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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大唐灭亡了

    凡长迈巡视诸面城渐现攻城三方的风格各不相同憾”小克的准备最为充足,哈桑方面攻起成来也颇有套路,最为笨拙的是西门的土伦,不过这也是和萨图克、哈桑相比,论将起来,土伦攻城也还是有三板斧的。

    这个。长年活动于伊丽河流域的可汗是从上百次草原追逐中杀出来的,为人粗豪。野战却颇有一套,但说到攻城,尤其是面对一座有“专业守城”级别的将领所镇守的坚城,他可就相形见绌了。

    开头的一日他是率领骑射部队冲近射箭雨,要知战场攻防,考验的第一关就是勇气。如蜂群飞来的箭雨乍一看十分恐怖。土伦在北方攻打一些筑成城堡的部落,用上这一招后那些城内部落通常都会被他的威势吓得疾了。吓疾了之后要么乖乖出城投降,要么因为害怕而战斗力急剧下降,这一招叫威吓,土伦在北方时是屡试不爽。

    可惜他这次遇到的是唐军,这支军队的核心成员都是从卫山血海中滚过来的,将兵士气高昂。主帅胜券在握,土伦的威吓根本就吓不着他们。

    眼看箭雨飞来。城上刀矛手就往墙后一躲,有盾牌的举盾遮挡,还有一招更损,乃是支起一块块的破布缀成的布盾,箭雨袭来,箭头穿刺过了布盾,箭杆却大半透不过去,就这么挂在上面,唐军将箭拔出,仍然能用,以这个法子一个上午就收了七八千支,恰好张迈巡视到这里,见了这么多完好的箭忍不住呵呵而笑,李脑命将士们以回讫话大呼:“大唐钦差张迈张特使。谢过岭西回讫土伦可汗赠箭!”将这句话连叫了三次,然后数千人便忍不住讪笑起来。

    十伦在城下气得跺脚,跟着便带领数十员大嗓门的兵将,在城外射程之外破口大骂了起来。从泛泛而骂到指着人头骂,从辱骂大唐开始,骂到大唐的皇帝,更具体的骂到李世民,再骂到班、李靖、苏定方,乃至郭杨鲁郑等守边诸将。他这一招叫激怒,那是对付强悍对手的招数,土伦奠定自己回绕第三可汗地位的一场大战,就是靠着这大骂将宿敌引出,此招对付骁勇暴躁的对手最是有用。石拔网好随张迈巡到这里,听他们在城外越骂越难听,忍不住怒道:“特使,待我率领一支骑兵出城,杀他们个屁滚尿流”。

    张迈登城远望。见土伦虽然自己带着几十骑很孤弱地站在空旷处,但背后不远的地方都伏有重兵,他野战的实力张迈也是见识过的,知道石拔要是此刻出城那是正中对方下怀,郭师庸所讲授的“以攻守城。”乃是趁敌疲弱时才出击,而不是无论任何情况下都出击,更不是在对方有所准备的时候逞强逞勇,那样就失去了以坚城消解敌人战斗力的意义。石拔没得到张迈的许可,心中郁闷,就带了几十个人在城头和土伦对骂,但只是对骂,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他想了想。见这边的城门也准备了二十五架投石车,传来一名取的手,问他土伦所站是否在射程之内,从取的手处得到肯定回复以后便命袍手调整方位取准了,准备出击,又想了想,童心忽起,命人取数十个旧水囊来,命几千将士都来撒尿注满了,他自己也撒上一泡,然后交给饱手。

    便命城头大呼:“张特使请土伦可汗喝尿!”

    这句话真是粗俗的可以,若换了郭师庸郭洛等来定然不至如此,土伦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天上呼呼呼飞出土弹来,众回讫惊呼:“唐寇用袍!快护住可汗!”

    匆忙闪避,却不知有几袍用的袍弹不是石弹也不是土弹,而是几十个旧水袋,土伦在众兵将的护卫下虽然没被土弹砸中,却有几个水袋砸到他身边的将兵身上。水袋横过百步射来,冲击力何其之大,无论是撞到人还是砸到地上都立剪破裂,里头透出来的不是水,而是臭尿,隐隐然还有温度。城头石拔借过张迈的望远镜看见土伦的狼狈相后捧腹大笑,土伦恼的头顶冒烟,誓不将城池打破誓不罢休!

    到了下午。他终于出动了第三招云梯攻城。云梯是萨图克在讹迹罕就造好了的,分了一部分给他,这时眼看威吓、激怒都没用了,才派遣骑兵,驱赶附属诸部拥梯爬城。上万人犹如蚂蚁一般涌来。

    负责北门防卫的慕容肠命人民兵手抬巨木一那都是上百年的松树,每十二到二十名民兵抬一支,望见云梯靠得近了,才猛然一撞,这些云梯都是高达六七米的大梯子,被这一撞之下不是斜了,就是垮塌,咯拉拉的倒地,反而将底下的胡军给压伤了。

    同时城头有的将举起石头砸下,有的直接放箭,城下拥拥挤挤,高举木盾抵挡,便有民兵将煮沸了的滚水倾下,木盾防的住石弹弓箭防不住滚水,被烫到的胡兵哇哇痛叫,石拔在城头望见则哈哈大笑,这守城战用不着他,只是看着战友们得胜也忍不住手舞足蹈。

    土伦又命出动冲撞木,那是用十余根杨木捆成,抬撞木者都一手抬撞木,一享用盾牌护住要害,手脚、脖子又裹了层层麻布以防滚水,慕容肠却命取来提馏过的石油当头泼下,抬撞木的胡军将士只觉得盾牌缝隙有**的东西漏下。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城头唐军已经点燃了火箭射下!

    一丛丛的破。蔓址开来,可怜几十个攻城的胡军身卜着火,满地打滚乓门什着火了的撞木被丢弃在城门外滚在一边。慕容肠叫道:“骑只准备!”

    石拔讶异:“要出城?我去!”

    张迈也没阻拦,他就从城头直跳下去,落在一匹马上,抽过一把刀,对准备出城的校尉说:“我给你做副将!”

    那校尉忙道:“哪敢,我给石都尉做副将!”

    石拔道:“我可是抢你的功劳啊,你们肯服我么?”

    三百将士齐声道:“石都尉神勇无敌,谁人不服?”

    石拔集了:“好!”

    这时城头已经抛下了沙尘与石灰,城下本来就乱;忽然沙尘满天飞,能防弓箭的、滚水的乃至石油的东西,都未必防的住沙尘,不少人赶紧闭眼,也有的来不及,被石灰飘入眼内。轻的两眼直流泪,重的痛得满地打滚。

    慕容肠看看石灰已经落得差不多定了,而敌人士气已馁、步伐已乱,乃向内挥动令旗。

    轱辘转动,千斤闸先吊起,跟着砰一声城门打开,两个营的唐军冲了出来,出城之后一向左,一向右,并不聚集在一起,而是四出袭杀!但望见落单的。被沙尘石灰蒙了眼睛的,就纵马过去给上一刀,望见混乱的就再冲他一冲,也有提着大铁锤的,将剩下的攻城器械砸个稀巴烂。

    土伦万想不到唐军会在此刻出城,在后面望见,骂了一句粗口,叫道:“随我来!”集结了数千骑兵冲了过来。

    不等他冲近,城头慕容肠早已挥动令旗鸣金,两营骑兵闻令即退,也有悍勇的胡人趁机突入城内,这批出城的唐军将士都受过郭师庸的特殊练,深通攻防耍略,也不在城门与之纠缠,任他入内,到了城内才好整以暇地围住剿杀。

    土伦带着数千人赶到时唐军两营却早就都撤进城了,他的精锐近卫驰快马赶到城门下。城门来不及阖上,轱辘手当机立断砍断巨绳,千斤闸轰然落下,堵住了城门,跟着城头箭如雨下,土伦无奈,只好恹恹撤兵,带走了上千伤号,留下了数百具的尸体,再回头,疏勒的西门巍然不动,却是略未受损。

    这一日的攻防战张迈完全不加干涉,全凭手下施为,他只是坐在那里坐观战果,一场恶战打下来,唐军的损失微乎其微,而土伦那边则称得上伤亡惨重,虽然这一日被他逼来攻城的大多不是他的嫡系部队,但再这么下去他也耗不起。

    黄昏之后张迈回到家中,郭纷问他战况怎么样了,张迈笑道:“西门这边没什么悬念了,往后就看双方的消耗。北门南门,也还抵挡得住。”

    郭纷从小经历战阵的人,也晓得攻防之道,说:“他们在城外,四处都可以取材补充。我们在城内,物资打了一点就没一点,消耗起来我们可吃亏呢。”

    张迈笑道:“但他们死的人却比我们多,再说我们的物资储备得足,守个三两个月也不怕,到是他们在城外,我不信他们的军粮能撑多

    郭纷道:“但如今青草长得好,我听说那些胡人可恶得很,一边攻城,还一边派人在水草丰茂处放牧,做定长久攻城的打算呢。听说这次他们的畜群带了好多,这样下去,或许真能支撑几个月呢。今天我去看望几个撤入城内的农户,他们可忧心得很呢,说这天气,也该下地了,所以这仗要是拖得太久,就算最后我们能够打胜,但误了农时的话,我们也将是惨胜。”

    张迈心道:“纷儿说的有理。”口中却笑道:“打仗的事。有我呢,你就安心养胎吧。别想那么多,回头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才是你的正事。”

    郭纷道:“呸!就你会打仗?我会打仗的时候。你连马都不会骑呢!话说,你马都不会骑,居然能从长安走到这里?还有最近整理你的那些旧物,有好多都奇怪得很。真怀疑你是真从长安几代人走过来的,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张迈嘻嘻过来抱住她,笑道:“你老公我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那又怎么样?”

    郭汾推开了他道:“还能怎么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嫁给你了,还能怎么样?就算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也只好认命了。”说着笑了起来。

    张迈斜倚在胡床上,郭纷就躺在他怀里,忽然道:“喂,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说说。”

    郭纷道:“既然这些胡人这么放肆在我们的地盘上放牧,你就派人出去抢他们的牛羊!这是断敌粮道的法子!”

    她自进入疏勒之后就将这里当做家园了,那句“我们的地盘”说的别提有理直气壮。

    张迈笑笑道:“好,明天我跟你哥商量一下,兴许成。

    第二日张迈召集诸将,将昨日郭纷的隐忧说了。郭师庸道:“现在敌我双方虽然已有消长之势,但敌军的势力仍然比我们大,我们守城的话四平八稳,暂时来说不怕被攻破,但出城就没有优势了。我们的兵精,敌人兵多,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现在就出城的话,万一陷入混战,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李脑道:“郭老将军的看法,是觉得我们应该再等等?”

    “是。”郭师庸道:“如果再坚持一个月,敌军应该会更疲,且他们现在的曰川忧断断不可能长久受撑下们都不用等到他们粮尽婷,眼看粮食越来越少,就会越来越慌,一慌起来,士气也将越来越低迷,一个月后,我们出城作战就有七成胜算,若是两个月后,我们就有大胜的希望了!若守到三个月后,就算我们不出城攻击,我料胡人也非退兵不可。”

    法信眉头一皱,叫道:“三个月?太久了!那样会误了农时的!能否在一个月内,将敌军逐出疏勒地面呢?最多别过两个月。

    “这个”郭师庸道:“可有些难了。”

    张迈道:“我却有个想法。大家看看行不行。这些胡人如此放肆,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放牧,我们不如派轻骑出城袭击牧场,夸他们的牛羊。”

    石拔这时也得以跻身军帐会议了,虽然是坐在最末,一般轮不到他说话,这时听说要出城作战却叫起好来了,道:“妙计,妙计!特使妙

    郭洛微微一笑,说:“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到也行得,不过得先做些筹谋。胡人放牧的地毒,主要集中在南面疏勒河河谷,那里地势低洼,如今河水又足,草势长得也够旺,我用千里镜一看,那些牛马可都欢得很。”

    李脑忽道:“能不能先别打哈桑?集中力量打萨图克?”

    郭洛道:“这是为何?萨图克占据的牧场在西北边,那里地势较高,且诸胡联军东门围得不紧,我们的骑兵从那里出去,回来容易,若打西北,无论从西门回来,还是从北门回来,都有可能会被胡马截住。你提这等建议,可是和你的谋略有关么?”

    “有一点。”李脑道:“这一仗,萨图克是主,哈桑、土伦是客,我如今已看出,土伦和哈桑对萨图克都有轻视之意,而且自接战以来,萨曼人都还未吃大亏,所以对我们也就心存轻视。如果我们这时候让重创哈桑,让他晓得我们确实厉害,心生忌惮痛定思痛,反而有可能和萨图克真心联手,但反过来,如果继续打击萨图克,让他们的力量继续失衡,主弱客强,他们就有可能会内乱,那却是我们的机会

    郭洛想了想,道:“如果是要对付萨图克,那可就要多费一些心思了。话说,李参军,你准备对用什么计策呢?”

    李脑淡淡一笑,说:“现在还说不上,我们还没有找到能直接影响到哈桑、土伦的人,现在还只是造造势罢了。”

    萨图克攻打北门,南门,想尽了办法,却一直无法奏效。用投石车,用冲车,用云梯,全都无法奏效。尤其那几十架投石车的损坏最让他心疼,事后萨迪带人连夜赶修。修复了十几台,他又想到给投石车加上轮子,让己方的投石车可以运动,使城内敌人的投石车无法取准,但要装好轮子却还需要一段时间。

    萨图克每日都让人放出大批的牛羊到士兵面前炫耀,以示意军粮无缺,可是粮食羊马究竟有多少。能够支持多久他心里却清楚得很,眼看唐军防范得极为严密,没有半点破绽可寻,心中不免苦恼,不知该如何打开这个局面。

    苏赖安慰诸将道:“我们原也没想到几天就能攻克疏勒,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的敌人,也不至于将我们逼到这样的境地了。不过眼前的局面,双方也很难说谁更加有利。只能说双方是势均力敌,眼下且消耗着,坚持着,只要我们保持不败,敌人终有露出破绽的一天。”

    术伊巴尔道:“这个我们知道,但咱们总愕想个办法,看看如何打破这个僵局。不如这样,我们在城外召见疏勒诸部,大事张扬,好让城里头的人知道疏勒出了他们这座城池之外全部都已经归顺我们了,打击他们的士气。”

    诸将商议了一番,却觉得此计未必不可行,但只怕效用不会很大,这时麦隆道:“对了,这次我去高昌。听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或许有用。如果我们将这个消息传进城去。或许能奏奇效呢!”

    “什么消息?”苏赖问。

    “这伙唐寇的领张迈,不知自称来自长安么?可我听高唱的人说,大唐早就灭亡了!”

    回讫诸将面面相觑,苏赖道:“十几年前也确实听过这样的传闻,而且长安被攻陷的消息说得言之凿凿。不过后来又听说唐室中兴,长安虽然破败,却迁都到洛阳去了。三年前我更听一个去到过凤翔的商人亲口说,中原确实还是唐室的。这些消息也不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这次应该是真的,真的!”麦隆道:“听高昌的人说,大唐确确实实是灭亡了。中原已经被漠北人占领了!而且他们占领中原以后,又派兵打败了高昌,如今高昌都已经向东方这个新朝进贡了。只是伽脸上下不去,当着我的面不肯承认。”

    萨图克来了精神,问道:“灭了大唐占领中原?是哪一族哪一部?”

    麦隆道:“听说高昌的人说,是契丹。”

    萨图克甚是诧异:“契丹?那群打铁佬?哼!那是他们的运气!咱们回讫与大唐打了个两败俱伤,却让他们捡了便宜!”)

第一五零章虚虚实实兵家诡道

    示麦隆说高昌在传大唐灭扛的消息。术伊只尔等都动刮脑旧说若将这个消息传到城内,唐军必然大乱。

    然而怎么将这个消息传进去呢?有人建议叫来几个会写汉字的俘虏他们在攻破俱兰城后还是俘获了不少人的写成文书,用箭射进去。

    但苏赖却觉得不妥。认为这样做城内的唐军多半会觉得这是假的,认为是回讫要打击他们采取的手段,没法造成真正的影响。

    这时,哈桑正在南门对疏勒动地道战。

    疏勒这个大绿州位于疏勒河北岸,这条内6河造就了这个西域最大的绿洲之一,除了从西面流淌过来的主流以外,还有从南面流淌来的支流,会聚之后在疏勒城的这一段河面最阔,再往东则水量逐渐减少,进入死亡沙海(塔克拉玛干沙漠)以后慢慢干涸。

    疏勒城的地面是整个绿洲相对地势较高的地方,而其南面的河滩则是相对地势较低的地方。这个春天积雪融化得早,沿岸长草疯长,牛羊欢腾,膘肉生得好快,正是放牧的大好时节、大好地段,萨曼人的营帐也聚集于斯。

    从三月初开始。连续半个多月里,哈桑都在紧锣密鼓地攻打西南面城墙,将唐军的兵力都吸引了过去,但其实他却驱遣了五千多人,利用东南面那片小树林做掩护,寻到一个土质稀松的所在,挖了八条地道准备穿入城内。

    这个军事行动是萨曼军最高军事机密,哈桑几次和萨图克、土伦会面时都显得胜券在握。但关于此事却半点也不透露。

    连续十几天,唐军都没有现此事的迹象,负责挖地道的部将算算时日,眼看就要挖到城墙下面了,部将呈上了两个办法让哈桑选择,一个是继续挖,挖到城内开出一条地道然后派步兵进城偷袭。另外一个就是挖到城墙底下之后扩大横面,然后堆积柴草,放一把火烧掉城墙的地基引起城墙倒塌。

    最后哈桑决定采用前者,他想象着萨曼的士兵从地道入城,忽然出现在“唐寇”面前时城内守军脸上那满是诧异的神色,忍不住放声大笑。这日负责的部将说地道明日就可以挖通,哈桑便通知了土伦、萨图克,让他们在当晚三更响应一起攻城,萨图克和土伦问他为什么时,他却显得神秘兮兮的。道:“总之你们到时候响应就是。托真神的庇估,萨图克你结交上了我们是你的运气。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就能坐在疏勒城内喝酒了。到时候你可别忘记你的承诺。”

    看着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霍兰、术伊巴尔都恨得牙痒痒,虽然不知道哈桑有什么计划。在这一刻两人却都恨不得哈桑失败算了,苏赖道:“就让他得意半天吧,依我看,唐军的防守不但严密,而且有章法,无论哈桑想使什么手段,都未必能够轻易奏效。”

    不过当天晚上。双方还是响应了哈桑的促请,准备好了士兵。

    哈桑早已准备了最精锐的步兵埋伏在地道里头,只等最前面的工兵将最后一点泥土凿开就冲进去。

    “进去之后就满城放火,造成大乱之势,跟着就趁乱夺取城门!”

    所有的计划都安排的十分妥当,哈桑笑眯眯地坐在城外的马上。已经准备进城接收战果了。

    “一群流寇而已。就是萨图克那样的蠢蛋才会被他们弄碍手足无措,今天就叫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军!”

    地道终于挖通了。星光从洞穴中透了进来,萨曼的士兵压抑着欢喜。一个接一个地跳了出来,然而等他们跳上去以后,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张和哈桑一样笑眯眯的石拔!他看着从地道里冒头的萨满士兵,那表情,就像去年冬天洞房时第一次看见他媳妇才脱光时的样子,笑得淫荡极了。

    原来哈桑自以为的计的地道攻城之法,中国人早在三千年前就熟知此技了,既然懂得这一招,自然也就懂愕破,成文的记载至迟从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子》就有记载,郭师庸对此焉能不防备?他老早就在全城各处挑选好了地段。挖下深约两米的地洞,然后派遣经过耳力与听地练的士兵,日夜轮班候在下面,再取一个瓮盖盖住洞穴,依照此法,听地的士兵呆在这样的特制洞穴里头,根据地质情况的不同,可以听到二百到五百步内敌军的动静。

    所以哈桑以为已经瞒过了唐军,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全在唐军的监视之中,唐军不但计算出了地道的方位,甚至判断出了敌人的意图。

    见到萨曼的士兵钻出地道,石拔也不着急,问道:“就你吗?后面的还上来不?”

    这次哈桑派来的步兵确实是他们萨曼中的精锐,打头的了狠,明知道中了埋伏还是抢出来拼命,贺子英一挥手,千箭齐。将抢出洞口的二十多人钉成了刺猬。

    剩下的眼见不妙。纷纷大叫:“快回去!快回去!有埋伏!”

    慕容秋华已经下令放袍军既然摸透了这十条地道的位置,慕容秋华根据听地士兵所说的方位,早就算准了落袍点,这时下令袍,射向地道城外出口附近。用的却不是土弹,而是结实沉重的石弹,石弹越过城墙,重重地砸在城外的地面上,哗啦!

    天见可怜。那十条的道之所以能够挖得这么快,就是因为这一带土质较为疏松,那地道又入地不深,纵然底下架了些加固地道的模板,却哪里经得起沉重石弹的抛物线式凌空硬砸?哗啦呼啦的全都塌了!

    塌陷处的士兵当场被压死,而剩下的则都被堵塞在了里头

    石拔叫道:“打铁的兄弟们,轮到你们吹牛皮啦!”

    等候在左近的一百多个铁匠冒了出来,拿了是十六个牛皮囊鼓风器就是他们打铁用的鼓风设备,吹进去的却不是这三月间的春风,而是热风唐军好歹毒啊!竟然将烧得正烈的柴草堆在地道口,然后用铸造工坊用的牛皮囊鼓风器将热风往地道里头吹。

    浓烟滚滚而入。可想而知,被憋在里头的萨曼精锐,其下场是何等的凄惨!

    本来笑吟吟的哈幕,在接到消息之后整个人木心圳翼,也不知道是该讲坏是该图苏那边收到消数心,术伊巴尔还特意派人来问:还要不要连夜攻城啊?

    哈桑的地道攻城妙计就此被郭师庸以专家级的守城技巧给破了,这一晚过后,疏勒城内唐军的日子照过,城南萨曼军的士气却因为此事一蹶不振,连续三天也不见攻城行动,哈桑再见到萨图克,也没法像之前那么狂傲了。

    郭洛见状。笑道:“可以设法劫他们一劫了。”当即派兵逡巡于东南角。

    哈桑的瞻望手望见来报,其副将道:“唐寇定然是想劫掠我们的牧场畜群。”建议防范,哈桑却下令。反而让防范松懈下来,另派大军设下埋伏,一面派人往萨图克与土伦军中来,要他们配合自己的行动。有了地道战失利的教后,萨曼的使者总算是客气多了,将行动的目的也都跟萨图克说明了。

    霍兰对哈桑一伙已经全无好感,道:“他们要埋伏他们埋伏好了,关我们什么事情!”

    术伊巴尔却道:“咱们毕竟是共冉作战,打下了疏勒,得到好处最多的还是我们的,还是应该尽量熙合的。不过唐军向来狡猾,怎么会这么容易让哈桑瞧出动向?我看这只怕又是唐人的诡计

    苏赖想了想。却说:“大局为重,这次就算哈桑失算,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觉得,我们还是尽量配合的好,而且是下血本来配合。”

    三月二十二。夜,云层少有的厚,将星月都遮住了。这么暗的天却有一支骑兵悄悄出城,慢慢逼近疏勒东南的河谷牧场。领兵的是都尉中以沉着著称的唐仁孝。

    看看即将逼近那河谷牧场,忽然间唐仁孝一举手,前军变后军,后军便前军,他叫了一声:“可能有埋伏!走”。

    两边的回讫、萨曼伏兵见他们要走,赶紧大呼杀啊。一起掩杀过来,可惜唐军毕竟没有走入布袋口,更有唐军骑士在逃跑的时候点燃了特制炮竹扔下来。噼里啪啦的炮竹炸响中炸出许多烟雾来一却是地黄阁最新的明多烟炮竹,威力虽然不大,却也有制造烟幕、延缓追兵的功效。

    这一支唐军且战且退,追兵赶到城下,城门温延海早已出城接应,城头火光大亮。万箭齐,逼得追兵难以近前。

    眼看唐军撤入城内,哈桑指着城门大骂唐军狡猾,这时西北面火光骤起,哈桑为之错愕,赶来增援的霍兰惊呼:“不好!我们在西北的牧场!这伙该死的唐寇!”

    原来东南这一支骑兵出城乃是个幌子,唐仁孝虚晃了一枪,将诸胡联军的吸引力都引过来,那边郭洛却带领三府精锐,悄悄出城,肆掠其西北牧场,那牧场属于萨图克管,回讫人将注意力都投在了东南,西北的防范就松了。

    郭洛这次出城也不以杀人为目的,冲入马场之后。其中一府攻击守夜者,一府牵羊夺马,更有一府冲入羊群之中砍杀畜群因夜袭以神为上,料定了没法将大量百群带回去,所以就直接杀马杀羊,损敌即是肥己。

    这一场仗唐军是以实击虚,以强击弱,自然势如破节,然而除了胜利之外却又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原来西北这个牧场除了守军、牧民头目之外,几百个牧羊人全都是俘虏与奴隶,其中大部分都是落进萨图克手中的唐军俘虏。夜里忽然听说唐军杀到,纷纷欢呼响应。

    郭洛杀入牧场之后,忽然听到有人用唐言欢呼高叫,心中诧异,弄明了情况之后不由得惊喜交加,命此战的副将室辉:“你领一营将士,引他们回城!”

    这数百个唐军俘虏多是五六十岁的半老者,身子骨却都还行,不然也挨不到这里,更串喜的是人人都会骑马,唐军给他们去掉锁镣之后他们便翻身上马,有的挥鞭赶马,有的手里抱羊,赶着畜群往回走。

    郭洛不敢停留太久,放一把火点燃了这个牧场的所有草堆,趁着回讫人大军未集便从容退走,这一仗打得漂亮至极!

    土伦、萨图克的偏师赶来,郭洛自引两府将兵断后。且战且走。张迈听到消息亲自带人到城门接应,畜群、获救唐民入城之后,萨图克和土伦的大军才从东南绕路围来,但等他们赶到时唐民的大部分却都已入城,郭洛带领两千多骑兵横地里摆开,骑兵之后是两列步兵,城头箭上弓弦、弩上弹簧,城内投石车也蓄势待,郭洛横枪立马,指着回讫兵道:“敢上前一战么?。

    萨图克恨的咬牙切齿,一抬头,只见城门楼上张迈负手站在明艳的火炬之下,还特地戴着一副新制的银龙面具!在火光下更显得银光闪闪。萨图克便知唐军早有准备,己方却是从东南急急忙忙赶来,无论体力还是气势都屈居下风,他总算也是西域难得的英雄人物,能屈能伸,虽然眼睛里都是怒火,却强自压抑住了,并未上前。

    郭洛冷笑了一声,从容退入城有

    这一场仗唐军杀了萨图克上万头羊,二千多匹马,第二日苏赖便赶紧带人赶制马肉。将羊马风干。然而死掉的畜群终究比不得活生生的畜群,这一夜的损失不可谓不大。郭洛却生夺了一千匹马、六百头羊入城数量虽然不多,但象征意义却不三教长老见了,都想:“唐军果然厉害!他们居然还能出城硬夺畜群,那还怕个什么,就算城内粮食尽了,只怕他们也有能力出城抢夺。”

    战利品入城之际引得军民欢呼,张迈在第二天一早更让郭洛带着战利品以及救回来的俘虏在城内的大街道巡游了一番,大大振作了城内军民的士气。

    这等游街受贺。若是换了杨易,他必怡然自得,若是换了石拔,他必洋洋得意。张迈也很习惯被众人拥捧,郭洛经过这一年的历练,也是能指挥千军万马的人了,但在民众的欢呼中却显得有些不习惯,那一张脸绷着觉的太严肃,要笑又自觉不自然,明明是给他露脸的机会,他却觉得有些难受,恨不得赶紧游完。

    张迈站在钦差府的楼上,听着民众欢呼,牵着妻子的手说:“好纷儿,这一条计策可是你出的啊。本该让你去出出风头才

    郭汾笑道:“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像什么呢。有我哥哥去,就如我自己去了一般咯。”

    张迈笑了起来:“你后一句话还有五分真心,前面一句听着就不像你说的一你也会怕抛头露面?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候,就是你追杀胡虏的情形呢。”

    郭汾一奇:“第一次见到我?你第一次见到我不是在沙漠中么?那时候你就轻薄我呢,周围没其他人,我哪里有在追杀胡虏?”

    张迈呵呵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海市蜃楼里,这事还没跟你说么?”

    这一天对疏勒的唐军来说尤其是对唐军旧部来说,乃是极大的喜日子。那几百个随唐军入城的牧人当中,有两百多个是俱兰城失陷时落入回讫手中的俘虏,当日回讫陷落,大部分将士都随郭师道英勇战死,却还是有一部分活了下来。这些人被救援回城之后,给安西大都护府带回来了许多唐军离开俱兰城以后北方情报。比如俱兰城如何陷落、大都护如何死战到底等等,但张迈更欣慰的这些老兵能够活着回来。

    当日唐军从恒罗斯俱兰城南下,除了杨定邦所部青壮年还算较多之外,少年儿郎全部带走,留下的多是老兵老将,所以这次郭洛救回来的这两百多人都是五十岁上下,甚至六十出头的老汉了,这些人老而弥坚,对自己成为俘虏深感耻辱,但张迈却将他们当做英雄来欢迎,称他们是牧羊的苏武。这多多少尖为这些老兵带来了安慰。

    一直呆在郭师道身边到最后的肖叔,在入城当晚细细为张迈、郭洛、郭纷等述说桓罗斯、俱兰城如何陷落,李脑听到骑兵逼近担罗斯,道:“那么后来得到恒罗斯的应该是萨曼人了。”

    肖叔道:“不,不是,那支萨曼骑兵逼近以后,没多久又退走。

    李脸大奇:“这是为什么?”

