便是。
她们哭着喊着说公公息怒,不要打她们相公,相公有在努力耕耘,是媳妇儿们不争气云云。
耄耋老者打了半天,终于气喘吁吁停了下来,怒斥中年人,务必要让他抱上孙孙。
中年人喏喏。
宁风也有喏喏的感觉了,除了喏喏,还能做啥?
“嘭!”
他与沈兆轩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般心思,同时思退,于是瞬间从那个幻境当中被弹了出来。
刚重新出现在斑斓的灵境当中,宁风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不存在的冷汗。
在他的对面,沈兆轩亦是做出了一般无二的动作。
“汗~~~”
“那个……”沈兆轩嗫嚅了一下,道:“师弟,你且慢慢搜寻,为兄那还有点事情,这就先告辞了。”
“请了。”
沈兆轩一拱手,宁风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就浑身上下尽数化作了透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宁风收回伸出去挽回的手,挠了挠头,苦笑道:“师兄这是怕被我抓包吧?”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下刚刚出来的器灵幻境,想到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幕幕,以及理所当然做出的判断,又擦了擦汗,心想:“这个实在是做不到啊……”
宁风一点都不想跟那些村姑耕耘,帮那个耄耋老者器魂实现抱孙子的愿望。
这个念头只要想一想,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了打着哆嗦,赶紧一个飘飞,有多远,就跑多远。
惊魂甫定,前方又有一团团新的光团出现。
宁风摩拳擦掌,自语道:“我就不信了,再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百折不挠,书生挥毫
“你知道虹鱼怎么钓吗?对,看那,就是那,水流最急的地方就是了。”
“万能鱼饵的一百八十种配料,三百六十七种配比你掌握了几种?”
“天蚕鱼线和人发乌金丝的强度区别……喂喂喂,人呢,别走啊……别走啊……”
宁风跑得比偷心贼被痴情女家人里拿扁担追赶还要快。
重新回到灵境当中,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钓鱼?跟没事就自己造梦钓鱼玩儿的器灵比钓鱼,这个能赢就有鬼了~~”
宁风冷静了一下,重振旗鼓:“我就不信了,再来……”
……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别人做嫁衣裳。”
“郎君,我们一起来女红吧。”
宁风:“呃,那个,我还有点事。”
……
“呔,兀那少年哪里去,说好的花丛竞技呢?”
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传来,夹杂在大片娇嗔痴缠的女子声线里,听在耳中,宁风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我去,这个竟然要比泡妞?”
“他的最差记录竟是相识半个时辰对方自请敦伦?”
“这个小生做不到啊……”
……
“啊~~人呢?”
“说好的一起打洞呢?”
宁风绝尘而去的背影后面,一只土拨鼠从地里面钻出来,一脸茫然与失落。
它的周遭地面上,一个个错落乱麻般都是坑。
宁风的声音从背影处远远地传了过来:“打洞这个有前途的事业,还是前辈自己享受吧。在下告辞了。”
……
“我就不信了……”
“我……”
宁风整个人呈大字型。悬浮在灵境虚空中。周遭一个个光团一闪一闪地,既像是期待无比的目光,有好似嘲笑戏谑的样子。
“……还真有点信了。”
宁风两只眼睛都有些无神了。
若不是三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若不是三年化作石像眺望,换做是三年前的宁风,妥妥的一拍屁股,掉头就走。
那些器灵造的都是什么梦啊~~
难道就没有正常一点的器灵吗?
宁风好歹称得上是坚韧,深呼吸了几口。以一个真空失重下才有的诡异动作,自大字型躺着变成笔直站立。
“继续!”
他深吸一口气,以上刑场般的神情,再次踏上征途。
不远处,有一团光团,散发着奇异光晕,就那么静静地悬浮着,竟是有几分孤独般感觉。
宁风的注意力,下意识地落在其上。
一开始,他先是自嘲一笑。不就是光团嘛,他还能给品读出孤独来?
后来。宁风心中忽然一动:“不对,其他光团彼此之间多数距离不远,惟独这个光团,其他器灵似乎对它敬而远之。”
宁风来了兴趣,仔细观察,越是仔细看,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就浮现出来一个孤僻少年站得笔直,生人莫进,其他少年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又敬而远之模样。
“一般来说,有这样表现的都是有本事的。”
“不知道这个怎么样?”
宁风脑子里浮现着自家都觉得好笑,一点都没有逻辑的念头,整个人缓缓靠近了过去。
越是接近,他越是能将这个光团看得真切。
光团本身散发出来的光晕,亦与其他光团有些不同。
远远望过去,光团通体呈现出淡淡的粉光来,这是早先宁风没有留意,或者是下意识回避的原因。
怎么说刚刚从情伤中摆脱出来,对什么男欢女爱此类的东西,难免避如蛇蝎。
近距离一看呢,宁风顿时发现奇异的地方。
这个光团竟然是粉色其外,内里则是水墨一样的光晕,还在不住地散逸出去,恍若是一方上好的松烟墨误坠入池塘当中,在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
“有意思。”
宁风心中想着,手上做出了触摸动作。
下一刻,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他已经置身在一处书房——的房梁上。
“呃~”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有点茫然,同时身体似乎也失去了控制,不能动弹,除了一对眼珠子,还能在滴溜溜地转着。
再怎么转,能看到的还不是书房里情况?
书房顶上的瓦当如同虚设,宁风的目光径直将其穿过,将书房当中布置纤毫毕现地收入眼帘。
房中有人,是一个书生。
书生执笔,泼毫作画。
看到这一幕,宁风顿生好感,话说他也是以书生自居的嘛。
好感归好感,他还是不能如脑子里所想的那样跳下去打个招呼什么的,整个人犹如被冻僵了一般,不能动弹分毫,只能干看着。
下面,书房中,时光如被加速,一年四季更替,在倏忽之间完成。
书生沉浸在丹青当中,手中一贯紫竹色狼毫挥舞个不停,书房中多出一幅幅悬挂起来的挂轴。
宁风目光落在挂轴上,胸中顿时充塞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同道中人!
那赫然是一幅幅美人图。
有娇柔地扶在花轿上痛哭之婉约少女,有为一群少女簇拥着踏青河畔的青春无敌,亦有跪坐掩土葬花苦吟的柔弱……
书生是个穷书生,四季一身衣裳,但这画工着实了得,栩栩如生,一个个美丽女子,如似要从画中走出来。
宁风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魂境中事来。
在那女鬼从门缝中钻进来,老鼠夜半延师时候,他不是也在翻看着类似东西,打发旅途中寂寞吗?
对比一下那本册子与眼前挂轴之间的差距。宁风对这个穷书生的画工大为赞叹。打算哪怕不是为了宝物。等会儿也可跟其好生交流一番,倒不必如之前那无数趟落荒而逃得那么快法。
他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呢,突然惊疑出声来:
“咦?”
“这是什么情况?”
在宁风眼前,一幕幕景象正在以穿花蝴蝶般的纷乱与快速在发生着。
他看到一个个看不清楚样貌的人狂奔而入,狂奔而出,看到穷书生从沉浸在画作中终日变成执笔发呆,一脸痛苦挣扎,悔不当初之色。
“发生什么了?”
宁风隐隐有预感。看戏的闲适,怕是就要结束了。
果不其然,他不再是仅仅只能看到画面,眼前这个诡异的世界里,第一次出现了声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穷书生徘徊不止,悔恨愈浓。
良久,他仰天长叹:“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
“丹青小道,吾独好之。愿驻美人间,而不是……”
穷书生忽然吐出一口血来。其色发黑,无巧不巧,落入砚台当中,与漆黑的墨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宁风见状心中一紧,知道定有变故要发生。
他甚至能感觉到,束缚住他动作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消散,再不如之前一般冻结全身,反而如绳索一般,有一挣便断的感觉。
宁风连忙开始挣扎,书房当中的一幕幕,不受任何干扰地在进行着。
“罢了罢了!”
穷书生仰天长叹,披发执笔,饱饮浓墨,挂起一个全新挂轴,在上面飞快地涂抹着。
片刻之后,一个仰天长啸欲狂的书生背影出现在画轴上。
书生背影两臂打开,与脸面一起朝天,似在咆哮着,质问着,对着苍天宣泄心中的悔恨与不甘。
全诡异的是,穷书生在画中书生的后背上,画上两只漆黑的翅膀,在拍打着,似要撕裂长空,带着书生一起直上九重,质问天帝。
酣畅淋漓地画罢,穷书生双手用力,“啪”的一声,沾满墨点的紫竹狼毫折断,坠落。
他自身则低头,俯冲,一头撞向刚刚画好,墨迹未干的画作。
“不要!”
宁风大喝出声。
他隐约猜测到会发生什么,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真的喝出了声来。
几乎在同一个时候,束缚住宁风行动的无形力量消散,他无视了瓦当房梁等存在,径直从屋顶上直坠而下,落入了书房当中。
“嘭!”
眼看就要脸朝下,摔个面目全非,恢复了行动力的宁风腰杆用力,顿时控制住了身体,以双脚落地,重重地踩在地上。
“迟了……”
宁风停下了动作。
在半空中他就看得真真的,那个穷书生一头撞上悬挂着的画作,并没有将画撞破,亦没有撞到画之后,而是如撞入了一扇门一般,凭空在撞上画作的一瞬间,就消失在了书房中。
那个时候,残笔犹在地上滚动,宁风堪堪落下。
“咦?”
宁风瞳孔骤缩。
他看到,在挂轴里面,那个书生头上,浓郁的鲜红色,如一抹秃笔,狠狠地抹上,直流而下,浸湿在书生脚下。
宁风眼睛眨了眨,挂轴中书生头上情况,像极了一个人撞死在墙壁上景象。
“这就,死了?”
宁风咽了口唾沫,觉得这事诡异得很。
此前种种也就算了,最后一幕,书生画了自己,然后一头撞在画作上消失不见,接着画中的自己开始流水,眼看就不活了……
何其灵异,怎般诡异,如何理解?
宁风觉得头都有点痛了。
环顾左右,各张美人图上,淡淡得薄雾渲染,若隐若现,望之不似在看图,倒像是雨后山色空濛时候,他在窗内,隔着窗子,看着窗户好女子模样。
“难道……”
宁风心中咯噔一下,若有所悟,目光分快扫过各张美人图,最后落到书生图上,脑子里不住地回放着书生的最后一幕。
“我有点明白了。”
宁风摸着下巴,自语出声:“只是书生明明只是普通书生,这么说问题是出在……”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地上断成两截的笔上。
恰在此时,异变突生。
原本已经断成两截的紫竹狼毫突然有了生命一般,两截都在蠕动,艰难地对接在一起,旋即一道墨华流转,恢复如初。
下一刻,复原的紫竹狼毫从地上跳起来,其狼毫上还饱饮着墨呢,悬浮到了宁风的面前。
“果然是这样。”
宁风叹了口气,神情凝重,缓缓伸出手来,握住了笔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神笔马良,老妖娶妇
“轰!”
“我叫马良……”
宁风在握住笔杆子的瞬间,脑子里“轰”地一下,出现之前那个书生模样,同时书生的声音直接响了起来。
“等等,叫什么?马良?”
宁风眼睛眨动得夏天的扇子还要快,“神笔马良?!”
书生不答,也无法答,这明显只是残留在神笔当中的一点精神,只是絮絮叨叨地在往下说。
说他少年读书, 说他不爱寻章摘句,惟爱泼毫作画,最擅美人图云云……
故事,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出现了变化。
书生某一日,外出采风观摩美人儿,一时间看得呆了,竟然从桥上坠入了河中。
从来不曾学会游泳的书生,竟然没有摔死和淹死,当然,那水也就只是到他的齐腰深。
众人哄笑,美人掩口,书生羞愤难当,掩面而逃,唯独没有忘记坠入河中时候,偶然摸到的一杆紫竹狼毫笔。
书生穷困,笔看上去倒还精美,于是乎携了回去。
回到书房当中,待得羞恼过去,书生又想起桥上少女们模样,又有作画冲动。
循着常例,书生先画些身边常见的东西练笔,找找感觉,这才敢动笔最爱之美人图。
嗯,用的自然是紫竹狼毫,或称之为:神笔。
结果,一画之下,书生先是画的鸡鸭,于是书房成圈,羽毛共鸟粪齐飞舞,鸡同鸭讲尽喧闹;
再画米面。堆积成山。书房化为粮仓……
马良震惊下。终于相信,他手上笔是神笔,只要用心作画,就有了神,有了生命,能从画中走出来。
他大惊后是大喜。
因为自此之后,马良再不用寻章摘句做那书中蠹虫,他不需要再为稻粱谋。有所饥饿则画米面棉衣,除却人不可活,其他的东西,只要画,它便存在。
马良对不能画出活人既有遗憾,又有轻松。
如果画中美人真的走了出来,他怕不会把持不住,这就亵渎了。亵渎了丹青,亦亵渎了美人。
于是马良日复一日,以泼墨为乐。出则采风看美女,入则付诸笔墨。临摹写意,不亦快哉。
一直到某一天……
“原来是这样。”
宁风看着手上神笔,有恍然,有震惊。
后面的事情,通过此刻已经消散的书生身影,通过神笔本身,宁风已经彻底了然了。
某一天,马良发现他画的一个美女惨遭不幸,其下场与他画作中情形,多少有些关联。
然后,是第二起,第三起……
一次两次,谓之侥幸;
三次四次,夫复何言?
这就是马良临死前所言得,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他的神笔画不活人,但不并不是对那些人就没有影响。
马良明白这一点,已经太晚了,于是就有了宁风所见的那一幕幕。
“那么……”
宁风凝望着手上神笔,轻声问道:“你造这个梦,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这个梦是你造的吧?”
神笔默然,无言,就好像一杆普通的狼毫笔,又好似还沉浸在对马良死的哀伤当中,不能出声。
宁风摇了摇头,自语道:“你不说,我也大致猜到了。”
“麻烦啊~”
他环顾着一幅幅悬挂着,上面一片空濛中若隐若现的美丽女子,若有所思。
好半晌,宁风耸了耸肩,自我安慰道:“也好,总好过去钓鱼、打洞,比赛泡妞来得靠谱吧?”
想到那些奇葩的要求,他就不寒而栗,与之相比较,这个神笔马良梦,顿时就和蔼可亲了起来。
“从哪一个开始呢?”
宁风持神笔,漫步上前,反正也没有目标,便往左近得那一幅画去。
那幅画中,一个婉约美丽的女子,趴伏在花轿上,哭得伤心。
这一幕,就是画面的主体,两侧或用留白,或做墨染的方式,影影绰绰地用淡墨点缀处人影来。
一侧,是家人互相搀扶着的不舍、哭泣;
一侧,是成对成行的人影,每个人影都只是晕出了一个小墨点,直上天上去一般遥远。
“很正常啊~”
宁风摸着下巴,一时间忘了神笔在手,险些给自己下巴上来上一笔。
小心地执笔,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挂轴上。
“这不就是最普通的娶妇图吗?”
“无论是风俗,亦或是世俗议论,还是心中真情实意,女子在上花轿之前痛哭,再正常不过啊?”
“有什么问题?”
宁风挠头,似是自语着,又如是在问着手中神笔。
他本没有指望神笔会回答。
这就像是一个谜题,宁风既然进入了对方的造梦,便做好了要经过对方考验的打算。
不曾想,“嗡”的一声,神笔竟然真的做出了反应。
宁风手上一颤,险些没有能将神笔握紧,惊讶地看过去,但见得神笔如活了一样,在他手上挣扎着,竭力地将狼毫对准了画卷。
做到了这一点,神笔顿时安静了下来,重新归于沉寂,仿佛之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怎么看都是普通毛笔模样。
“你是想让我……”
宁风咽了口唾沫,以目望挂轴,吐出两个字来:“……进去?”
神笔又是一颤。
这回动静就不大了,但宁风完全能感觉传达过来的意思,这神笔就差直接长出一个脑袋来点头了。
“好吧……”
宁风耸了耸肩,握紧神笔,昂首、挺胸……。闭上眼睛。嘭地一声。径直大跨步上前,撞向悬挂着的画卷。
一步,两步,三步。
第三步刚刚踏出一半,宁风就觉得脸上皮肤有一种近乎湿润的感觉。
这种感觉颇为玄妙,若要比喻的话,想来只能用穿过一层极致薄的水幕——明明有湿润、冰凉的触感,伸手抚摸却又还是干燥的——来形容了。
“咦?”
宁风睁开眼睛。发现他已经不在书房当中。
眼前是一片阡陌纵横的田地,再远一点是一个小庄子,远远看过去就能看到庄户人家无论男女都在忙忙碌碌地进出庄子。
宁风倒是不忙着过去。
他远远瞥过去,就收集到了不少讯息。
那些庄户人家男女,应该都是那个庄子的佃户,能让一庄子人都来帮忙忙碌的,不是红事就是白事。
从一盏盏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上来看,自是婚嫁之类的红事了。
问题是,上至出来指挥的管家、大丫鬟等人,下至庄户人家本身。一个个脸上都愁云惨雾,恨不得把“惨”字写在额头上。
这又像是白事了。
宁风不用看第二眼。便知道关键点就在庄子上。
他倒是不着急,先环顾了左右情况。
首先是宁风自己。
他还是原本模样,手上依然握着神笔。
这杆笔恢复了沉静,再没有一点反应,宁风本能地握紧,通过双方几乎没有任何缝隙的接触,他心中隐隐有一个感觉:
“它怕是再不会有任何反应了。”
“现在开始,它就是一杆笔。”
“我要做的是找出它,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存在,想要我做什么?以及,怎么做?!”
宁风心中思定,漫步而行,前方正是庄子方向。
一边走着,他一边在左顾右盼。
先是看向身后。
那里自然不是书房一座,不然不就成笑话了吗,谁家把书房建立在荒郊野外里?
更后面一点,有郁郁葱葱的黑山一座,上面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年老树,有着老树经年叶子特有的墨绿颜色。
再看向前面,百步之外,就是庄子所在。
“老丈,打扰了。”
宁风没有贸然进去庄子,而是在庄外不远的地方,一株老树下,冲着一个老汉行礼探问。
老汉看上去五六十岁样子,脸上皱纹成包子褶子样,每一道皱纹都深深得如沟壑,里面似乎还掩着黄土。
简而言之,愁眉不展。
他抬头,看了眼宁风,见是一个书生打扮样人,忙起身还礼道:“不敢当老丈称呼,小老儿就是庄稼人,书生你有事?”
宁风看了一眼庄子,问道:“小生偶然路过贵地,山路难行失了行装,想要进这庄子讨上些饮食,再冒昧借宿则个,只是不知此地主人是否和善,小生不敢冒昧,特来请教老丈。”
这般文绉绉说话,宁风最是擅长不过了。
平日里交往的是修仙中人,没有展示的地方,这会儿施展出来,那怎叫一个轻松惬意自然,妥妥的书生酸气样子 。
老庄稼汉果然没有半点怀疑。
他叹口气,道:“这沈老爷家耕读传家,待人最是和善,往来客人偶过,无不是热情款待,何况你一个书生。”
“只是……”老庄稼汉偷看了一眼庄子方向,痛心疾首道:“……造孽啊,沈家闺女也是一个心肠儿跟甜水井里水一样的人儿,偏偏命不好。”
扼腕叹息了片刻,他劝道:“平日里沈家尚且如此,今天是嫁……嫁女的日子,别说是书生,就是一个乞丐登门,也是要好生招待的,只是书生听老汉一句劝,吃喝无妨,完了还是赶路吧。”
哪里有劝人赶山路的道理?
老庄稼汉说完这番劝告,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叹着气,背着手,往庄子方向去,看来是要去搭把手什么的。
听到“嫁女”两个字时候,宁风的眼睛就开始发亮了,他怎么可能走?
“看来就是这里。”
“我倒要看看是发生了什么?”
宁风微微一笑,向着庄子去,沿路问人,多方汇聚,事情的真相渐渐浮现了出来。
“什么?!”
宁风站在庄子门口,看着面前一个个大红灯笼上喜字,觉得扎眼得不行。
“山中老妖,求娶沈家女。”
“这是老妖娶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这事,我管了!”
“老妖娶妇……老妖娶妇……”
宁风背着手,喃喃自语,点点滴滴地将眼前景象与书房中所见挂轴联系在了一起。
“竟然是这样……”
“马良真心是死得冤枉。”
宁风情不自禁地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觉来。
那幅画的构图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沈家女俯在花轿上哭,这个本是嫁娶寻常事,可那画卷一演绎,就成了强娶,不愿嫁。
这也就罢了,更诡异的是马良作画时候的技法,无论是留白,还是墨点晕染为迎亲人,还是迎亲队伍直向深山、天上去,这都是人多、远方的意思。
怎么这画卷故事本身一发挥,就成了老妖怪,率妖众,强娶沈家女呢?
宁风彻底地无法理解这种神演绎了,哭笑不得地想着:“马良这该是有多冤啊?”
“好好的一幅画,天知道怎么会演绎成这样,真心不是他的问题。”
“这沈家庄子,是一个山中小田庄,一个老妖怪于他们而言,就如山神似的存在 ,自然抗拒不得。”
“故而,他们即便是心中不愿,也得乖乖地张灯结彩,如那沈家女,再怎么哭泣,还得擦干泪水上花轿一般。”
“那么,我要做的事情,就是阻止这桩婚事喽?”
宁风想到这里,原本的哭笑不得,彻底地变成了苦笑。
“麻烦……真的……大了……”
他低头看手,不是握持着神笔的右手,是空着的左手。
左手打开。掌上空空。惟有指纹清晰而乱。犹如宁风此刻心情。
他当然不是想掌上观纹算个命什么的,而是做出了一个握拳的动作,随后松开,叹气:
“力量啊!”
“灵力、法器、法门……,哪一样都带不进来,什么都用不出来,我拿什么来阻止老妖娶妇?”
宁风垮下脸来,瞬间与沈家庄人看齐的惨淡愁云。
“走一步看一步吧!”
宁风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慷慨激昂赴死姿态,大踏步地迈入了庄子当中。
如老庄家汉所说的,沈家人既是热情好客,又是良善人家,热情款待之余,各种提醒宁风早早离去,莫要牵扯进来。
问题是宁风本就是冲着牵扯进来来的,怎么可能走呢?
于是乎各种之乎者也,装傻充愣,沈家人无奈之余。还是心存善意,将宁风明明一个外人。安排到最里面去吃喜宴。
宁风面上假作不觉,暗地里却叹了口气,领了这份情。
沈家人这分明是看宁风劝不听,又怕伤了他性命,便将他安顿到最里面,这样即便是出事,也不会是他第一个遇难,多少留下了逃命机会。
这样的机会,留给一个来历不明,初次相见,还不听好人言的书生,沈家人之厚道与良善,可见一斑。
“罢了罢了。”
“别说这是器灵造梦,我来此是为了完成器灵梦境,就是在真实世界中遇到这等人家,也万万没有坐视的道理。”
宁风云淡风轻地吃着东西,与周遭人的如丧考妣脸色截然不同,在心中自语:
“这事,我管了!”
原本,因为之前钓鱼等一系列遭遇,宁风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对这器灵造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是存了一种无可无不可的心态。
这种心态下,遇到问题时候,宁风并没有很积极地寻找解决方式,而是抱着一种外人般游览的心情在行走。
行便做,不行也就罢了,无所谓。
此刻,因为沈家人的作为,宁风的心态扭转了过来。
不再是无可无不可的完成任务,更多的是不想让这样的良善人家,没有了个下场。
“纵然是器灵造梦,良善之人,岂能没有好报?”
“良善人家,反有恶报,像那俗话所说,修桥补路无尸骸,还有何人为善?”
“天管不管我不知道,反正我宁风管了。”
宁风眼睛开阖间,精光四射。
心情放松,心事放下,他吃得酣畅淋漓,一桌子菜其他人都没有心情下筷子,太半都落入了他口中 。
吃饱喝足,宁风洒然将碗筷一推,对旁边又来催促他赶紧动身的沈家管家拱手道:“小生蒙沈家款待,心实惭愧,然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又四体不勤,不能劳作,惟笔墨事略有心得,愿为沈家泼毫作画,聊表心意。”
宁风话说完,又施施然坐下,摆出你们还不快收拾桌椅,速速文房四宝伺候的样子。
老管家无奈,欲要再劝,外面传来喜乐,其声飘渺,如从天上来。
宁风眉头一挑,循声望去,只见得远处黑山上空,一条鲜艳的红毯飞天铺陈,周遭黑气滚滚,有无数妖邪蜂拥,最前面的则不知道是哪里绑来的乐师,正不断地吹拉弹唱。
“这是来迎亲了。”
宁风一看就明白了。
周遭沈家人和庄户一个个面如土色,或是战战兢兢,或是干脆摔倒在地上,内宅方向更是传来泼天一样的哭声。
“来了……来了……”
管家脸色惨白,讷讷有声。
宁风捅了他一下,问道:“管家,文房何在?”
这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作画?这书生真是要作画?确定不是作死吗?
老管家彻底无奈和无语了,这会儿也懒得争执,挥了挥手让侍女们准备去了。
片刻后,笔墨纸砚齐备。
宁风看着浑身都在颤抖的侍女,再看一桌的菜肴无人收拾,心知指望不上有人伺候了。叹了口气。随手抓住桌布一角抖开。将残羹冷炙全都扫落到地上。
“哗啦啦”声响,顿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一时间沈家庄上下,连带着凤冠霞帔被搀扶着从内宅走出来的沈家小姐等人,齐刷刷地向着宁风望了过来。
宁风恍若不觉。
他丝毫没有把自个儿当外人的意思,一把从侍女那里把文房四宝拿过来往桌面上一铺,其中各种狼毫兔毫的看都不看,随手就往地上扔。
墨也不用沾。好好一方端砚一级别的上等砚台,落这货手上就当镇纸用了。
宁风握持在手上的,自然是神笔了。
他以笔尾顶在下巴上,神色茫然,两眼空洞,喃喃有声。
那声音,跟蚊蚋差不离了,自然没有人听得清楚。
左近有那好事的,连忙蹭过来,竖起耳朵偷听。声音入耳:“呃,那个啥。我画点什么呢?”