    肖叔叹道:“关于这个,我们却是后来才听说的,李参军你可还记得,当初阿易曾经捉到的那个降将霍纳德?”

    杨易进入疏勒地区以后连升几级,如今已经当了中郎将,不过肖叔是看着他从光屁股到穿裤子的,所以还是直呼其名。他叫李脑作参军,那其实反见生分。

    李脑点了点头,说:“记得,后来萨图克的大军逼近灭尔基后,他就带了些残兵败将逃走了,也不知流窜到哪里去了。”

    肖叔叹道:“哪家伙啊,他是从南道流窜到恒罗斯去了。”

    李脑一呆,但想想也就不觉得奇怪,霍纳德本来就是卑罗斯守军的重要将领,在那一带他是地头蛇,在混乱之际回去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我听说。他回到恒罗斯时,我们的主力已经离开,对桓罗斯的控制也就没能像先前那么严了,这家伙就勾结了一帮城内的旧部,意图起事,不过我们大都护却没等城内大乱,就先行一步撤出了恒罗斯,前往俱兰城。”

    耶洛听故人提起父亲,眼里自然而然渗着泪水,却点头说:“爹爹是为了保存最后一点实力。”

    张迈等也都想象得到,当时恒罗斯俱兰城一带留守唐军的形势,是能多保住一点元气便多保住一点元气,能多拖上一天便多拖上一天。

    “结果就在大都护才离开,而萨曼的骑兵还没抵达的那个空隙,这个霍纳德趁机就接掌了但罗斯。”肖叔说。

    李脑明白。在旧统治者才走,而新的强者未到达之前,正是整个城市最虚弱的空白期。忍不住嘿了一声,道:“可便宜他了。那么后来呢?”

    “后来啊。听说萨曼的骑兵逼近以后。他也不知道登城说了什么,那队萨曼骑兵竟然就退走了。在那以后,他就做了桓罗斯一段时间的莱伊斯(城主),直到萨图克杀到桓罗斯城下,他又开城迎了萨图克进去。”

    张迈道:“他干嘛不直接将城池献给萨曼的将领?他是从萨图克阵营里叛逃背叛。又跟着从我们手里脱逃的人,投奔第三方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才对。难道这家伙还会愚蠢到想在恒罗斯自立不成?”

    肖叔道:“这我就不晓得了。”

    李脑却道:“这我却明白。特使,你想想,如果当时他就迎萨曼的骑兵进城。萨曼的将领见了城内的那种形势,会怎么样?根本不会将霍纳德当回事。但他要是使计将萨曼人诳回去,在大都护离开以后将桓罗斯整顿成像个样子,那时他就有了资本无论对萨曼,还是对萨图克,那都是一座完整的城市啊。以之附萨曼是献城。以之还萨图克是将功赎罪,若换了是我,我也会那么做的。”

    张迈笑骂道:“这个滑头。”又问:“后来他怎么样了?”

    肖叔道:“萨图克进城以后,听说也没将他怎么样,反而继续让他当桓罗斯的莱伊斯。再后来萨图克将桓罗斯割给了土伦,听说还是他在当莱伊斯。”

    肖叔讲究了桓罗斯的事情之后,又讲俱兰城,说到郭师道的悲壮处,郭洛郭汾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其中提起了杨定邦一那是张迈等最关心的事,但肖叔却说不晓得杨定邦的下落。“没人知道大杨在哪里,我们在回讫的军队里做了那么就的俘虏,也没听说大杨被捉到。”他所说的大杨就是杨定邦,那是相对于老杨杨定国小杨杨易而言了。

    张迈、郭洛听了又惊又喜,从肖叔所说的情况看来,杨定邦是带着一支部队走的。如果萨图克捉到了他,那应该是一件大事,既难以隐瞒也无需隐瞒。但要是萨图克没有捉到杨定国,“那么定邦叔现在应该还活动在某处了?”郭洛道:“迈哥,你说定邦叔现在会不会还在大宛一带的山地?”

    “这个就难说了。”张迈道:“不过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赶紧将萨图克打败。那样才有机会接引杨将军和他手下的兄弟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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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章毒烟战与反毒烟战

    集叔从钦差府里出来以有人给他安排了所房午房子不大,一个。院子外加一间卧室。靠小巷,安静平宁,又恰好在他以前的邻居王二嫂子隔壁。虽然是刚刚从城外回来,但像他这样的老臣子,待遇是相当不错的。

    一些老相识听说他平安回来都赶来看他,肖叔以前的邻居奚胜在东北高岗营上驻守,没法回来。也派人让家里头给肖叔送礼问候压惊。

    肖叔看看伊莲娜,道:“奚胜也娶媳妇了啊。”再看看唐军给自己安排的房子。可比以前在新碎叶城时垒的那土窝好多了,他年纪也大了,眼下唐军兵源又足,眼看是用不着他上战场,往后的日子眼看会顺起来,但肖叔却人前勉强笑着,人后却忍不住流泪,哭个一次两次,别人没看见,哭化次八次。就让每天都来探望的王二嫂子瞧出了端倪。

    “肖叔,你这是干什么?”这日没其他人时,王二嫂子问。

    一开始肖叔不肯答,总说没事,王二嫂子道:“想儿子了?别担心,你大儿子在莎车,二儿子在了疏勒,等打退了外头的胡马,就见着面了。”

    “嗯,是张特使神威无敌,一定能赢的。”肖叔说。在敌营中带了几个月,非但没有削弱他对张迈的信心,反而增强了,因为他们每天都能看见回讫人面对唐军又恨又怕的样子,每一回回讫人打败了仗,都会来寻这些唐民俘虏晦气。所以唐军打了多少胜仗,肖叔等人心里都有数。

    “那不就得了。”

    “可是”打赢了之后可怎么办啊!”老人一时失口,说了出来。

    “打赢了之后怎么办?什么意思?”

    肖叔嗫嚅着,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二嫂子,有件事情,我憋在心里难受,可要说,又不能说。”

    “肖叔你别担心太多。有什么你尽管说。对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二嫂子,这事,我本不该说啊!唉,你听我讲,我在回虏军中时,曾和一些高昌、龟兹来的牧人一起放牧,二嫂子你也知道,其实西域这些部族,那些可汗将军什么的,打仗欺压咱们的固然可恶,但那些底层的,其实也可怜。都是被逼看来受苦罢了。所以我们凑到一起时,也会说说话

    “这我也知道。”王二妓子说:“像奚胜他媳妇。还有那两个拖油瓶,以前不也是胡人,现在话也会说了,而且对咱们一点都不见外,张特使不也说了?对这些受压迫的人,我们要努力争取。就像对伊莲娜他们,做个。亲家,好好待他们。就争取过来了。现在伊莲娜和我们别提有多亲,尤其是那两个小子,成天嚷嚷着要学好武艺,上阵杀敌,报效大唐呢。呵呵,呵呵。”

    “报效大唐,”报效大唐,”可要是大唐没了,那可怎么办呢。如果大唐没了”那咱们在这里浴血奋战,死了这么多人,为的又是什么呢?”

    王二嫂子一怔:“肖叔你说什么?”

    “这,我”,没什么。没什么!这话不能说!”

    王二嫂子却哪里还肯放过他:“肖叔,你到底说什备,话不能说一半”。

    肖叔犹豫了好久,才道:“好吧,我告诉你,我听龟兹那边的人说,咱们大唐”没了!没了!”说到这里嚎啕大哭,却又不敢大声,哭着忍着,忍着哭着,好不伤心。

    王二妓子怔在当场,忽然整个人跌坐在胡床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拉住肖叔:“肖叔,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不是我说的,也不是回讫人说的。”肖叔一双老眼里都是泪水:“我啊,是听那些龟兹牧人、高昌牧人说的。我细细琢磨过那牧人的话,都很真切,不像假的。又分头找了好几个牧人打听,也有些知道的,也有些不知道的。但凡知道的,那话都差不多,我还很留神他们说这话时的神色,他们没说谎!没一个说谎!我这把老骨头是不行了。可活了这么多年,人家有没有说谎,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就算有一个两个厉害的瞒过了我,也不可能有十几个人能将我们给骗了!二嫂子,我实在是担心啊。我们大唐,这次只怕是真的没了。”

    王二嫂子仿佛想起了什么,坐在那里怔,过了好久,肖叔才道:“二嫂子,这些话我是人老了憋不住,关起门来,我跟你吐一吐口水,回头你可不能传出去。会影响军心士气的王二嫂子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两个军眷相对无言,王二嫂子要走时,忽然回过头来,才说:“肖叔,我也跟你说件事。其实。这样的消息,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以前也没敢说。”

    “啊,你说行么?”

    王二嫂子想了想,道:“没什么了。”肖叔却不肯放她走,一定要她说,王二嫂子才道:“之前我们唐军还在下疏勒时,我就照料过一些从东面来的明教教徒。这些人啊,跟我们是友非敌,后来呢,我想他们是从东面幕的,兴许知道咱们大唐的一些消息,我就问他们大唐如今怎么样了。

    谁知道他们竟然说,大唐?大唐没了。听说现在东边最厉害的,早换了一个夫国,高昌的大汗都去朝贡了呢。”

    “什么!”肖叔惊倒:“明教的朋友,也这么说?”

    “是。当时我可就有些慌了。第二日想问个清楚,却不知道怎么的。一忽然不让我照料他们了,却将他们迁到了某处。独个拨…地皮给他们,也不让这些人和我们混居了。我当时听着心里也憋得难受。但在现在这种时候。这种话,又不敢乱说,又不敢乱问,所以就一直藏在心里了。”

    肖叔细细想了一下。又道:“那明教的朋友说。东方那个新的大国。叫什么?”

    “好像叫契丹

    肖叔一派大腿。泪水一下子又滚了出来:”那就没错了,那就没错了!说的对路了!这个消息,十有**是真的了。你想想,特使他不是直接从长安来的,他是几代人走到咱们新碎叶的,也就是说,可能特使的祖上离开长安以后,中原又起了特使一家不知道的变化,而且是坏的变化

    “肖叔,你是说,咱们大唐,,真的没了?那。那咱们可怎么办啊?中原回不去了。西面是回讫、萨曼,东面是龟兹、高昌,都向咱们兵!还有南面。听说于阅也是因为以为大唐还在,才和我们好的,万一他们也知道了大唐没了”那”那可怎么办啊!咱们,不就又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无国可依的人了吗?”

    “嘘!小声些!”肖叔道:“这事无论如何不能乱说了。就算这事是真的,也得等这场仗打完以后再说。”

    “可是,没有大唐,咱们真的能打赢吗?人家回愕、萨曼,背后可是有一个国家在支撑着啊,咱们却只是疏勒这么一座城池,就算凭着张特使的智勇,打赢了一次,又能打赢几次?”

    一个老汉,一个妇女,都愁眉深锁了起来,但两人总算还识大体,彼此互相告诫,万万不可胡乱宣扬此事,口一定要紧,对谁都不能乱说,免得扰乱了军心。

    王二姓子回家之后,想起当日跟明教教徒的谈话,越想越真,连续两天心情闷闷不乐。伊莲娜问他怎么回事,她不敢说。珊雅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敢说。这日珊雅正学唐言,背诵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背诵杜甫的“香稻啄徐鹦鹉粒”再到诵读《长恨歌》,想要将唐言说得纯正些。汉语有“平、上、去、入”四声,胡人对这“平、上、去”三声都还好,入声却难,那塞音韵尾,练得尤其痛苦。这也是后来蒙古人、女真人相继入主,没能学会入声,以至于入声在普通话中失传的原因。

    王二妓子见她练习不般,随口就说:“妹子,你为什么练唐言练得这么上心?其实只要说话能明白彼此的意思,就算语音不正,也没什。

    珊雅一笑,说:“那不行,在这里,将来要是有机会到了长安,说话口音不正,不的让天朝帝都的人瞧不起?”

    王二嫂子是心里有事,脱口就说:“天朝帝都”万一长安其实没了,那你还会练的这么上心么?”

    珊雅一怔:“姐姐你说什么?”

    “这”,没什么。没什么,,我一时随口胡诌罢了。”王二姓子赶紧掩饰道。

    但珊雅却留了心。

    疏勒河自疏勒城南方流淌过,过了疏勒城之后稍微一转,折向东北,因此位于疏勒东南方向的莎车地区要进入疏勒,便得渡过疏勒河。

    张迈虽然已经与杨定国安守敬相约说:“疏勒之事,我自当当之!”又表示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向于阅方向请求援军。可是,什么时候才算万不得已呢?

    两个地区的军情联系必须保持畅通,杨定国才能够放心。每个五到十日。疏勒城总会派出骑兵扫荡企图截断疏勒城东南方向的兵马,萨图克几次想分出兵力来,建筑工事企图截断疏勒与莎车间的联系,但都是未曾完工就被郭洛领兵出城破坏掉。然后派遣士兵前往莎车汇报战况。

    直到三月下旬。水势渐大,过河开始显得困难,再找不到一处可以纵弊趟过的地方了。要想渡河,除非用船,城内虽有木筏。但要从城内带出来又显笨重,会影响行军冲击的度。萨图克也不会允许唐军做如此从容的行动。

    因此:月中旬以后,疏勒的战况莎车就不晓得了,张迈下令放孤烟报平安,萨图克在城外望见,又命人在离城较近处多放了几道狼烟,东南西北四门都燃起了狼烟,看来有七八道之多,从数十里外远望比较难以分清那狼烟是城内还是城外,眼看疏勒地区狼烟四起,莎车地区的安守敬和下疏勒的杨易一时都分不清疏勒究竟是危急还是平安了。

    慕容春华对杨易道:“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慌,我们要信任张特使。狼烟四起,必然是萨图克的诡计,只要冉不变应万变,胡军终久必败!”

    莎车那边隔的比较远,担忧的程度也较深,杨定国在三月下旬以后几次派人前往疏勒。却都被大水阻住,张迈收不到莎车方面的消具,也有些担心安守敬他们作出不正确的判断与决策。

    与此同时,法信也在不断地给唐军施加压力,或者说,施加压力的不是法信,而是农时。都进入三月下旬了,唐军虽然接连取胜,但诸胡联军却仍然没有解围的迹象。这个时候。一万五千户迁往莎车地区的农民家庭已经开始在那边播种了,但疏勒这边的农田却依然荒着,因为仗还没打完!

    莎车水土之肥沃不在疏勒之下,但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一会被于阅攻占,一会被一领,属于战争前线,十地荒芜,如今吊然变成了后方哼旧民们要重新种植,那相当于是得开荒,功夫极大,且第一年预计的收成也不可能像疏勒这样成熟的田亩来得好。当初唐军将大部分的农夫迁往莎车地区,也是考虑到疏勒可能因为战争而误了农时。但那只是一个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只靠莎车地区的新开荒地的话,那么来年唐军的收成将可能入不敷出。

    “要是拖到了五月,事情就会很难办了啊!”

    就像一万米赛跑最后的一圈,尽管前面取得了不错的战绩,这时候却痛苦异常。年轻一辈的将士这时都不可避免地显得浮躁了起来,天天有人叫嚷着出城决战。就连一些稳健派也坐不住了。

    要将这些骄兵悍将憋在城内不出去,可比让他们冒险赴死还要难。

    甚至就是张迈,心其实也有些动了。

    “或许”现在出城也能取胜?”自新碎叶城起兵以来的不败战绩让他没来由地生出这样的自信!

    石拔等年轻将领也都叫道:“不错!在特使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够取胜的”。

    幸好,有一个声音作出了坚定的反对!

    “现在还不到反攻的时候!忍住!要忍住”郭师庸依旧巍然,一点也不肯退让:“大家再坚持几天!敌人虽然有了疲态。可还没露出败势啊,现在出去,胜负难分,胜了也是惨胜!”

    “几天?”石拔不敢对郭师庸无礼,却翘着嘴角说:“那是两天,还是九天啊?。

    郭师庸瞪了他一眼,对张迈道:“特使,当初既然命我布置守城工作,在这件事情上,就请听我的!如今我们是为山九刃,不能功亏一篑啊!”

    这时郭洛也道:“特使,我也觉得,再等等比较好。现在是很难熬,但是城外的胡人一定比我们更难受。咱们现在不等别的,就等一个,机会!”

    张迈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再等些天吧。”

    这时候,李脑和哈桑已经取得了间接的联系。

    一个来自萨曼的商人,走进了哈桑的营门,但没多久就被赶了出来,这一刻哈桑可仍然不觉得唐军有资格和他谈判。而且哈桑也觉得还没有这个必要。当然,作为中介的那个萨曼商人资格与实力都不够,也是原因之一。

    四月越来越近了。二十五日下了一场小雨,那是一场回春寒,可惜没寒冷到下雪小雨过后第三天,天气又转热,而且是一种干燥的热,空气丰的水分似乎正在被节节升高的气温蒸干了。

    这一日膘望兵现萨图克在西北角有了奇怪的动作,急忙上报,技术型军官慕容秋华来看了,没看出什么,张迈来看,也看得有些奇怪,原来回绕军正在西北堆草堆,从萨图克军到土伦军到哈桑军,三方面军都抽调了一万人干这事,同时诸胡部、圣战者共三万人也都有份,一共六万人,每人寻的一捆青草,每一捆大概都有二尺半的直径。得身强力壮的士兵才能背得动,六万捆草往西北一堆,那便堆成了一座草山!

    湿了的草放在里面,湿了的草放在外面,干了的草放在里头,其中一些草形状看起来比较特殊,草料类的专家马呼蒙被叫了来,他用望远镜一看,大叫:“这血里红草,有毒!”

    郭师庸也认的这草:“不错,是毒草!”虽然在他的概念中不叫血。

    胡军下令六万将士每人取草一束的事情,在十日之前萨图克就已经出了命令,而这一次哈桑、土伦竟也十分配合,唐军顽强的反击毛经让两人都吃到了苦头,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攻不下疏勒城,因此竟然表现出萨图克意料不到的团结。苏赖每逢提到此事,总忍不住说:“汉人说福祸相依,这话真是不错,哈桑和土伦吃了大亏后,脾气反而好多了。看来如今的形势正朝我们有利的方向转了啊。”便恭喜博格拉汗,诸将也都精神一振。

    六万人人依令割草,并未妨碍围城攻城的主要任务,到这一日萨图克才下令毕集,石拔有些奇怪:“他们要干什么?要烧城么?那又摆得那么远!”

    这时郭师庸却已经皱起了眉头,道:“这不是要烧城,这是毒烟攻城法!干草为里,以便燃烧,湿草为表,则能够生出浓浓烟气,如果里头再掺上毒草,那就更加厉害了。那血里红草马吃了会拉稀,但要是熏烧起来芒出烟雾。吸入得多会使人口鼻流血。这一招,可有些难

    “毒烟?”石拔惊道:“回讫是想将我们满城人都熏

    “不可能有那么厉害的毒烟。”郭师庸道:“不过如果风向掌握得好,却能够让我们的西面城墙,或着北面城墙在烟气最浓时都站不了人。”

    此为古代之“烟熏。战术,为后世“毒气战。之先河。不过由于科技水平所限,所造出来的毒气不可能有后世毒气那么厉害比如像石拔所说将城里的人全部熏死,其起到的作用主要是“熏逐。”即在一定时间内将一定区域内的人熏走,然后攻城方便可趁机攀墙夺城,起到的是配合作即便如此,考虑到时代的技术水平,也已是十分厉害的招数了。如果云梯、攀爬部队和投石车等能够跟上的话。将有可能给守城方造成很大的危机。

    郭师庸道:“这“熏逐,战单独用动点时,背后必然怀有其它厉害计策的配吝天,风从西北葛罗岭山口的方向吹来,不过风还不够劲,等风够劲时,就是他们动熏逐战术的时候了。要破这一招,最妥善的办法就是先制人。派兵出城,趁着风势未劲将这草堆烧了。要不然等对方动攻击的话,我们就会很被动。”

    “熏逐”战法中,草山不能堆得离城太远,所以郭师庸出命令之后,郭洛马上组织人手,准备连夜出城烧掉草山。张迈用望远镜不断观察,现草山周围埋伏有大量人马,道:“今晚不能出城!萨图克这一招,既可以是烟熏战术,但如果我们派兵出城,他就可以反过来,变成设饵打埋伏。郭洛今晚要是去了,一定会损失惨重。”

    “出城也不是,不出城也不是,那怎么办?”唐仁孝为难地问。

    张迈想了一下,道:“我们三管齐下:第一,郭洛仍然准备出击;第二,让秋华看看能否在城内火袍,将草山直接烧掉;第三,我再想想别的主意。”说完之后,他就将这边的事情交给郭师庸郭洛,自己却不知跑哪里去了。

    慕容秋华领了命令,马上移了十五座投石车过去,在黄昏之前移到西北角,奈何术伊巴尔也是西域难得的将才,在攻城方面颇有造诣,他本人对疏勒的情况又熟悉,挑选的这个堆草山的位置,网好是唐军反攻的死角,郭洛若要出城烧掉草山,无论是从北门出城还是从西门出城,都得绕好长一段距离,而慕容秋华移了投石车过来之后,才现城内这一段地方狭窄,只找到一个放投石车的地方,而且只能放下两架。

    “先用火箭吧!”慕容肠说,可这一段城墙也立不了多少人,只站了一队弓箭手。点燃了火箭望空而射。

    五十支火箭落进草山,可惜那草让。本来就是湿草为表,本来就不容易着火,火箭落在草山上,大部分都没烧起来。回讫人又派人上去,泼水将那些没熄灭的火苗一一浇灭。

    “看来还是得用饱!”慕容秋华说。

    趁着日头未落,取的手取准了方位距离,下令:“放袍”。

    令旗挥动。两个巨大的火团飞了出去一那是用一层层的纸和破布,包裹着火药、石油膏、木屑等物,外面再涂了一层石油膏,袍之前就先点燃,等火势差不多了就去钩袍。

    呼一巨大的火团凌空而至,威势惊人,重重地砸在草山上,噗的一声炸开。在方圆丈余的草面上烧了起来。

    城墙上唐军齐声高呼,却见回绕军早组织了数百人将水桶一桶一桶地递上去。就往燃烧处泼,没一会就将火势稳住。

    两台投石车毕竟太少,这边射,那边灭火,这么弄下去,最多只能烧掉草山的一层表皮,对大局于事无补。

    郭洛看见。道:“还是我出去一趟,就算有埋伏,那我们就硬杀出一条血路来!”

    石拔等高叫:,“不错!我等愿誓死随郭将军破敌”。

    要找张迈,却找不到他。

    当晚二更时分,郭纷听到消息,赶来相送。看着即将出城的哥哥,眼里忍不住渗着泪水因知道这一次出城敌人是有准备的,哥哥此去,成败难料,她本来也是一个坚强的女子,但不久前才听到父亲的噩耗,弟弟身陷敌营生死未卜,如今哥哥又要去冒险,万一有个好歹,郭家满门就只剩下郭洛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了。想到此处,郭纷再坚强也忍不住悲戚,但大战当前,所有人的性命都不是自己的,郭家为西域唐军将门之表率,无论男女,心中都有一种责无旁贷的使命感,正是这种使命感让郭纷不敢流露出半点阻拦的意思,只是含泪无声。

    郭洛笑道:“干什么干什么!爹爹当初独留俱兰城断后,可曾退缩过?怎么你嫁入了张家之后,反而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杨清在家里先把眼泪哭干了,带了一群女眷来送行时却道:“夫君尽管去!妾身在这里温好酒,等待夫君破敌凯旋。”

    若是杨易在此定要哈哈大笑,郭洛却只是点了点头,表情很淡地说:“这才对”。

    时当季春。疏勒西门内侧却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秋意。

    郭汾见张迈不在,问:“特使哪里去了?”

    有知道的说:“特使到工坊去了。

    郭洛道:“现在正是夜战的好时机,我就不等迈哥了!将士们听令,随我出城杀敌!”

    三千骑兵一起应命,翻身上马,城门正要打开,马小春飞骑赶到,叫道:“特使有令!暂停一切出城烧草山之行动。各府将上除轮值者之外,均回营休息待命。”

    郭洛一怔,问马小春道:“怎么回事?”

    马小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特使好像有办法了。舅爷,你就先回去吧。”

    郭汾见哥哥不用出城犯险,毕竟欢喜,连声道:“他一定是想到办法了。哥哥。你就听他的。”

    守城战要守紧,月票战也不能落下,俺加油,各位兄弟也加这一又是大章节,月票啊月票,看官们手头还有的话请砸几票吧。

第一五二章唐骑幽灵斩胡酋

    诸胡联军在西北角埋伏了两日。也不见城内派军来攻,土伦笑道:“汉人毕竟胆小,见我们有防备,就不敢来了。”

    却有人来报说:“唐军数千人,护着个抬木筏的数百人,从东门出,朝东南而去了。”

    土伦一愕:“汉人要弃城逃跑?”但他很快就知道这不可能。萨图克冷冷说:“他这是趁我们兵力集中在西北,要开东南前往莎车的路。”

    果不其然,这一日郭洛亲自带兵护着五百人,冲往东南,那五百人每两人抬着八十个木筏,本来抬着木筏行动不便,幸好这两日胡人在城东配备的兵力明显少了,郭洛护着他们到了河边,五百将兵将木筏放好跳了上去,郭洛这才引兵回城。这五百人都是唐军之中略通水性者,其领军者是来自夷播海旁的室辉,北沼黑头乌护生活在夷播海旁,既游牧,也渔猎,所以室辉也会游水。也能驾船。

    郭洛眼见他们上木筏后便引兵撤回,霍兰听到消息后要赶去截击,萨图克却道:“算了,又让张迈赢了一个小边角,不过看来张迈是打算放弃对我们草山的攻袭了。”

    中亚地区位处大内6,乃是普天之下水军力量最薄弱的地区,即便像疏勒河这样重要的内6河,在许多河段也都是又宽又浅,一年大部分时候都可以纵马踏过,所以水师几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安西唐军也好,诸胡联军也罢,十有**都是旱鸭子,室辉带领五百将士,乘坐八十木筏在这一段河面游弋,就足以控制这一段的水面了。

    张迈东略控制疏勒河,那就相当于是重新打通了和莎车地区的联系,又小胜了一场,但这一回萨图克的心情却并未受到影响,因为从西北吹来的风已经强劲了起来,一场预计中的大攻势开始了。

    “就是今天了!”

    四月初二,开战以来最激烈的攻城开始了。

    这一日哈桑也行动了起来,配合地进攻南门,伊斯塔也屯兵于东门,带领圣战者步步逼近,霍兰则在北门游弋,而萨图克却带领一万主力和一万二千步卒。赶到了西面和土伦会合。

    “看来今天敌人将从西门进攻!”

    郭师庸下了判断。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几十架奇怪的攻城器械集中在了西门之外,郭师庸看了一眼之后,叫道:“是登城车!”

    疏勒的城墙高四丈八尺,而那些登城车都高达四丈余,也就是说,胡人的将士站在上面,一跳就可以跳上城墙了。

    几十百架的登城车,每一架可以站二三十人,几十架就可以站上千人,若被这些登城车逼近那将士相当大的威胁。

    除此之外,还有两座瞭望车,瞭望车的高度过七丈,但在中古时代,这样高的器械是很难制作的,尤其在达到一定高度以后,每增加一尺难度都会倍增,所以它必须分成三个部分——底座、中段和上层望台。底座约四丈余,装了轮子可以推到城外,结构类似于登城车,推到城外选好的地点以后。将轮子塞住,四周固定——因为轮子承受不了接下来添加的两个增座,会增加倒塌的机会。将中座吊上去放好,这就需要用上中亚机械大师萨迪所设计的复合吊轮,中座安防好了以后,瞭望车的高度已经过五丈,这时候再吊萨迪预备好的零件上去,拼成最顶层的望台,瞭望手登爬上去,便能观察到城内的唐军的动静了。

    只是这个东西太过笨拙,且光是安装时间就得用上一个时辰,如果被城内守军冲到,很快就能将之砸垮,所以这是萨图克第一次用。

    就在瞭望楼搭建的同时,土伦也聚集了所有的云梯,而在萨迪的领导下,萨图克第一次用于攻城被破坏了的投石车,已经被他修复了大半,且又在底座安了轮子。也都推到了西门之外。

    “萨图克把老本都拿出来了啊!”张迈在城头高呼道:“只要今日这一仗将他打败,胡人将再也没有胆子,也没有力量攻城了!”

    聚集在了西门的五府精兵和一万民兵、八千辅助民壮齐声高呼:“大唐威武,唐军必胜!”

    而城外,萨图克聚集了联军将近一半的兵力在此,马蹄声踏得地面震动,先行出动的是精骑,然而却排在最后一行,再跟着是下了马的步卒,推着盾牌与拒马,一步步地逼近。

    “放箭!”

    箭雨先行开路。跟着拒马、盾牌手层层推进,虽然还未进入到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但却已经进入到投石车的射程范围。

    取的手挥动令旗,城内五十五架投石车此起彼伏地射砲弹——不是石弹也不是土弹,而是火弹。

    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落,被击中的胡人有的当场死亡,一时没死的也满地爬滚,火球巨大的威力。只不过以火弹来对付士兵,杀伤效果虽好,成本未免太大。但是现在不用,还等什么时候呢?

    “投石车,进!”回纥军的机械大师萨迪大叫着,这对他来说也是挽回名誉的一战!

    八十架装了轮子的投石车推到射程范围,呼呼呼向城墙、城头抛射石弹、火弹。他们每投射出一枚砲弹,就要推动换一个位置,让城头唐军的取的手没法找准攻击位置。这样一来大大地降低了投石车的使用效率,但也避免了像上次那样,成为一个呆靶子放在那里听任唐军的投石车砸。

    然而慕容秋华还是有办法,投石车要攻城,不敢也不需要太近,也不能太远,他计算出了城外投石车排放的最短与最长距离,又在这个区域选取投石车摆放几率最高的五个地区。然后每十一架投石车为一组,对准这五个区域狂砸。

    “砲!”

    火球、土弹呼啸出城,慕容秋华的计算是在浑沌中体现出相对精确,不管城外的投石车如何移动,总有几架时不时要进入到这个区域,在浪费了七八成以上的砲弹的同时,却也击破了胡军的三十多架投石车。

    唐军的投石车在攻击攻城部队的同时也攻击敌军的投石车,而胡人的投石车只是集中攻击城墙上的守军以及城楼的设施。

    “轮屋,上!”

    两千步卒藏在一个个巨大的“房车里”步步推进,这个房车其实却只是四个木板拼成,木板露出孔窍来。下面安装了轮子,步卒躲在里面推着轮子前进到射程范围之内,既然可以透过孔窍向城头唐军回击,又可以躲在里头等待机会。

    “冲车上!”

    在术伊巴尔的指挥下,三辆巨型的冲车出场了。

    这个巨大的冲车上、左、右都有铁皮包着,铁皮外层又木板,木板上面又是一层铁皮,撞木安放在中央,士兵都藏在里面。这个东西太过坚固,就算是投石车一时也砸不烂它,滚水浇不怕,甚至从城上泼下石油火攻一时也难以奏效。

    不过这个东西太过笨重了,从出现在战场到移动到城门费时甚久,城内唐军完全有反应的时间,而房车里的步卒则是这个笨东西的保护者,三台冲车,一台直奔城门,而另外两个则向城墙开去,看来是要直接撞墙了。

    与此同时,土伦麾下的云梯部队也蠢蠢欲动。被回纥人视为大杀器的登城车也嘎啦嘎啦地响了起来。不过这登城车行动的度却实在慢得离谱。

    远程攻击的箭雨与投石车你来我往,已经战到白热化阶段,而近战攻击的部队也在逐步靠近。

    城内,郭师庸叫道:“该出城了!”

    对大冲车的破坏,效力最佳的莫过于出动近战兵种!

    唐军这次守城最大的优势就是——有一支能出城野战,且战而能胜的部队!如果唐军能够压制回纥的近战部队,冲到攻城器械附近,那么别说冲车,登城车、瞭望楼全都能轻易破坏掉。

    但这次出城的,却不止是郭洛。

    由于看透了回纥此次攻击的重点将不是东北高岗上的那座城外营寨,所以奚胜所掌控的步兵府也被秘密调回城来,这次出城攻击的,将先是郭洛上前冲击,跟着奚胜引陌刀战斧部队从后扫荡!

    “给我将西门外的垃圾,都扫到热海去!”张迈出了进攻的命令!

    咯咯咯……

    千斤闸被轱辘吊了起来。十余架房车迅挡在了冲车前面,要在唐军出动之前。

    “唐军要出来了!”冒死冲在最前的步兵来了信号!

    “好像是时候了!”苏赖说。

    负责攻城的术伊巴尔也出了命令:“点燃草山!”

    巨大的草山终于焚烧了起来,在北风之中猎猎作响。

    草山旁边,还有二十多架很大的扬尘机在摇摆。扬尘机的作用本来是鼓起灰尘,散播石灰用来迷蒙敌人的眼睛,但这时却被用来辅助浓烟方向。

    二十几架扬尘机加在一起鼓荡起来的风力,能够有限地影响烟雾的走向。

    草山才开始焚烧而烟雾尚未大浓之时,郭洛已经冲出了城门!

    房车中的步卒从里面跑了出来,挺起了长矛防御,而土伦则率领五千强悍的游牧骑兵冲了过来,要与郭洛硬碰!而作为先锋者,恰恰是石拔!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唐军出城的主要目的是破坏攻城器械,但要破坏攻城器械之前,却得先战胜敌人的步骑!

    投笔岗那一次的对敌,石拔是没想到土伦有那样强悍的力量,吃了一惊,又陷身重围,这时强对强,硬碰硬,以近乎对等的情况战在一起,在城外开辟了一个混乱的战场。

    城内慕容秋华的投石车原本有部分会攻击较近区域,这时却都将射程调远,以免误伤友军。城头射下来的也再不是混乱箭雨,而是需要取准的强弓。

    骑兵的相互冲击中,重步兵也将出城,就在这时城头却出了惊呼,甚至惨叫!

    毒烟之性惯往上走,所以城墙城头当其冲!而第一阵的烟,是加了毒草的毒烟!

    看到毒烟袭来,城头防守的唐军将士有的撤了,但仍然有相当一部分竟然不撤,但没多久,便在浓烟滚滚之中见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匍匐到底了。

    “哈哈!”听到瞭望楼的将士的禀报后,术伊巴尔忍不住放声大笑:“这批蠢货!连逃跑都不会么!”

    萨图克则对唐军将士的宁死不退表示了敬佩。

    浓烟之中,取的手无法继续提供瞄准的消息,城内投石车的攻击也全面停止了。

    烟势渐浓,渐渐飘到城楼之外的战场上,混战中的步卒与骑兵吸入毒烟之后,轻则双眼被熏得难以睁开,重则口鼻流血,马也狂躁了起来,双方都已经无法战斗。

    郭洛和土伦都吃了一惊,几乎同时下令撤退。

    砰——

    城门也关了起来。

    在这第一股毒烟的笼罩之中从城楼到城墙,再到城墙之外的战场,一时间突然都静了下来,而城头还匍匐着几千具宁死不退的唐兵尸体。

    郭师庸秉承“多门、开门”的战略,因此西门这边一共开了三个小门,加上各种垛孔,缝隙极多,滚滚浓烟逼迫去,城墙之后的几十米内也都被笼罩在内。

    此时胡军瞭望楼的作用挥了出来,正是那两台瞭望楼的存在,让萨图克得以了解到城内唐军的情况。他这才现,原来唐军在西门之内,将一些建筑物联起来,相当于是增筑了一道城墙,构成了一个瓮形第二防区——那简直就是一个内置的瓮城。然而此刻这第二防区也充满了毒烟。

    在毒烟之中,有不少人撤退了,却还有一些将兵坚持着用身体堵在城门后面,似乎是宁死也不肯离开岗位,可是随着在毒烟之中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所有人都慢慢地伛偻,有的则暴跳,最后无不伏倒。

    苏赖叹道:“这烟吸上一口也不至死,但要是在烟雾里被熏得太久,吸入了太多,口鼻不断喷血,最后就算不死也得暂时废掉。”暂时废掉,也就是一段时间内丧失战斗力。

    萨图克为这些宁死不退的唐军将士的悲壮而赞叹,对手下道:“虽然是敌人,但他们的英勇,值得我们尊敬。”顿了顿,又笑道:“但是他们的愚蠢我们也要引以为戒!其实毒烟不能持久,他们若暂时退却,虽会被我们抢占先机,但总比白白损失成千上万的兵力来得好啊!”

    他原本的计划是:用烟熏走唐军,然后利用烟势减弱的空挡,抢登城墙,拿下城楼,但他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唐军宁死不退,这样一来却也让萨图克提前尝到了胜利果实的一角。

    这股毒烟过去以后,继续飘来的便只是普通的烟雾,大烟会迷蒙人的双眼,却不至于毒死人。

    烟雾是胡军放的,所以他们拥有掌控进攻时间的主动权,术伊巴尔挥旗下令进兵,第一拨步兵,纷纷低头闭眼,推着云梯、登城车、冲车前进,许多人眼睛没闭好,被熏得双眼直流泪,大部分人都咳嗽着,却还是忍耐着继续作战。

    这时候,城内的唐军却还没有动静,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太高的东西移动不易,登城车由于这个原因移动度竟还在冲车之下,最先抵达城门的那台冲车狠命一撞,城门竟然就开了!原来唐军狼狈逃回去的时候,竟然连城门都没闩好!

    最前面的胡军一起欢呼了起来,争先恐后抢进城去!

    胡人虽然是攻击方,但一直以来却总是处于挨打的地位,见到胜利来的如此之快,连萨图克也不免有些意外,土伦更是狂笑一声,跳上了战马,领兵冲了进去。

    “胜利了,胜利了,终于赢了!”

    土伦麾下的兵将争先恐后地抢进城去,他们这一部本来就不以纪律严明见长,这时更是队列都有些散乱了。

    一部分的登城车也已经靠近城墙,一些士兵没等挨近就跳了过去,然后也不管匍匐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死了的唐军将士,就朝阶梯跑去。所有人的目标都是——瓮形防区的第二道防线!突破了那道防线这场仗就全面胜利了!而且有两个急于抢攻的胡人将士没注意到的小细节:这些唐军将士匍匐的地方,恰好都在不妨碍他们行动的地方,而且他们的身边都跌落着一个小玩意儿。

    从城门直接闯进去的部队,行动度当然更快,由登城车跳上城墙的人才几十个时,放马冲入瓮形防区的人数已经过一千!

    “给我爬上去!”

    土伦也冲了进来。

    唐军在第二道防线上顽强地抵抗着,但这毕竟不是一道正式的城墙,且胡人们刚刚取得胜利,信心百倍,战斗力也好像骤然提升了,这一刻谁也别想阻挡他们!

    当进入瓮形防区的胡人达到两千人时候,“当——”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同时有无数人诵念起了佛经,恍若佛教的僧侣在招魂。

    虽然听不懂在念什么,但成百上千人一起念经,那种低沉、肃穆的声音却直入所有人心灵深处,一股浓郁的宗教氛围笼罩住了整个西门区域。

    当——

    钟声二响时,那些匍匐着看起来已经死了的唐军将士,忽然一个个像幽灵一般站了起来!

    虽然是在大白天,但看到这一切时城外瞭望楼上的回纥瞭望兵都忍不住全身毛!

    他们远远看见都如此了,至于近在咫尺瞧见“七孔流血”的“尸体”忽然蹦起来,那种心理震撼有多强烈就可想而知了!

    这已不是士气崩溃,简直连行动力都吓得丧失了!

    “鬼,鬼,鬼啊——”

    无数的人在一瞬间魂飞魄散!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怎么回事?”

    上得战场的,大多已经历练出了胆魄,但那明明是在毒烟中坚持不下,在自己眼前倒下的人,怎么会忽然蹦起?

    城墙与城楼有三千多人,瓮形防区各处有两千多人,内置的各处设施还有一千多人!

    内置的各处设施里头埋伏的都是弓弩手,而瓮形防区内的三千人则是陌刀手、战斧手、长矛手!

    登城车上面对城墙上忽然跳起来的“唐军尸体”,其惊骇暂且不提,已经进入城内瓮形防区的两千多胡人,更有一大半心胆俱裂,就算不信鬼神的也已知道自己陷入了重围!所有胡人不是吓破了胆子,就是彻底慌乱!

    “轱辘手,放千斤闸!”慕容旸下令。

    “放个屁!”就在城门口附近的刘黑虎挥起陌刀,叫道:“不要放闸!让他们进来!”他一举那把全军最重的陌刀:“想熏死我们?你们下地狱去吧!”

    下地狱去——

    这是第一次陌刀手没有听从那秦地腔调行事!

    在绝无回圜余地的瓮形防区里,一千多把陌刀与战斧同时向内侧劈来,那是何其壮观的景象啊!

    尤其当面对一群丧失了斗志的对手时,这就不再是战斗,这是惨无人道的屠杀!

    瓮形防区就像一个豆浆机,陌刀与战斧搅动着,长矛攒刺着,内置设施的垛孔则不断射出弓箭,渣滓不断倒伏,浆液则不断飞溅,冲入瓮形防区两千多胡人都是胡人中的精锐,就算是遇到最恶劣的局面他们本来也应该可以支持一段时间,但这时垮塌的度却快得乎想象!

    土伦仓皇地东张西望,眼前的形势已经乎他的预见,甚至乎他的想象!

    头脑不算太过灵活的他,在和尚们诵经的氛围中更是迷惘了起来。周围的部下不断死去,仿佛是被从地地狱爬出来的幽灵拖进了火狱。

    这里真的是人间吗?

    地狱之门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

    有几个近卫总算反应过来,大叫:“可汗!快走!我们中计了!”然而城门的两侧,是刘黑虎率领最强悍的陌刀队守在那里——只让进,不让出!

    砰砰砰——

    内防线同时开了三道门户,郭洛所调集的三千六百将士,一股气冲了出来,瓮形防区内已经萎靡待死的军马,根本就没能挡一挡他们的马蹄!

    冲在最前的,是石拔——他的坐骑连捷在投笔岗会战中受伤颇重,这时却换了一匹更加神骏的汗血宝马,獠牙棒砸开了一条血路,冲到土伦身边时,他一棒砸烂了土伦的马头!獠牙棒下抵,抵住了土伦的胸口,同时他的副将跳下马来,斩下了土伦的头颅!便将头颅献给了石拔!

    石拔左手举起土伦的头颅,跟着引兵冲了出去!

    “斩杀土伦了,斩杀土伦了!”

    三府精骑就如同决堤的潮水般从城内冲了出来,跟着直插回纥军中。后面再跟出来的步兵,则沿途砸杀城外攻城器械以及其附属部队。

    从看到城墙上匍匐的唐军将士忽然一起跳起来,萨图克就知道不妙,他总算在石拔冲出来之前集结起了八千多人的部队,放弃攻城的阵势而改成了野战的阵势,但是土伦那个血淋淋的头颅却已经让所有攻城部队为之胆丧,近乎崩溃的士气让他无法挽回败局。

    隐忍了一个多月的唐军在这次出城一击中释放出了所有的战斗力,骑兵冲垮了土伦的大营,步兵砸烂了瞭望楼和冲车,带走了部分投石车,俘虏了包括萨迪在内的过一万名的俘虏。

    萨图克虽然背靠营寨守住了最后的防线,但这一战之后,攻城方被截成了南北两片,西面的围堵彻底解除。

    疏勒的攻防,进入了全新的局面。

第一五三章疑虑

    届天张迈想起读书时“次手工课上做简易防毒面具的经灿得:那防毒面具的制作十分简易,材料也不难得,大体上是一个塑料瓶,子,一把尖刀。一块海绵和一些木炭。

    他便回去找哈立德和纳菲尔商量,三人找了一个与可乐瓶差不多大的小木筒,截成两三寸长,跟着在筒底扎了小洞,将木炭装入其中,然后由哈立德及其助享用布料做成了海棉的替代体,作为内塞,木炭是多孔结构,可以吸收有毒物质,又不妨碍空气的畅通,而且材料取得又容易,乃是制作防毒面具的不二选择。

    那草山烟熏的毒性,虽然能让人口鼻出血,手脚痹痛,吸入过度甚至可能导致死亡。但被木炭过滤之后,伤害就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了。

    第一个面具又是琢磨做法又是试验,做了四个多时辰,但第一个完工之后,接下来就容易了。张迈召集了几千个妇女,全城收集类似于木筒的东西,收了一万多个,然后将制作过程分成三个工序,没多久便造出了几千个简易的防毒面具。

    第三日回讫前来攻城,燃烧草山放毒烟,张迈将计就计,让一部分战士戴上防毒面具。在浓烟熏来的时候闭紧了眼睛,假装中毒倒地,果然萨图克、土伦一见之下都以为得逞,土伦领兵进击,却反而中了唐军的埋伏,满地装死的唐军在回讫人冲进来后忽然暴起袭击,土伦更因此兵败身死。

    唐军趁势追击,冲垮了土伦的大营,杀敌五六千人,俘获过一万,萨图克倾尽全力、准备了一个冬天的攻城器械自此全部覆没,羊马的损失也相当严重。张迈将几十架投石车以及大量的战俘、牛羊带回城内以后,整个疏勒欢声雷动。

    疏勒西门一战之后,疏勒的攻防局面产生了重大变化,这种变化不止是数量上的增减。更有心理上的变迁。

    “萨图克完了!”回城之时,张迈豪情万分地宣告这一点,而与此同时,萨图克军中则笼罩在一片绝望当中。

    萨图克麾下这时尚有本部两万三千多人,库巴圣战者以及讹迹罕降军八千人。土伦死了以后。他的余部五六千人也都投奔了萨图克,回讫附属诸部也都到他帐前听令,屯聚在疏勒北部直听萨图克调遣的兵力仍然过四万人。光从兵力来说,归萨图克直接控制的部队数量反而多了。

    可是,这一支部队还能打仗么?军粮已经开始告急了,攻城器械损折殆尽,连大机械师萨边也被俘虏了,攻克疏勒城的目的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连番受挫之后,来自葛罗岭山口以西的所有部族都想回家了。当天晚上,萨图克军就开始出现逃兵,而原本投靠过来的本地胡族,这时也都转了方向,纷纷向城内派遣使者,求张迈不计前嫌,求张迈可怜他们一时糊涂,求张迈再次接纳他们。

    而更可怕的是。苏赖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哈桑好像派人进城。”

    “什么!”

    回讫人在西门动攻击的时候,哈桑也在南门助攻响应,虽然没有收到战果,但他也很庆幸当初没有和土伦、萨图克会攻西门。土伦战死以后他也看清了局势,知道要攻下疏勒已经不可能了,再呆下去,他自己也会有危险。手下见唐军军势如此威猛心里也都害怕,纷纷劝哈桑赶紧退兵。

    “那是萨图克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咱们帮他帮到这地步,也算仁至义尽了。”

    哈桑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只是他还希望能够体面地结束这场远征,再则也是担心自己撤退的时候唐军从后追击,所以当晚便派人进城,求见张迈。

    钦差府。

    重臣宿将,全部到齐。

    “有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张迈道:“第一个,莎车那边局势稳定。所以杨副大都护近期可能会回来。虽然城外南北两支人马都被我们打落了胆子。但为保没有意外,到时候,还得有人去接一接

    郭洛道:“我去吧。”

    张迈点了点头。又说:“第二个好消息,龟兹人那边听说我们大胜回讫,已经打了退堂鼓,我们的探子现他们已经撤到离下疏勒三十里之外驻扎,看来咱们这边对萨图克只要能继续保持优势,东路来的胡马应该就会自己退去。”

    奚胜道:“杨易居然没有乘势追击?”

    张迈笑道:“好像没有,昨天趁着萨图克军势颇乱,下疏勒那边派了人迂回绕了过来。向我禀明了军情这段时间他似乎都以守成为主,偶尔出城。也只是配合守城的行动。不过下疏勒那边民心安稳,城防无隙,大家不用担心。”

    郭洛笑道:“我们对下疏勒唯一的担心就是杨易求胜心切。

    若老鹰肯耐住性子守好老巢,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迈呵呵一笑。继续道:“第三个好消息,哈桑派人来了。五天之前,咱们派人去和他联系,他却将我们的人赶了出来,如今却自己求上门来了。”

    在场的将领都出了嘿嘿的轻笑声。西门一战的战果出了大伙儿的预期,但他们这时回想又觉得理所当然。现在疏勒整个战局的主动权已经牢牢握在唐军手中了,唐军想攻就攻,没有机会攻击就退回城内。稳立于不败之的。而萨图克与哈桑则只要有一个不慎,那就得面临灭顶之灾。

    “却不知哈桑想怎么谈。”奚胜问。

    张迈笑道:“他打算将萨图克给卖毛”

    诸将都咦了一声。

    奚胜又问:“哈桑想怎么出卖萨图克?”

    张迈看看李胜。示意由他回答。李脑道:“只要我们答应哈桑开出的条件,他就会和我们联手夹击萨图克,哈桑的使者甚至暗示,如果要用计谋,由他们设计擒拿萨图克,那也没问题。”

    唐仁孝、石拔等都脸上都露出了鄙只,凡六唐仁孝哼了一声道!“萨图点摊卜纹么个明友小体贺凹二生有幸!”

    倒是郑渭、李胜,对此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张迈道:“哈桑这么做,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唐仁孝问。

    张迈沉吟不语。李股道:“哈桑的使者这次来。谈的不止是当前的战局。还有往后萨曼和我们如何相处等重大问题。比如,哈桑表示如果我们双方能够化敌为友,那么他们将承认我们对疏勒与莎车的统治。”

    石拔冲冲地就道:“疏勒和莎车本来就是我们的,为什么还要他们来承认!”

    然而文官如郑渭、郭太行,武将如奚胜、薛苏丁等,却都知道萨曼的承认,还是有相当重要意义的那将意味着唐军正式成为西域群雄中的一员。

    唐军自起事以来,虽然内部自爱自重,但外人却总是将他们称为唐寇,完全是当做流寇来对待,甚至连于阅方面,对唐军的态度也是亲过于敬。如果能够得到萨曼的承认,那么将来无论是东归也好,自立也好,都将更加的名正言顺。

    “此外。如果我们和哈桑联手,那么疏勒的战局,就有望在半个月内彻底平定。”李脑继续说:“恢复和平之后。我们就可以重新种地了。昨天我们才得到莎车那边的最新情报,莎车那边的小麦都已经出苗了。而我们这边却还是一片荒芜。如果能赶在四月之内结束战争,那么我们仍然可以种植春小麦,这可是来年收成的大问题。虽然,这场仗再打下去。我们肯定不会输的,可如果战事拖得太久,误了农时,只靠莎车的产粮,只怕来年我们就算不饿死,也得闹大饥荒。”

    石拔对种田没什么兴趣,听得打哈欠,奚胜却是种田好手,点头道:“不错。战争之后,确实得把所有人力都投入到农事上来,民兵得全部解甲,如果有可能,十三府将兵也应该部分参与屯田。其实我们现在虽然取胜。但因是本土作战,在战场上我们是占尽上风,但在国事上我们却危险的石拔对奚胜还是佩服的。听他这么说,也就跟着点头。

    “此外。哈桑还表示,如果我们两家结成盟约。那么我们与河中地方的商路将畅通无阻,若得与河中通商,那我们的物资补给将会多一条来路。财政收入也会大大增加,这也是一件大有利益的事。”李脑说着,回顾郑渭:“郑参军,你看如何?”

    郑渭道:“我们这一路来,总是不停地打打打,仗也确实打得太久了。接下来也是该转入建设了。”

    石拔道:“既然和萨曼联手有这么多的好处,那我们就答应他吧。虽然我觉得不够爽。”

    张迈忽道:“李脑,你怎么尽说好处,为何不说哈桑提出来的条?”

    条件?还有不好的条件?

    所有人都朝李脖往来,他知道接下来的话这些悍将多半不乐意听,却还是说了出来:“哈桑要我们在疏勒建国之后,向他们称臣,做萨曼的蒋属国。”

    诸将都为之一怔,会场静了下来,好一会没有声音。

    石拔第一个叫了出来:“什么?要我们做他的附属国?我们堂堂大唐男儿,怎么可以去向胡虏称臣?狗屁!”

    奚胜一喝:“石拔!你说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你说粗!”

    石拔憋了一下。低了低头,却还是道:“不行,不行!我们明明是打了胜仗的。都将萨曼人打得抬不起头来了,为什么还要反过来,去做人家的奴才国?不行,不行!”

    李脑道:“也不是真的附属,只是名义上的附庸而已,萨曼出动这么大的军队远征,若是无功而返,对国内、对属国该如何交代?这是给他们一个下台阶。至于我们疏勒内部的事情,该怎么办,我们还是怎么办。再说,如果我们称臣的话,那么在民事上就更容易和河中连为一体。商路也会更加畅顺,这对我们接下来对内部的开也是很有利的。等将来我们的力量强大了,若国力能与萨曼分庭抗礼了,再摆脱这附属之名也不迟。”

    会场上几个中年都默默点头,似觉得李脑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正是老成谋国之言。

    石拔却叫道:“可我们不是大唐安西大都护府吗?既然是大唐的边藩,却去向萨曼称臣?往后长安问起来,我们怎么办?”

    场中老成者都有些尴尬起来。其实在一些人心目中,对于大唐憧憬也是觉得是口号多过是事实,非常真诚、毫无保留地相信张迈在公开场合中说的那些话的,整个会场只怕就只有石拔一个。其他人,对张迈所宣扬的大唐理想大体上在半信半疑之间。安西唐军能够走到现在,大唐理想固然也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更多的是由于战场上的不断胜。

    李脑道:“这也是权宜之计。我听高昌那边来的人说,归义军据有千里之地,百万之民,可也向那边的回讫称臣。而中原那边,也没怪罪他们,反而因他们能够守住疆土而降旨嘉奖。

    所以我们若是迫于形势,委曲求全,长安那边应该也会体谅我们的。”他就像对着一个孩子在循循善诱一般。

    石拔一奇:“归义军?”

    李脑道:“嗯,是敦煌那边的边藩,同属陇右,和我们差不多。不过他们的实力比我们髅多了。”

    石拔道:“东方有消息了啊,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李脑眼皮垂了垂,东方那边的消息,可不止是好消息,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却道:“总之一个虚名,却能换来至少数年的和平,这是极其难的的事。等咱们休养生息两年,缓过劲来,以后再另作图谋也不迟。”

    奚胜心道:“向萨曼称臣,可不止一个虚名这么简单。这里头有利有弊。但李脑的主张也不是没有道理,眼下我军军威盛大,却是外强中干。内都有一大堆的问题等着处理,如果一个应对不善,这座看似辉煌的大厦随时都会垮塌,这件事情,可真是为难得很哪。”他毋广基层,是唐军将领!中较有思想的人物,看得也颇为深洲其他如唐仁孝等也都各有考量,默不作声。

    只有石拔口无遮拦:“好吧,我也听不大懂,不过我听特使的,特使只要点头。那我就没意见。”

    他是会场上资历最浅的一人,且郭太行等也向来认为他只会冲锋陷阵,筹谋大事时内心并不尊重他的意见,但这时被他一说,却都齐齐向张迈看来。都道:“不错,咱们都听特使的。”

    张迈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那是一张张期待着自己负责的脸。

    位高权重,有时候远不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责任,乃至枷锁。

    以前郭师道还在的时候,自己有时候也偷偷懒,将责任卸到郭师道肩头上去。张迈有什么建议时还能天马行空。看看郭师道的意见再作定夺。但现在,他的一句话说出来,就可能是定论了。

    沉默了一会,张迈才道:“先和哈桑谈谈吧,看看他的诚意如何。毕竟哈象也只是一个大将,而不是萨曼的国主。有一些事情只怕也不是他能独立下决定的。我们称臣与否,将来我们派使臣前往布哈拉时,再与奈斯尔二世当面谈。”

    会议散了以后,诸将各自归营。石拔要去轮值时,郭洛却让他回家,道这一次他作战辛苦,放他三天假。

    石拔所道:“现在大敌还没退走呢,我不要放假。”

    郭洛笑道:“你就放心回家吧,若有战事时,我会派人去通知你,不会把你落下的。”

    石拔这才答应。他如今也是都尉了,功曹论功行赏,有司便拨了一座府邸给他居住却是以前疏勒大将莫兰特的旧邸。

    石拔刚刚又立了一大奇功,如今他在军中声威之盛已是直追杨易,加上满城谁都知道他是张迈嫡系中的嫡系。心腹中的心腹,所以谁都来巴结他。才到家,就看屋里堆满了礼物。老婆奈氏本来正笑吟吟地清点东西。见到老公扑了过来,幸好石拔天生神力才抱得她动。

    见到满屋子的东西,石拔道:“我告诉你几次了,别乱收人家的礼!”

    “我没有乱收!”奈氏道:“这个梳妆盒是特使夫人送来的,这些布匹郭少夫人送来的,还有这个两匹丝绸,是我哥哥派人送来的,”不是唐军的高层,就是亲戚朋友,“特使夫人、郭少夫人那边,我都回礼了。我哥哥那就不用客气了。至于一些明显是来巴结的,像莫贺那些人,我就都退回去了。有我当家。你担心个什么呢!”

    奈氏颇有乃父乃兄之风,算账清楚明白。石拔这才转为笑容,夫妻俩相携入内。免不了亲亲我我,晚间石拔老摸着奈氏的肚皮听,埋怨道:“咱们和特使一起成的亲,你看特使夫人的肚子都鼓起来了,怎么你老没动静啊。快给我生一两个出来啊,以后我回家也有儿子玩。”

    奈氏笑道:“你晓得什么。

    我告诉你。”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啊。特使夫人那个肚子,成亲的时候就有了,人家那是奉子成婚的。不过对外装着不知道而已。”

    石拔奇道:“你哪里听来的?”

    奈氏笑道:“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们女人圈里的风,吹来吹去的,哪有什么秘密?不过呢,最近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可你一直在营中,我等不到你回来,可着急死了。”

    石拔问:“什么事?”

    奈氏又把声音压低了些:“我最近听说东方传来一个消息,道大唐灭亡了,是不是真的?”

    石拔大吃一惊:“你,”你听谁胡说的?”