偷听者一个踉跄,险些栽地上去。
他心中,足足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呼啸而过,这什么情况?这架势摆的这么足,敢情连画什么都还有没有想过?
对这人的反应,宁风完全有看没有见。
他的确是不知道要画什么,但他知道为什么而画?!
“我进来到这器灵造梦当中,于此地方,器灵怕是与神灵无异了,我本就不是真身入内,又是别人规则下世界,不能动用力量再正常不过。”
“可事情总是要解决,器灵造此梦,引我入,总不会是想通过我的眼睛,再看一场戏吧?”
“门是给我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却是打开的。”
宁风低头望向窗户,不,是看向神笔。
他唯一可以用的,就是神笔的力量。
马良能做的事情,至少在这个造梦当中,宁风也能做。
心思一定,他就把握住了其中关键,破局的点。
“就画这个!”
宁风茫然的目光扫过整个沈家庄子,最终凝于一处,终于知道要画什么了。
“刷刷刷~~~”
眼看着天上的喜庆声音越来越近,宁风片刻不敢耽搁,飞快地落笔。
就他这个架势,知道的是在泼毫作画,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纸张扫尘,动作快得残影都出了都。
宁风手上不停,不妨碍他不住地抬头,望向之前引发他灵机一动的地方。
他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沈家人注意,不知道多少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下一刻,哭笑不得的人就占去了大半。
宁风一边看,一边临摹着画的,赫然就是家家户户都贴着的门神,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知道了模板是什么,沈家人就连他画得怎样这个最后的好奇与兴趣都没有了,重新变成了斗败公鸡模样。
其中,还有沈家小姐这般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注意力放过来的。
她被回过味来的老妪们搀扶着,一步一挪地向着门外去,心中凄苦:“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
“天杀的妖怪,天杀的妖怪……”
“天呐,谁来救救我……”
沈家小姐泪千行,只是几步路的功夫,走到门外时候,泪水已经洗去了一脸铅华,徒自留下一道道伤痕一样的痕迹,恰似她此刻心中痕迹。
“嘭!”
一声闷响,一座花轿从天而降,正正地落在沈家庄门口。
庄户作鸟兽散。
天上传来“桀桀桀”怪笑声,漫天乌云汇聚过来,笼罩而下,恍若一下子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新娘子,还不速速上轿?”
一个不阴不阳,又显得苍老无比的声音,从天上传了下来,吹拉弹唱的声音被盖压得干干净净,听在耳中,所有人身心都在发冷,如要冻结。
“难道还要本王把岳父岳母大人一起带上,夫人你才肯上轿吗?”
“如此也无所谓,本王正愁婚后娘子无聊,痴缠于本王,带上家人也好。”
这老妖字字句句,浓浓威胁之意几乎都要超过天上乌云了。
至于一个“新娘子”,一个“夫人”,一个“娘子”地换称呼,一开口就是怕痴缠,更是将其过家家般玩乐的态度展现无遗。
沈家小姐听得摇摇欲坠,觉得天都要塌了,却又不敢倒,不敢昏,生怕给最近的家人带来灾祸。
她强撑着走到门外,看到血红的轿子,开到掀开的门帘如张开血盆大嘴,想象自己一走进轿子,就好像是走进了老妖怪的嘴巴里,仍其吮吸舔舐,沈家小姐终于承受不住,扑到在花轿上,痛哭出声。
“呜呜呜~~呜呜呜~~”
“谁……谁来救救我……呜呜呜~~~”
这一幕下,仿佛是两个世界,一下子重合了起来,不正是神笔马良所绘的那一幕吗?
这一幕下,宁风顿笔,抬头。
风乍起,镇着宣纸的砚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宁风移到了旁边,无拘无束的风顿时带起一张张画着门神、天兵天将、六丁六甲的画飞了起来。
风卷着画纸,从头顶上略过沈家庄户众人,飞过花轿,如雪花在倒卷,卷向天上的迎亲众妖。
每一张纸上,凌乱的笔触勾勒出清晰轮廓,不敢说画得多好,至少辨识度够高,任谁都能一眼认出画得是什么?
“多年没画过了,倒还没落下。”
宁风自得地想着,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遥遥地用神笔一指众画,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字:
“疾!”
霎时间,漫天金光,刺破了乌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化虚为实,裂地金光
“撒豆成兵,就是这种感觉吧?”
宁风颇有些自恋地想着,脸上为金光映照成纯金颜色。
天上乌云为一道道金色光芒洞穿,阳光久违地洒落下来,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沈家庄众人无不是一暖。
为清风卷上天的画纸每一张都如在金光中消融,旋即一个个高大魁梧,身披金甲,或持刀枪,或抬斧钺,有的干脆就是磨盘大锤子的天兵天将一跃而出。
“妖孽哪里走!”
天兵天将咆哮着,一尊尊飞起来,冲着天上迎亲队伍去。
“谁敢多管闲事?”
之前那个老妖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轰隆隆如怒雷,他比雷还要怒。
眼看鸭子都煮熟了,竟然还有人想从嘴边抢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妖彻底怒,呼啦一下,不知道多少妖怪从天上卷了下来,恍若一瞬间乌云变成了实质的黑色河流,决堤而下。
金光逆流,黑云倾泻,双方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漫天厮杀声里,是一声声沉重地坠落声音。
从双方接触的第一瞬间开始,就不住地有重物坠地。
毫无疑问,全是妖怪。
战斗时候至少还有一半人形,等坠落下来,砸在沈家众人面前时候,或是老虎而没有尾巴,或是熊罴没有手掌,有的是猴子掀开了头盖,有的老鹰折了翅膀……
“好好好,老天有眼啊。”
“妖怪,你们也有今天!”
“……”
一众压低了声音的咬牙里。突然冒出了更稚嫩声音。那是一个七八岁小孩子。紧张地喊:“神仙加油!”
听到这声音,宁风一个踉跄,险些没倒下去。
“你们还真觉得这是戏台,可以看戏吗?”
宁风哭笑不得,同时神色不无沉重。
他看得真切,掉落下来的的确全是妖怪不错,但并不是天兵天将就没有损伤,只是天兵天将陨落时候。直接就化作了一张张画纸,失去了一下力量轻飘飘地落下来,没有那么大声势而已。
宁风刚想让沈家庄众人退后呢,“轰”的一声,一头象鼻子断掉的巨象现出原形,从空中坠落下来,好死不死地砸在花轿上。
花轿应声而塌,而扁。
巨象的象牙长长地砸在庄门上,看上去挺结实的庄门干脆利落地倒塌。
“啊啊啊~~”
片刻震惊的沉默后,无数声尖叫爆发出来。
“哗啦”一下。不用宁风催促,所有人向后猛跑。
“呃~”
宁风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家就像是江心的礁石,那些人就是江水,绕过他,呼啦一下就全看不到了。
看是看不到,不过宁风敏锐的感知告诉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带着温度,就聚焦在他的后背上。
他,是所有人的希望。
他,身后一步,是沈家庄众人。
他,身前一步,是妖怪!
“那就接着来吧!”
宁风深吸一口气,手在桌面上一抹而过,一堆宣纸摊开,“刷刷刷”,神笔在上面不住地涂抹着。
“去!”
“去去!”
“再去……接着去……上……”
宁风口中念念有词,如入魔障,右手执笔不停,左手不住地将画好墨迹未干的画卷往天上扔去,未及落地,化作天兵天将,加入战圈。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着。
一息、两息、三息……
数十个呼吸时间于沉浸在丹青当中的宁风而言,几乎是转瞬即逝。
“呜呜~捂~”
宁风身后沈家庄,无论是沈家人还是庄民,但凡有想要惊呼,亦或是抑制不住恐惧着,刚要出声就会被左近人捂住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那是生怕打扰到了宁风。
这没有打扰都形势严峻了,万一他手一抖,大家不都得喂了妖怪去。
的确,形势渐趋严谨。
数十息时间过去,宁风右手的肿胀酸麻达到极致,他抬起头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候,最后扔出去的几张画卷刚刚在金光中消融,一个个天兵跃到空中,旋即以更快的速度被从天上打了下来,重新化作画卷。
整个过程像极了宁风扔一张纸上去,再自由落体下来,几乎没有时间上的差别。
乌云与金光形成的对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向着沈家庄方向移动,眼看着用不了多长时间,战斗就会直接发生在沈家庄上面。
到得那时候,光是掉下来的妖怪尸体,就能把整个沈家庄给移为平地。
“顶不住……”
宁风大吃一惊,“这样都会顶不住,那老牛吃嫩草的妖怪略牛啊。”
他方才沉浸在神笔化虚为实,所见即所得的奇妙当中,一发不可收拾,停都停不下来,自然没有太过关注战斗的情况。
此刻歇一口气,顿时发现情况不妙。
宁风的脸色,终于凝重了起来,心中诸般念头如怒雷般滚滚而过:
“神笔是目前唯一的手段,为什么会顶不住?”
“我的速度已经达到极致,难道是画出来对象的问题吗?”
宁风略一皱眉,便将这个可能排除掉了。
“天兵天将,门神土地,这一类已经是我能理解的力量层次极限,不可能画出更强的存在。”
“释迦佛陀,天帝道祖,天魔妖神……他们的存在形式,他们的力量高度,甚至他们的存在本身都超过了我理解的极限,我不可能将其化虚为实具现出来。”
“问题不在这里。”
宁风脑子转动,念头闪过。速度何其之快。偏偏就是这么点时间。天上交锋的中心点又向着沈家庄所在倾斜碾压了数丈,形势愈发地严峻了。
不仅仅是宁风,沈家庄中人更是看得真切,一声声惊呼压抑不住,捂之不及,此起彼伏地传入宁风耳中。
“不能这么下去。”
“一定有我没有想到的地方。”
“既然不是所画对象的问题,那么,就当是运用手段之别。”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宁风反而停了下来。
他手上一停,天上金色洪流补充立断,一种妖怪聚成的妖云一沉,蹭蹭蹭地冒出了各种妖怪狰狞的头颅,呼喝着、咒骂着、咆哮着,如一座大山般压了下来。
宁风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低头望向手中神笔。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闪过的是马良书房当中一幕幕,是那一幅幅画卷,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这个时候,妖气乌云滚滚而来。宁风鼻尖甚至都能嗅到腥臭的味道。
“是了。”
宁风直接将神笔在指间转了几个圈子,甩出墨汁点点。
“我用得太过粗暴了。”
“神笔不是这么用的。”
宁风哈哈一笑,完全不看蜂拥而来的妖怪们,执笔低头,全神贯注,以最间的笔触勾勒出了一幅画来。
画中是沈家庄,外面阡陌纵横为证;
上方是老妖所属,漫天妖众,滚滚乌云是其屏障。
这幅画笔触简单到了极致,但又清晰到了极点,但凡看过眼前情景者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这,就够了!
宁风霍地抬头,第一次直面乌云妖怪。
他的目光炯炯,隐现金光,似可透过浓密妖气乌云,穿透层层叠叠妖怪们,一直看到在最后面,满脸阴鸷的老妖。
下一刻,宁风做了一个动作。
“嗤”地一声,他看都不看一样,直接以神笔,在画卷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墨痕。
墨痕左右,将一幅画分成了一半。
一半是沈家庄众人及他自身,一半是乌云妖众。
墨痕拉出,宁风动作不停,又以同样的力度拉了回来,两道墨痕重合,墨汁饱满浓郁,漆黑得如夜色一般。
神笔虚点,在黑线上拉出了几许褶皱,仿佛是龟裂地层扯出的丑陋纹路。
“成了!”
宁风手上一顿,神笔提起,笔尖在纸张上点着,脱离。
下一刻,金光迸发在纸面上迸发了出来。
其最浓郁处,正是那条浓郁墨痕本身。
这一次,就没有天兵天将跳出来了,宁风的目光亦不在画卷上,而是饶有兴致地凝望向前方。
前方,那些妖怪们可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和闲暇,他们正忙着尖叫着。
“啊啊啊啊啊~~~~”
上一刻还在叫嚣着的妖怪们如面对强暴的处子,惊声尖叫,喉咙都要撕裂了。
在他们面前,在他们与沈家庄子和宁风之间,一道漆黑、深邃的裂缝裂地而起,如画面上景象,将真实的世界一分两半。
“轰隆隆隆~~~”
大地震颤,如有一条庞大的地龙万年沉睡后苏醒的第一次翻身。
巨响声,颤动状,沈家庄中一片东倒西歪,连宁风都要双手扶在桌面上才能勉强站稳。
“壮哉!”