    “这很多人都在传呢。”奈氏道:“现在城内听说此事的,少说也有几千人。女人和老人间传得最厉害,开口就是:我有个秘密和你说,不过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个个都当做秘密事来说,却又不敢公开讲,大家心里都憋得慌。石郎你跟我说说,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那当然是假的,流言!流言!”石拔叫道:“你以后别信这些东西。”

    奈氏就不大敢说话了,但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道:“郎君,不是我逆你的意思,不过我这些天打听得这些话,真不像假的,要是流言,不会传得这么真。若是真的事情,你不理它,它仍然在。我看,我们还是的及早应对、及早打算才是。”

    “应对?打算?应对什么?打算什么?”石拔有些不耐烦。

    奈氏压低了声音道:“郎君啊,满城谁都知道,你是特使的人啊,特使他巍然不倒时,你自然风生水起,但他要是”要是地位有所动摇。那咱们的日子也会跟着不好过,眼下大唐灭亡这件事情,万一是真的。受影响最大的可就是张特使。他可是长安来的特使啊,虽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圣旨鱼符,但总归是顶着钦差大臣的名号,但要是大唐灭亡了。他该用什么来号令军民呢?虽然他功劳卓著,但汉家有一句话,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谐。只怕这件事情要是坐实,对他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影响。他是咱们的上梁,上梁一动,你也会跟着歪斜。所以这件事情,咱们得及早应对、及早打算。如果有机会。你得给他提个。醒,或者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情消解于无形。特使的地位稳如泰山了。咱们的日子才能过得顺。”

    石拔呆住了,这个少年从藏碑谷跟张迈出来时还什么也不懂,这一年来南北征战,武功日强,立下了赫赫战功,连外族也都知道了他的声名,但就他本人而言,其实仍是十分淳朴,很少将战场之外的事情放在心上。直到这时,才在妻子的指点之下,开始去洞察这个浊世的世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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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祝大家端午节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自强而后国强

    3晚郭师庸轮值。张迈正要歇下,如今大胜!余。他也床盯**胡军夜攻,忽然石拔来了,说请他出去喝酒。张迈笑道:“府中就有酒,何必出去?”

    石拔说道:“在家里喝酒,没那气氛。”

    张迈不冉得莞尔:“小石头如今也学会一点生活情趣了。

    便换上便服,跟郭纷说自己要和石拔出去喝酒,如今郭纷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道:“现在?还有酒家开门做生意的么?”

    疏勒的酒馆茶馆在围城期间也没有全部停止营业,但所有店铺做生意的时间都集中在白天,一到黄昏就大多关闭了。张迈笑道:“总能找到一家肯做我们生意的吧。”

    郭纷要增加卫护人马,张迈道:“有小石头在呢,我们两个联手,就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也能杀进杀退,对吧,小石头?”

    石拔连连点头,郭纷却呸了一声说:“吹牛。”暗中却还命人悄悄跟去:“如果没见到什么事情就别现身,不用扰了特使的兴致。”

    张迈和石拔、马小春配了横刀。从小门出了钦差府,一路沿着东西大道,走了一段转入小路,张迈身份特殊,平日一动周围卫护动辄百数十人,虽则威风八面,却少了许多做小市民时自由自在的乐趣,这时和石拔两个人夜里走踏这座被自己攻下又守住了的城市,心中自有一番感慨。

    他对城中哪处可以攻、哪里处可以收几乎了若指掌,但对哪里有酒家却不清楚,还是由石拔带着。道:“我知道有一家小店,店面虽,卖的葡劳酒特别好喝。去年冬天常和我大哥在那里喝酒御寒。”

    那小酒店却在城东。离钦差府有好长的一段距离,两人穿街走巷,走着走着,忽听不远处隐隐传来哭声张迈皱眉道:“眼下我军大胜,全城上下人人欢喜,怎么却有哭声?是战死将士的家属么?还是俘虏?”走了过去,来到一处废墟前。却是七八座上次天方教屠教行动中烧毁的房子,七八座房子连在一起,形成一片不小的平地,周围都是房子,这里便如藏在市井中的一个小广场一般。

    这时却聚着两:百人,点着二十几盏油灯,相对垂泪,低声叹哭。

    张迈皱了皱眉,心想:“这是什么人?”手按横刀,靠近断壁颓桓,那些人也没派人看守,张迈靠近了一望,在灯火中瞧见是些老人,隐约见到其中一些面目似曾相识,再听几个人说话的口音,却都是唐军民部的老部民了,心中一宽:“原来只是者老们在此聚会叙旧。”

    还在新碎叶城时,每到晚上无事,人们偶尔也会到屋外空旷处聚坐闲聊,所以张迈也不以为异。

    两三百人中有七八十个老人,另外有一百来个孩子,更有几十个壮汉,当是他们的子侄,剩下的就是一些妇女。张迈既然来了,就且听他们说些什么,却听者老们絮絮叨叨。说些家常,讲些过往,谈起新碎叶城时的日子,谈起灯下谷时的日子,谈起担罗斯时的日子,最后终于讲到眼下,却个个都盼着战争早些结束。

    张迈已经从他们说话的声音中认出了七八个相识的父老,那些壮汉更有好些是张迈的亲兵,觉的自己在这里窃听不太礼貌,正想要不要出去相见,却听一个做过俘虏的老人说起了在回绕军中的见闻,一漏嘴,说到了龟兹牧民说契丹人已经进入高昌的消息。

    有人惊呼:“契丹”是灭了我们大唐、占领了中原的那个胡种

    张迈吃了一惊,心想:“什么?契丹灭了我大唐?这是哪里传来的谣言。”在他印象中大唐好像不是亡在契丹的手里,而且契丹人好像最强大的时候也就在黄河一带打来打去,占领的地方貌似也没越过燕云十六州啊,大唐被契丹灭亡。中原北契丹占领,这可从何说起?

    但场中老者纷纷叫道:“嘘这话也说得的么!”

    那些壮汉却都惊诧起来,问他们的父祖是怎么一回事。老人们被逼不过,这才说出了这段时间在疏勒城中潜流暗传的那几个消息,其中最震撼的莫过于大唐已经灭亡!

    张迈在断壁后面听得心中骇然,他骇然的不是消息的本身,早在下疏勒时,他就已经从东面迁徙来的明教教徒处听说了这个情报,他和郑渭李脑细细审问这些明教教徒。觉得他们不似作假,可是有一些情报,却和张迈记忆中有所不同。也不知道这些牧人听到的消息本身就有误,还是这个世界的历史与他记忆中的历史有所出入。

    不过这时候张迈吃惊的,是“大唐灭亡”的消息,居然在疏勒城内流传了这么久又这么广泛!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从那些老人的反应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了,甚至一些青年兵将脸上也无诧色,张迈回头看了石拔一眼,借着月光见他脸上也没有惊讶之色。心想:“这个消息小石头也是听过的。哼!李脑的耳朵是聋了还是怎么,竟然连这么重大的变故都没!”

    却听场中响起了抽噎的声音,方才是老人们怀旧而哭,这时却是一些初次听说此事的青年士兵忍不住痛哭起来,他们的父兄一边安慰,一边对他们说:“这个消息,你们知道就好,千万不能传出去,免得影响了本城的军心民心。”

    张迈再也忍耐不住,挺身出了断壁,步步走近,道:“你们这样子,就不影响军心民心了?”

    二十几盏灯一起抬了起来向他照耀,十几个认得他的人齐声惊呼:“特使!”几个亲兵当场单膝跪倒,行了军礼,好些父老也匍匐在地,心中惶然。

    张迈带着石拔,走到中心,扶起众父老道:“都起来吧,你们年纪比我大,我受不起。”这才坐下。道:“坐。坐,都坐!咱们说说

    众父老局促不安地,跟着张迈来的一队士兵猛地从断壁之后现身,吓得老人孩子都叫了起来,张迈不悦道:“你们来干什么!”挥手:“我和叔伯们聊天,你们走远些!”室辉领了命令,命人散了,却是占据周围路口。

    张迈从一个老人怀中抱过一个孩子,对父老们道:“大家别管他们,咱们聊咱们的。就像在新碎叶城,或者灯下谷时一样。”

    肖叔也在人群之中,说道:“特使,如今你已是数万大军的统领,一方诸侯,威震西域了,没想到对我们这些糟老头子还这么平易。”

    张迈嗤的一声。道:“什么威震西域,说得早了,再说武也不是一方诸侯。我也不会做一方诸侯。说好听了,我是长安来的特使,但那也是祖上几代人的事情了,其八“尤是大伙儿的子侄。是在危难之中,蒙大家推举出来领爽尔。:敌人、重建家园的一个领军者“这才是我真正的身份!至于其他的名头,都是虚的,都是假的。”

    废墟上许多青年将兵都听得暗暗点头,均想:“不错!”

    张迈因冉肖叔:“肖叔,关于大唐灭亡的消息,你是从何处听

    肖叔知道瞒不得,当下将自己还做俘虏期间,有一日如何来了一群龟兹牧民和他们一起放牧,跟着他如何打听东方的消息,如何听说大唐灭亡等一一和盘托出。

    张边一边听着。一边推敲,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好萨图克!那次劫牧场,我还以为我们是占了便宜,没想到却是中了他的诡计!”

    “什么?”

    张迈道:“将你们救回来的那次出击,我猜回讫人有可能是故意放水,他们预先让你们从龟兹牧民处听到这些消息,然后再故意让你们被我军救回城来。借着你们的口,来散布大唐灭亡了的消息。因他知道,如果是用别的法子将消息传进来,比如射箭书,或者通过奸细散播谣言,都很难让我们相信,但是借着肖叔你们的口来告诉城中子侄媳女,那就谁都不会怀疑了。”

    肖叔等惊得呆了。愕愕道:“这么说,,我们这群糟老头子,是不知不觉间中了母虏的奸计了?”

    张迈点了点头。肖叔等忍不住嚎啕哭了起来,捶胸顿地,跪倒匍匐,叫道:“我们该死啊,我们该死啊,还以为是逃出生天,结果却是胡人送我们回来添乱的,如今城中听说过这个谣言的,少说也有几千人了,那是帮了胡人的大忙啊!”

    数十人一起痛哭。声音惊动了周围的居民,住在这一带的多是唐军的军眷,也有一些新投诚的妇孺,或者受看管的奴隶。听到声音,便66续续有人过来看是怎么回事。王二嫂子、珊雅等都闻讯赶来。

    室辉见来的人越来越多,进来劝张迈回府。张迈喝道:“慌什么!这里都是父老兄弟,会出什么事!”

    看着父老们哭成这样,张迈急忙劝住,说:“这些是回讫人的诡计,怪不得诸位叔伯。再说,打仗靠的是堂堂正正之师,靠这样的阴谋诡计,又有什么用处?不见我照样已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

    劝了好久,老人们才渐渐止住。张迈劝说的时候,王二嫂子等后来者也都从身边的人处打听明白了方才的事情,纷纷道:“原来如此!都是胡虏狡猾,无所不用其极,连老人家都利用,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散步流言。对,不过有特使在,他们的这点阴谋诡计又哪里能得逞?”王二姓子更道:“对。对,他们非但不能得逞,反而将咱们的叔伯父祖们送了回来,我记得当时我们还劫了他们千百头羊马呢,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场中大部分人都笑了起来,肖叔等的情绪这才渐渐平复。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近前道:“特使,这么说,大唐灭亡的消息,是假的了?”

    张迈招他近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孩子?我看着你有些眼熟。”

    那少年道:“我叫田瀚,是田浩最小的弟弟。”

    田浩是张迈十个近卫之一,当初张迈才到新碎叶城时,郭师道拨给了他十个近卫。那是张迈第一批手下,唐仁孝、温延海、刘黑虎、慕容肠、贺子英与这个少年的哥哥田浩都在其中。这一批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张迈嫡系中的嫡系,如今几乎个个。都升到校尉以上了。

    张迈拉了田瀚坐在自己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脊,道:“回讫人传了这个消息来,是要打击我们的军心那是可以肯定的了。不过,要是真如他们所说,长安真的被胡虏攻陷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田瀚想也不想。就道:“那特使你就带领我们,大伙儿杀回去,驱逐胡虏,夺回长安!”

    这不过是一个十几岁少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说得周围数百人无不动容,石拔叫道:“好小子!有你的!”

    张迈也忍不住放声大笑,道:“杀回长安?我们能够吗?”

    “我们当然能够!”田瀚道:“我们在新碎叶城时,才几千人,现在可有几十万人了呢!几千人能够杀到这里,攻占疏勒,几十万人,怎么不能杀到长安区!”

    他的声音犹自稚嫩,但周围的青年却都听得热血沸腾,室辉本来呆在断壁之后,也忍不住出声响应。

    肖叔老泪未干。这时也喃喃不断:“不错,不错!就算长安真陷落了又怎么样,咱们能够驱逐回讫,夺回疏勒,为什么就不能驱逐契丹,夺回长安?”

    百来盏灯如点点星光,每一点都照向张迈,他现身之前,这个。废墟之上充满了疑虑。老人们憋着满肚子的犹疑,不知如何是好,但这时阴郁的氛围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分老幼的振奋。

    张迈让大家一起将身子转向东方,说道:“我们现在远在疏勒,和中原隔绝了太久。那边生什么情况都是有可能的。在未来的几年里,我们也将会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但是,我希望大家记住一件事”他的语气顿了顿。变得铿锵若陌刀击地“大唐的存灭,不在于李家一姓!而在于我们!我们在,大唐就在!所以今后你们不管听到什么样的消息,都不需要犹疑,也不需要害怕!”

    他拉过了田瀚,问道:“知道为什么么?”

    田瀚想了想。说:“因为大唐就算灭亡了,特使也能带领我们重建大唐!”

    张迈再次放声大笑:“对,对!说得好!过去很多人误会了,以为大唐强大,所以唐民才强悍,其实这种认识颠倒了!真正的情况应该是:因为唐民强悍。所以大唐才能强大!那么唐民是谁呢?”

    田瀚等孩子叫道:“是我们!”

    张迈又道:“对。是我们,那我们还活着吗?”

    周围的唐民纷纷叫道:“我们当然还活着!”

    张迈又道:“既然我们还活着,大唐又怎么会灭亡!我们热爱我们的母国。不是因为她强大。所以我们才去投靠她,而是因为她是我们的母国,所以如果她是强大的,那我们将会让她更加强大,如果她是虚弱的,那我们也要振兴她,让她强大!过去数千里的征途,从雪山到沙漠,从沼泽到大河,我们都走过来了,多少的敌人,我们也都打败了

    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不管东方生了什么事情,不管前面的道路是怎么样的,我们都会活下去,我们都会战斗下去,我们都会胜利下去,而且终有

    少年们都仰望着张迈。青年们都注视着张迈,老年们都眯着眼睛,信任地看着张迈,张迈过去一年中所取得的战绩,让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说服力,这一刻没人怀疑他的话,东方来的消息,无论真假,都已经再也不能动摇他们的信心。

    不久之后疏勒城内的重建工作继续开展,一栋栋新房子矗立了起来,但这片废墟却被保留了下来,就为了纪念这一夜生的事。

    从废墟中毒出来时候。忽然见断壁之下坐着一群人,却是被假释的。

    修理渠坝之后,有一部分人表现得十分活跃,作为嘉奖,杨定国便嘱咐他们快些学会唐言,等一学会就帮他们脱了奴籍,其中有七个人被安排着住到这附近来,刚才也在壁后听到了张迈的话。

    张迈隐约认得其中一。走近了,讶道:“薛复?”

    中间那人正是薛复。他能搬到这附近来住,中间珊雅暗中走了不知多少门路,这个春季在妹妹的照顾下,他容颜也渐复神采,只是毕竟多了一道疤痕,容貌要想变的如先前那样俊美已不可能,但须都割短了,一看之下,却比以前更具男子汉气概。

    薛复站起身来,行了礼。

    张迈道:“今晚我心情不错,陪我走走?”

    薛复答应了,马小春就过来搜他的身,张迈喝道:“干什么!退下!”命人牵过两匹马来。一匹给薛复,一匹自己骑了,出了小巷,走上大街,走了几步,道:“今晚本想喝酒,谁知道却遇上了众父老,聊了这么会天。我在壁后的时候,还不见你,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薛复道:“我就,住在附近,听见哭声,里头好像有经常照顾我的丁大爷的声弃,就出来看看。”

    两人随口闲聊,略不及国事军务,便说些汗血宝马的事情,张迈露出口风,说军中正缺个马监副使,马小春心道:“特使对这姓薛的真不错。上次攻入疏勒之后也特别召见他,如今又要给他个官做。”

    不想薛复却淡淡道:“我不懂养马。”当场就拒绝了。这个亡国的王子心中自有一股从来不曾摧折的骄傲。

    张迈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直接,心中有些不快,薛复忽道:“特使,我能否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薛复道:“现在城内的奴隶当中,有一些是被拖累的。他们的本质并不坏,只是当初被瓦尔丹挟持,不得不听命罢了。如今也都有了悔意。希望特使明察,帮他们脱了奴籍。”

    张迈道:“你说的这些人,都是你的旧部吧。”

    “不完全是。”薛复道:“但里头确有我的旧部。”

    张迈道:“我唐军之中本来没有奴隶,现在的这批奴隶,要么是战俘,要么就是犯了大罪。被法曹依律判为奴隶。奴隶要脱籍有三个条件,一是年资要足,必须三年之内未犯错,才有资格;二是得学会唐言;三是得立功。这三个条件都满足了,自然就会脱了奴籍,如果条件不到,我也没办法。”

    薛复凄凉地一笑,说:“唐言,日久自会,但要三年之内不犯错。那却难了。人非圣贤。这些又都是有脾气的人,眼下做了奴隶,心中难免不平,十天半月的还可以忍受,若是一年半载下来,只怕是大部分会忍耐不住,做出错事来。”

    张迈道:“那就让他们设法立功吧。”

    “立功,可也得特使你给个机会。”薛复说道。

    张迈道:“你想要一个什么机会?”

    薛复勒停了马,张迈也就跟着他停下,薛复低头了一会,才道:“特使,你刚才说,只要唐民们在,那么大唐就永远都在!那么你心目中的唐民,又是哪些人?”

    张迈道:“凡是能够认同自己是唐民的人,就是唐民。”

    薛复道:“只要自己认为自己是,就是?”

    “当然不是光凭一张口说。”张迈道:“认同不认同,看的是行动。”

    薛复沉默了片刻,道:“我们这些当过奴隶,或者正在当奴隶的,也有这资格么?”

    张迈道:“伤疤就是伤疤,就算过了多少年它也仍然会存在,很难完全消除。但功勋与德业。却可以让伤疤成为骄傲。成为奴隶的人,要想取得和其他人一样的成就,得到和其他人一样的生活,会更困难些,但我们永远不会关上这扇大门。”

    薛复看看周围,张迈挥手让马小春等且离得远些,薛复道:“这两个月,特使每数日都会向城内军民报知最新战况,所以我对战况也略有耳闻。如今土伦已经败亡。围城三足已去其一。剩下的就只有萨图克和哈桑。形势总的来说是对唐军有利,不过如今已到四月了,苦战事再拖延下去,双方最后只会两败俱伤。我斗胆猜测,唐军要么就是在准备战决,要么就在准备议和了。我想问问特使,你是打算战,还是和?”

    张迈道:“战又如何,议和又如何?”

    薛复道:“如果议和。那就和我们这些奴民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开战,我希望特使给我一个机会。”

    “你?”

    “对,我,还有我的那些兄弟们!”

    “你们要什么机会?”

    薛复道:“一个数日之内,打败哈桑的机会。”

    张迈看看薛复,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你倒说说。你和你的兄弟?有多少人?”

    “大概有一二千人。但我不需要那么多,只要特使给我五百人,甚至三百人,就够了。”

    张迈失笑道:“哈桑可是有三万多人啊!我现在城中有精兵七府,可以上阵的民兵也有两三万,这都觉得出城作战短期之内难以取胜,而你说你用三五百人就想打败哈桑?”

    但薛复脸上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他很认真:“是!”

    张迈也渐渐收了笑容。道:“如果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准备怎么打?”

    薛复不答,却道:“如果我能够克建此功,特使能否答应我。帮我刚才提到的那些人脱了奴籍?”

    张迈沉吟道:“如果你真能做到,我可以答应你,但仍然有一个前提,他们必须学会唐言。”

    薛复道:“好!”他抬起手来,道:“君子一言!”

    张迈便与他在马上击掌,道:“快马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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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决坝

    沪图克和哈桑的战线都在收缩,疏勒西门一战击破了诸缺…文克疏勒城的幻梦。苏赖左算又算,都觉得除非是唐军自身出现重大失误,否则联军想要反败为胜的可能性已几近于零。

    尤其在打探到哈桑已经派人入城之后,萨图克的心情就更加阴晦。

    “现在对我们来说能够做的,就是如何善后了。”在只有两个人时,苏赖对萨图克说。这个结论尖在太伤士气了,如果传将出去,只怕除了本部人马之外,其他依附部队都将逃散殆尽没有士兵愿意跟随一个没有前途没有希望的领袖。

    在这样的形势下,唐军每天都派骑兵出城巡戈。这日更有一支二三千人的部队从东门开出,径往东南段的疏勒河畔去了。领军的是郭洛,不过这支部队中,还有大概五百人甚是惹眼,这五百人不是兵器精良、铠甲闪亮。相反,个个衣衫破旧,骑着劣马,手里拿着些被唐军府军淘汰了的兵器。弓后带着些工具,却正是薛复和他挑选出募的五百个……

    对于派这支人马出城,唐军高层生了一场不小的争执,大部分的将领都反对让薛复出城,觉得他们这一去多半就不会回来了,这些人甚至可能会投靠敌军。虽然给胡人增加五百人的战斗力也不算什么,但由于他们久在城内,如果投敌会在情报上给唐军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李脑也反对这件事,但他见是张迈提出来的主张,说道:“就算要让他们出城。至少也得派个监军,办什么差事都好。让薛复做个副手就行了。”

    只有郑渭力保薛复此行必然不负张特使之望。但赞成他意见的声音却寥寥无几,唐军的军帐会议向来是众言堂,张迈也常常会尊重大多数人的意见。只有在对了双方争执不下的情况下才出面作出选择,但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在大多数人的反对声中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已经决定了要用薛复的主意。既然用他的主意,就不必派人掣肘他,让他出城!城内诸府,从现在起就配合他的行动,全都给我动起来。如果他真的背叛,那就是我瞎了眼睛。我会对自己的失误负全。

    正是在张迈的独断下,薛复才算得到了出城的机会,在他随郭洛出城之前。张迈又让李脑继续去和哈桑谈判,郭洛出城时哈桑正与李脑派去的使者谈判。萨图克也没敢派兵来拦截,这支骑兵一路上毫无阻滞就走到了疏勒河边,疏勒的河水,比起半个月前又高了一些,水量更加大了,沿岸的羊马都喝得很欢。

    对岸八十余个木筏望见唐军旗号,载了百余人过来。前几日室辉因带一个重要的消息入城,将木筏队交给副将指挥,这时才回来重新接掌,木筏上走下数十骑来,当头一人须半白,正是杨定国。

    郭洛在岸边接了杨定国,两人有叔侄之亲,虽然阔别多日,却也不叙虚衣匕知此处非久留之地,就要回城,杨定国见有五百个人却随室辉留下,不免一奇,再看那五百人的领是薛复,喜道:“薛复终于肯加入我军了啊。”

    薛复在马上向杨定国行了一礼,道:“特使派遣我们出外办事,若有性命回来。再来给副大都护请安。”

    杨定国也不多问他要办什么事,就挥手道:“毒吧!祝你马到功。

    薛复便带了五百人马渡河,室辉送了他到对岸,嘱咐道:“薛王子,你这番能够出城,是特使力排众议的决定,你可千万不能负了张特使啊。”薛复淡淡一笑,引了人马径向东南而去。

    西岸哈桑、萨图克的探子远远望见,只道他们是去莎车,不料薛复走出十余里。到西岸视野不及处,忽然转而向西南。一路越走越是崎岖,终于上了山。入夜后停了下来,晚间也不燃火。只是啃干粮,喝烈酒这酒也是张迈特别拨给他们的。

    喝了酒后。薛复就在月下点兵。这五百人都是宁远遗民以及库巴圣战看中贬为奴隶者,薛复在数千人中十里挑一,挑出这些人来,又安排了两个得力将领马顺、乌力吉出列,做自己的副手,在星月之下对五百众道:“大家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薛复在宁远是亡国储君,在库巴的士兵当中也有极高的威望,当初瓦尔丹决定屠杀异教徒时,是他不顾被瓦尔丹斩杀的危险挺身而出,瓦尔丹兵败身死以后。薛复又放弃独善其身的机会。自愿做奴隶和旧属们在一起,所以宁远国的人和库巴的人甚至原天方教的人,对他无不敬爱有加。一些温和派的天方教徒甚至认为,薛复的行为才是天方教教徒的楷模。

    马顺出列。说道:“我们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只要是王子所命,我马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乌力吉也说:“阿西尔将军,我们这条性命,早就当它完了,如今也不管是什么事情,总之我们都跟你一起闯。”

    薛复道:“大家不要叫我王子了,也不要叫我阿西尔,从今往后,我将正式改回汉名,姓薛,名复。大家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薛大。

    五百众一起叫道:“薛夫哥!”

    “好!”薛复道:“今天我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是我奉了张特使的一项命令出城。在西域的群雄之中,我以前最佩服的是萨图克博格拉汗,虽然他有弑叔之名,但夺疏勒,克桓罗斯,北逼阿尔斯兰,西迫萨曼,东征西战,数年之间威震西域,但是现在,有一个人让我更加佩服,那就是打败了萨图克博格拉汗的张迈张特使!”

    五百众心中都是一凛,他们都是张迈的阶下囚,可是对于这个将自己贬为奴隶的张特使,心中却都充满了敬畏,西域的男儿都敬畏强者,而张迈就是这样一个强者!这五百众都觉愕自己败在张迈手中是心服口服。尤其这段时间在唐军之中,时时听唐民说起唐军起兵、转战、克敌的经过,这些俘虏都是越听越是敬佩,越听越是畏服,觉得自己虽然败了,但败在这样一个人手下,也不算

    薛复继续说道:“张特使在新碎叶城起兵之时,兵不满千,民不满万,但却在短短一年之内,万里辗转,来到疏勒,攻破了这座大城,跟着更背靠疏勒。力敌回绕、萨曼的十万联军!经过疏勒西门一战之后,现在全疏勒谁都清楚,联军的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了。他的辉煌战绩,已经压倒了萨图克博格拉汗,纵观西域,诸国君主的势力或许有比他更加强大的,但说到英雄无敌,却没有一人比得上他”。

    马顺、乌力吉等都暗暗点头。觉得薛复的话并非虚语。

    “可是,如果只是这样,那我也只是佩服他而已,但张特使却不止让我佩服,更让我尊重,因为我现,在他接掌了疏勒以后,这个地区正在建立一种全新的秩序,光是他对百姓的善待,就不是博格拉汗以前能够做到的,他说的宗教平等,也不是一句空话。几个月来,他对渠坝的重视,也让我们看到他是如何将百姓的民生放在心上,他又常常走到民间,亲自聆听百姓的声音,且与父老们坐在一起,而这些,便是号称“贤君。的奈斯尔二世也做不到的。”

    “就在三天之前的那个晚上,当我在那片断壁之后听他说,听到他对父老说:我是你们的子侄,是在危难之中,蒙大家推举出来领大家冲杀敌人、重建家园的一个领军者;听到他对将士说:因为唐民强悍,所以大唐才能强大!听到他对子弟说:不管东方生了什么事情,不管前面的道路是怎么样的,我们都会活下去,我们都会战斗下去,我们都会胜利下去,而且终有一天,我们将横扫天下!我听了这几句话以后,心中便想,这人才是真正值得我追随的人!”

    那天晚上张迈在废墟上说的话,在第二日就传遍了全城,就连这些奴隶也多有听说。

    “于是我问他,像我们这样的奴隶,有没有资格成为特使你口中的唐民,成为大唐的一份子?而他说

    薛复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五百人都翘等待着他的答有

    薛复将张迈的话一字不易地重复了出来,甚至连语气也不曾变:“伤疤就是伤疤,就算过了多少年它也仍然会存在,很难完全消除,但功勋与德业,却可以让伤疤成为骄傲。成为奴隶的人,要想取得和其他人一样的成就,得到和其他人一样的生活,会更困难些,但我们永远不会关上这扇大门。”

    马顺乌力吉叶道:“薛大哥。张特使是说,如果我们立功的话,就能脱了奴籍,然后像其他唐民一样生活,是这样吗?”

    “是的薛复道:“但我的想法,却不止如此!我的想法是,假如我们要加入唐军,那么我们就不止要做唐军的一分子,而且我们还要成为唐军的梁柱!所以,我向他请命,许了一个大诺,要了一个极危险的任务,又从几千奴隶当中。挑选出最有勇气的一群猛士来一也就是你们!”他望向山坡的方向:“现在,危险就在眼前,荣誉也在眼前,我明日就会前进了,如果你们不怕死,就跟我来!如果你们有谁怕死,就在我今晚睡着以后,牵了马匹。静静离开,自寻生路去吧。”

    他说完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睡觉。第二天醒来,五百众一个不少,集结了等候他的命令。

    “看来你们都想清楚了。”

    马顺乌力吉上前说道:“薛大哥。我们都想清楚了,不管是如何危险的事,我们都会追随你到底!”

    “不是追随我!”薛复道:“是和我一起,追随张特使。”

    马顺等改口道:“是,我们愿意和薛大哥一起,追随张特使。”

    “既如此薛复翻身上马,叫道:“走吧!”

    五百人继续纵马上山,走到马匹无法前进时,才将马匹系好,背上工具,继续向上走,马顺、乌力吉都有些诧异,去年冬天修理渠坝他们也都是来过的,这时走了这么远,已现正是往山上的某个坝区走。

    “薛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很快你们就看见了”。

    又走了老远,渐走温度渐低,终于来到了去年冬天他们修筑的最高的那段渠坝前面。

    当初大隋修建这道防山洪疏雪水的渠坝,在设计上就花了大力气,基本上是依着地形,沿着天然的障碍将一些岩石连接起来,即便如此,工程的强度仍然十分惊人。去年薛复他们作业的这一段,其实也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以修补,还说不上重建。

    才隔了短短几个月,眼前的景象却已完全不同,去年冬天,雪花飘飞,脚下的土石都冻得硬邦邦的。如今却是春暖花开季节,即便是在山坡,也感觉不到多少寒意了,连脚下的泥土踩起来也觉愕潮湿松软。

    马顺、乌力吉等来到坝前。跟着薛复爬上坝去,一望之下不冉得失声惊呼!

    “果然没错。”薛复喃喃道:“山下河面早已破冰。融雪怕也有一两个月了,但更高的山上,骤融的积雪应该在这几年才达到高峰

    青藏高原以及天山山脉一带。如果冬天气温太低而第二年气温骤升,所爆的冰川融雪洪灾极为可怕,在局部区域其水量之大不在暴雨洪水之下。由于海拔的不同,山上山下存在着一定的温差。冰雪融化是悄然进行的,现在山上的这片积水怕不已经积累了几十天。

    这还是他们去年见到的山坡么?不是,不是!这简直就是一个高原大湖,而且这个大湖不是静止的,而是流动的。在更高的山巅上,还不断有山洪冲下来,幸好这道渠坝不是湮堵为主,而是以诱导为主,大量的积水被泄入,逐渐引向东北然后从一道支流中汇入到疏勒河的上游去。这道渠坝的作用,让积雪融水能够一点点地引向疏勒地区最大的河道,让积雪融水流入疏勒河的路径变长,然后平缓地流往下游,变害为利。这就像春运的时候,火车站设置了弯弯曲曲的通道,人为地将买票的队伍变长,来使人流可以慢慢地通过,明水坐上千人一起堵住出入口没法动弹。但今年的气温上升的太快,融雪洪水显然已经抬高到渠坝所能承受的边缘,虽然有这样的分洪措施,但这道渠坝仍然有拦截不住这些积雪融水的趋势了,在一些地方不断有水漫过坝墙。如果渠坝失守,融雪山洪势必直冲下山,那将是一不可收拾的可怕灾难。

    “薛大哥”乌力吉记的他带来的工具中有铲子、有石头,有极粗的大绳子,便问:“是要我们给这道渠坝加高么?可我们才五百人,人手不够啊!”

    要抗拒这么可怕的洪奂。别说五百个人,五千个人都嫌少。

    “我们不是要,给堤坝加高,我们是要决堤!”薛复说。

    “什么!”听到的人无不骇然!

    但薛复显然却不像在开玩笑。

    “动手吧!”薛复说。

    马顺和乌力吉面面相觑。齐声问道:“薛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薛复道:“这是我们建立大功的好机会。”

    “大功?”

    薛复带着他们站在渠坝亡往山下望,从这里连疏勒都望不到,可是,“如果我们掘崩了这渠坝,你们说,大水会冲向哪里?”

    马顺想了想,说:“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只怕大水会顺着那条支流冲下去。然后和疏勒河会合一哎呀,忽然冲下这么大的水势,都不知道疏勒河能否经受得住。”

    “你说的对,疏勒河的河床太浅,肯定经受不住的。”薛复补充说道:“不过马顺,你可知道你所说的小溪,在哪里与疏勒河的主干会合

    马顺摇了摇头,薛复道:“就在疏勒城的对面,你再想想,还记得?”

    马顺想了想,脸色一变。他记起来了,如果从疏勒城的南城门往南望。确实会有一道从山上弯弯注入的小溪,可是那道小溪,怎么可能承受得起背后那可怕的山洪?马顺更想到,如果大水猛然冲到的话,他叫了起来:“疏勒会被淹没的!”

    薛复却摇了摇头:“不。这水虽然大,但应该还不至于能淹没整座疏勒城,疏勒城的地势。是那片地区最高的一块,但如果疏勒都被淹到的话。你说驻扎于城南河边的萨曼人会怎么样?”他一挥手:“动手

    马顺还有些犹豫,乌力吉却早已动手,挥去石头就往渠坝掘去,薛复赶紧喝住他:“你干什么,不要命了么!”

    这渠坝如果决堤,大水冲了出来。这五百人就先得淹死!

    薛复先眺望周围的的势,找到了一个可以避水的所在,然后又下令取出绳子,系在周围最粗大的树根、岩石上,五百人每人腰间都绑了一条。然后才开始掘坝,先将渠坝削薄了一层,削到只剩下一二寸粗细,坝墙那边的水乙经蠢蠢欲动,随时都可能破坝而出将山上所有人都吞没。数百人干到这里那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看看有一大片的渠坝都已经被削薄了,所有人都渗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的作业,只要有一个不慎,挖穿了哪怕其中一个点,就有可能让山洪忽然间迸。虽然他们腰间都捆了婴儿手粗的大绳子。但面对这么强大的水势冲击,就连树都有可能被连根拔起,更别说人了。在这样的距离下真淹进了山洪之中。五千条性命也都同时送了。

    “好了,最后一击,让我来。”薛复下令,然大部分人都躲到那个可以避水的岩洞之中,只剩下他自己,他这次带来的工具中有一把巨大的铁锤,只因为累过度,这时抢起,竟然感到有些吃力。

    乌力吉忽然跑了出来。叫道:“薛大哥,我帮你!”

    岩穴之内,五百人都要跑出来,却被薛复喝住。他笑着看了乌力吉一眼,道:“这一下下去,可能我们就完了。”

    乌力吉笑道:“不怕!能和薛大哥一起死,那也是我的荣耀。”

    薛复哈哈大笑,道:“小时候学唐言,晓得中原有一句话:不成功、便成仁。现在想想。这句话分明是为我们造的。来,起锤!”两人奋力,一起挥动大锤,重重地砸在了坝上,噗一声,坝壁陷了进去,周围产生了直径数尺的龟裂,薛复再一声吼,大锤再次扬起,渠坝穿了一个小孔,一道冰凉的水涌了出来!巨大的压力从这个小点上迅扩散。龟裂以惊人的度传递了开去。

    “快走!”

    薛复和乌力吉一起向那个岩穴奔去,然而只逃到一半,山洪就哄的一声,悬顶扑下!

    “特使真的相信那人么?。李脑说。

    站在南城墙上,张迈没有说话,城中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虽然不知道水势会有多大,但水势破坏力越大,哪怕淹到了城内也为当其冲的萨满军营将面临更大的灾难。

    李脑道:“其实我们和萨曼的谈判,已经”

    “我让你继续去和哈桑谈,只是要麻痹他而已”。张迈道:“李脑,今后你要记住一条!”

    李脑沉默着,道:“请特使毛示。”

    张迈道:“你的谋划能力是很好的,但有时候会犯一个错误,而这个错误,郑渭就不会犯。我今天要你记住的话就是:跟这些胡夷不是不能谈判,但必须先打得他们痛!打得他们越痛,事后才越好谈!先屠刀,后仁义这一点你不是不懂,但我现你有时候会忘记!和耸曼的谈判以后仍然会进行的,不过,那是在这一次全胜之后!”

    李脑还没回应,就有一种沉闷、不样的声响,以一种极快的度从远方逼近。

    “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萨曼的大营之中有人跑了出幕,对着南方张望,山谷之间,似乎有一头猛兽奔了出来一般,可是普天之下,又有哪种猛兽能够集这样震动大地的声响?

    “好像来了!”张迈悠悠地说。(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水攻大捷

    口月上旬。天气忽然转凉,这天晚上竟然飘起了此微舶暂。内6的气候,四月回寒天、八月即飞雪,都是常有的事。

    萨曼的士兵都赶紧加了衣服,幸好也不用打仗,和唐寇哦,不对,应该改称呼为唐军了,也在谈和了,所以萨曼的士兵对天气忽然转冷也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这日,南面忽然传来了让人不安的声音,哈桑正在为唐军使者昨日的态度而恼,这伙唐寇啊,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哈桑行尊降贵愿意和你们这伙流寇和谈,你张迈居然还不识好歹,说什么耍和谈可以,但不是谁做谁的附属,而是要和奈斯尔二世平起平坐!真是可恼也!

    忽然听到南面传来的古怪声响,他皱了皱眉头,派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是唐军一边谈判一边却派人迂回来袭,但想想又即释然,自己大营的南面有一条疏勒河挡着呢。

    疏勒河河床虽浅,不像中原地区的大江大河那样深,但由于今春融雪水量增大,已不是骑兵能够纵马踏过,所以哈桑驻营于此后顾无忧。

    但那不祥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终于到了哈桑也没法无视的地步,跑出帐外,与手下一起远眺。

    “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疏勒这个地方有什么古怪的猛兽么?。

    也有人说:“不对,不对,可能是山谷中在响雷。”

    然而响雷是这样么?不对。不对,终于有来自山区地带的积年老兵叫了起来:“天啊,那声音。是山洪,山洪!山洪爆了!”

    哈桑呆了一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些老兵已经开始逃。一边说:“得赶快走!离开这里!这里地势太低,会死人的”。

    有将领见他们扰乱军心。飞骑过去责问,轰隆隆的声音从南方高处冲来,来得比任何千里马都快!

    哈桑才从老兵那里审问明白,觉得可能是山洪时,那可怕的洪水已经绕过最后的一层山峰屏障。闯入所有人的视野之内!

    “洪水,洪水!真的有洪水!”

    “山洪啊!”

    巨大的洪水酒天扑下。远远望去似是一头正在吞噬一切的猛兽。

    数万人惊骇得一刹那间丧失了行动力,再跟着便是所有人都抢着上马逃亡。当此大难临头之际,哪里还有组织?

    然而又哪里还来得及呢。

    南面平缓的坡度没有半点障碍,高下的落差反而助长了山洪下冲的度,那条小溪就像一个向导,带着宽博广瀚的洪水激荡入疏勒河中,强大的冲击力在疏勒河中激起以丈计算的巨浪,水势同时向河道的两端东面和西面激去。向东是顺流冲下,向西是逆流使河水到冲。

    可是宽而且浅的河床也无法完全消解这股山洪下冲的威猛来势,大水带着惯势喷上岸来,只几秒钟的功夫就淹没了疏勒河北岸数里之地,萨曼人的营地皆已在茫茫水中,跟着逆冲上游的水势力尽,随着上游的河水冲了回来,与山洪的后续力量加在一起,迸出第二波大浪,这一波的大浪竟然直冲到疏勒的城墙脚下,城门挡得住胡马,却没法彻底拦住大水,冰凉的洪水从城门的缝隙中涌了进来,将一座旱门变成了一座水门。

    胡人们在城外哭爹喊娘。城头张迈也看得暗暗心惊。在这两波的大浪之中已不知有多少人被卷了进去,内6的士兵没几个会游泳的,大水一没顶那就只有等死。

    水势是不平均的,并非处处都能漫过人头,但巨大的冲力连营帐都能冲垮,潜流的拉扯也让人立足不稳,羊和马在大水中惊嘶,人在大水中求救。

    洪水连续两波巨浪之后。短暂地退了下去,按照地势向下游冲去,拓宽了疏勒河的河道,但这股倒拉的力量却更是可怕的灾难!在第一波和第二波浪潮中侥幸未死的人,都感到脚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卷,连泥土甚至石块都被硬拔了起来,羊根本就立不住脚,马也摔入水中,至于人,数万早鸭子在这洪水之中根本就没有自救的能力。除了一些抱住木块旗杆的在浪涛浮沉中挣扎求生之外,其他人便只能在水中等死。

    疏勒城墙上,连刘黑虎这样的猛将看着那大水也吓得腿脚有些。

    早在薛复出城之前,张迈就从十余万军民之中,选出稍通水性者八千人,城内木筏全部集合起来,另外又集结轻骑,布置在北门、西门。

    张迈却是唐军高层将领之中少数会游泳的人之一,这次唐军的出击分为四部:东面由奚胜带领步兵往下游,会合室辉捕捉冲到下游的落水士兵以及羊马;西面由郭洛带领骑兵出西门,剿杀侥幸逃出升天的萨曼骑兵;北面由郭师庸领军威逼萨图克;至于南面,则是张迈引领八千人,乘坐木筏出击。

    大水还在不断涌来,但这三波冲击之后,后续的水力虽仍源源不绝,却已显得平缓,张迈相准了机会,下令:“开城门!”

    石拔叫道:“特使。你真要出去啊!”

    张迈一笑,跳到了木筏上。

    城门打开之时又是一股大水涌至,扑到了十几名城门护卫士兵,还冲进了好几具尸体,张迈挥动赤缎血矛,叫道:“众将士,随我出城!”

    他带领的这八千人。选择标准不在其是否精锐善战,而在是否通水性而已。其中大部分都是民兵,或者连民兵都不是,只是淡民一疏勒地区、夷播海地区和藏碑谷也都有渔民的,只是数量不多。

    八千人驾了木筏,或以竿撑,或以桨荡,遇到萨曼敌军根本就不用战斗,这些人还没死的都在水中叫救命呢,一靠近木筏就丢了兵器束手就擒,为的只是捡回一条性命。

    木筏在城内城外穿梭,不断将俘虏、羊马带到浅水处,那里自有杨定国安排了人接应,然后又继续去拨缴敌人。

    只有张迈带着二十挺木筏没有回城,一路搜缴萨曼的帅旗以及重要将领。

    不久便听一个俘虏叫道:“哈桑将军!哈桑将军!在那里!”举目望尖,便见个身材长大的西域男午抱着块木狈啮联丁浮沉不定。须都被水卷得贴住脸面,哈桑的形貌本来十分威武雄壮,这时却是狼狈万分。张迈命舵手桨手将木筏开了过去,数筏围近后,张迈以赤缎血矛指着他道:“为何不叫救命?”旁边自有人帮忙翻译。

    哈桑抬头看看他的赤缎血矛,问道:“你就是张迈?”

    张迈笑道:“没错。”

    哈桑长叹一声。说:“是你运气好!魔鬼也帮着你,送来了这场山洪!”

    张迈哈哈大笑:“魔鬼送来的?你以为这场山洪是魔鬼送来的?”

    “难道不是?”哈桑瞪大了眼睛:“难道,”

    张迈笑道:“这场山洪,是我放的!”

    哈桑在水下瞪着张迈半晌,终于明白了过来,仰天大叫,忽然放开了木板。要让水流将自己冲走。

    早有一个老渣夫撒开了渔网,将他网了上来。哈桑蜷缩在渔网之中。闭着眼睛不睁开,张迈赞道:“不错。有几分风骨!带回城去好好看押。”

    既捉到了主帅,便驾筏回城。

    筏队则继续拨救落水者以及畜群,人是旱鸭子,羊马却天然会水,只要没被第一、第二波巨浪淹死,便有生机,因此筏队除了救出落水者八千余人之外。更捉得羊马无数。

    这次水攻之后,只有郭洛一部生了小规模的战斗那是在山洪掩来时见机最快的几千人,逃到了洪水未及处的旱地上,然而也大多没了战意,打了几个回合就弃械投降,郭洛杀敌八百余,带回了四千多名俘虏,然后继续在旱地与洪水边缘巡戈,望见有爬上岸来的就捉住送回城内。

    下游奚胜、室辉,设网待鱼,也有很大的行获。

    北面萨图克但听水声如雷,心中震惊,一时三刻却弄不明白状况。见郭师庸阵势坚稳,一时不敢来犯,即大局渐定。眼见萨曼全军覆没,回讫上下无不震骇。

    第二日水势渐退,疏勒河洪涛滚滚,尽是浊流,其中不知飘着多少尸体。也有人,也有马,也有羊。

    杨定国清点得虏,共得一万四千多人,其他人马或者淹死或失踪。羊马、畜群以及各种物资堆积如山,一时也盘点不清。

    城内盘点尚未结柬,北面回讫军已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这一战唐军威震诸胡,原本投靠了萨图克的本地胡人听到消息魂飞魄散,全都含了萨图克,赶到城下请罪,求张特使重新收容他们。就连土伦的旧部、回讫从葛罗岭山口以西带来的部族,也有弃萨图克而奔来归依。

    龟兹回亿闻讯撤出数十里,骨咄从蔚头、温宿征调的兵马大多不是回讫本族,蔚头、温宿的地理位于龟兹、疏勒之间,生活在这两个地区的部族也是墙头草习性,疏勒方面的统治者强盛他们就归附疏勒,龟兹方面的统治者强盛他们就依附回讫,听到唐军连战皆捷、大破萨曼,竟然有大半倒戈,赶去下疏勒投降。

    石拔道:“萨图克完了,咱们得防止他逃跑!不如我现在就领一支轻骑去取葛洛山口,关起门来,就能叫他匹马不能回去!”

    郭师庸却道:“归师勿遏,萨图克亦西域之人杰,如果垂死反扑。反咬一口,我们也得面临重大损失。或者在这疏勒、莎车之间流窜起来。手尾甚长。不如集结起堂堂正正之师,随后击之,将他们赶过葛罗岭山口去吧。”

    杨定国则道:“芶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大战之后,当以疏勒的重建为第一要务,我也赞成将萨图克赶走,但也不用集结大军,可令杨易起下疏勒之兵,将他们驱逐出葛罗岭山口就是,其他将士,民兵尽数解甲,诸府士兵留下必要的防御军力,其余也安排屯田。”

    三种意见,各不相下,张迈问郑渭:“你看如何?”

    郑渭道:“特使,如果你趁势追击,能越过葛罗岭山口将讹迹罕也拿下么?”

    石拔没想到这个斯斯文文的郑参军竟然比自己还狠。郭师庸更是为之一愕。

    杨定国吃了一惊:“什么!出征讹迹罕?我们内部如此空虚,若再行险远征,只怕内部会出岔子!此事万万行不得!”

    郑渭道:“灭瓦尔丹一战,俘虏本来不少,这一战俘虏更多,若再追击萨图克,各部人心散乱,无心思战,沿途必然还有俘获。有数万多名俘虏当劳力,足以代替士兵屯田放牧了。”

    杨定国道:“我军大乱之后,实宜休息。不宜不顾国力,妄自进取啊。”

    郑渭却道:“不然!如今西域正是乱局,人人震于我军威势,不出一月。东至高昌、西至萨曼,南至印度,北至八刺沙震,都将轰传我军威名。沿途部族、城镇都有机会一招即降,这个威势千载难逢,若不利用,太过可惜。等到局面平定,那时候要拔一城一镇就都难了!虽然我军的现状有外强中干之弊,但我以为不该放弃这个扩张的大好机会。而应该趁此一战之威,鼎定下一个大好局面来,然后再图休弃生息不迟。”

    郭太行皱眉道:“只是我这番守战。耗费极大,眼下疏勒存粮仅支半年,若再出征,那……那

    战争一起,军粮的耗费自然更大了。

    郑渭道:“畏缩固守,未必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但积极进取,却反而有机会度过难关。”

    这时西北、东南同时来报。

    西北方面是萨图克派了霍兰引领精锐,急向葛罗岭山口突击而去。石拔叫道:“萨图克要逃跑!特使,若要关门打狗可得快了!你给我五百汗血宝马,我这就去追他!”

    郭洛却道:“他们已经出,现在赶去未必来得及,且萨图克此行还是拼命,你若赶去,只怕损失会很重。”

    石拔叫道:“那也好过让他们就这么逃了吧。”

    同时东南来报:“于阅国主李圣天,闻疏勒围城久久未退,已亲率领两万大军赶至莎车,安将军派人来问。如何应对。”

    本来张迈毛经示意安守敬除非生特别情况,悔州不必向千阅求援,但干阅国击李圣天亲自前来。众份殷勤,小指由安守敬一句话就回绝。

    杨定国对信使道:“疏勒之围已解,你这就回去,让安将军向李国主报捷,同时致我军感谢之意。”

    张迈却忽道:“等等!”沉吟片刻,叫来安守业和嘉陵,道:“你们即代表我去面见于阅国主李圣天,请他火引兵来疏勒相会。同时传我命令,由安守业领一府士兵以及民兵,留守莎车,其余二府精锐,由安守敬统领,引于阅兵马来疏勒会合!”

    杨定国惊道:“如今危机已解,为何还要请援?”

    郑渭却道:“特使所谋甚当!危急求援,那是雪中求炭,欠下的人情太大。如今我军威震诸胡。请于阅国主来会,名为请援,实际上却如同号召,且李圣天既来,两军一合,东南一路就再无后顾之忧,且能巩固我两军情谊!”顿了顿,又道:“特使,可再加一事:向于阅借粮。”

    张迈眉毛一扬,笑道:“你这个奸商!好,听你的!”

    安守业和嘉陵当即领命前往。

    石拔又道:“那我现在就带兵去抢葛罗岭山口!”

    张迈却道:“不!我们不和萨图克抢,他要回去,我们就让他回去。”却唤来郭洛郭师庸:“即玄调遣兵马,取六府兵将,民兵万人,只等于闽大军开到,便要行动。其他一府将兵并民兵,都留请副大都护以守疏勒。”郭洛和郭师庸都领了命令。

    张迈又命人前往下疏勒。告诉杨易自己将起兵西进,要杨易独当东北之事,如何处置,任他便宜行事。

    杨定国道:“特使,追击萨图克,需要动用这么多兵马么?”

    张迈道:“我不只是要追击萨图克,我还将进兵河中,以报萨曼对我大唐的欺侮之仇!”

    杨定国目瞪口呆,一众青年将领却振奋欢呼齐声道:“我等愿随特使西征,攻灭萨曼,踏平河中!”

    安守业和嘉陵当即骑了汗血安马赶往莎车,安守敬接到命令之后惊讶程度不在杨定国之下,叫道:“特使怎么出如此鲁莽的命令!”但张迈这道命令十分严厉,不容他推托迟延,安守敬无法,只好一边布置兵马,将防务与安守业交割,一边领了嘉陵来见李圣天。

    李圣天已到了莎车城外,听说唐军已经歼灭萨曼,既惊骇,又敬畏,嘉陵随即代张迈邀于阅大军西进会师:“共击西寇。”

    于阅尉迟氏在驱逐了吐蕃之后,孤立于西域,李圣天乃守成之主,非扩张之雄,西北拒回讫,东北联沙州,只是沙州政权离于阅有上千里之遥,中间阻隔着难以通行的沙漠,和沙州的结盟也只算是遥相呼应而已,若疏勒能够出现一个有佛教背景的汉人政权,与于阅互为唇齿,这却是李圣天所乐见的。

    这时听张迈邀请往会,李圣天想也不想,当场就答应,嘉陵又道:“我军围城既久,粮食匿乏,想问于阅借粮济荒,待得来年有了收成,便当计息偿还。”

    李圣天道:“计什么利息!我视张特使有如兄弟,他却来和我讲利息,不太见外了么?”当即传命国内,押运粮草五万石,羊八万头赶来疏勒。“若不够时,我再派人运来。”同时自己领兵与安守敬合作一处,赶来疏勒。

    这时萨图克的军势已经向西面松动,龟兹回讫又退到了蔚头附近,疏勒与下疏勒道路大开,张迈派往下疏勒的使者畅行无阻,第二日便进入城内。

    杨易听到捷报哈哈欢笑。将捷报传遍全城,下疏勒民众闻讯后上街敲锣打鼓,唱歌跳舞,共贺大捷。

    而杨易接到要西征的命令之后又踊跃不止,兴奋得坐不住,叫道:“我不擅守!叫郭洛来替我守这东北!进兵河中,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少了我!不行,这个先锋是我的!谁也不能和我抢!”

    使者无奈,只好回去禀报。这时萨图克已经拔营,张迈命石拔、唐仁孝、温延海领三府骑兵四处出击。诸部望风溃败,或投降,或逃亡,除了术伊巴尔所部之外,再无一场死斗。

    张迈尚在疏勒等候于阅的大军。听了杨易的请求后,回复后却拒绝了,仍命他主理东北之卓。

    杨易闷闷不乐,道:“疏勒本城几场攻防大战,打得何等精彩痛快!偏生我却被迫窝在这下疏勒。一场好战也不得参与。如今好容易要大举西征,也没我的份!憋屈,憋死人了!”

    慕容春华却道:“我却看不出有什么好憋屈的,阿易,你道特使真的要攻打河中不成?”

    杨易一怔。慕容春华道:“兵家大事,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一次西征,叫嚷得这么响亮,我看多半是雷声大,雨点主要是靠声势收取战果,不会打硬仗的。既然没硬仗大,你就去了又有什么用?以威收取部族城池,功劳却注定了得归张特使,你如何抢得来?但咱们若是经营东北一路,却有一场大功劳等着我们呢!”

    “什么大功劳?”杨易忙问。

    慕容春华道:“如今疏勒的形势,是外强中虚,但疏勒内部,百姓都已归心,若论对外形势,则为群山所包围,出入口只有东北、西南、西北三个方向,只要保证这三个方向没有外敌,那么疏勒纵然空虚,却一定不会有大患,正因此特使才故意去向于阅请援,既挟东南之兵挺进西北,则东南、西北同时无虞,剩下的,就是东北一路了。

    杨易道:“所以他就让我固守东北,我知道这一路很重要,但固守之功劳,总不如征战夺城、开疆拓土来得大!龟缩城内,又岂能如纵横战场来得爽快!”

    慕容春华微笑道:“特使只是让咱们守护好东北一路,可没说要我们固守啊,要保护好东北,未必要“守

    杨易怔了怔,随即大喜,道:“对,对!保护国家,岂一定要用守哉!春华,咱们就来一个以攻护国!”(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追亡逐北

    萨图方仓皇涨命。盅到葛罗岭山口时。随行将兵只剩下系

    石拔、唐仁孝、温延海率领三府骑兵蹑着萨图克的尾巴,望见逃得慢的就冲上去剿杀,诸胡连败之下,全无斗志。而且前方又有退路,便无战意。没有人抱团死战,个个都存着一个心思:“只要我不被追上就好。”因此石拔等轻轻松松地便不断取胜,诸胡投降者多,死战者少,所以前级少。俘虏多,背后奚胜即接收战俘,送入城中看押。

    张迈眼见俘虏日众,他此刻有心向西用兵。没精力处理此事,如何管理颇为烦恼,郑渭道:“西域连年征战,地广人稀,今年之内,人口会是一个负担,但挨过了今年,一个人力,便是斗金之财富。疏勒、莎车两的。开得好了,可养数十万人,如今我们但患人少,岂患人多?只要熬过了这一段,以后这些战俘奴隶就都是宝贝。眼下又有三件大事。正用着人一第一是屯田放牧;第二是修补渠坝缺口;第三是夺回葛罗岭山口之后,山上的哨岗要重新修复。这三件事情都大费人力,我正愁人少呢。”因说了如何分派务农牧、修渠坝、建哨岗的办法,却是以唐军民部的老部民,监视战奴修建渠坝、哨岗;将一万人配给原疏勒唐民农夫做农奴,同时将劣马退下,用于耕田,将羊下,用于牧畜;再将部分俘虏配到工坊之中,甚至暂时租给商家。

    计划井井有条,却显然是深思熟虑的计划。尤其下马匹、农奴一项,以前疏勒的唐民农夫甚是穷苦,耕田多靠人力,这次郑渭清点的战利品之后,觉得可以下一万五千匹马。差不多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一匹。这势必对提高单位生产力大有帮助。

    张迈听了后笑道:“有你在,我就不用操心了,你的安排倒也合理,咱们改造这些战奴,也已形成一套系统,只是这些降军之中,有不少桀骜不驯之徒,我若在时,不怕这些人敢妄动,若我引了大军走后,留下几万精壮的奴隶在这里,万一起了什么乱子,只怕你未必弹压愕住。”

    这时薛复已经从山上回来,列于诸将最末,张迈瞥见他眼神中似有话要说。问道:“薛复,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薛复道:“不敢,不过特使刚才言,俘虏之中颇多桀骜不驯之辈,所以怕大军走后,郑参军难以管理,既然如此,何不就将这些桀骜不驯之辈挑选出来,那剩下的人没了主心骨,就只有温顺听令了。”

    张迈道:“可是这些人挑选出来之后又该怎么办呢?杀了么?”

    郑渭吓了一跳,如今张迈威严大重,手握生死大权,一句话说出来那些战俘就真可能会掉脑袋!