宁风看都不看脚下一眼,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裂缝之上,集中那些为裂缝吞噬的妖怪们。
其实直接被裂缝吞噬的妖怪们并不多,他们多数都在天上,除了一两个倒霉蛋坠落下来,直接被如张开的大地之嘴裂缝吞噬外,余者本来应该是不会受到影响的才是。
谁知道在裂缝撕裂,大地剧震时候,浓郁的金光从裂缝中迸发出来,不断地将天上的妖怪们一只只地卷了下去。
妖怪一被卷入裂缝,惨叫声立起,旋即又悄无声息,下场如何完全不用想,不敢想。
裂缝在不断地长大,就处在裂缝边上的沈家庄更是平步青云般,被推动着向后、向着高处去,当一切震动结束时候,置身沈家庄上的众人望向之前田陌,犹如是站在半山腰上一般的感觉。
“够吗?”
宁风眺望过去,望着为裂地金光与妖怪慌乱冲乱的阵型,眉头不由得一皱。
裂地之袭,妖怪损伤近半,然而剩下的一半却在一个庞大虚影的呵斥下,重聚妖云,卷土再来。
“不够!”
宁风低头,第二次凝望向面前的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神笔之妙,存乎因果
“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方式……”
宁风凝望着一道墨痕割裂的画卷,眼睁睁地看着迸发出来的金光渐散,第二次自问,沉吟。
天上,老妖厉喝着,无数妖魔前仆后继,下饺子般扑向裂缝迸发出来的金光当中,千奇百怪的妖魔惨叫着、笑容着,飞蛾扑火。
飞蛾扑或被人嘲笑了无数年,但是谁都知道,足够多的飞蛾,即便是熊熊篝火,亦可一扑而灭。
宁风以神笔画出来的天地大缝,亦不例外。
这个时候,无论是宁风,还是沈家庄中人,方才第一次真切地看到老妖的模样。
要人趋利易,要人赴死难。
老妖要趋势一众妖魔赴死,填平沟壑,消磨神力,自然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当从第一声咆哮从老妖口中爆发出来时候,他就显现出了原形。
霎时间,郁郁葱葱黑山上空,一株枝干狰狞,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人脸在狞笑与挣扎欲逃切换的恐怖。
每一条枝条都在挥舞,落在一只只妖怪身上,都犹如鞭子在抽打,在妖魔们痛叫出声的同时,叶片上还冒出丑陋的鬼脸,直接在妖魔的耳边咆哮。
经此变化,任何一只妖魔,不管是恶狠狠的老虎,还是石头成妖的木讷,全部为恐惧驱使,舍生忘死。
“麻烦了。”
宁风目光穿过下饺子般坠落下来的妖魔,落在老树妖的树干上。
在那里,有一张纯由树木疤瘤构成的恐怖人脸。正在张开血盆大口。狰狞地大笑着。
宁风心中跟明镜似的:“我就是再划出一百条裂缝。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就是真的吞进了小妖魔们,又能如何?”
“这头老妖非常妖,天知道他还有多少手下可供驱使,谁知道他还有多少手段暗藏,到时候他是暂时退去还是暴起发难?”
……
宁风觉得自家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转得飞快过。
器灵造梦的环境下,封锁了他其他所有手段,在只能动用神笔这个前提下。完全开发出了宁风的战斗天赋与本能。
“或许……”
灵光一闪,宁风忽然笑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压抑不住地在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来。
这个笑容的背景是天地裂缝沟壑弭平,恐怖金光被飞蛾扑火生生扑灭。
“……可以这样。”
宁风再次执笔,低头,用文不加点般的用笔方式,始终饱饮墨汁的笔尖几乎没有离开过纸面,一个个千奇百怪,让人不可想象他为什么这么画的景象出现在了画卷上。
画卷上。原本老妖只是一个模糊的黑点,此刻具体成了真实模样。在悲愤的妖魔苍蝇般蜂拥而来的时候,宁风甚至还有闲暇给老妖的枝条上添上挣扎鬼魂,给树干上画上狰狞人面。
画到这里,宁风抬头,深深地凝望向老妖身后。
前方、上方,妖魔们蜂拥而来,散发出来的气息形成林间瘴气,山间雾霭般的妖气,如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天若塌下,身后那些瑟瑟发抖的沈家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宁风就是最高个的那个,首当其冲。
此刻若有人近在咫尺,他就会看到,宁风目光的焦点全然不在那些小妖怪上,他的目光越过所有,跳过了老树妖,落到了他庞大身躯的后面。
老树妖身后并不是空荡的,那些实力更强,更受重要,或者说是更不容易受到驱使去送死的大妖们聚在那里,仿佛在等着老树妖一声令下,就随着他一起冲锋,将宁风连带着整个沈家庄撕成碎片。
“哈哈哈~~~”
宁风忽然笑了,神笔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子,落了下去,第一滴墨就落在了老树妖树干上。
一横!
一折!
两个粗暴的笔画,形成一个刀尖般的形状插在老树妖树干上。
两滴墨汁,一滴半空落下呈现出水滴形状;一滴挂在刀口上,将落未落。
“这样,能行吗?”
宁风将神笔随意地往桌面上一扔,抬头眺望,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就好像是两颗夜明珠,其中光亮足以穿透漫天妖云弥漫。
“能行吗?”
宁风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到了老树妖的身上。
此刻,群妖距离他不足百丈,一扑而至;
这时,老树妖张狂而笑,形如千手千臂的树枝在狂舞……
突然——
“啊~~”
老树妖树身上那个狰狞人面张口,似要高喊什么,出口却成了一声惨叫,声音高亢,裂金穿云。
“来了!”
宁风大喜,不为眼前正在发生的那一幕,而是为了心中想法得到了实现。
老树妖的惨叫声伴着一声朽木被洞穿般的声音,宁风不曾错过任何一个精彩镜头,他全程地看到一截紫金色的刀头从老树妖树身人脸处洞穿了出来。
一滴墨绿色的妖血滴落下来,又有一滴挂在刀头,将落,未落。
在这一刻,神UU小说的景象,在现实重演。
“竟然真的可以。”
“哈哈哈哈~~~~”
宁风抚掌而笑,觉得最畅快的事情莫过于此,神笔之神妙万方被他开发出来,那种成就感无法言述。
“檞寄生你敢?!”
老树妖咆哮着,树皮在剥落,枝叶在凋零,根系在枯萎,仿佛一下子就如在十日横空中曝晒了十日一般。
“你当我辈是奴仆,予取予求,早晚是死,有何不敢?”
“……有何不敢……有何不敢?”
一个个不似人声的回答异口同声,充满悲愤,同时这一刻无数宝光豁然爆发出来。
双方齐声大喝:“二郎们,杀!”
原本眼看就要如大海涛般淹没,打沉整个庄子的妖云及妖魔们分成两派,在回救的过程中就打成了一片。
漫天妖云席卷着,混战着、嘶吼着,好像被燃烧的秸秆熏得坠落之蝗虫般,一边远去,一边惨烈。
此刻,无论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老树妖,还是捉住机会悍然反叛的所谓“檞寄生”,双方越打越远,不知道是将沈家庄忘却了呢,还是值此关键时刻,不想再招惹宁风这个硬茬子。
“这……这……这也行?”
沈家庄众人如在梦中,一脸不敢置信,完全反应不过他们这就得救了?天知道在上一刻都有人扯着儿孙在交代遗嘱了。
“这也行……”
宁风哑然失笑,低头望向被他扔到桌面上,犹自滚动来去的神笔。
“神笔之妙,不仅仅在简单的化虚为实,更在画出‘果’,而天地规则补出‘因’来。”
“这里面或许有各种限制,如所画结果必须有所依托,有所依据,有可能发生吧?”
宁风内心在揣测着,完全无视了远去的妖魔,后面怯生生上前的沈家人,陷入了沉吟当中。
“先前我之所以如此画来,是因为观察到老树妖在驱赶其他妖魔上前时候,有大半的树枝不动,不仅仅没有上前,反而隐隐地拢着身子,这是在防备吧?”
“老树妖宁愿拿妖怪们的命来填,驱使他们类似蚁附攻城一样的方式来消磨,亦不愿意施展大神通,以及让那些大妖们出手,这还是在防备吧?”
“既然是需要防备,那就是有可能会出问题喽?那我只要画出问题来,也就是了。”
“神笔之妙,存乎因果之间吗?”
宁风缓缓捡起神笔,在指掌间,又绕了几个圈子出来,带出笔杆残影片片。
“这样的宝物,真的存在吗?”
宁风自语出声,似在对着神笔发问。
神笔无声,只是一颤。
霎时间,整个天地定格。
盈盈一福,感激涕零的沈家小姐;
跪满了一地,叩拜神仙的庄户人家……
所有一切都停了下来,下一刻,如镜子破碎,除却宁风一人,一笔,其余一切飞散开来。
宁风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又出现在了书房当中。
这个场景变化得太快,他只注意到画着沈小姐哭花轿的画卷清晰起来,若隐若现的迷雾消散,仿佛看到画中人在笑,却没有发现左侧另外一幅画面席卷成漩涡,有浓郁金光迸发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女儿香
“还来……”
宁风反应过来时候,扭头看到金光如绳子一样卷在他的身上,下一刻,他就好像被无数人拉扯一样,被猛地拽向一幅挂轴。
挂轴上力量澎湃,席卷成漩涡,毫无疑问宁风一头撞上去,妥妥会被漩涡直接拽入画中。
“要不要这么着急?”
宁风一边腹诽着,一边亦是心中一喜。
他能感觉到那种急切、迫切,在这个器灵造梦的幻境当中,毫无疑问迫切的只能是器灵本身。
器灵会如此迫切,自是一种承认。
在收复器灵的路上,宁风这是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一个念头都没有闪完呢,整个书房当中景象都在澎湃伟力下扭曲,宁风丝毫不做反抗地被吸入了其中。
转瞬间,鸟语声声青草香,流水潺潺小镇眠,天色蒙蒙地亮,眼前的小镇子刚刚沉睡了一晚上,堪堪要呼应朝阳苏醒过来。
宁风判断出了眼前光景,有些无语地望向掌中。
在他摊开的手掌上,神笔微光渐弱,好像回光返照似燃烧的篝火,内敛成了含着火星的煤炭一样。
“你这是喜悦吗?”
宁风能感觉到那微光,以及神笔几不可察的颤抖里面,有一种喜悦的味道。
若要形容的话,他觉得跟几年前,还在外门时候,他长久地在夜中徜徉于林间,终于等到陈昔微怀抱着七弦琴出现在眼前的感觉。
就是这么欢喜!
神笔不答,光华内敛。
宁风摇头失笑。心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神笔又将灵性全失。化作没有自己灵魂,独独有无限神妙的宝物,不会对他有任何提示。
“只是……”
宁风拿着笔杆顶顶下巴,挠挠头,奇道:“你这么有本事,那老树妖就是所有神通在身于外界,我都未必是他对手,可有你相助。他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失败得莫名其妙。”
“这还有什么考验可言?”
宁风的疑惑就是神笔如此之神妙,他又掌握了其运用,那简直就是平推,还考验什么?
“神笔之妙,就好似前世听闻的所谓墨菲定律,只要某个坏的方面有可能发生,那么它就会必然发生。”
“同样的,神笔能涉及因果,只要从‘因’上有存在的基础,那么就可以直接画出‘果’来。在这样的力量下,何事不可为?”
宁风都不敢细想神笔到底能做什么?但仅是他目前看到的。神笔简直是他生平所见最强大的宝物,几乎有无限的可能。
“有意思了。”
宁风摇着头,走向在晨辉中渐渐醒来的小镇子。
小镇如出水芙蓉,充满了秀气的感觉,潺潺流水之畔,一个个早起的人影在溪边浣洗着衣物,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温柔水汽,呼吸一下肺部都被洗涤了一样。
宁风心中不由得浮现出惬意之感,脚步越发地放缓,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眼前一幕。
最近的溪畔,几个少女挽起了衣袖、裤腿,半截在水里,半截曝露在空气中,白皙的皮肤反射着晨辉,白得耀眼。
“真好啊。”
宁风以欣赏的目光看来,一个个浣衣少女皆清秀可人,汗水浸湿了额前秀气,分成一缕缕贴着白瓷似的额头。
“此地看来水土极好,多出佳人嘛。”
宁风可不是仅仅从那些浣衣女身上看出来的,他这会儿已经踏入镇子里,看到颇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一边慈祥笑着,一边追赶着顽皮的孩子,催促着她们回去吃饭。
嘻嘻哈哈,呼呼唤唤,充满了红尘生气。
“咦?”
宁风脚步一顿,眉头蹙起:“好是好,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找不到问题所在,就那么站着,看着眼前一幕幕在闪过。
宁风这个外人一出现镇子里,顿时引起了众人注意,或远或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行以注目礼。
“有这么夸张吗?”
他找不到问题所在,本就心浮气躁,看到一个个无论是老妇人还是少女拿手捂着嘴巴惊讶地看过来,更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跟笼子里的猴子被围观似的。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宁风脑子转得飞快,原地缓缓转了一圈子,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尽收眼底。
镇子本就小,一条流水蜿蜒穿过,这么一眼扫过,几乎将每一个角落都尽收到了眼底。
“美女真多啊。”
宁风感慨一声,立刻打住,知道这不是问题所在,偏偏又找不到觉得怪异的地方,弄得眉心都在隐隐作痛。
“等等,难道……”
宁风猛地想到什么,正待要验证,突然——
“啊~”
一个稚嫩的叫声入耳,宁风本能地循声望过去。
那是一个小女孩,小到通过声音都还没有办法分辨男女的地步。
在宁风望过去时候,正好是她家大人忙不迭地伸手捂住她嘴巴之际。
类似的情况,在之前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多少遍,这回不同的是那家大人反应慢了一步,小女孩在被捂住嘴巴前,迸出了两个字来:
“男人!”