    薛复道:“这些顽兵劣将,放在境内怕他们捣乱生岔子,但要是派到阵前用于杀敌,却是一支劲旅,为了稳定而杀了他们,未免可惜,不如驱之为马前卒,那就变害为利了。”

    张迈笑道:“我本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于闽国住不日就要到达,那时候我就起兵去追萨图克,可没精力来选刮这些人。若是选而不,带到军前,又怕要出乱子。”

    薛复道:“西域各族将士,乐于追随强者、王者、霸者!特使如今威震西域,诸族谁不景从?如果特使肯给他们一个机会,将他们拔于奴隶群当中。谁不效死奋战?只要部属得当。非但不会出乱子,反而能建立奇功。”

    薛苏丁也出列道:“薛都尉所言甚是。”

    这次薛复献上水攻奇计,又冒着危险。立下决坦大功,所以张迈已经升了他做都尉,唐军如今除了张迈、杨定国之外,下属诸将最高的就是杨易、郭洛、郭师庸几个中郎将,次一级就是都尉。薛复以一介降将,才拔于奴隶之中,陡然升到第二高的战将品级,一些老将兵都颇有微词。但张迈却不肯更改委任。果然薛复升官之后,不但其麾下部属士气振奋。就是境内的宁远遗民、库巴旧属乃至天方教的遗孑也都看到了希望。诸将中较有政治眼光者如奚胜便知道张迈对薛复的这次升迁。里头还含有政治上的目的。

    张迈笑道:“既然你们都赞成,那好吧。这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一起办理。限两日之内完成,编伍完成以后,这支部队直接向我负责,若出差错。我也唯你们二人是问。”

    唐军攻克疏勒,得到第一批战奴;西门一战打破土伦大营,得到第二批战奴;水淹萨曼,得到第三批战奴;萨图克西逃以后,石拔等追亡逐北。得到第四批战械四批战奴加在一起,人数过五万。

    二薛当即领命,即日各领五百人,到奴隶群中挑选眼神凌厉者、刀疤满面者、声带杀气者,又命之举出各自族中勇士,…择出,十余人中选一个,共得四千五百人,合其所带来的将士,共五千人,自成一军。

    薛妾两日两夜不睡,办完了此事,结束停当,便请张迈阅兵。

    张迈骑汗血王座到军中一巡,见这五千人虽然衣衫褴褛,但个个势如虎狼。暗暗点头,心想:“好兵种子!”对二薛道:“这五千人不错,就充当我的辅军吧。

    此次西征,如果能够建立功劳,我就将他们编入正规军中。”

    薛苏丁见薛复部署得法,办事勤勉,心中佩服,甘为其副。张迈含笑道:“薛王子虽有统领五千兵马之才干,但毕竟是新近加入,不宜迁拔太快。否则容易遭人嫉恨。这支辅军就算直隶于我吧。但具体指挥则由你们二人主持,薛复为左,薛苏丁为右。你们可到兵曹、仓曹领取兵器、战马,每人可给战马一匹、刀枪一具、弓箭一套,衣服一套。明日于阅国主就要来了,你们领了兵器战马之后便准备起兵吧。”他这样的安排,那是给薛复实职而不给名分。

    二薛便到兵曹、仓曹处签领兵器,曹吏也不当他们是一回事,只给了一些劣马与此等兵器,衣服以紧缺为由,推说没有。

    薛苏丁大怒,要去找张迈,却被薛复拦住,说:“我们本来就是奴隶,能够有机会上阵就算特使恩典了。兵器战马,等打败了敌人夺得战利品自然会有。衣服嘛,现在天气心少穿一件也还冻不死。”第二天安守敬领两府兵将,引了于阅国主的两万大军开到。

    郑渭这些日子忙着开战农事,安抚诸部,种种战后重建工作真是千头万绪,一时也未能顾得周全。

    李圣天抵达时疏勒河边还搁着一些尸体,大军渡河之后,他看到战场遗痕,心中又增了几分敬畏。

    张迈领了诸府兵将。出城来迎,见这位于阅国主方面大耳,眉目颇显慈祥,心想:“这位国主能在乱世久受佛法熏陶之故。”

    李圣天见张迈东纪不大。但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势,又想他万里西来,数月之内先攻克坚城,然后又击败了诸胡“二十万联军。”这等英雄当真举世罕有!

    他年纪较张迈为大。见面之后张迈与他四手相握,笑道:“李大王,当初我还在担罗斯时。就听闻了你的大名,当时只恨不得能插上翅膀投奔于你。佛祖保佑,今日才得与大王相见。

    李圣天甚是豪爽,呵呵笑道:“张特使,我在于阅虽然称孤道寡,但对长安却是臣子,您是钦差大臣,在你面前,我哪里敢称什么大王!我痴长特使几岁,若不嫌弃,往后若非在大雅之堂,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张迈大喜。便称大哥,两人便在疏勒河边相对而拜,定下了交谊。于阅乃是古国,国主车撵华盖俱全,礼仪周到,张迈毕竟是个穿越者,礼仪虽然学了不少。却更喜欢平易不拘,在一些老成者看来有时不免有些没大没这时就挽了李圣天的手进城。李圣天不以他为无礼,反而认为这是真豪杰方能有的本色。

    杨定国已设了酒宴为李圣天洗尘,酒未三巡,外头有急报飞来,道:“萨图克已经逃过葛罗岭山口,石都尉已抵托云,要待追过山口,又恐后援不至,特来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张迈站了起来,愤然道:“萨图克杀我郭大都护,与我军仇深似海!岂能容他逃脱!”对李圣天道:“李大哥,你千里远来,我本该留下好好招待于你,以尽地主之谊。但军情紧急,李大哥且留疏勒休息,等我领兵去杀了萨图克。回头拿他的头颅来给大哥下酒!”

    李圣天一听推席道:“张兄弟这是什么话!我这次带了大军前来,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来作战的。疏勒于阅都是大唐藩属,既然大军要出动,岂能不算上我于阅一份?。

    张迈道:“于阅的兄弟们千里奔波,都为歇息一天就要出,我恐怕将士们会有怨望。”

    李圣天道:“疏勒的兄弟们以少胜多,击败了诸胡二十万大军,消息传开,大唐子民无不振奋。疏勒的兵将如此英勇,我于阅子弟难道就只配龟缩不出么?若张特使不给我于阅士兵一个立功报国的机会,他们才会有怨望呢”。

    张迈大喜,道:“若如此,那我们便合兵一处,即日出!”

    前锋三府早已出。唐军当即以郭师庸统领二府将兵并骑卒五千人为主力,奚胜以一府兵力并步卒五千人为后军保护粮道,这五千步卒也都带马匹,只走到了战场才下马步战,和那五千骑卒一样,在唐军的编制中为民兵,但受过严格练。又数经战阵,战斗力并不在普通胡兵之下,薛复薛苏丁统领辅军为左翼,安守敬领从莎车带来的二府将兵为右翼,这段时间来不断投靠唐军的西域各部落也有上万人,张迈选其中的吐蕃、突骑施、葛逻禄等归降部族两千多人,也并入右翼归安守敬统领。带这些人倒也不指望他们破敌,只是拉来以壮声势罢了。

    连同已经出的前锋。共有兵力两万七千多人,合上于闽大军两万余人,兵力将近五万,号称十万,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开出葛罗岭山。

    杨定国留守,张迈又升郑渭为大都护长史,总领境内政务。

    前锋石拔这时已经抵达葛罗岭山口,听说后援大至,欣喜之下,马上就越过山口,朝萨图克军扑来。

    当日萨图克越过葛里岭山口之后,重新收集败兵残将,又得数千人,正要赶去讹迹罕,却听背后唐军大部队赶了过来,对于何去何从心中彷徨。伊斯塔便建议前往讹迹罕,依附萨曼,术伊巴尔却建议前往担罗斯。讹迹罕近而桓罗斯远。两座城市之间的交通又不甚便利,若依照当前的局势,这两个的方对萨图克而言已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能取其中之一。

    苏赖道:“担罗斯离阿尔斯兰较近,讹迹罕则离唐军较近,如今唐军势大,如果他们占定了葛罗岭山口就闭关不出,那么我们去讹迹罕也无所谓。但我看张迈的为人。乐于行险而不喜欢芶安,咱们手里又还有他们的人质,这一番定然不会让我们好过。还是先往桓罗斯,我们在那边的根基毕竟深厚一些。”却派人领一支轻兵前往讹迹罕,取郭汴、到岸等俘虏前往恒罗斯回讫。

    不久果然收到消息。说唐军会合了于阒,召集了吐蕃、突骑施、葛罗岭以及昭武九姓诸部,起兵十万,越葛罗岭山口攻来。术伊巴尔等听到消息都暗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若是当初决定前往讹迹罕,这时只怕就危险了。

    这时他才逃到亦黑,他在葛罗岭山口本来又拨集到了不少败兵,到了这里又逃走了几千人,这晚还没安扎定,就听背后马蹄声响,却是唐军的前锋石拔追到了附近。萨图克尚有一万七八千兵马,却不敢再战,连夜逃走,石拔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亦黑这是一座山城,乃是前往担罗斯与八刺沙襄的必经之地。亦黑山城之北,就是药杀河的上游nbsp;nbsp;真珠河了。

    萨图克匆匆渡过真珠河。走在山道上,想起当初自己拥兵进攻恒罗斯、从萨曼手里硬将这座城市攻打下来,那时候是何等的雄姿英!如今却连一个来自藏碑谷的小奴都不敢迎战。忆昔思今,心中大生耻辱感,猛地拔出刀来,就要自戕!

    霍兰、伊斯塔等赶卓拦住,叫道:“可汗,你做什么!”

    萨图克叫道:“我如今连遭兵败,老家疏勒也被夺了,桓罗斯又不是一个“一示山再起的地尔斯兰对我更是虎视耽眈,萨曼因我顾训了数万大军,如今也一定厌憎于我,天地茫茫,皆是敌而非友,再逃下去,还有什么希望!”

    苏赖却按住他猛地大喝了一声道:“博格拉汗!”

    萨图克为之一震,苏赖喝道:“你看看你周围!”萨图克环顾身周,霍兰、伊斯塔、术伊巴尔等人,虽然形色憔悴,却都还护着自己,唯恐他自杀,苏赖道:“咱们现在是没了疏勒,可是你还有人!你看看,周围可都是一路跟着你,不肯舍弃的良将啊!士兵虽然逃了不少,但是我们最核心的部队,至今没有损伤啊!当初唐军起事之际,情况可比我们恶劣得多,但他们也熬了过来,我们无论人力物力兵力,都远胜他们还在新碎叶城之时,只要逃到桓罗斯,停下来休养生息,利用疏勒几大势力的矛盾与相互掣肘,未必没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萨图克看看霍兰,看看术伊巴尔,看看伊斯塔,再看看苏赖,不错,现在重新崛起的希望确实渺茫,但这些人却还跟随着自己,就算不为自己,而只是为了这些人,自己也应该支持下去!

    “走吧!”他重新坐稳了,手中马刀举起,道:“我在此立誓,若我今遭不死,有生之年。定要卷土重来,与张迈再战一场,报此大仇!”大喝一声,将身边的一柄长矛斩断,将投入真珠河中。

    进入灭尔基山地以后。人心渐渐安定,萨图克命术伊巴尔守灭尔基,自己驻扎俱兰城。同时派人接掌桓罗斯,桓罗斯他本来是割给了土伦,但这时土伦已死,城中军民素畏博格拉汗威名,见到他回来竟然就出城归附。

    萨图克得了这个喘息之地后稍为宁定,这才渐渐安心。

    那边石拔夺取了亦黑山城之后,本来还想渡河追击。却被赶来的唐仁孝按耐住,唐仁孝道:“再过去,虽然可以追上萨图克,但也同时会遇上阿尔斯兰,萨图克的部下军无斗志,不足为惧,但八朝沙襄方面的实力却深不可测。到了这里不可再继续轻进,不如先向特使禀报,等待后方的指示再说。”

    三府将兵便驻扎于亦黑山城。

    信报传到后方时张迈刚刚越过葛罗岭山口,将:“没想到萨图克舍近求远,不入讹迹罕,而往担罗斯。恒罗斯形势复杂,我军若继续追去,一旦阿尔斯兰也介入进来,那我们便要面临被前后夹击之困。这和我们这次西征的初衷不符,不可再追了。”

    张迈问郭洛道:“你怎么看?”

    郭洛道:“刘岸、郭汴等人,还在萨图克手中。我父亲的大仇。也还未报!”众人正以为他是主张继续追击,不料他却道:“但父仇可缓,刘岸等可以用交涉手段就救回来。而一旦我们陷入担罗斯的乱局,当前的大好局面就有可能一朝而丧。国事为重,私事为轻。当前与其向北,不如向东。讹迹罕易主未久,我军挟大胜之威,当可以一鼓作气攻下来!”

    张迈道:“好,那就向讹迹罕进军。”顿了顿,道:“同时派人出使萨图克,只要他将刘司马、郭汴等还给我们,我也就将胡沙加尔还有他的两个,儿子还给他。”拍了拍李脑的肩膀,说:“还有你的妻

    李脑身子一震。眼睛红了:“特使,你居然还记得这个”他长嘘了一声后,却道:“不过,特使,与其我们主动去找萨图克,不如等他来求我们。我估摸着,只要我们打下讹迹罕,萨图克很快就会来求我们了。”

    张迈这时对军政大事的把握已经颇为纯熟,一点即悟,道:“对,那就集中兵力,先攻讹迹罕!”一边传令唐仁孝,让他固守亦黑,同时探听八刺沙衷方面的动态。

    唐军的主力过葛罗岭山口以后,便不再追击萨图克,却折而向东,径往讹迹罕开来。

    这时唐军击败萨曼、回讫联军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西域,大国君主为之震动,沿途小部族望风披靡,但望见张迈的赤缎血矛,远远地就赶来朝拜。李圣天见诸胡望风匍匐,对这等威风颇为艳羡。

    唐军一路向东。走了五日抵达讹迹罕城下,这讹迹罕本来是萨图克与萨曼共管,这时萨图克的人已经撤走,城内还有几千守军,都奉那萨晏将领诺里的命令,顽抗守城。

    张迈调出哈桑来。让他呼降,哈桑不肯,张迈就给他穿好大将衣服,然后将他五花大绑。用一根巨木绑了,绕城一周。

    那讹迹罕的守将也是哈桑的部下,见到了哈桑,情知难敌,然而不到黄河心不死,终究不肯就这么出城投降。

    张迈骂道:“这个家伙,不知好歹!”

    诸将纷纷叫道:“特使,攻城吧,攻城吧!”

    张迈此来可没想到要攻坚,攻城器械一个未带,不想引太大的伤亡,兵家战略选择有道是:“其上伐谋、其次伐交、其次野战,其下攻城。”攻城乃是战略选择中的下下策,哪怕彼此实力悬殊,强势的一方也有可能会失败。就算胜利了也会是惨胜。

    讹迹罕也是一座坚城,各种防范设施十分齐全,否则当初麦克利如何能硬扛萨图克支撑了那么久?上次瓦尔丹攻破此城,靠的是计谋而不是强攻。对方这个守将若有几分本领,说不定能支持到萨曼援军到来也未可知。唐军若是攻城不利,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好不容易愕来的威名就有可能一朝而丧。

    张迈沉吟片刻,笑道:“这么一座孤城,也值得我们大动干戈?”叫来薛复,道:“此事就交给你吧。”

    薛复也不推辞。道:“好!不过若我打下了讹迹罕,我想向特使讨点赏赐。”

    张迈笑道:“你居然也会讨赏?好吧,你说说,要什么?”

    薛复道:“我想给辅军的将士们讨一个名份,一件像样的军装,一匹好马,一把好刀。”

    张迈哈哈大笑,说:“这可是一笔大钱啊。你的胃口可真不不过呢,行,我都答应你。”

第一五八章 威震西域

    见张迈答应了自己,薛复又道:“此外薛复还有一个请求。”

    “城”

    薛复道:“我希望大军主力能够后撤一百五十里以外,最好退到葛罗岭山口以西的三岔路口去。且一个月内,我希望能够独立行动,特使和诸位将军不要掣肘我。”

    诸将都喝骂了起来,叫道:“这是什么话!你还没打仗,就叫我们撤退?”更有人说:“你是不是想哄得我们走了,好去投敌?”

    薛复却不搭腔,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张迈。

    张迈却道:“好,我答应你。”

    诸将都有些吃惊,李脑亦觉得未必妥当,张迈却道:“我相信薛复不会辜负我的。”便下令退兵至葛罗岭山口以西的三岔路口一这里往东越过葛罗岭山口可以进入疏勒,往北可抵达亦黑。往西则通讹迹。

    诸将都不信任薛复,更有人劝张迈给他安排一个。监军,张迈道:“不是有薛苏丁在吗?”

    “可薛苏丁也是宁远国的人啊,难保暗地里没有勾结。”

    张迈道:“若是薛苏丁也与薛复勾结,且两人都意图不轨,你们认为我安排个人去就能制住他们?我看安排的这个监军多半会先给他们杀了。不必说了。我和薛复还分别处于敌对阵营时。就已经当对方是朋友,更别说如今我们是在为同一个理想、为同一份事业而奋斗,我相信他不会负我的。”

    不顾诸将的劝阻,撤了对讹迹罕的围困,仍然引兵东回,李圣天来问为何,张迈道:“我们的军粮接应不上,疏勒到葛罗岭山口有三百里,葛罗岭山口到讹迹罕又有三百里,几万大军屯于讹迹罕城下,粮食六百里辗转,消耗太大。还是先撤到山口一带,那里靠近疏勒,补给比较容易。”

    李圣天叹道:“不料疏勒方面如此局促。”

    张迈道:“没办法,我们在疏勒的几场大战虽然都大获全胜,可钱粮耗费太过严重。如今都护府困顿得很,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李圣天听他说的可怜,心中不忍,便派了使臣回国,命国中再筹措粮食三万石、羊群三万头,赶到疏勒交割。

    张迈心中大喜。想道:“李圣天真是一个大好人,看来我这几声大哥没白叫。”

    李圣天传了旨意后,又叹息说;“只是我们如此军威,眼看讹迹罕都已经围起来了。却偏偏因为军粮而不得不退兵,未免太过可惜

    张迈笑道:“不要紧,我已经留下一支偏师,让他们负责攻取讹迹罕,咱们就在葛罗岭山口坐等捷报就行了。”

    “偏师?”李圣天心中存下了这个疑问,便暗中观察,等班师之后,走到中途,果然现有一支部队脱离,李圣天悄悄策马赶去一看,只见那支部队约莫四五千人,个个衣衫破旧,拿着杂色兵器,骑着劣马,回到军中后忍不住摇头,对重臣马继荣道:“张贤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好强了,他明明不得不撤兵,但脸上过不去,所以留下一支最弱的部队,打个幌子。那样几千人马,哪里可能攻得下一座坚城?”

    那边讹迹罕在唐军围城之际,本来满城惊惶不已,哪知唐军围了没两天,攻都没攻一下就忽然撤了,诺里又喜又惊,派侦骑前往打探,现唐军这一退竟然退到了三百里外的葛罗岭山口。与此同时,却不断有曾做过唐军俘虏的人逃到了讹迹罕,带来了不少消息。

    诺里亲自将这些人调来一问,才知原来唐军主力西进以后,内部空虚,疏勒内部的数万被贬为奴隶的俘虏趁机起事,眼下疏勒已是烽烟四起。诺里分头审问了几个人,个个说法都一致,便相信这个情报不虚,又暗自庆幸。

    过了两日,东北又传来消息,却是回讫大汗阿尔斯兰听说联军战败,亲帅十万大军,已经进逼到了雅尔。

    诺里心头大喜。对手下说道:“唐寇毕竟根基不牢,他们要是固守葛罗岭山口处理内部问题,或许还不会闹出这么多的麻烦,如今却是内外交困,我看他们未必过得了这一关!”又加急向布哈拉方面派遣使者请求援军,说道:“如今库巴已经打通,只要大军开到。讹迹罕便可以正式并入萨曼了。”

    又过了数日。不断有小股部队跑到讹迹罕附近请求入城,这些部队都是衣衫破旧、武器驳杂,像是牧民起义军,诺里不肯轻开城门,派人出外一问,那些部队都道:“库巴大将阿西尔将军趁着张迈离开疏勒,登高一呼,聚众反抗唐人,如今已经杀到了葛罗岭山口,正在和唐军激战。”

    诺里也听过阿西尔的名头,知道他是库巴的两大战将之一,讹迹罕的前任莱伊斯马克迪西曾和他提起过,说此人十分忠勇善战,就是有些太过迂腐。

    “忠直、迂腐而善战

    那是梦幻一般的部将啊,世上只有一种人会埋怨这种部将,那就是已经拥有他的主人就如瓦尔丹。

    又过数日,却见一支骑兵开来,一般的也是破衣劣马,满脸沙尘,但人数却有两三千。城外早先到达的十几支小部队望见纷纷拥了过去,高啐:“阿西尔将军!阿西尔将军!”

    为那将领正是薛复,他抵近扣城门,请求入城,诺里派认识阿西尔的人登城张望。都道:“没错,是阿西尔将军!”甚至认出了他旁边的士兵都是诸胡联军中的人物。

    诺里这才派人出城,问薛复为何会来,薛复道:“唐寇主力走后,我在后方起事。夺得了一些兵器战马,本想夺取疏勒城,奈何唐寇奸猾,无法如愿。只好带兵杀出了葛罗岭山口,在山口一场大战下来,死伤过半,才到得此处,如今我们兵疲马累,如果莱伊斯能开城容纳,我们数千将士将感激不尽,希望莱伊斯能容我们进城,共同抵抗唐

    当初瓦尔丹能够攻取讹迹罕,主要也是靠薛复骁勇善战,而且马克迪西要对城内进行清洗之际,薛复又曾出言劝阻,所以讹迹罕无论是老居民,还是新来者,都对他很有好感,个个道:“如果有阿西尔将军入内,那么就一定可以保得讹迹罕平安了。”

    诺里再无怀疑。又派人对薛复道:“入城之后

    薛复道:“如果莱伊斯肯收容我们,我等愿效死命。”

    诺里大喜,才开了城门,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微笑道:“早就听说阿西尔将军勇敢无敌,今日才算见到了真人。”

    薛复微微一笑。说道:“我如今已经改回汉姓了,姓薛,名

    诺里愕愕:“什么?”

    薛复轻轻一笑。双腿一夹,冲了过去,将诺里一把提起,同时他麾下兵将一冲而进,占定了城门,讹迹罕的守军惊慌失措,也不知该如何反应,薛复喝道:“我如今已经投效大唐,官封都尉。全城士兵听好投降免死。不降者杀!”

    诺里日瞪口呆:“你”你说什么?你不是阿西尔么?唐军如今内外交困,大军也已撤退,你为什么却

    “什么内外交困,那都是用来哄骗你的。”薛复淡淡笑道:“至于大军撤退”我军主力若不撤退。只怕你也不会轻易上当!”

    守军眼见诺里被捉,登时都乱成一团,薛复执了诺里。冲往莱伊斯府,薛苏丁与马呼蒙、马顺、乌力吉等带领人马四出剿杀城内守军,攻占各处据点。

    当诸胡联军败亡的消息传来时,整个讹迹罕就已经人心慌乱,待得唐军围城,城内更是惊恐莫名,其时是战是降已在一线之间,只是诺里坚持要抵抗,这才让唐军多费了一些功夫。这时眼看诺里被擒,城门被夺,城内守军自此已全无战意,先后投降,只一日功夫讹迹罕便全城平定。

    薛复夸了讹迹罕之后,马上派人向张迈报捷,张迈接到捷报后对诸将笑道:“如何?”郭师庸等纷纷道:“特使知人之明,无人能过,属下等佩服之至。”

    张迈哈哈一笑。说:“不是什么知人之明。只不过我确信薛复是已经认同了我们理念的人,我们彼此是伙伴,所以应该互相信任。”先派郭洛飞骑前往讹迹罕接掌城市,这边才来邀请李圣天道:“我麾下那员偏将已经取了讹迹罕,并回报说城内囤积了不少粮草。足供大军半年之用,咱们这便出吧。”

    李圣天听到这个消息大感意外,他可万万料不到那支被他看做“幌子”的破烂部队,居然也能夺取讹迹罕,而且这么快。

    大军继续西进,这一次走得快了,前锋:日后便抵达讹迹罕,李圣天见城头早已经都换了唐军旗帜,这才相信。进城以后,见城内市井平静,张迈见来迎的只有郭洛和薛苏丁,问道:“薛复呢?”

    郭洛道:“我抵达之时,他已经不在城内了。”

    张迈转头望向薛苏丁,薛苏丁道:“薛复说,特使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时间还没到呢,他将讹迹罕交给我以后。带了两千人赶去夺取库巴了。”

    这一下张迈也有些诧异了,他是见识过库巴的险要的。说道:“库巴虽却是一座筑在山上的堡垒!他才两千轻骑,只怕拿不下来。阿洛,你带兵赶去增援他吧,告诉他,库巴是否打下都不要紧,若拿不下就回来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城外数骑飞驰近前,却是马顺。径自跑到张迈跟前,跪下禀道:“启禀特使,库巴毛经平定,薛都尉如今正要往大宛旧境招募遗民、搜寻汗血宝马,请特使派遣将领前往库巴把守!”

    诸将听了无不错愕,于阅君臣更是大骇,张迈也忍不住怔了一怔,问道:“他怎么打下库巴的?”

    马顺道:“我们没有攻打,萨曼的人望见我军旗帜,远远的就已经逃了,城内只剩下一些圣战者旧部,薛都尉上前一喝。他们见是薛都尉,就都开了山城大门出来迎接了。”

    张迈这才绽开了笑容,对郭洛道:“郑渭大有远见!”

    这话李圣天等都听得不明所以,只有郭洛、奚胜等明白,因当初起兵之时,郑渭就说:“如今西域正是乱局,人人震于我军威势,不出一月,东至高昌、西至萨曼,南至印度,北至八刺沙衰,都将轰传我军威名,沿途部族、城镇都有机会一招即降!”

    薛复进兵能够如此顺利,除了他本人的战术得当之外,在大势上也是借了郑渭这股战略之风。

    唐军自起事以来。每攻一城都大费功夫,从来不像今天一般,行军千里如入无人之境。连取三城亦不费吹灰之力。

    库巴落入囊中之后,讹迹罕的形势便大大不同。原本张迈只打算将之作为一个边镇,如今有库巴作为外防,这里就变成一个可以展的腹地了。唐军原本的战略也可以加以修整。薛复又到位于床巴西北的大宛国故地,招揽来了不少宁远国的遗民,以弥补讹迹罕地区的人口损失,还带回了一百匹纯种汗血宝马、五百匹第二代汗血宝马而三千多匹杂交良马,献给张迈。又带来了一批善长照顾汗血宝马的老牧民。

    六月初二,当薛复带着这批人马赶回讹迹罕时。城内忽然放出一声响炮,薛复等为之一怔,却见城内鱼贯走出十余全部族的酋长与使者来,齐声道:“恭迎薛将军。”却都走过去半个月赶来归附的周边部族,再跟着,唐军诸将分成两列走出,最后才走出一匹威严无比的汗血宝马,马上坐着的却是张迈。

    薛复微微一惊,赶紧跳下马来,单膝跪在汗血王座之前,道:“特使,薛复回来了,不辱使命。”跟随他而来的兵将牧民也一起下马跪下,齐呼:“参见特使。”

    张迈也赶紧跳下来,扶了他起来道:“咱们是朋友,是伙伴,不必行这样的大礼。你看看一”

    一指城门,只见上头新铭刻了三个汉字:宁远城!

    张迈道:“我在此宣布,升都尉薛复为中郎将,讹迹罕即日起改名为宁远城。”

    薛复看着“宁远”二字,眼中不由得渗出了两点泪花,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张迈挽了他的手,笑道:“走走,咱们进城喝酒去。于阅刚刚运来了一些极品葡岛酒,我正好借花献佛。好好搞劳一下你,给你洗尘。”

    不知不觉间。一股“恐唐风”在西域吹开了。

    连张迈也还没现,“大唐威胁论”一夜之间在整个西域抬头了。

    萨曼,

    “什么!库巴也陷落了?”

    “是!”

    奈斯尔二世重重地坐倒在他的宝座上。

    似乎失算了呢。原本以为只是一支出奇制胜的游骑兵,没想到几个月过去,情况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当哈桑战败被俘、数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时,奈斯尔二世和布哈拉的市民一样。都认为是敌人的谣言,或者是由于什么缘故产生的

    传。

    “十几万大军被一伙流寇打败?那怎么可能?”

    在那几天里,这成了布哈拉街头巷尾最好笑的笑话。

    但很快各种不利的消息就6续传来,先是那个威名赫赫的萨图克博格拉汗从葛罗岭山口逃出回来,跟着据说又逃回了担罗斯。据说他的背后,是大唐派出了十万大军追赶了过来!

    再接着,不出一个,月,讹迹罕也陷落了,然后不到五天时间,库巴也陷落了。

    奈斯尔二世警惧的抬起头来,问他的宰相巴勒阿米:“西键怎么样?”

    西键是和库巴距离甚近的一座边防重镇,如果说,讹迹罕和库巴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三到五天的话,那库巴与西键之间就是朝夕至!如果西键也失守的话。那么广袤而富饶的河中地区就将彻底向唐军敞开她诱人的胸脯了。

    “唐军的游骑曾数次逼近西键窥视,不过暂时还没生冲突。”巴勒阿米说道:“我们在西键有七千精锐,应该可以抵挡一阵一加入唐军真有意进入河中的话。”

    “七千?七千太少了!”奈斯尔二世说。

    “臣下已经从屏葛调兵了,而且白水城的兵将也都会随时出动。”巴勒阿米说。

    “一定要守住西键!”奈斯尔二世道:“如果出现危急,那就从撒马尔罕直接调兵过去!西键的防线绝对不容有失!”

    如果说之前西域各大势力对唐军的态度表现得过分蔑视的话,那现在就是对唐军的实力有一种来自恐惧的高估了。

    在疏勒攻防战之前,奈斯尔二世根本就没将安西大都护府当作一个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势力来看待。在他看来。疏勒被唐军夺取对萨图克博格拉汗来说也只是一个“意外”他对东方所作的种种安排,最大的目的不是为了抚杀唐军,而是不希望萨图克因为一个。“意外”而过分衰落,以至于阿尔斯兰趁机统一回讫。

    但战争永远是颠覆人们观念的最有效手段,疏勒攻防战的全面胜利。再加上唐军接连攻占了讹迹罕和库巴,这战绩比起一千个口若悬河的辩士更有说服力。

    对于唐军号称“十万大军”的宣传,许多人甚至都不敢怀疑,毕竟这是一支打败了“二十万大军”的部队啊,想来也应该拥有更强的军力才对。

    “大唐,大唐”那个怪物。真的重新崛起了么?”奈斯尔二世呢喃着。

    看见宰相还没有退去,他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巴勒阿米道:“陛下,其实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和这支唐军讲和?毕竟,在和萨图克联合之前,我们与这一支唐军之间并没有旧怨。而这次的事情,其实是可以用“误会,来解释的。仔细想想的话,我们之前都还未曾和他们有过直接接触呢。”

    “可是这支唐军,是可以信任的么?”

    “这个,不接触的话,怎么知道呢。”

    八刺沙衷。

    “大汗回来了!”

    金帐之外响起了一个十四五岁少女的欢呼。

    “父汗!”

    但那只大手只是摸了摸少女的头顶,随即大迈步走进那座以黄金做顶的巨大黄明绸帐之中。

    少女走到母亲的身边,低声问道:“母后,父汗怎么了?他不开心吗?”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阿尔斯兰趁着土伦离开巢穴。忽然宣布没收了他在伊丽河中游乃至上游的所有领地,进一步巩固了碎叶、伊丽两河流域的统治权,甚至将势力延伸到了天山北麓,阿尔斯兰的骑兵前锋甚至跑到了轮台(今乌鲁木齐)附近,直到伽可汗的骑兵迎来才退回。双方在天山之下折箭盟誓,愿互不侵犯,自此,阿尔斯在东北方向暂时便无后顾之忧。可以集中力量来解决在南方和西面图谋不轨的两个弟

    了。

    然每让他意外的是,当他才回到伊丽河谷,就听到了土伦的噩耗,而等他回到热海,诸胡联军大败于疏勒的消息也6续传来!

    阿尔斯兰不顾全军将士疲倦,就想直接前往恒罗斯,收取这一块暂时失主的领地,但还没赶到灭尔基,就听说萨图克已经回到了恒罗斯,同时唐军攻克讹迹罕的消息也传到了!

    虽然死了一头野猪,伤了一头贪狼,但伴随着两头野兽的伤亡而崛起的,却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敌人!那究竟是一头下山的猛虎,还是一条初醒的睡龙?

    据探子来报。这支唐军已经调集了极大的兵力,西出葛罗岭山口,除了攻克讹迹罕之外,也占据了亦黑,其接下来的走向也委实令人惊疑。

    自继位以来,阿尔斯兰的目标就是先扫平族内的种种障碍,统一岭西回讫,然后再用兵河中援取财富这是支配了他将尽二十年的思维惯势。但现在却崛起了一个有可能改变自己这种思维惯势的势力。

    大唐?

    想起那个可怕的庞然巨物,所有来自漠北的游牧民族都忍不住心里!

    龙之民族与狼之民族,数千年来一直就互为天敌,也互为宿敌!

    只是,狼之民族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而龙之民族却自古至今屹立

    倒!

    朝代换了,但华夏的基石却是越垒越高!

    “大唐?张迈?”

    阿尔斯兰想起了萨图克派人传给自己的两句话,当时阿尔斯兰看到这两句话时,只当那是一个笑话,但现在这两句话却重新在他的脑海之中冒了出来,而且不再是笑话,而变得就像预言一

    “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华夏!”

    “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大唐!”

第一五九章这边的家

    月的中远得很再6地区缺连海风的滋慌,:今干燥,白天日照时间很长,虽然适合葡萄生长,却不适合人类活动。

    不过,这天气下却正是宁远商业最活跃的时间。因为在这个时候,即便是在海拔数千米的高原上,山路也大多开了。

    往年在这个时候,宁远(原讹迹罕)的商人早已出,先向东,然后折而南下,走葱岭止。路,迂回前往拔特山地区,然后进入到河中或者印度做买卖。

    今年商人们却多了一种选择,由于统一在一个政权底下,东面的商路敞开了,数日之前,官方宣布葛罗岭山口将有限地向民间开放,只要到官署处领取一张过关令牌,就能通过葛罗岭山口,一路同行至疏勒,乃至于阅。

    郑豪骑马进城。现这里的市井已经恢复了平静。由于城内没有像疏勒的市井那样受到战争的破坏,这里的市面看起来要比疏勒还要繁荣些,店铺已经开始做生意,尊重固有习俗却有革掉一些陋习的新律法已经颁布,大都护府的第一个分支衙门宁远的功、仓、户、兵、法五曹也已建立并开始运作,一切都在迅走向正轨。

    “这变化,可真快啊!”

    郑豪也没想到。去年秋天他经过讹迹罕时,这里还控制在袄教教徒手里呢,不想短短半年间,这座城市就数次易主了,如今连名字都改了。

    这一次郑豪来宁远,为的不是公事,而是私事。他是赶来找他的老朋友马呼蒙的。想商量一下郑渭和珊雅的婚事。

    和两个老人的热切态度相反。郑渭和珊雅对这件事情一直都表现得很冷淡,当初薛复还是一个奴隶时,郑豪也不敢多提,但现在薛复已经成为安西大都护府中郎将,乃是军方新贵,又在短短两月之中屡立奇功:水战之策淹杀了萨曼数万大军,提前带来了疏勒攻防战的完胜;跟着夺取讹迹罕。让唐军多了一座具有相当规模的城市;随后又收取库巴,巩固了安西都护府的西部防线。三场大功接路而来。声势之猛,竟是直逼杨易!

    而郑渭则是大都护长史,乃是安西大都护府文官之。现在再提郑、薛联姻,那简直就是门当户对了。再加上两人一个郎才,一个女貌小时候又是青梅竹马,郑豪简直想象不出还有比他们两个更匹配的璧人了。

    只不过他与郑渭再说起此事时,郑渭还是淡淡的,没什么响应,说自己太忙了。确实。疏勒才恢复和平,正处在大规模的重建当中,偏偏这时候又新得了一座宁远城,各种各样的事务千头万绪,身为文官之,在文官力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郑渭确实是忙得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个人来用,每天都是批阅公文直到四更,然后天一泛白就起身。但是公务再忙,也不该因此而误了终身大事啊。

    所以郑豪就请了个假,自己跑来宁远,想找马呼蒙商量,正走在大街上,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郑豪回头望去,登时张大了嘴巴,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街口站着一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年纪,容貌和郑渭有五六分相似,黑头,黑眼睛,黄皮肤,正是那个从萨曼赶来的商产、一哈克本阿卜杜勒阿齐木,不过这时已经换掉了他入城之处的一身阿拉伯装束,改成了汉装,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四只来岁的中年人。

    这个“哈克”在郑豪的心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汉名郑济,他也正是郑渭的二哥。

    当初郑家两部被隔绝的时候,郑济早已是青年,和如今容貌变化不大,所以郑豪一眼就认了出来,赶紧跳下马鞍,行礼叫道:“二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郑济笑了起来:“这话说来可长了。来,咱们到老何家里再说。”说着一指头背后那个中年人,郑豪认得是讹迹罕的玻璃商人,也是当初货殖府干部的后代,汉名叫阿尔塔加,如今则早已改回了汉家姓名,叫何秋山。郑豪是来过讹迹罕的人,自然与何秋山有联系,还曾托他给迁往撒马尔罕的郑家带信呢。

    三人先到何府去。坐定之后,郑豪再问郑济为什么会到宁远来,郑济却道:“先别说我。说说你们这边的事情。我听说安西唐军的文官之长大都护长史名叫郑渭,不会真是我三弟吧?”

    郑豪笑道:“不是三公子,还能有谁?”

    郑济、何秋山都忍不住大喜,郑济道:“这么说。现今威震西域的这支安西唐军。真是新碎叶城的那帮人了?”他们早就从别处听说此事了,只是新碎叶城的唐军太过弱而眼前的安西大都护府声势又如此雄大,两者落差过巨,以至于他们有些不敢相信。

    郑豪道:“不错!”当即将唐军如何起兵,如何越过碎叶沙漠,如何到俱兰城,郑渭后来如何加入唐军大略说了。

    何秋山喜道:“听你这么说,郭杨鲁安诸家,还有张特使,对咱们早殖府的后人还有几分香火之情啊。”

    “那是当然。”郑豪道:“怎么,二公子你还没去见过张特使么?听说他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啊。”

    郑济苦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唐军势力大张,威势之盛,远近无不畏服,张特使隐隐然已与阿尔斯兰、奈斯尔二世鼎足而三,我在这里只是一介外来商贾,想要见他,也不容易。”

    其实郑济若真要见张迈,也不会见不着,唐军眼下的威名是托了疏勒攻防战的余威。其实论起实力来远不如萨曼与回讫,正要大力招揽各方面的势力与人才。宁远城才刚刚攻下,也需要和本城有实力的商人打好关系,若张迈知城内就有两个颇有影响力的货殖府后裔在此,哪有不接见的道理?但郑济不急着求见张迈,也还有另外的打算一他是希望在见到张迈之前自己先做好充分的准备。

    这时听完了郑豪的叙述,郑济才道:“我在这里也有些天了,一直打听各方面的消息。只是没见到咱们本家的人,有些事情不敢确定。葛罗岭山口也是三天之前才对民间往来开放,所以我也还来不及到疏勒去找老三,不过今天遇上了你,我也就放心了。”跟着将自己此次为何会来宁远的经过大略说了,郑豪大怒皿“将小一姐嫁哈哈桑而且坏是给他作第四房妻子剐哦!”

    郑济苦笑道:“现在他已经成为阶下囚,自然不使得,但当时却实在没办法。”

    郑豪道:“那大姐如今也在宁远么?”

    “不,她还在库巴。”郑济道:“当日薛复的兵势来得太过突然,真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我都来不及出城,宁远,嗯,当时还叫讹迹罕的,就被攻下了,没过几天,听说库巴也被他给拿下了,这人可当真了得!如今老何已经派人去接,不过库巴是前线,我们派去的人是否能接到湘儿,却还是个未知数。”

    郑豪道:“二公子放心。回头我就到军中走一趟,以咱们郑家在现在在安西,一句话放出去,哪有办不到的事情?”

    郑济道:“好,接到湘儿之后。我再去疏勒,见见老三,然后再去拜见张特使。”

    郑豪沉吟了一下,说:“二公子,如今咱们郑家在安西是最大的家族之一了,老爷如今都在萨曼。你既到达,眼下便是郑家之主,张特使又正好在宁远,他这个人最重情义,你之前还没弄清楚咱们唐军的状况,迟疑不出那也情有可原,但现在既然知道了却不去相见,日后张特使知晓,只怕会见怪。”

    郑济道:“我却是不晓得这位张特使的性情,所以才想先见见老三,跟他商量一番再拜见,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请你帮我们引见吧。”

    郑豪答应了,就要前往钦差行在,忽然想起了自己这次要办的事情来,心头一喜了“二公子来了。那三公子的这桩婚事多半就能成了!”

    他虽然也算郑渭的半个长辈,可毕竟是下人,郑渭不想成亲时郑豪也不能太过越礼郑劝,但郑济是郑渭的哥哥,哥哥命弟弟成亲,这个口就好开了。

    郑济见他忽然回来,有些奇怪,郑豪便将这次的来意说了,郑济讶道:“薛复的妹妹?不会就是这次攻克讹迹将、库巴的那个薛复吧?”

    “就是他。”郑豪道:“他也就是宁远的王子,二公子虽然没见过他,但咱们老爷和他父亲却是他交。”

    郑济颌道:“若是这样,这门亲事却是当对之至。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只好老三还认我这个二哥,我保管叫他成亲。”

    郑豪欢天喜地地去了,赶到钦差行在,求见张特使,其时正是午后,马小春见是他来,说道:“老郑啊,特使正在睡午觉呢。

    今天早上他去练那支新军。忙了一个上午呢,累得慌,你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就等等吧。”

    马小春所说的“新军”正是薛复带的那支部队,那五千人如今都已经换了新军装、新兵器,甚至连战马都换了。这支军队在薛复的带领下连克两城,如今正是军方新宠,可装备张迈给了,番号却还迟迟不颁布,因唐军兵卓有严格的规定。要想成为继十三府之后的正规军,仍然得经过郭师庸的考核,得接受张迈所主持的政治教育。

    这五千人张迈将之析为三府。在收取库巴之后,便拉到城外,重新回炉,接受郭师庸的军事练。只是这批人认为自己未损降之前就已经是胡军中的精锐,又刚刚打过胜仗,个个觉得自己牛逼得一塌糊涂,教起来另有一番头疼处。郭师庸和郭洛都管不了他们,差点就要火将他们解散,但这个老将毕竟是有眼光的,知道这样的骄捍之兵有脾气乃是常情,并非不可原谅的过错。还是忍了下来,与张迈反复商量,最后决定由张迈、郭师庸、薛复三人组成最高教官指导团,共同对这三府新兵进行练。

    郑豪道:“也不是很紧急的事情,我就等等吧。”

    等到未时初刻,行在外开进了一辆马车,驾车的竟然是薛复。马春和郑豪见到都有些啧啧称奇,薛复在加入唐军之后便接连立下三大功劳,在宁远这段期间又常和张迈呆在一起,张迈与他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相形之下似乎郭洛都见生分了一般,正是新贵兼新宠,连于阅国主见到他都十分敬重,不料今天竟然做起了车夫。

    马小春叫道:“哎哟,这车里坐的是谁啊?敢让薛将军驾车?”

    薛复呵呵一笑,满脸春风中夹带着些许羞赧,猛地看见郑豪,又是一愕,跟着叫道:“豪大叔,你怎么在这里?嗯,这可太好了。”早在他还是疏勒城里一个奴隶,郑豪就曾接济过他,所以薛复对郑豪也颇为尊敬。

    这时薛复敲了敲车门,用天方话对车里说了一句话,马小春微微皱眉,这段时间安西大都护府戮力推行唐言,唐军高层之间都尽量避免用胡语对话,薛复是中郎将中最迟加入的,本来最该自觉避嫌的,怎么忽然说起天方话来?

    却见车门掀开,里头走出一个妙龄少女来,望向郑豪,一双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认人,郑豪看了她两眼,却猛地惊喜叫道:“大内张迈的声音叫道:“外头哪家的大小姐驾到啊?”

    马小春道;“特使醒了!”引了三人入内,张迈看看薛复,看看郑豪,最后眼睛落在那少女身上。赞道:“好漂亮的姑娘。薛复,这是你的相好么?哈哈,自古英雄美女两相吸引,男人事业一顺桃花运就找上门来,只是我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

    薛复脸上又露出些许羞赧来,不好说是,又不愿意说不是,那女孩子见张迈眼睛不住地在自己身上瞄,又听不懂他说什么,有些怕生,一低头躲在了薛复身后,张迈笑道:“小妹妹,别怕,大哥我成亲了的,再说你有薛复这么个护花使者。还怕谁欺负你么?”

    那少女似乎不大听得懂他的话。只是躲在薛复背后不出来。

    张迈笑了笑,问薛复:“这是谁家的姑娘啊,看脸

    薛复说道:“她是郑长史的妹妹。”

    张迈讶异道:“郑渭的妹妹?哦,确实有点像。我听说郑渭有个。妹妹叫郑湘的,可她的人应该在撒马尔罕才对啊,怎么会在这里?”

    薛复道:“她是跟着她二哥到了库巴,她二哥来宁远办事细那是

    们兵出罚沪岭山口兰前的事情了,!后因为我们忽然攻占了中远《片,他们兄妹俩隔绝了,护着她的老家人不知我军底细,更不知道她三哥已在我军身居高位,心中只知道惊怕,最近竟然企图越境回萨曼去,却被巡逻的骑兵给截住了。我这次去库巴办事,恰巧遇上了她,几番攀谈下来,才现竟然是儿时的相识,所以就带她回宁远来,本想设法把她送到疏勒她三哥那里去。不料又在这里碰见豪叔。”

    张迈拿眼将薛复上扫下扫,见了薛复和郑湘相互之间的眼神与神情,已知道他二人这一路来多半擦出火花了,随口椰愉道:“这么说,你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就是个企图越境的嫌疑犯,你堂堂一方大将,遇上这事上前过问一下也就算了,居然还和人家攀谈,还攀谈了几次,还谈到小时候的事情上。看来我们安西大都护府的将军们,职责倒也宽泛得很啊。”

    薛复的脸不由的有些红了,他在战场冲杀英勇无前。运筹维幄在诸将之中也罕有其匹,但生活中却还是一个比较单纯的人,否则如何会有那样坚定纯洁的信仰?在女人的事情上也十分保守,既不如杨易之豪迈,甚至也不如郭洛之落落大方。

    张迈笑道:“郑大小姐啊,你就算怕被我瞧见,也该往郑豪身后躲啊。怎么躲到薛大情人背后去了?”

    郑湘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薛复道:“她不大听得懂唐言的。”张迈一怔,随即想起郑渭和自己说起他家的事情,好像也提起过他妹妹都不大会说唐言的。若在以前他多半会很愤慨,这时却很平静,又因郑谓的关系,爱屋及乌。便只是笑道:“不要紧,她哥哥是咱们的大都护长史,料来她将来的丈夫多半会是我大唐的将军,以后还怕不会说唐言?慢慢学回来就走了。”

    郑豪听了心想:“特使对我们郑家真是厚爱之至。”

    张迈和郑渭本来就投缘,如今唐军正转入内部建设阶段,国力一往内政事务上倾斜,大都护长史的权力自然也就重了起来。加上此次唐军西征,开拓疆土五百里。郑渭实有建策布局之大功,所以郑家在这当口自然就显得炙手可热了。

    郑豪再看看躲在薛复背后的郑湘,忽又想:“啊!如今哈桑已经成为阶下囚,大小姐的婚事就可以重新考虑,如果大小姐嫁给薛王子,然后三公子再取了珊雅公主。那我们郑、薛两家便结为一体、不可动摇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一阵暗喜。

    这时张迈已让请众人坐下,忽然想起什么,道:“你刚才说她随她二哥来的,而且她二哥已经到了宁远?”

    薛复还没搭腔,郑豪已经道:“是的,特使,我家二公子眼下正在宁远,我也是今天进城才恰好碰见他。今天老奴进府,就是要禀报这件事情。”

    张迈咦了一声。道:“郑二公子既在城中,怎么不早些前来相

    郑豪忙说道:“特使。虽然我们二公子早在我们攻下宁远之前就已在城中,但他是被萨曼逼着押运粮草到此,一路惶惶,入城后没多久又遇上了城池易主的大事,虽然我军也打出了大唐旗号,二公子也听说了三公子在都护府任职的传言,但终究不敢确信,所以一时不敢贸然来。

    张迈颌道:“那也是。”就命马小春设酒待客,让郑豪则前去请郑济、何秋山来见。

    薛复用天方话对郑湘道:“你二哥也在城里,要不你先随豪叔去见你二哥?”

    郑湘这时也认出了郑豪,点头答应了。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虽蔡和张迈语言不通,但也看得明白张迈的身份。起身向张迈盈盈行礼。这才告辞。

    出得府来,已是黄昏,西边一片橙色的云块布展开来。旷远而艳丽,郑湘这时的心情也如此,数日之前还,惶“惶不可终日,但现在先是遇上了薛复,跟着又见到了郑豪,心已经完全定了下来,

    出府后问郑豪:“豪叔叔,我三哥真在这边做大官吗?”

    郑豪扶了她上马。一边说:“是的,三公子在安西这边是大都护长史。”

    “大都护长史。那是个什么官啊?”

    郑豪道:“这个”如果用国家来说,就差不多是宰相。”

    郑湘呀了一声:“那就是像巴勒阿米那样的了?”

    “差不多。”郑豪道。

    郑湘想起快要逃到西蜒的时候,一队五十人的唐军将一队一百多人的萨满骑兵赶回城去的情景,说道:“那咱们安西比萨曼怎么样?比他们萨曼强,还是弱?”

    她虽来自萨曼。但想想爹爹在撒马尔罕朝不保夕,三哥却在这边做宰相,不知不觉间就说“我们安西、他们萨曼”了。

    郑豪笑道:“这个嘛,现在可就难说了,领地是他们大些,人口钱粮也是他们多些。不过他们萨曼刚刚被咱们打得大败。连失了两集城池,所以现在也很难说谁强谁弱。不过过得几年,肯定是我们比他们!”

    “这个我知道。”郑湘微笑道:“我在边境上,看他们的骑兵,也很怕我们的骑兵呢。”在两个月前,她还在为自己得去嫁哈哈桑而默默哭了不知多少次呢。只是为了救父亲、救家族而不敢不从,而如今,却便如大雨之后,天色万里放晴。她度过少女时代的撒马尔罕离得虽远,但三哥既然在这边,这边也就有了一个家。

    “就不知道,阿爹、阿娘和大哥他们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他们也能过来一家团聚,那就好了。”

    希望三哥和四弟回来天伦团聚,是郑家多年来的心愿了,不过三哥既然在这边做到如此高个,郑湘纵然对世事时局不大了了,内心深处却也明白:要三哥到撒马尔罕去已经不可能了,家族要想重新合二为一,唯一的可能,就是整个。“阿齐木家”搬到安西境内。

    不过,那应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因为“阿齐木家”并不止是一户人家,更代表了一条成熟的商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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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零章 货殖府后人

    军解除戒严令!远城夜里也有此店铺开始了嚼月。吊到黄昏,一些商店也点了灯。准备迎接夜市。

    近半年来,这座城市经历了数次易主,第一次是从袄教徒手中换到天方教激进派手中一那简直是一场噩梦,再跟着萨图克来到,接掌了这座城市,虽然因此停止了对异教徒的迫害,可是为了准备对疏勒的进攻,萨图克几乎是榨干了这座城市的民力。然后没多久,这里又成为了回讫与萨曼的共管之城。并且萨曼的控制力很快就显现出优势地位。出于将这座城市打造为东部边城的考虑,三月以后6续有各种物资运送至此,一定程度上让这座濒临破败的城市恢复了生机,但很快地,东方传来了可怕的消息一进攻“唐寇”的联军战败了!

    二十万大军啊!居然就在葛罗岭的那边土崩瓦解!再跟着,大唐安西大都护府就像一个猛然膨胀的热气球一样,没多久的时间就将影响力扩大到此。这场战争之后。就连敌对势力也开始改口,不叫唐寇,而称唐军了。

    当薛复用计成功、唐军开进城内时,居民们是带着无奈与惶恐,迎接这个陌生的大唐边藩政权。居民们一开始很担心这伙有着“流寇”之名的唐军会对城市开展掠夺,但现在看来,这却是一个内政制度颇为完善的政权,担忧中的掠夺并未生,其军队甚至连扰民的情况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比麦克利更加有效的管理。

    尤其是张迈进驻以后,由于库巴的攻占确保了境内的安全,张迈下令开放城门,解除戒严。又派出骑兵队伍打击城外的盗贼,派出步卒打击城内的偷枪犯罪,居民们和郊区的联系逐渐恢复,城内以及周边地区的治安迅

    在郑豪处得到确切消息之后,“阿尔塔加”府已经挂上了“何府”的匾额,匾额是早就刻好的了,字还是郑济的手笔,这个青年毕竟比郑渭还要大几岁,尽管比郑渭更加务实,在少年就没有那种“大唐梦”的主观倾向,但他受祖父的汉文化教养实际上却比郑渭更加深而且固,一笔楷书写下来四平八稳,只是毕竟十几年没动了,略显生疏。

    何府在宁远城也是有数的大家族,府邸大门就面对着大街,一匹马缓缓走近,牵马的是郑豪,而马上那个少女,,

    在何府门前等候的郑济揉了揉眼睛:“妹妹!你怎么会”

    郑湘早在郑豪的搀扶中下了马,扑进郑济的怀里,禁不住哭了起来。

    终于见到二哥了,她知道,自己终于安全了。

    本来想郑豪一到就去拜访张迈,但既然见到了郑湘,还是先将她接到屋内,问是怎么回事。

    郑湘哭泣着,将自己在库巴如何彷徨惊恐、老家人如何设法与宁远争取联系而未能够、如何随着一群萨曼商人一道决意偷回萨曼、如何被唐军截获、如何遇上薛复、如何回到宁远、如何见到郑豪、张迈和二哥说了。

    一番话说完,郑济的眼眶也有些湿了,看看天色将黑。郑豪忙将自己见到张迈后张迈的芊语转达了,又道:“二公子,张特使请你前去赴会呢。要不让大小姐先到何府歇息,你与我一同前往,如何?”

    郑济点了点头,安抚着妹妹,然后道:“好,不过要叫上老何。”

    何秋山叫出妻女接了郑湘进去,然后便随郑济郑豪一起来到大唐钦差行在。

    马小春已经摆下了一个晚宴因最近唐军上下厉行节俭,所以宴请也变得十分朴素,只是一菜一汤而已。

    薛复听说郑济到了,他是有心的人,知道郑济此废相耸于是安西境内郑家之长,便迎出厅外。

    郑济看他一副有些文静若非那道伤疤简直称得上清秀的脸,心想:“他真的是那个水淹萨曼大军,取坚城、收要塞,一月之间名扬西域的将军?”便上来和薛复叙话,谢他救了郑湘。他是纵横商场的人,辨颜察色何等厉害,刚才郑湘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提到“那些薛将军”时脸上的神色变化却瞒不过他,这时见到了薛复的人,心里想着:“湘儿看来对他有些意思,不知他成亲了未。”

    就听厅中张迈笑着叫道:“你们郎舅两个就且别自顾自说话了,不如先进来见见我这个媒人吧。”

    马小春在旁边搭腔。奇道:“特使,你怎么是媒人?”

    张迈笑道:“郑渭的妹妹要和薛复谈婚论嫁的话,这个媒人我自然是做定了。”

    郑济在厅外听见了这两句话,心中对张迈以及安西高层的人际关系又多了几分直观感受:“这个张特使果然狂中带着豪情,且从他的语气推断,和三弟的交情也非泛泛,多半十分亲密,不止是上司下属的关系,要不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走进大厅,行了一礼。说道:“货殖府后人郑济、何秋山,见过钦差张特使。”

    这人真不愧是郑家年轻一辈的干练人物,只从各种外围情报推断,就把握到了张迈的心理。这时轻轻一句话,便撞到张迈心坎里去了,张迈本来稳坐主人席上。这时却赶紧站了起来,满脸喜色,说:“货殖府后人?这位也是?”

    张迈欢喜,是因为看到郑济言语之间不忘大唐、不忘祖宗。

    郑济道:“货殖府原来共有干部二十七家,如今泰半调零,数枝红艳,除了我郑家之外,穆、鲁、杜、田、何五大家族的财力亦皆可观。其中,穆、鲁、杜、田都在撒马尔罕,何家则在讹迹罕一也就是今日的宁远城经营玻璃。这位就是何家的家主何秋山。”

    张迈甚是欣喜,又问:“我知道宁远的玻璃制造得不错,只是这段时间忙于军务政务,还没来的及会见商界的人物,听说宁远玻璃业最大的一家叫阿尔塔加,何老板的工坊,规模层次比那个阿尔塔加如何?。

    何秋山呵呵一笑,说:“特使见笑了,老板不敢当。我何家本是货殖府后人,说起来是半军半商,本该早些到特使麾下听令才对,只是之前个刘确切消息。所以不敢造次。阿尔塔加。是我为了方占改的胡名。”

    张迈听他言语之中也不忘本,连连点头,道:“我也听郑渭提起,说货殖府各家的财富,起家资本乃是我安西唐军的军资

    何秋山听到这里心中吓了一跳,还好脸上没变色,幸好就听张迈继续道:“不过过了这么多代人,这笔军资利滚利、钱滚钱,这里头更多的便已是你们祖上的心血,不过以后唐军的行动。也需要你们多多支

    何秋山听他并未有将何家家产全部充公的意思。才算稍微松了一口气,忙道:“这个自然。我们这些唐裔商人,天天就盼着朝廷天兵降临,我们也有个靠山。以后唐军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只要能帮得上手的,特使尽管吩咐就是。”

    张迈笑道:“好说,好说。日后随着咱们安西唐军的崛起,商机将会越来越多。钱与其让外人赚了,不如让自己人赚不是?而且现在咱们唐军的部队。一是保国,二是保民。咱们既是自己人,我们的政策也会稍作倾斜。以后若是生意上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向当地的军方请求保护的。”

    何秋山大毒。他的玻璃生意注定了是得做跨国买卖,利润大风险也大,如果有一支强大的军事势力做靠山,往后的展前途实是不可限。

    张迈又问:“那么在撒马尔罕的几个家族,又都经营些什么?”

    郑济道:“穆家经营药材,鲁家经营丝绸中转以及衣物,杜家经营粮食,田家经营马匹,但这只是主项,说到其子家与分支,尚有数十户,若再加上其他不入六大家族的货殖府后裔,说一句遍及河中各行各业也不夸张。本来经营铁器的也是货殖府后人的大项,但由于被当政者禁止,经营铁器的几家却都没落了。”

    张迈听得暗暗惊奇,心想:“怎么会这样巧合?”

    郑济提到的这些行业,或者具有巨大的商业利润。或许涉及到重要的军国物资,正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希望布开的商业网络。只是商业网络这东西,不是想展布就能展布,这里头需要大量的商业人才和商业脉络,那可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培养起来的,而通常是得以一代人、两代人来计算,张迈这段时间又将主要精力放在军事与外交上,没法在这上面花大力气。所以只能搁下,这时被郑济一提,心头猛地大动。

    但一转念便明白过来:“走了,这不是巧合,而是当年货殖府先贤的布局。”

    当初货殖府的设立,本来就是为了给安西唐军筹措资金以及军事物资,所以便有如此设置,只不过唐军武人一系与货殖府分离以后,武人一脉偏处西北新碎叶城,日渐失去影响力,而商人一脉越越大,却又都忘记了最初的理想与目标,变成了纯粹只是父子相传以逐利润的商人。

    马小春等张迈回过神来,低声提醒道:“特使,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没请几位贵客入席呢。”

    张迈这才想起自己还和客人站着说话,一拍脑袋。笑道:“看看我,见到了故人,都高兴得糊涂了。”

    邀请了他们入座,本来第一次见面,待客当以茶为上,但茶叶在西域来说太贵,所以马小春仍然安排了以葡萄酒奉客。

    酒过三巡。席上张迈却不再谈公事,只是问问撒马尔罕那边的生活,以及薛复与郑湘初遇的情形,张迈听说郑湘这次来是被迫要嫁哈哈桑,嘿嘿一笑,命人将软禁的哈桑带了出来:“请哈桑将军三起用饭。”一因张迈心想哈桑在和萨曼的交涉中可能有用,所以带在身边请他坐在最末,给了一张凳子,另外铺了一张皮毯,上面摆了些酒食。

    张迈虽然没特意羞辱他,但哈桑仍然大觉尴尬。看了一眼张迈,低了头,再看一眼郑济,猛地道:“你们阿齐木家,还敢说没有里通外

    郑济都是见过哈桑的,眼见这人在布哈拉和在撒马尔罕时都是趾高气扬,没想到今天会落得如此下场,听了他的话又吃了一惊。

    张迈这一年来在战争与阴谋中历练,语言掌握得十分迅,这时也懂得了一些天方话。哈桑的这句话结合情景他也猜到了意思,笑道:“什么里通外敌,郑家本来就是我大唐后裔,这是回归母国罢了。”

    他说的自然是汉语,薛复就将之翻译了过去。哈桑嗔目呲牙,只是不好作。郑济却担心了起来:“这句话要是传到布哈拉,阿爹和大哥就别想辩白了。”

    却听张迈对哈桑道:“哈桑将军,要不你也考虑加入我唐军

    哈桑大怒。说道:“要我投降?你做梦!哼,我们埃米尔一定会设法救我回去的。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要不然等我回到萨曼,一定设法兴兵回来报仇!”