这两个字,恰似一道闪电,轰然划过宁风的脑海。
“男人……男人……男人……”
“果然……”
这一幕,恰与宁风之前蓦然想到的相合,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水乡小镇是哪里不对了。
整个镇子,竟然没有男人!
清一色,不是小女孩,就是少女。要不是年轻妇人老妇人。
因为太过诡异。宁风固然觉得不对。又一时间察觉不出来。
那个小女孩会惊呼“男人”, 就好像其他地方在城市里面看到“妖兽”一样,反正都是传说中的生物,一般人没有见过。
“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宁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宁风生出了绝大的兴趣,这事没见过啊,整个心情都不一样了。
他刚生出细细询问,仔细观察的念头呢,又发现情况不对了。
左近怎么人越来越多了?
那城镇里面大家来看妖兽的“大家来看男人”的版本正在飞快地流传。哗啦啦地,宁风都没有发现这么小一个镇子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女人。
还都是美女!
“好像……不太对……”
宁风咽了口唾沫,什么想法都先放下了,掉头,向外,鼠窜而去。
片刻后,他“逃离”了镇子,远远在一处土丘上眺望过去,只见得镇子上莺莺燕燕,犹自没有散干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声声抱怨,依稀是“那只男人跑得好快。都没有仔细看清楚”云云。
宁风听在耳中,冷汗都下来了。
他相当之怀疑,要不是他跑得快,人多壮胆之下,那些没见过男人的女人会不会生出把他剥光了细细研究下的心思。
“这个真说不太准。”
宁风擦了擦额头汗,凝神定气,平复下来,远眺观察着水乡小镇。
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他纹丝不动。
镇上女子们从聚起到散去,浣衣女儿家收拾妥当说笑着回归,乱跑的小女孩被自家母亲姥姥一只只地逮回,太阳升到高处,镇子上除却水流潺潺依旧,已然是平静了下来。
“水!”
宁风眉头一挑,心神不再放在人身上,不再放在建筑上,而是目光如炬,扫过整条河流。
河流九转十八弯,缠绕着、横穿整个水乡小镇。
镇子上各处或是搭建起一座座秀气的小桥梁,或是干脆地以小扁舟摆渡,劳作着的女人们或是编织着渔网,或是收拾着鱼篓,更有持着白皙玉足下到溪流里摸取莲藕、棱角着。
水与人,与镇子,恍惚一体。
“应该是这样了。”
“剩下的就是……”
宁风动了,举步向着镇子走去,“……验证!”
一路小心翼翼,各种谨慎无比,宁风以做贼般的姿态,出没在镇子边缘各个角落,时不时竖起耳朵偷听,偶尔捡视下各种东西。
其中,那些正怀着孕的少妇,某些适龄的少女们,则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一个时辰后,宁风再次出现在镇外某处,不远的地方有个水边的小院子,院外有锦簇花团,勃勃生机。
风过院子,依稀带来声声呜咽。
“应该就是这里了。”
宁风简单地站着,左近芦苇荡足足有一人高,轻易地将他遮掩,不怕被人察觉。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同时脑子里面一个个“窃听”来的消息串联着、交织着,渐渐还原出了这个水乡小镇的真实幕后,揭开了薄纱帷幕。
“竟然是这个样子。”
宁风一脸无语,“我这是到了女儿国吗?”
按他片鳞半爪收集到的消息,这个水乡小镇就叫做“女儿香”,全镇上下连狗在内,尽是雌性。
注意到这一点后,宁风便知道定然不存在太神秘,太仪式感的东西,若是不然不至于连猫猫狗狗鸡鸭全他妈是母的。
想要达到这个效果,那跟疫病一类完全是一个道理,不是空气,便是水土。
再联系到这个女儿香镇子的情况,宁风理所当然地就锁定了目标——水!
“这个镇子上,每家每户都有开凿水井,看上去还都年头不短。”
“出门就是溪水穿镇,还家家户户开凿水井,岂不怪哉?”
“女儿香镇子本就建在水脉上,开凿出来水井里出的水,跟流水的必然是一个源头,又有何区别?”
“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了。”
宁风理顺了所有,一个清晰的判断就浮了出来。
无非是此处的水有些特殊之处,经过水井放置不使之流动,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会发生奇妙的变化,足以让人饮之受孕。
宁风现在要做的就是验证这一点罢了。
“该死,口有点渴……”
宁风无限怀念他的海纳百川袋子,尤其是里面的灵泉水。
至于此处流水,即便是俯仰皆是,他碰都不敢碰一下。
开什么玩笑,那些女儿香镇民们饮之受孕也就罢了,反正是女儿家,早晚都要过这一关,他一个大男人喝了,要是肚子鼓囊起来,那找谁说理去?
宁风只是想一想,就有不寒而栗的感觉,渴就渴了,喝水那是敬谢不敏,打死不从!
时间渐渐流逝,月上中天,有月华如练遍洒下来,女儿香镇子如入睡的女儿家,浮动着恬静美好的味道。
“咦?”
宁风神色一动,看到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月华氤氲,夜半祭神
“果然!”
宁风露出迷醉神色,凝望着不远处正在发生的一幕。
院落中水井上,银白色又带点晕黄的光氤氲成雾气,不住地涌入水井当中。
这些光与雾好像正在不停地溶解进水里,小小一口水井怎么都灌不满样子,任凭光雾倒泄。
不快,却不停!
“这是月华!”
“原来月华会融入到这种特殊的流水里面。”
宁风恍然之余,借着明亮的月色环顾整个女儿香小镇。
他看到潺潺流水上面,亦有淡淡地月华之雾,在沁入,在溶解,与每一滴的水化做了一体。
“流水不腐固然是好事,但同时也意味着溶解了月华的流水不能长存,兴许在第一缕晨辉升起时候,溶解在其中的力量便消散殆尽了。”
“水井则不然。”
“井水不是死水,又能最大限度地防止流动,将融入月华的精华长久地保留。”
“生机与奥妙并在。”
“真是……”
宁风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一幕,只觉得简简单单的水井设计里,有无穷的奥妙在其中,有造化之美感。
他心里有数,这月华溶解的速度如此之快,几无穷尽一般地倾泻而下,想必还跟水井结构,井沿设计,或者是天成的符箓等等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只是那是小节,无伤大雅,宁风脑子一转。便将其抛掉了。
“女儿香小镇家家户户。蓄此月华井。饮之能珠胎暗结,女儿成孕。”
宁风结合之前所见,进一步推演:“想来,通过这样方式诞生出来的,亦都是女儿,天长日久,便成此不见雄性之女儿香小镇。”
大致弄明白情况,宁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妥妥地落回了肚子里。
“好在,好在。”
他最怕的是女儿香小镇的异状是另外一个可能导致,不是水土,而是通过空气传播,那就呜呼哀哉地糟糕了。
这就是神笔亦不能解决的大问题。
虽然宁风进入此间只是意识,这也只是器灵造梦的世界,不影响到现世,但他也不想尝试一下女儿家的感觉。
一次,一息都不想!
万一再赶个巧,落个红。怀个孕什么的,他觉得那阴影是怎么都抹不掉了。
要知道。宁风在白日里,可是往镇子里溜达了一大圈啊。
悬着的心落地了,他的脑子又不由自主地灵活转动了起来。
转动的只是脑子,宁风本人却是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处院落。
院落水井上,月华光雾氤氲,望过去如天晴时候,在平原上仰望明月,既有朦胧感觉好像是泪水滴落在昏黄色的信笺上,又有明亮得可以看到浮云之光辉。
在此光下,宁风可以清晰地看到院落前景象。
那是溪流的一处支流,婉转缠绵的姿态在方圆数十丈间,弯曲出诸般姿态,划分出一块块小小的,长满了芦苇的绿洲。
值此深夜时候,不见白日里宁风来时候那样,有白鹭、有鹦鹉在起舞,依稀却也能看到一只只鹦鹉状的鸟类蹲伏在一处小绿洲上,一动不动,静等天明。
看着眼前景象,宁风第一个反应就是三个字蹦出来:鹦鹉洲。
白日里,鹦鹉洲前,阳光明媚,水光潋滟,有五颜六色鹦鹉鸟起舞如迎,声声学语听之可喜,正是最好的踏青地方。
“应该就是这里……吧……”
宁风自己也不是太确定的样子。
他白日里踏遍了整个小镇子的周遭,方才找到这么一个地方,跟那处挂轴上依稀近似的地貌。
真要不是这里,宁风也只能认了。
若不是这个原因,他何处不能验证之前所想,需要在大半夜里,站在芦苇丛里面喂蚊子吗?
“啪~”
一声脆响,宁风随手拍落把他当夜宵的蚊子,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类似的动作,他都做了一个晚上了,堪称是杀生无数。
“天怎么还不亮啊?”
宁风无语问苍天,顺便把前世今生那些话本小说的作者腹诽了一遍又一遍,鞭尸似的。
“什么芦苇荡中偷情,玉米地里乱滚,就这种环境?是给蚊子送宵夜,是给蚂蝗递饮料吧?”
郁闷归郁闷,都等到这个份上了,宁风也只能忍了。
好在,朝阳并没有让他等待得太久,片刻过后,东方渐明!
兴许是女儿香镇子上就没有公鸡的缘故,随着朝阳升起,宁风很惊奇地看到一只肥硕的母鸡迈着八字步走出来,“昂昂昂”地开始打鸣。
“这叫什么事儿……”
宁风彻底被这只打鸣的母鸡震到了。
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固然古怪,景象更是让人觉得颠覆,效果倒是没有太大差。
随着一声声母鸡啼鸣,女儿香镇子醒了过来。
“女儿,女儿~~”
不远处的那处院子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她一边叫着,一边敲着门,道:“今天天气很好,女儿不如约上好友,踏青去吧,别闷在家里。”
宁风听到这里,精神陡然一震,连忙侧耳倾听起来。
“踏青”这个关键字可是跟书生画中景象无比贴合啊。
“难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宁风大喜,他守着这个地方不过是等着所谓的踏青,却不曾想到他拿来验证水井月华事的院子里住的就是女主角。
“会不会这么巧?”
宁风脑子里刚刚浮现出一个问号呢,旋即便知道真有这么巧。
“不要,人家才不去。丑死了~~”
房中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家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呜咽。好像方才痛哭过一般。
老妇人又劝了几次,最终无奈放弃,叹着气,提着鱼篓,不知道是打渔去了,还是卖鱼去了。
这个宁风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房子里面那个少女,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这点。以书生栩栩如生的画工,照见神韵的写意,一见面宁风就能辨认出来。
还没等他好好寻思个主意,哄得人家女孩儿将房门打开呢,“嘎吱”一声,老妇人的背影刚刚消失在不远处小道上呢,女孩家的门就打开了。
“来了。”
宁风不由得身子前倾,想要看得更真切一点。
“……”
他做出那个动作时候,正是女孩儿把院落的柴扉门打开之际,一看得真切。宁风顿时如岔了气一般,觉得浑身都在别扭。
人是看到了。问题是那个摄步而出的少女姿态如做贼,脸上更是带着做贼标配的面纱,除非长着一双透视眼,不然别想看出她长成什么模样?
宁风无语归无语,同时亦是生出了好奇来。
“她等到母亲外出才出门,还一副偷偷摸摸模样,这是想干嘛?”
好奇心一起,宁风便在后面悄悄跟了上去。
少女并没有走得太远,就在距离院落不远一处土丘的背阳面处,停了下来。
她拨开杂草,露出在土丘背阳面由破碎石头搭建起来的一座简陋神龛样物。
“神仙啊神仙,求求你保佑我,求求你了……”
少女语带哭腔地反复哀求着:“小玉儿不知道神仙是什么神仙,只求神仙灵验,把小玉儿变得好看一点,不要这么丑。”
宁风远远竖着耳朵,听得真真的,不由发噱。
见人拜神就见得多了,拜得这么稀里糊涂的却是第一次见。
“听人昨天镇子里来了一个传说中的男人。”
小玉儿或许是太久没有跟外人接触,连见她自家母亲都是隔着一道门,这一跟神像倾诉起来竟然没有完了。
开始还是在哀求着、祈愿着,后来倒有点讲八卦的意思。
“听妈妈说的,小玉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一定是的,一定是真的。”
小玉儿竖起拳头,狠狠地比划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道:“小玉儿知道,那一定是神仙显灵了。”
“神仙你既然出来遛弯儿了,那肯定也能听到小玉儿的话,求求你,帮帮人家吧。”
宁风先是好笑,继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悄无声息地向着旁边移动了数步,挪出了角度,可以让他看到小玉儿参拜的神龛。
那神龛中有一个小小的木头雕像,雕工看上去简陋得不行,实在让人怀疑是不是那个顽皮孩子的信手涂鸦之作。
小玉儿倒是一脸虔诚,一拜接着一拜的。
宁风只是一眼瞄过去,就知道小玉儿把神龛中的木雕当神拜的原因,还有她为什么会觉得有传说中的男人出现在镇子上,就是这尊神在显灵。
“啧啧啧,这竟然雕刻了一个男人,不知道是凭着想象来的呢,还是雕刻人真的见过。”
他也就是啧啧称奇了一下,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那个不是重点。
在宁风观察木雕神像时候,小玉儿终于完成她的恳求,想来她做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熟练无比地又拨拉着周遭茂密草丛,重新将简陋神龛掩盖了起来。
宁风见状摇头失笑,倒也好去揣摩小女孩儿到底是担心被母亲发现怪异崇拜呢,还是不想其他人能跟她一样祈求这尊神灵。
“这个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宁风眼中神光一闪,一个念头就浮现了出来。
“在此之前我得先看看,这小姑娘到底长得有多丑……”
宁风左顾右盼着,在旁边找到一处截面光滑的青石头,就在石头截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在袖中一摸,再伸出手来时候神笔在握。
三下两下,青石截面上就出现了少女带着面纱的侧颜,同时勾勒出旁边树木,掩盖在草丛里只是露出一角的神龛等等来定位。
最后,宁风以神笔随意涂抹了几笔,画出了一缕缕的风卷起画中少女之面纱……
“呼~”
“呼呼呼~~~”
几乎在宁风刚刚提起神笔,原本平静的小山丘背阳面,类似山坳一样地方,突然起风了。
风乍起,先是吹皱了不远处的溪水,再如调皮的顽童,一把掀起了少女面纱。
“呃~”
宁风费劲导致这样局面,自然不会错过,惊鸿一瞥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美!”(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白璧微瑕,神笔换头
“这么美,怎么会认为自己丑呢?”
宁风脑袋里都快被那个巨大的问号给撑爆了。
惊鸿一瞥下,他看到白皙纤薄如瓷器般的完美肌肤,看到精致如画的完美五官,连如受惊小兔子般的神情都是那么动人。
如此美人,倾国倾城,引发战斗都是等闲事情,再看身材亦是玲珑有致,哪里跟“丑”字沾得上边?
问题是,无论是少女自己表现,还是老妇人反应,他们竟然是真的觉得丑陋?
“到底哪里丑了?”
宁风觉得自己的审美观都在崩塌,完全无法理解。
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证明双方的审美观的确是存在比较大的差距。
小玉儿在明知道四野无人,清风无意,竟然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重新系上面纱,好像丑媳妇见到公婆怕被嫌弃一样,掩面快步而逃。
宁风本能地跟上,一边缀在后面,一边冥思苦想。
“五官、皮肤、气质、神态……,全都没有问题。”
“兴许是少见阳光,略显苍白,白皙得隐约可见皮下血管,不过这也是美啊。”
“尤其是眼下的那点美人痣,真是妩媚多姿,我见犹怜。”
宁风越想越是赞叹,越想越是不得甚解,一直到“美人痣”三个字从脑子里冒出来后,他才如同被雷给误劈了一样,怔在原地。
“难道是……”
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一幅幅景象从记忆中被发掘出来,走马灯般地在脑海当中闪过。
那些景象全都是宁风自从踏足女儿香镇子后之所见。每一个景象里面都有一个女子。
或是少女。或是老妪。或是少妇,或是小女孩儿……
不管是什么年纪的女子,一个个皮肤白皙得跟最上等的白瓷器一般,五官大多精致,或有比例、大小之差,却全都没有任何瑕疵。
“瑕疵……,她认为,这个是瑕疵。”
“不。不仅仅是她认为。”
宁风一拳头砸在手掌上,恍然大悟。
“这一方女儿香水土极其好,外加她们这种奇特的繁衍方式,堪称是先天成孕,没有任何后天的侵染。”
“于是乎,一个个女儿家全都有完美的皮肤,且不留下任何瑕疵与疤痕。”
“小玉儿脸上的那点美人痣,兴许还真是整个镇子上的独一份。”
宁风弄明白之余,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个故事:
在某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有小山村一个。山村所在水土问题。山村中人人都有大脖子病,看上去畸形怪异可怕。
偶然间。有外人到得村子,见之先生恐怖,再是怜悯,出言安慰,结果为全村人所笑。
所有村民都在笑这个外人,说他长得好奇怪……
由此,宁风彻底清楚了小玉儿的苦恼。
她一颗很漂亮,如同是画龙点睛般的美人痣,却给她带来了无穷大的苦恼,她就是那个大脖子村里正常脖子的异类。
“那就……”
宁风刚刚浮现出来的轻松笑容,忽然将僵住了。
他本来想那就简单了,只要将之抹去不就好了,可是一转念,就知道不对了。
“神笔最擅在因果规则之下,于无中生出有来,小至一缕清风,大到山河湖海,然而,将有化为无,却是正相反的力量与方面,非神笔所能为。”
宁风想起他刚刚进入这个造梦时候想的东西,不由得郝然。
神笔这件他生平所见的最强宝物,原来也不是万能的,只是简简单单地将一颗痣抹去,就超过了其能力范围。
“我就不信了。”宁风先是哭笑不得,继而神情坚毅,“我就是用杀鸡的牛刀,也非得宰了这鸡不可。”
以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宁风大踏步地跟了上去。
转眼间,又一日夜。
再一次月华化作光与雾氤氲的夜晚,小玉儿的房门发出一声“嘎吱”声,似乎是风吹动了门,又羞怯地不敢推开少女闺房一般。
小玉儿在睡梦当中受到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啊~”
她刚要尖叫,又自己拿手捂住了嘴巴,不使叫出声来。
“神~神仙,是你吗?”
小玉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在她面前床头上站着的高大身影,不正是神龛中神像打扮吗?
“正是本尊。”
宁风沉着声音回应,同时竭力控制,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当然,声音里面还有一点苦涩,天知道他在整个女儿香镇子里面绕了多少圈子,才拼凑出这么一身。
天都不知道是哪个缺德东西雕刻的神像,这身打扮着实是太“美”,美得他都不忍心看。
“反正效果达到了就好。”
宁风这么自我安慰着,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小玉儿,你的心愿本尊听到了。”
“你真的想变得美丽吗?”
小玉儿点头如啄米,小手紧紧地抓住被子,激动得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
宁风暗暗点头,心道:“有门。”
清了清嗓子,他接着问道:“那你告诉本尊,你心目中最美的女子是谁 ?”
“是……是镇子东头的小施。”
小玉儿几乎是鼓足了全部勇气才说出这番话来。
话说完,她还蜷缩了一下身子,将原本微微露出被子外的小脚丫重新缩了回去。
这些反应,宁风就当没看到,他无比地理解面对“传说中的男人”,小玉儿该有多紧张,这样的表现已经是变美丽的渴望大得包了天了。
“好。”
宁风简单地应了下来,又问:“为此,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吗?”
“愿意!”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能接受吗?”
“是的!”
“好。那现在你睡去吧~~~”
宁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伸手往小玉儿身上一拂。
一拂之下,他的指尖擦过小玉儿脖子,几个呼吸间,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宁风现在虽然一身灵力全无,却还不至于不能装神弄鬼,对付一下小玉儿这样的小丫头。
“下面就是上牛刀的时候了。”
宁风对自己说着,踏出小玉儿闺房,向着镇子那头走去。
他的背影处。隐约传来嘀咕声音:“小施吗?”
“这个故事,怎么略耳熟呢?”
……
小半个时辰后,就在小玉儿的闺房里,宁风再次现出身来。
这次,他可不是一个人。
在宁风的肩膀上多出了一个麻袋,将其往地上一放,解开,露出了一长相精致,睡得香甜的少女。
少女极美,与小玉儿各擅胜场。
她就是所谓的小施了。
宁风执神笔在手。想了想,还是再次伸手一拂。将小玉儿唤醒了过来。
“啊~”
之前那一幕再次上演,小玉儿捂着嘴巴,惊骇地看着宁风,再看看地上的小施,喃喃自语:“原来不是做梦啊。”
宁风以手捂额,他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要是他没再唤醒一次,小玉儿妥妥地会觉得是在做梦。
“神仙,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玉儿怯生生地指着犹自沉睡的小施问道。
“换头!”
宁风言简意赅地说出目的,这就是他所谓的牛刀了。
话刚出口,先不提小玉儿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一对美丽的眼睛都是恐惧之光,且说宁风自己就恍然大悟了过来。
他心想:“我说这个故事怎么这么熟呢,敢情我还扮演了一次钟馗吗?”
“难不成传说中的钟馗手上拿着的也是神笔吗?”
宁风没有在这个念头上浪费太多的时间,等小玉儿稍稍冷静下来,他问道:“现在本尊再问你一次,是否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若是的话,本尊立刻出手,给你们二人换头,明日里,就会有她的美丽。”
小玉儿双手扭在一起,几乎就要扭成了麻花样子。
她在纠结,无比的纠结,这样的选择即便是心智再成熟者都不是仓促可下的,遑论一个小女孩儿。
宁风难得耐心地等待着,十余个呼吸的功夫过去了。
“换!”
小玉儿一咬牙,吐出了一个字来。
到头来,还是女孩儿家想要变得美丽的渴望,占据了最大的上风。
宁风对这个选择不置可否,这个不是他关心的事情,尽了人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微微颔首,伸手一拂让小玉儿再次进入了梦乡。
“那就,开始吧。”
宁风这回认真多了,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在桌面上铺陈开来,开始挥毫,片刻功夫,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并排躺在了他的画卷上。
“重头戏来了……”
宁风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自己对丹青的理解,于宣纸上涂抹,将两个女孩子换头的过程清晰无比地画了出来。
这不是一张画能够容纳的内容,前前后后,宁风按照次序足足画了五六张图,方才将之完整地阐述了出来。
“搞定,收工!”
宁风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
“刷!”
霎时间,小玉儿的闺房为浓郁金光充斥。
宁风勉强能看到金光的源头是两个女孩子脖子处,能看到两个美丽头颅分否心离开自家肩膀,落户到别人脖子上。
看到一半,他就不忍心再看下去,心里面直嘀咕:“果然再美丽的女子没了头,实在是不忍看啊。”
“这个过程太惊悚,要是放在外面有男人的世界,以这两个女子的美貌定然是慕少艾者众,不知道看到这个过程,又有几人能坚持初心呢?”
这个念头纯粹是恶趣味了,宁风也就是想想罢了,借此分散下注意力。
片刻之后,换头完成,宁风再次将换了脑袋的小施装入麻袋当中,扛了回去。
一番忙碌,等宁风再回到小玉儿家院子外,站在芦苇荡中时候,天已经放亮。
他忽视了母鸡啼鸣的不适应感,将注意力都放在伴随着第一缕晨辉醒来,并欢快推门而出的小玉儿身上。
宁风看到小玉儿又蹦又跳,在院子里的锦簇花团里徜徉,看到她在溪水边上除去鞋袜濯足,看到她欢快地追逐着鹦鹉洲上鹦鹉,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蛮好。”
宁风为少女的笑容感染,虽然本心还是觉得原本样子更好看些,却并不在意。
他转身,向着芦苇荡深处去,一边走着,一边对着神笔自语:“我说,该走吧?”
“喂~”
“喂喂喂~~”
宁风叫了四五声,神笔似乎听到一般,不甘不愿地颤动着,化作一道金光,带着他破空而去,转眼间消失在女儿香镇子的世界里。
他临去的瞬间,依稀听到了喧闹声声,从女儿香镇子的另外一头传来……
“出什么问题了吗?”
宁风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眼前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马良的书房当中。
“咦?!”
“不对,有问题!”
宁风神色一变,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神笔送他出来,如此的不甘情愿。(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从无惟一,几个墨点
书房当中,宁风执神笔,眉头紧皱。
在他的对面,一幅少女踏青挂轴无风自动,上面笼罩着的融融雾气不仅仅没有消散,反而有愈发浓郁的架势。
原本少女踏青,神情雀跃,此刻看上去,却有悲戚之色凝于眉宇,驱之不散。
“到底是哪里不对?”
宁风挠头,开始回想他整个处理方法 。
“等等,换头的是钟馗吗?我有点记不清楚了……”
宁风迟疑了一下,决定把这个问题抛开,是不是钟馗,压根不是重点好不好。
他将那个故事回想了一遍又一遍,隐约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记得,那个故事的后面,不知道是那个女子自己请求呢,还是钟馗看不过去了,又把头给换了回来。”
“的确,换头这个略惊悚的方式,貌似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宁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女儿香镇子里时候,因为这个故事莫名地即视感跟他完全没有着手之处下,直接用了这般粗暴的方式。
现在仔细想想,这里面的问题还真的不少。
“美丑可不是小玉儿一个人的感觉,那小施想必也是一样的审美观,那么她妥妥的没法忍。”
“镇子那么小,鸡犬相闻,两人互相调换了样貌的事情,一定没有办法隐藏。一天之内,就会人尽皆知。”
“这样,小玉儿摆脱了貌丑的困扰,又会陷入更深的困扰当中。日子未必就好过了。”
“再说了。还有人伦方面的问题。母女、姊妹,如何相处?”
宁风觉得自个儿的头足足有两个那么大。
“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一定是被那个傻书生给传染了。”
宁风苦笑,这时候才觉察出来,置身在器灵造梦当中不仅仅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在里面他的各种反应、想法,无形中亦会被器灵左右。
如女儿香镇子这个事情,宁风此刻回想过来。就是他无形中受了器灵的影响,尤其是受了器灵对神笔依赖的影响。
试问,要是单凭神笔就可以解决问题,器灵的想法要是可以信赖,那么要他来干嘛?
“这个事情,定然有其他的解决方式。”
宁风却不忙着想其他的解决方式,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对掌中神笔道:“走,我们再去一趟女儿香镇。”
“不管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办法,先把错的事情。扭转回原来的轨迹。”
这一回,神笔反应其快。他话音刚落,人已出现在女儿香镇子外。
后面事情不用细说,宁风再次假扮了“钟馗”,来个人头版的乾坤大挪移,将一切回归到了原本模样。
宁风做完了这些,又在女儿镇上停留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在尽力地弭平之前作为造成的损害,同时不住地观察,不断地思考着。
三天过后,伴着第一缕晨辉,宁风再次离开了女儿香镇,出现在马良书房当中。
挂轴上薄雾依旧,小玉儿还是愁眉不展模样,全无书生作画时候本来赋予的少女踏青之飞扬与欢快。
一回到书房,宁风直接握持着神笔,跌坐在挂轴前,以笔杆子抵住下巴,凝望着画,神游物外。
他纹丝不动,然而在宁风脑海的世界里,有大片大片的文字,大段大段的话在瀑布地刷下:
“我走错了路。”
“工具,永远就是工具,解决问题的是人,而不是工具本身。”
“再好的工具,它也取代不了人真正的作用。”
“普通工具如此,逆天的法宝亦如是。”
“试着,摆脱神笔,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想。”
“小玉儿是闭月羞花,我见犹怜的美女,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丑陋呢?是因为水土的原因让原本不是缺点的缺点,被无限地放大了。”
“水土……水土……”
宁风眉头一挑,下意识地望向神笔。
神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放到了地上,无所谓地任凭其圆润的笔杆子滚动。
“改变水土吗?不对!”
宁风当即摇头,将那个想法彻底从脑子里抹去。
“想要做那种改天换地的事情,若是好好思量,做好准备,用之巧妙,神笔未必不能做到。”
“但那样的话,依然是太过依赖神笔之能,而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宁风将视线从神笔上移开,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落个清静,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他之前所想的每一字,每一句,轰然在脑海当中回荡着,明明感觉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偏偏怎么都捅不破。
“罢了,抛开一切固有想法,从头再想。”
宁风一咬牙,保持着盘坐姿态,死死地盯着挂轴看,好像要在其中看出一朵儿花儿来。
个中多少神态,或是咬牙切齿,或是愁眉不展,或是若有所悟,或是归于茫然……
要是将其截取下来,简直就是一个人族表情大全。
突然——
宁风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挂轴,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是了,为什么?我忽略了为什么!”
宁风脖子都伸长了,在他的眼中,挂轴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不断地放大,就好像是练习射箭着天长日久地盯着远方的标靶,最终铜钱眼儿在其眼中都如大海般大。
“书生马良为什么要给小玉儿加上那一点美人痣?”
“从女儿香镇子中情况看来,当不是小玉儿原本就有的,这里面有古怪。”
宁风心有定见之下。按图索骥般地有目标寻找。在挂轴上小玉儿上找到了那颗美人痣。目光炯炯地盯上去。
“呃~”
“不是吧……”
宁风先是一怔,继而哭笑不得。
他给书生马良的这个行为找过很多种可能性,独独没有猜到是现实中发生的那一种。
“竟然是……,滴墨!”
“我假假也学过一段时间丹青,从这墨色的形状、颜色、力度上来看,没有其他原因,就是那马良画画时候一不小心滴下来或者溅上去的一个小墨点。”
宁风彻底无语了,这么一个微小问题。惹来多少麻烦。
郁闷完了之后,这个原本只是无关痛痒,弄明白疑惑的发现,却让宁风怔在当场,如遭雷击一般。
“比较!”
“是了,是比较。”
宁风霍地一下,从盘坐状态到一跃而起,跳得那叫一个高,差点把屋顶碰出一个洞来。
“哈哈哈,真是傻了。放着阳光大道不走,非得费力去飞跃大洋。”
宁风笑声中满是自信。伸手一招,喝道:“笔来。”
神笔乖乖地飞入他掌中,为其驱使着转了几个圈子,其上神光流转,似乎随时准备响应号召,飞入画中去。
“莫急。”
宁风微笑着伸手拂过笔杆子,使其安静下来,悠然道:“这次,我们不进去。”
神笔一黯,仿佛被他的话给吓到了。
宁风执笔,走到挂轴前,凝望着挂轴上的小墨点,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神笔所言。
“这个小墨点原本无伤大雅,可是这是一幅踏青图,小玉儿身后是有背景的,有一群少女同行冶游。”
“这么一来,先不说女儿香镇是不是真的存在,只论对比,小玉儿与那些脸上光洁的同行少女比起来,便是有了瑕疵了。”
“将这一点放大到极致,女儿香镇子,以及小玉儿的苦恼也就出现了。”
“那么,要改变这一点,只需要让这个比较不出现,或者是对小玉儿有利就好了。”
宁风哈哈一笑,将神笔的笔尖对准挂轴,缓缓地靠近。
“抹去墨点,这个与笔性相悖,非神笔所能为。”
“反过来,加几个墨点,却不成问题。”
宁风说到这里,笔尖堪堪触碰到挂轴的纸面,神笔由极静转为极动,飞快地在上面接连点过去。
霎时间,小玉儿身后那些陪着她一起冶游的少女们,有一个算一个,位置或不相同,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至少有两个小墨点。
“成了!”
宁风收笔,退后一步,用欣赏佳作般的目光望向挂轴。
毫无疑问,几个小小的墨点加上去,这幅画算是毁了,谁家踏青冶游专门找一群脸上长点的女孩子同行,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偏偏,这般毁画般的手段,却有奇效。
在最后一个墨点点落,宁风后退的瞬间,“刷”地一下,金光从挂轴上迸发出来,继而如水流转。
宁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到踏青图中的小玉儿脸上愁云散尽,露出明媚的笑容。
正是好春光,有花团锦簇,人在丛中笑。
“哈哈哈~~”
宁风抛着神笔,朗声大笑。
“谬以,这个世上永远有无数的问题,但从来没有‘惟一’的解决方式,与其欲仙欲死,头破血流,不如换个方向,转个思维,或许并没有那么难。”
“也就是:加上几个墨点罢了。”
宁风颇有些志得意满,叫嚣出声:“还有什么问题,一并上来吧。”
第一次的解决办法,让他明悟了神笔之强大;第二次的问题,则让他明白了巧妙二字,更知道除了华山一条路的歧路之外,往往别有通途大道通往同一个地方。
由此心怀大畅。
神笔放着光,激动地回应着,宁风笑声都还在回荡呢,就又被拖入了下一个画中的。
如此,一次,两次,三次……
宁风不知道解决了多少个问题,消耗了多长时间,只知道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器灵也在急迫,想要将所有问题一起解决,结束这个梦境。
器灵造梦也是梦,再长的梦,也当了该醒来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乘风双翼
“吭哧~吭哧~吭哧~~”
某一次,宁风重新出现在书房当中时候,没有再次第一时间被拖入画轴当中。
“啪”的一声,神笔坠落地上,咕噜噜地滚动着。
宁风直接跌坐下去,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好像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般。
他那个悔啊!
悔不该早出大言,此前种种,如噩梦一般,这器灵造梦简直是将书生马良此前所作的画造成之不良后果一股脑儿倾泻了出来,让他给擦屁股。
“总算……结束了吗?”
宁风抬起头来,环顾书房当中景象。
这旁边是没有人,不然定会惊讶出声,宁风双目无神,疲惫不堪,知道的是在器灵造梦中收复器灵,不知道的还以为少年人不知道节制呢~
神笔无言,书房当中却有异变。
环绕在宁风跌坐处呈一个圆圈,一幅幅画卷漂浮而起,恍若一座由画卷构成的围城,在徐徐地转动着。
转动由慢到快,一开始宁风还能分辨出来沈家小姐的哭花轿,小玉儿的哀丑陋,以及花痴的葬花苦吟等等,到得后来,速度越来越快,画面朦胧之余,宁风仿佛可以看到一个个画中少女活转了过来。
她们一个个栩栩如生,在冲着他或是万福,或是躬身,或是跪坐,皆是感激地行礼。
宁风出神地看着这一幕,看到旋转到最快时候,“轰”地一下。所有的画卷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散去。
继而。书房上有金光如火。在以熊熊燃烧的姿态爬满了每一个角落,最终整座书房豁然而散。
“结束了吗?”
宁风喃喃自语,多少还有些不舍得。
“不,还没有!”
他猛地注意到还有一幅画没有化作金光而散。
画上有书生,单纯看其背影就觉得苍凉寂寥,如尘世无可眷恋,想要乘风归去,只有在天上宫阙。才得解脱。
书生后背上,有水墨晕染而出的一对翅膀,摆出冲天而起的姿态来。
“这不是书生殉难的那幅图吗?”
宁风想起刚刚进入器灵造梦时候,他在书房顶上看到的最后一幕。
书生决绝地一头冲向画卷,然后在撞上挂轴的时候消失不见,不就是眼前这一幅嘛。
“难道……”
宁风原本空泛的双眼中突然有了神,猜到了什么似的,紧紧地盯着画中某处。
——水墨,羽翼!
他一时间都无法分辨是不是自家盯紧得太过用力,出现了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恍惚间水墨羽翼似乎在扇动。
下一刻,一团墨迹突然从画中飞了出来。直扑向他脸上。
宁风本能地想要闪避,却是慢了半拍,直接被墨迹扑在脸上,顿时整个世界黑了下来。
……
“呃~”
黑幕褪去,宁风有点恍惚地望向眼前,一团团光团在散发着微光,更多是无有上下左右的宇宙般虚空感觉。
灵境!
“出来了……”
宁风怅然若失之余,望向双手。
一只是左手,上面有化作液体,如有生命般地一团墨汁在蠕动,最终涌入掌心里,好像又凝固成了墨块,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只是右手,掌中有笔,神笔!
宁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一起亮起的还有神笔,神笔在颤动,如在告别,在下一刻化光飞散。
“别……”
宁风满是不舍,这神笔着实是他生平所见最强之宝,没有之一。
他本能地伸手去抓,去抓了一个空。
这下子,宁风亮起的眼睛,又暗淡了下来。
“我就知道。”
他倒没有太过意外的意思,耸了耸肩膀,也就罢了。
“这个灵境所放的都是飞行类器灵,神笔明显不此属,又强大得太多了。”
“它的层次多高,我无法揣测,但其妙用之多,却可以肯定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这样的宝贝,哪里是可以轻易到手的?”
宁风仰着头,惋惜地想道:“想来,它早就绝迹在这个人间,只余在它造物的记忆当中了吧?”
他此刻心中更明镜似的。
“这对水墨羽翼,应该就是由神笔‘画’出来的。它经历了神笔及其主人马良在人间最后的记忆。”
宁风判断着:“想来,马良撞画而入后,并没有真的死去,他应该又经历了什么?”
“不然的话,这水墨羽翼不能出现在人间,不会诞生出器灵,更为神宫所藏 。”
他多少有些怅然地想着:“不知道今生,我还有没有机会指马良神笔作画呢?”
很快,宁风收敛了思绪,既然不可能,倒也不必多想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左手掌心上。
那里,一方墨还在静静地躺着,触手冰凉。
“这,应该就是器灵吧?”
宁风微微一笑,招呼道:“还记得我吗?我可是刚在你的梦里面走了一遭。”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本来模样吧。”
话音刚落,墨块震动,消融,重新化作一团墨汁漂浮了起来,就那么悬浮在宁风的面前。
紧接着,有风乍起,恍若从宇宙的最边际,一路吹拂着过来。
一团团器灵造梦形成的光团向着八方移开,让出了一条通途,从中一道水墨光辉划破,就好像是上好的松烟墨磨出来的墨汁,在雪白宣纸上画出了一痕饱满。
墨光在宁风的面前戛然而止!
“咦?”
宁风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在发光。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一对羽翼,只是比起书生马良的信手涂抹。它要美丽得多。
一样是水墨的颜色。又有着最顶级墨汁都无法渲染出来的内敛光泽。其上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辨。通体有着一种划破白纸,破空而去的锋锐感觉。
“好宝贝。”
宁风伸手要摸,才伸到途中呢,便见得那团他猜测是器灵的墨汁合身一扑,扑到了水墨羽翼上。
下一刻,水墨光辉迸发出来,连宁风伸出去的手都染成了水墨颜色,整个人恍若是从画中走出的人儿。
水墨羽翼一闪。径直扑到了宁风身上,紧接着,他就觉得身后若有若无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啪啪啪~”
宁风刚刚心中动念,呼应着心念,他身后顿时传来了拍打羽翼般的声音,旋即一股力量作用在身上,似乎要推着高飞去。
恰在此时,一股原本不存在的力量,突然从遥远的地方落下来,落到了宁风的身上。
旋即。天旋地转,宁风再次能看清楚周遭情形时候。沈兆轩的笑容出现在眼前。
“师兄……”
宁风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环顾左右下发现人已经出了灵境。
他顿时明白过来。
想来,当水墨羽翼器灵开始召唤本体的时候,立刻就会引起神宫方面的注意,将其传送出来。
存放着无数器灵造梦的灵境怎么会没有看守者?
神宫更不会放任弟子在里面挑挑拣拣,弄个一箩筐出来,自然是选中了,收复了,就赶紧滚蛋。
宁风一笑,也不失落,重新将心神放到后背上。
那里,水墨羽翼在轻轻地扇动着,好像在适应,在习惯,又是在欢呼,在雀跃,重新回到了人间。
“竟然是它。”
沈兆轩的目光理所当然地也落到了水墨羽翼上。
他的话一入耳,宁风就来了兴趣,忙问道:“师兄你识得此宝?”
沈兆轩微笑点头,以怀念的口吻说道:“这件乘风双翼在飞行宝物当中颇为著名,其性质独特,来历玄奇,几乎不会被天地间任何力量所克制和封禁,极为神妙。”
“故而,它不是灵境当中飞行宝物里面飞得最快、最高、最莫测,亦不是最华丽,最珍贵,最有来头的,却是最特殊的一件。”
“如此宝物,怎会不引起注意?”
“只是他们却是没有师弟你的福缘,就是为兄,也仅仅是听说过其存在罢了。”
沈兆轩这么一说,宁风会意地点头。
这样由神笔画出来,纯由墨汁构成的宝物,自然是独一无二,且几乎不会为任何力量所克制的。
宁风默念了一下“乘风双翼”这个名字,颇为喜欢,笑道:“我欲乘风归去,乘风双翼,好名字。”
“将其取出这个贴切名字的前辈,想来也是进入过乘风双翼器灵造梦当中的。”
沈兆轩含笑点头,也不催促,反而退开两步, 负手而立,给宁风让出空间来。
宁风感激地冲着沈兆轩一拱手,初得宝物,又是收复器灵而来,日后用星辰炼宝诀祭炼且不提他,此刻就能得心应手地运用。
手痒之下,怎么能不一试为快呢?
宁风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乘风双翼中,下一刻,一股向上的浮力凭空浮现,托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浮空而起。
先是后脚跟离地,继而是脚尖点地,最后整个人毫无征兆地伴着一次羽翼拍打,“噌”地一下,冲到了天上去。
其速度之快,飞行之高,直接将天上一朵白色浮云洞穿,在身后留下长长的云气轨迹。
沈兆轩仰头望去,抚掌而笑:“乘风直上九重楼,留下云迹无数,有水墨晕染,涂抹穹顶,美哉。”
他这纯属是书呆子气犯了,完全没有留心到天穹之上传来宁风一声尖叫。
沈兆轩吟咏完了,继续看,只见得一道道突兀的轨迹划破苍穹,或是水墨留痕,或是云气存痕,转折之间全无征兆,不乏直上直下,拐角笔直之转折。
“雄哉,刚猛强悍,宁折不弯,如书法之锋,似利剑之锐,直欲破天,大有雄杰气。”
沈兆轩摇头晃脑地再赞,沉浸在自家美好的想象当中。
依稀地,他听到了什么声音,耳朵竖起来仔细分辨了几次,才勉强凑出了完整的意思:
“师兄~~~救~~救命啊~~~”
“呃~”
沈兆轩错愕,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样子。
还不等他做出动作呢,“嘭”的一声,宁风脑袋朝下,笔直坠落下来,轰然撞到了沈兆轩面前的地面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水墨之妙,旧镇之讹
“师弟,你……”
沈兆轩咽了口唾沫,“……没事吧?”
“没……没事……”
宁风脑袋朝下,大半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面,仅余下两条腿在一蹬一蹬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嘶~”
沈兆轩呲了呲牙,看着都觉得好疼。
这会儿他算是反应过来了,之前所见的跟他想的完全不是一码事情,宁风是控制不住新得来的乘风双翼,这才弄出此前种种,还有眼前一幕。
“好宝贝啊!”
宁风艰难地应完沈兆轩,又用了几息的时间,总算将自个儿从土里面拔了出来,兴致勃勃,全不见颓丧地道:“真是好宝贝,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以墨的浓淡来变化出颜色的层次来,再体现于飞行绝迹上,妙,太妙了。”
他冲着还是一脸便秘样子的沈兆轩打了一个招呼,便兴冲冲地重新震动乘风双翼冲天而起,继续感受这件新得的宝物。
“那个……”
沈兆轩话都还没有完整说出口呢,“噌”地一下,宁风就从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不得不把到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头,仰着脖子,看着天上变化。
时间在飞逝,天色在变化,一如沈兆轩脸上神情。
他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张大嘴巴惊呼,时而抿起来看着都觉得疼……
数个时辰过去,宁风总算安静了下来,笑容满面地对沈兆轩说道:“师兄。我弄明白了。”
“乘风双翼之强不在飞行速度上。而在原地拔起。冲天一瞬,有乘风归去之势,兼具飘逸与不可阻挡。”
“其之妙,与其本质相关,不在灵力灌注多少深浅,而在于自身对水墨变化的体悟上。”
宁风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做执笔挥毫泼墨状。神采飞扬:
“墨色变化,有焦、浓、重、淡、清等,足以表现物象万千。”
“淡墨轻岚为一体,浓墨如兼五彩,运用得好,足以在飞行变化上穷尽世上之变。”
宁风重重地挥舞了一下胳膊,做出了总结:“师兄,乘风双翼此宝,怕是被很多人低估了,它的价值远在大家意料之上。绝不仅仅因其特殊。”
“此前有幸得到此宝者,要嘛是敝帚自珍。要嘛就是对水墨变化不曾深入研究过,失之于谬!”
沈兆轩听得眼睛都忘记眨了,看着宁风灰头土脸,不改飞扬神采,言语加上动作,有不容置疑的绝对信心,不由得感慨出声:
“师弟,世上人要是都能如你一般,又岂会有那么多的明珠暗投,宝物蒙尘?”
“这本就是非常人,行非常事,倒怪不得他们。”
宁风本来只是随心而言,猛地受到沈兆轩这样夸赞,顿时郝然,挠着头发笑,话头是妥妥地接不上去。
沈兆轩看自家师弟难得露出不好意思样子,亦不由得莞尔,摇着头道:“师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瀚海?”
“去瀚海吗?”
宁风闻言眉头一挑,飞扬神色沉静下来,身后乘风双翼亦是归拢,淡淡的水墨颜色沉入他背心中,再不得见。
他沉吟着,道:“师兄,我怕是得马上启程了,就是有乘风双翼之助,从天都山奔赴瀚海怕是也得不少时日吧?”
宁风这话说得极无底气。
天知道瀚海距离天都山有多远,想到一路上飞过去,宁风觉得不寒而栗,想一想就知道滋味绝对不好受。
他都开始琢磨怎么在餐风露宿,日夜兼程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规避麻烦,提高舒适度了,沈兆轩哑然失笑:“师弟,谁告诉你说要让你自己飞过去的?”
“难道不是?”
宁风紧皱着眉头顿时散开了,笑嘻嘻地问道:“可是神宫中要派出大型飞行法器相送?还是哪位前辈要出手送小弟一程?”
赶路的麻烦事情,有人代劳自是再好不过了。
沈兆轩面对宁风期待的目光,坚决地摇头:“没有!”
“呃~”
宁风愕然,眼睛连眨,等着沈兆轩的下文。
沈兆轩微微一笑,道:“神宫中大型飞行法器几乎都已经派出去了,就在瀚海左近,因为选取宝物事耽搁了时间,他们就没有等你。”
“师弟,这可不仅仅是你跟夜公子之间的事情,甚至不仅仅是我们太阳神宫跟魔宗之间的事情,牵涉之大,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神宫上下,不知多少前辈正在为此奔忙,当然更没有闲暇送你前往。”
宁风点了点头,不改茫然。
沈兆轩说的这些,他猜也猜到了。
若是不然,也不会有他的灵境一行。这样的机会不是立下大功劳哪里会有的,宁风这回得到的乘风双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这次功劳的预支。
太阳神宫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其事情的重要程度当然可想而知了。
宁风不解的是,又不让他自己飞,又没有相送,这是要闹哪样啊?
面对他无辜茫然的目光,沈兆轩笑了,摇头道:“师弟,回头你真要好好补补课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神宫山门外,有个地方叫做‘旧镇’吗?”
“旧镇……”
宁风眼中愈发茫然了。
“旧镇,不是朝阳镇的前身吗?”
他是真知道旧镇,只是没法跟刚才的话题联系在一起。
旧镇这种称呼,在世上各地都有,一般对应的就是新镇。
宁风在天都山脚下生活多年,在他的理解里面,所谓的旧镇就是对应朝阳镇这个新镇嘛。
这也是朝阳镇上绝大多数人的理解。
宁风还记得呢。当初他刚刚来到天都山脚下。还没有进入神宫外门时候。宁采臣与他在旧镇上颇是住过一段时间。
原因是朝阳镇米贵,居之大不易,旧镇虽然残破,生活成本却是便宜了不少。
“哈哈哈,对应朝阳镇这个新镇?”
沈兆轩捧腹大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宁风面前摇着,道:“这就是以讹传讹啊。”
不等宁风发问,他便解释道:“上面虽然的确有一个镇子。但听清楚了,是旧阵,不是旧镇,阵法的阵!”
宁风眉头一扬,露出恍然之色,问道:“难道……”
他大致猜测是什么情况了,紧接着沈兆轩的解答,更是让他弄明白了这个以讹传讹的“旧镇”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当年,太阳神宫最是高调时候。四面出击,在各方打下诸多基业。如各种别府,数个秘境,大量矿山等等。
其中,就包括了瀚海。
这些别府、秘境、矿山,除却长期有神宫弟子派驻,还需要紧急情况的应对,需要从宗门调拨人手、物资增援。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能第一时间沟通双方的远距离传送阵法就有存在的价值。
当其时,太阳神宫如天上大日,正是煌煌之威,加于海内的时候,自然不惜工本,在神宫山门之外,打造了一系列的大型传送阵法。
到得后来,特别是最近几百年,神宫的方针转为内敛,且与各方的摩擦都减少到最少,外加其余势力对神宫警惕依旧,轻易不敢招惹,这些大型阵法也就蒙尘,近乎荒废。
因为在阵法集中处之上建立的镇子渐渐古旧,外加“阵”、“镇”之讹,于是“旧镇”之说深入人心,其真正名字与意义,反而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瀚海的价值固然只是一个远景未来,一直到宁风这个时代方才到了瓜熟蒂落时候,但神宫还是在旧阵处构架了一个传送阵。
“也就是说,这次我是通过旧阵传送往瀚海?”
宁风消化完这个消息,不无期待地问道。
“不错!”
沈兆轩起身,执着宁风的胳膊道:“魔宗七夜已经先行一步,前往瀚海,师弟你落后太多也是不好,我们这就出发吧。”
话音刚落,一道虹光迸发而出,化作虹桥破空,直落往朝阳镇旁,旧镇所在。
待得虹光散尽,原处已经没有了两人身影。
“又回到了这里啊。”
宁风与沈兆轩从化虹之术中现身,入目就是一片古旧镇子模样,感慨出声:“真是好久没有来过了。”
他们两人左近,有一个醉汉正在追打着自家婆娘,有一个门牙豁口的老婆婆抱着海碗蹲在门口吃饭,有一个光着大脚板的妇人执擀面杖,满街地逮着顽皮孩子……
这种浓郁的底层味道,宁风真是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
“走吧。”
沈兆轩浑身不自在,拉着宁风快步而行。
别说他了,就是宁风这般神经大条者,都有些受不住了。
他们出现方式特殊,刚刚一现身呢,无论是醉汉还是哭爹喊娘的婆娘,不管是老婆婆还是小孩子,全都怔怔地望过来,好像在看一个掉落到垃圾堆里的金子一样。
两人快步而行,有意之下,自然不会让那些人缀上。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候,宁风他们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至于那个醉汉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摔掉了满嘴牙齿流了满嘴巴血,究竟是不是意外就没有人知道了。
“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宁风被沈兆轩拖着,横穿了大半个旧镇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忙问道。
天知道沈兆轩是在找什么地方,一路行过来越走越是脏乱差,苍蝇共蚊子狂舞,各种异味扑鼻而来,让人有掩鼻而逃的冲动。
“到了,就是这里。”
沈兆轩声音怪怪的,闷闷的,怎么听都像是在摒着呼吸说话。
“这里?”
宁风眼睛陡然瞪大,看着面前一座老旧得爬满蔓藤的残破墙壁无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