    张迈却半点未被他激怒,只是淡淡笑了笑,说:“行了,别吹牛了,你是否能回萨曼去,决定权在我。就算我放你回去,总有一天也仍然得回到这里来。或许到时候跟你坐在一起成为我座上嘉宾的,还会有你们的埃米尔奈斯尔二世陛下吧。哈哈,哈哈。”

    郑济与何秋山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听张迈的意思竟是要将萨曼的君主也拿下!若在几个月前,张迈说了这话他们都会觉得这个张特使是在臆想妄言,但如今唐军所已开创的一个又一个的战绩,却让人觉得这样的事情未必没有可能。别的不说,就说眼前,如果唐军能够再创造一个军事奇迹攻下西蜒,那么河中那**裸的胸脯就将任凭张迈抚

    了。

    尽管萨曼方面已经调兵遣将,在短短半个月内从各地调来了两万多的兵马增防,但唐军连“二十万大军”都瓦解掉了,在大多数人的心里,这两万大军听起来便不那么保险。

    “难道,唐军真的有打算进军河中么?”郑济思忖着。现在。郑家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一场大兴大衰、大起大落的转折就在眼前了。而掌控着家族生死存亡的人

    就存

    郑济看着张迈,想。

    夜宴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当然,这轻松愉快走属于张迈的,对哈桑来说这根本就是一场屈辱,而郑济的心情实际上也没有他脸上所显露的那么轻松。

    这次宴会之后,郑济仍然要回何秋山家居住。张迈问了他居住的情况之后,说道:“郑二哥眼看暂时是回不去萨曼了,不如就在宁远城住下,宁远城两次易主,原来袄教的贵族、大将全部死绝了,如今空置的大宅子不少。我让有司拨一座给你。”

    郑济听他居然叫自己郑二哥,那真显得亲近得很了,忙说:“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接受如此大礼?”

    张迈笑道:“这座大宅子,就算是我拨给郑渭的吧。按照他的功劳,我便拨十座大房子给郑家也不算什么。再说,这些大宅子若是太久没人住也容易破败。郑家在这边暂时没什么产业,但在疏勒有个棉衣工坊,暂时是郑汉在管着,二哥且在这里歇歇脚,回头找个机会到疏勒去,以二哥的大才。这棉衣工坊在二哥手里当有远大展

    郑济一奇:“阿汉?他才几岁?就经营一座工坊了?”

    “是啊。”郑豪道:“而且那工坊的规模还很不小呢跟着描述了理论上由郑汉经营的那家棉衣工坊。

    郑济听郑豪说那家棉衣工坊有着几百个奴隶在集中劳作,负责着唐军一半的棉衣生那可是一件多大的生意啊,心头不由得大震。他们郑家在撒马尔罕的伙计,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而已。不过从郑豪的描述听来,显然郑汉眼下的能力远远未能挥这家工坊的潜力,

    “听豪叔所。阿汉现在是在一个叫奈布的商人的指导下经营工坊,哼,这等大业。怎么可以由外人来做太上皇?老三是干什么去了?”

    但他随即就想到,身为安西大都护府席政务官的郑渭,多半是分身乏术以至于不的不如此。

    可如果这家工坊、这批劳力到了自己手里,再加上郑家已有的商脉的话,那所能创造的利润将难以想象。

    更何况。郑汉能够成为这家工坊的主人,显然背后有着安西大都护府的支持,唐军不但给了地方、给了人力,甚至还给了原料一这种支持力度,郑济从出生到现在连做梦都没想到过。在俱兰城也好,在撒马尔罕也好,当权者对他们家族的生意从来都是压榨加防范,甚至是掠夺加打压!像这种得到当政者支持然后对外扩张的事情,以前他是连想都不敢想,可现在这一切却变得触手可及。

    而旁边的何秋山也是听得垂诞三尺,他之前对张迈关于“咱们有商机会先照顾自己人。的暗示还不大放在心上,这时整颗心却热切了起来,寻思着:“自己人,自己人,,若能成为“自己人”那我何家可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展呢。”

    “御用商家!”

    郑济与何秋山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尤其是郑济,他知道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含义,离他乙经很近、很近,近得几乎是自己一开口这一切就可以变成现实。

    张迈许诺的那所大宅子,第二天就拨了下来。与之相随的还有十五个奴隶。郑济这次来是带了一批伙计和家人的,因战乱分散于宁远、库巴,如今也都聚集了起来,家人有六个,一老仆、二壮年、一童子、二丫鬟。伙计有二十几人,本来寄宿于何家,这时便都搬到新宅子去。

    老仆指挥着家人、伙计、奴隶打扫庭院,郑济则挥笔题了个匾额“郑氏别苑。”挂了上去,当晚就点了灯笼。府中一切粗就,论舒适远不如撒马尔罕。但那块匾额挂上去以后,郑湘就觉得自己是回到家了。在过去几个月饱受旅途颠簸、战乱惶恐的家人们也都个个满脸欢喜,干起活来倍加卖力。

    这样一个宅院,也不是一天就能打扫完的,月亮爬起后,家人就各自去休息了,郑济却睡不着,踱到后花园,左思右想。看看张迈所赠的这座大宅,琢磨着:“我郑家究竟是在萨曼好,还是在这边好?”

    在萨曼的话。财富虽多,却是第二、第三等人。若在唐军的话,虽然张迈对自己显的十分亲近,而三弟郑渭又身居高位手掌大权,若是郑家迁到安西都护府境内,那以后只要唐军存在一天,郑家就不止是大富,更有可能大贵。

    然而郑济毕竟不是眼光短浅的市井之徒,这段时间他暗中观察,已经看到了安西唐军的许多隐忧,觉得这个新兴势力膨胀得太快,多半有外强中干之患。如果唐军强大了,郑家水涨船高。那自然是好,可如果唐军失败了。那郑家便得面临万劫不复之祸。

    这不止是一场生意,简直就是一场赌博。

    郑湘这晚睡在陌生床上,新鲜感之外更多的是不习惯,就走到后花园散心,现兄长未休息,走近前来问他为何还不睡,郑济知自己这个。妹妹从来不懂外面的事情,也就没打算和她商量,只是随口问道:“妹妹,想撤马尔罕不?”

    郑湘怔了怔。随即哭泣道:“想又怎么样?二哥。我们还能回去吗?当初也只是传闻说三哥在唐军军中,咱们家就受了那样的大罪了,现在三哥是真的在唐军啊,而且还身居高位。当初萨曼和唐军其实也没什么过节,如今唐军却淹杀了萨曼几万大军,连哈桑都做了阶下囚。又被夺走了宁远这样一座城市、库巴那样一座要塞这些消息传到布哈拉,咱们家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呢。”

    郑济大吃一惊,暗骂了自己一声:“我糊涂了!糊涂了!还想着什么赌博、押宝!其实现在我们根本就没得犹豫了!要么是公开与唐军一刀两断。但那样也未必能保证奈斯尔二世不动我们的;要么,就只有和唐军共同进退了。

第一六一章开疆拓土八百里

    引…许复在郑湘回去以后。心中牵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乓一夭备了礼物,就想去郑府拜访。走在半路上就被张迈的使者传唤:“特使召薛将军议事。”

    薛复不敢耽搁。急忙赶来钦差行在,他骑的是张迈赐还给他的银雷飞电,片刻便到,入卉时只石拔到了,不久郭洛、郭师庸、奚胜相继到达,最后抵达的是李脑。李脑是军师。入门之后推轮椅到张迈左侧,张迈右边是郭洛,李脑之下是郭师庸,薛复坐在郭洛下手,就武将排位而言。位在二郭之下。此外还有嘉陵作为书记。

    七人坐定后,张迈取出一通加急文书来,说:“大家看看。”李脑接过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文书传到薛复手里时。张迈知石拔斗大的字认识不到一箩,一边道:“当日咱们大军西征。出葛罗岭山口,却命杨易以偏师把守东北一路,结果,”张迈顿了顿。继续道:“杨易非但不守,反而纵兵出击,龟兹回绕震于我军军威。不敢抵敌,一路败退,杨易则步步进逼,没费多少力气便拿下了蔚头。跟着在温宿出奇制胜,又击败了龟兹回讫,占领了温宿。如今正隔着沙漠,这兹回讫对峙。”

    那蔚头在今新疆巴楚市一附近,位于疏勒东北约四百多里,温宿在今新一疆阿克苏市附近,在蔚头以东约三百余里,都是天山南麓的绿洲,不过这两个绿洲都远没有疏勒来得大,且东西无险可守,所以杨易能借着唐军战胜之威就这么横扫过去张迈等都并不意外。温宿再往东五百里。那就是龟兹了也就是大唐安西大都护府的所在地!如今则是龟兹回亿的大本营所在。

    龟兹有着西域最大的绿洲之一,水土之肥沃犹胜疏勒,大唐时光是军方屯田就有十万亩,又位于西域交通要道上,自古便是陇右道的经济与文化中心,也是大唐帝国在西域地区的政治中心,其战略意义之重大犹在疏勒之上!

    石拔听说,欢喜雀跃。叫道:“那是捷报啊。”见郭师庸、郭洛脸色沉重,问道:“怎么了?”

    郭师庸叹了一口气,道:“阿易这一番可是鲁莽了。春华怎么就不劝劝。”说着摇了摇头。

    夺取蔚叉和温宿,虽然扩张了唐军的领土,但并无太大的战略意义,杨易可以轻易夺取,回讫方面一旦军势重振,同样可以迅夺回。而现在唐军的兵力、财力。是万万无法同时进行两面作战的。

    想到这?,郭师庸又叹道:“如果当初我们答应了阿易的要求,让阿洛去替他的话,这样鲁莽的事情应该就不会生。”

    和杨易的战报同时附来的。还有杨定国以及郑渭的文表,两人都对杨易的轻进显得很不满。“趁胜扩张”虽然是郑渭的提议。但他也并不主张两面出击。杨定国已经出书信,加以斥责。

    郭洛道:“如今我们正与岭西回讫、天方萨曼周旋,如果惹得东方高昌回讫也来攻,那又将是四面树敌!我军外虽强壮,内里实弱,万万不可能同时与阿尔斯兰、萨图克、奈斯尔二世、伽同时为敌。

    为今之计,只有迅巩固西线,同时命杨易固守东线,千万不能再惹出事端来。”

    石拔却笑道:“其实他们就算回家联手,也没什么之前不已经生过一次了吗?”他说的正是疏勒攻防战。

    郭师庸哼道:“疏勒攻防战我们的胜利也不容易。那样的事情,可一未必可再。幸好此事尚有回旋之余地。龟兹回讫无故犯我,杨易将他们击退,道理上也站在我们这一边。蔚头、温宿两地,可属龟兹,也可属疏勒,我们可派出使者,前往龟兹,责问骨咄为何犯我,我料他们被杨易一路追杀,定然怕了,只要他们服软,我们就可趁势下台。先示威。后施恩,且将温宿还他。以安其心。”

    李脑微微点头。石拔却叫道:“数百里之地,打下了之后,就这么还给人家?”

    郭师庸道:“那数百里之地根本就没用!若是如库巴、灭尔基那样,就算只是一座巴掌小城,也当戮力争夺,因为那是控制萨曼进出宁远地区的咽喉,那蔚头、温宿却是一片平坦草原,绿州虽然不但得失之间,不足挂齿。”

    张迈见薛复一直没有开口。问他:“薛复,你是什么意见?”

    薛复显得有些犹豫,这段时间张迈虽然和他走得很近,但和二郭、杨易想比自己毕竟是今后来者。这时杨易办了一件让安西大都护府高层都甚为不满的事情,薛复心里虽然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却又顾虑着直说出来会否得罪人。

    张迈似乎瞧出了他的顾虑。道:“你不用想太多,有什么就说什么,咱们军帐会议的传统。向来是将一切都摊到桌面上来,就算是当面和我吵架也没什么的。”

    薛复得到了张迈的鼓励。这才反问道:“小杨将军那边,有多少兵

    安西军西征的时候,薛复还只勉强列入都尉的行列,在都尉之中敬陪末席,尚未进入核心层,都还没资格参加最高级的军事会议,所以对杨易的军势状况一无所知。

    张迈说道:“杨易手头有三个府的兵力。此外还有一些民兵。但这次他带兵东进,估计最多也就带那三个府的兵力。人数虽少,却是我军的一支精锐,杀塞坎。夺灭尔基,夺下疏勒,夺疏勒,用的都是这支兵马。”

    薛复道:“张迈说来兵马并不多,那么小杨将军知道我们虚张声势、以攻为守的计利么?”

    郭师庸道:“这个自然知道,不过我们就怕阿易这子轻起战事!冒功轻进,若引得高昌回讫大举向西,我们可就危险了。”

    薛复却道:小杨将军能够屡建奇功,岂是偶然?既然知道我们的全盘计划,焉知他如今的行动不是“以攻为守,?”

    他的这句话让张迈忍不住点头,说:“不错,就算阿易贪功鲁莽。但有春华在他身边,如果阿易真的乱来,料来不会不劝谏。”

    薛复继续道:“温宿距此一千五六百里,前线生什么事情,一、汁地利人情是否有什么样的变化。我们不可能掌握得比炮”更加清楚。因此末将以为,与其我们在这边遥控指挥,不如信任杨将军,同时派人提醒他在东边的重大责任,我相信这样会有更好的效果。”

    他的这一番言语。说得李脑、郭师庸、郭洛三人都对他刮具相看,李脑心道:“这位薛王子,可不止会打仗而已啊。看事情有够透彻,分寸拿捏得也好,也不知道当初瓦尔丹是怎么用他的,竟然会落得如此结。

    张迈笑道:“薛复所言有理!”便派嘉陵为使者,先前往疏勒,让郑渭将疏勒以东的所有权限包括军、政与外交大权全部交给杨易自行处置。

    唐军西征之后。已在宁远和疏勒之间建立了一条“六百里加急”驿站线,每八十里就设立了一个驿站,每个驿站都养着若干匹的第二代汗血宝马。

    嘉陵领了命令。当日就出,经过葛罗岭山口的时候,见合舍里正带了九千名奴隶。趁着天气好,正在修建哨岗,在郑渭的计划中,第一年是将哨岗与驿站修好,然后第二年准备将之增筑为一个关口,张迈连名字都改好了。准备就叫“托云关”

    沿途不断换丐,两日内便抵达疏勒,这里正在大搞建设,疏勒河上游的禾苗也都已经冒头长得绿油油的,农夫们这一年里农牧结合,种田的同时也搞定居牧业,吉荷长势尤其旺盛。唐裔农夫带领着奴隶们料理禾田,薛复招引的牧民则为这个地区带来大宛畜牧业的千年秘传,疏勒在经过一**战之后,人心思安,民众可不晓得什么唐军“外强中干”的内幕,只是听说东西两方面节节进取,疏勒境内又平稳妥定,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积极进取的豪情,眼神之中也都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就连数万奴隶也不敢稍有异心。

    嘉陵进了城。赶往大都护府衙门,告诉杨定国和郑渭张迈的决议,杨定国听张迈不但不斥责儿子,反而加大了他的权力。有些担心张迈是瞧自己面子,他对儿子严厉得有些过头,就要拦住嘉陵不让他前往东方,道:“待我先给特使写一封信!阿易这次做错了事情,不撤职就算好了,怎么还能加重其权力?”

    郑渭看了张迈的决定之后,想了一想,却说:“不,杨老,我觉得特使的决定是对的。

    格定国微感诧异:“你说什么?”

    郑渭道:“杨易断不是愣头青,加上身边又有慕容春华等人在旁辅佐,他既然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其实咱们的担心或许多余了。”便说服了杨定国。让嘉陵继续上路,又说:“你到了温宿时告诉杨易,疏勒的钱粮很紧。他既然打下了温宿、蔚头,那么军队的补给就请他自己想办法。在西征大军未回来之前,疏勒这边没法给他提供粮草。

    嘉陵心想:“不给粮草,你这不是变着法子逼着小杨将军回来

    疏勒与东方的前线一样建立了一条驿站线,不过设置比较稀疏,约莫一百二十里才有一个民兵营,换乘马匹也不是千里马了。两日后抵达蔚头,又两日抵达温宿,他一口气跑了八百里路,到了杨易的大营时已大感疲累。

    温宿位于天山南路,有两条水量不在疏勒河之下的内6河流经境内,并在温宿附近会合,这条河继续向东南,便会注入新疆最大的内6河赤河(即今塔里木河),沿岸形成一个不小的绿州。这时正值夏季,水丰草盛,温宿草原之上风吹草低后,映入眼帘的怕不有十几万头羊马。不过这里的牧养场景和疏勒相比又是另外一种情况,牧民们大多只是粗放粗养。不像疏勒那般农牧结合,精耕细饲。

    原幕当日骨咄眼看唐军这么厉害,心中惧怕,不敢在疏勒境内久留,没多久便退到蔚头,跟着退到温宿,随时准备要回龟兹,不想他一退杨易就随后赶来。骨咄退出蔚头,杨易就收了蔚头,骨咄退到温宿后,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好回去向国人交代时,杨易却以轻骑三千人日夜不停越过沙漠。夜袭温宿城,骨咄措不及防大败而走,若是走得慢些只怕就被杨易给拿住了,温宿附近的部族震于唐军疏勒完胜诸胡联军的威名,又见骨咄战败。纷纷到戈转投了杨易。

    自此,俱罗沙漠以东的领地与部族尽属唐军,杨易又截获了骨咄留下的大批羊马粮食,当下就在温宿草原放牧起来,同时向疏勒、宁这告捷。

    杨易眼看自己轻轻松松就为安西都护府拓地八百里。收众五万余,不免有些得意,没想到疏勒方面接到捷报之后非但未曾嘉奖,反而来了一个使者将杨易骂了一顿,因为派人来骂的是自己的老爹,所以杨易连反口都不能够,正在营内生着闷气,便听张迈的使看到了。

    杨易对手下三员大将慕容春华、哥硕与温宿武道:“咱们越过沙漠,摸过草原,数百里奔袭,却换不来一句好话一要是特使也来骂我,我就辞官,回疏勒养老去!”

    他是前线大将,论年龄却比部属们还轻,四十多岁的哥硕听说他要养老,明知道这是气话也不由得莞尔,慕容春华道:“特使岂是旁人,定能理解我们的苦心。”亲自出营来迎了嘉陵进去。

    杨易见是嘉陵。冷笑道:“假和尚,你怎么还不还俗?”

    嘉陵奇道:“谁是假和尚?”

    杨易哈哈笑道:“你小子有老婆,有孩子,难道还能是真和尚

    嘉陵双手合十。念了个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和他纠缠这私事,却道:“杨将军,前线如今的战况如何了?”

    杨易笑道:“形势一片大好!骨咄被我打得丢盔弃甲,损失惨重。现在龟兹境内人心惶惶,就唯恐我现在冲过俱罗沙漠杀过去,连三岁小孩听到我杨易的名字都不敢哭了。据探子回报,骨咄还派了人集伽那里求援了。”

    嘉陵惊道:“伽?高昌回亿?那怎么还是好事?”

    “那怎么不是好事?”杨易笑道:“你不知道奇袭温宿那晚骨咄逃得有多狼狈,他去向高昌…慨,就证明他觉得自只打不讨我。怕了我。如果他觉得挡明仙叭,何必去求伽?所以这当然是好事。”

    嘉陵道:“可是如今我军大军屯聚于西面,八刺沙衰和布哈拉的去向都还未定,疏勒内部又颇为空虚,杨将军你在东方虽然暂时取得胜利,但万一惹得高昌回讫大军西进,那岂非要将我安西都护府拖入两面作战的泥潭之中?”

    杨易瞪了他一眼。冷笑道:“谁说我要拖得安西两面作战的?谁说伽会来的?当初特使给我下的命令,是要我独当东北之事,可他并没有限定我该怎么做!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他语气甚冲,慕容春华在旁边解释道:“嘉陵师父。我们一月之内突袭八百里,并不是为了争功劳,而是与西征军一样,以攻为守。骨咄震慑于我军威势。他既然退,咱们就得进,如果我们不进,可取而不取,他们反而要生怀疑。那时候疏勒反而会遭受更大的压力。至于伽,他三四个。月内是不会来的。就算他答应了要增援龟兹,至少也要等到冬天,高昌回讫的军队才会抵达。”

    嘉陵问道:“为什么?”

    慕容春华目视哥硕,要他来回答,哥硕知道嘉陵是代表着张迈,不敢怠慢,说道:“高昌回讫至今保留着游牧的习俗,其都城其实有一南一北两个地方,南面的是高昌(在今吐鲁番盆地),北面的是北廷。高昌回讫夏天都会举族迁往北廷,只余下部分人马留守高昌,冬天才会迁回高昌。如今正是炎夏,高昌离龟兹也有一千余里,北廷更是位于天山之北。骨咄去求伽,他的人得辗转二千里,等伽决定要来,那也得先翻过天山。然后再向西走两千多里才能到我们这里。所以现在来说高昌回讫对龟兹人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几个月内也不必担心伽会加入对我军的围攻中来。”

    嘉陵道:“原来如此。那么杨将军是打算止于温宿,威慑龟兹?”

    杨易冷笑道:“兵家之事,哪里说得准?我是否进兵,那要看西面的形势,如果西面迟迟不定,那我就想进兵也没办法。说不定仍然还得缩回疏勒去。但如果西面的事情早些解决,说不定特使还没回到疏勒,我就将龟兹打下来了。”

    慕容春华觉得杨易这几句话说得狂了,咳嗽了一声,暗示他收敛。

    杨易却不理他;挥了挥手问嘉陵道:“你这次来,是特使派你来骂我的吗?”

    嘉陵微微一笑。说:“特使的事情,且押一押,我是经过了疏勒再来的,先传大都护府郑长史的话。郑长史说:疏勒的钱粮很紧,杨将军既然打下了温宿、蔚头,那么军队的补给就请自己想办法,在西征大军回来之前,疏勒那边没法给东线提供粮草了。”

    杨易冷笑道:“谁要他来提供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不要他一袋小麦、一头羔羊,只要他别给我添乱,东线的钱粮我都自己解决。”顿了顿又说:“你再告诉郑渭。少在我面前哭穷!疏勒有多少家底我也晓得的。听说宁远打下以后,西征军暂时也不用疏勒这边转运粮草了,于阅那边又被特使诓了八万石粮食、十几万头羊,这些粮食羔羊也全都在疏勒呢。他郑渭现在会缺钱?真要缺钱缺粮,还能同时修托云关、修渠坝、修驿站?哼。这些事情,骗得了外人,瞒不了我。”

    嘉陵见他一肚子的火气,也不跟他较真,笑道:“好,我回头会一五一十跟郑长史说。”

    杨易又道:“好了好了,说吧,特使准备怎么骂我?我做好准备

    嘉陵清了清喉咙,这才传达张迈的命令:“钦差有令:西征大军班师之前,自蔚头以东。含蔚头在内,一切军务政务,均由杨易便宜处理;东线涉外事务。亦全权交杨易便宜处置。

    战局责任,亦由杨易全权担负。”

    杨易呆了一呆:“这”这是什么意思?”

    嘉陵笑道:“意思就是说,现在这里谁也管不了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有。对龟兹也好,对高昌也好,你说的话,就是特使说的话。当然,所有的后果,杨将军也得一力承当。”

    慕容春华和哥硕一听这分明是在给杨易增权,无不喜上眉梢,杨易却继续呆了好一会。才猛地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我老爹也不信任我,我在前线拼死拼活,他还派人来骂我。最后还是迈哥理解我!嘉陵,你回去后就跟迈哥说。告诉他杨易不会给他添乱的。东面的事情让他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会将这边的局势稳住。”

    哥硕道:“之前副大都护遣使来责,我们担心后方对我们的行动有意见,所以那件事情便搁下了,如今特使对我们既如此信任,那件事情是否继续进行?”

    “那当然!”杨易道:“一切照旧。我爹那个。老糊涂就不用理他了,万事有迈哥呢!那件事情,给我继续干!”

    差不多就在嘉陵到达温宿的时候,西线几个方向却同时出了夫事。

    宁远城东北面的亦黑,驻防的温延海现有来历奇特的骑兵开到真珠河北岸巡戈。同时有新的军马进驻到那座叫做雅尔的小城。

    宁远城北面的山地地带,本有一条难走的道路通往桓罗斯地区,当初唐军南下就是从这里走来,张迈进入宁远之后,已派了贺子英在通往桓罗斯地区的必经之道上,征用了一个土著的山塞加以扩建,取名“冲天砦”既因此砦地势险要,也暗含“入鱼入海、如鸟冲天”之意,以纪念当初唐军走过这一条路之后便风生水起的历程。并安放了两个营的兵力在此以防萨图克,但贺子英等来的却不是卓图克的偷袭,而是来自桓罗斯的求和。

    与此同时。萨曼也有使者抵达了西键,并向库巴方面派来了信使。

    大西域地区合纵连横的局面,掀开了新的一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一,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一六二章伐交之一

    萨曼的使看到仗!后。很快便被人护送到中远郑济关心撒马尔罕那边家人安危,对萨曼使者的到来十分上心,不停让郑豪去打听消息。

    那萨曼使者进城之后,却先由李脑接待,安西唐军今时不同往日。张迈的一众部下在西域的地位也都水涨船高,但萨曼的使者斯提尔见李胜是个残废,冷笑着说:“大唐没人了么,怎么派个连走路都不成的人来接待我?张迈呢?”

    李脑也不动怒,微微一笑,说道:“接待上邦大人物,接待下国小人物。让我这么个。残废来也就差不多了。”

    斯提尔怒道:“你敢说我萨曼王朝是下国?”

    李集问道:“贵国国主号“埃米尔”请问尊使,埃米尔在天方言语中是什么意思?”

    斯提尔道:“那是对大统帅的尊称。”

    李脑道:“饿七是总督,对吧。”

    斯提尔道:“差不多。”

    李脑笑了起来:“贵国国主自称埃米尔,那也就是天方教阿拔斯王朝的总督,连国王都算不上,最妾也不过是个藩属,都还不算国一我说是下国,还是抬举萨曼了。”

    斯提尔登时语塞,萨曼虽然实际上已经独立,但在名义上仍然承认天方教阿拔斯王朝的宗主权,每隔一段时间还向巴格达方面进献贡品、向哈里循例报告军务。其与阿拔斯王朝的关系,类似于东周时期大诸侯国与周天子的关系,此事天下皆知。所以李脑说萨曼不算一个完全独立的国家,斯提尔也无法反驳,他哼了一声,说:“我们埃米尔对哈里,那只是宗教上的尊重,其实我国早已独立,疆土东西三千里,南北三千里,境内大河穿梭,土的肥沃,商业达,人口数百万,民众信仰虔诚。文化繁荣昌盛。河中地区在我们萨曼王朝治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盛。所以周边的国家、部族。无不归附,事实胜于名义。埃米尔如今已经成了比国王更加尊贵的称呼了。”

    李胜笑道:“萨曼富饶是富饶,强盛则未必。疆土东西三千里、南北三千里,确实也富庶肥沃,可惜险要不多,若有一支劲旅,突破了西键、白水城一带的防线,铁蹄踏处。数日之内可以席卷河中,兵临布哈拉城下。人口数百万,恐有夸张。民众信仰虽宗一般,却分两派,逊一尼一派与什一叶派之间的冲突不死不休。奈斯尔二世陛下也只能遮遮掩掩、修修补补,也没听说已经彻底解决。国家内有大患,外有强敌。偏偏却又富而不强。我怕一旦有事,边防线一垮塌,布哈拉王宫里几代积聚的财富,撒马尔罕天方寺中的文化典藏,都会随着铁蹄声响一起易主,奈斯尔二世多年来的种种努力,到头来也不过是为真正的强者做嫁衣罢了。”

    斯提尔一张脸被李脑说得涨红,叫道:“你也就讨这嘴皮上的便宜罢了,我不和你斗口。”

    李脑哈哈笑道:“我是个残废,我看你也不像个武官,咱们两个碰头。不斗口还斗什么?若说真刀实枪的战斗。我们大唐的将兵早就领教过了。可惜疏勒一战、宁远一战、库巴一战。都没遇到多大的抵抗,贵国西键的守军又龟缩不出,对此我们薛复将军可遗憾得很呢。”

    斯提尔叫道:“你们那哪里是打仗,分明是偷袭。对,你们唐军就只会偷袭!”

    “我们只会偷袭么?”李脑笑道:“尊使又没见过我军打仗的战场。怎么好妄下定论,我看不如这样,我们请见过我军打仗的哈桑将军出来。让他给我们说说我大唐军队是否只会偷袭,怎么样?”

    斯提尔又难堪了起幕,哈桑眼下就在手里,若是将哈桑叫来,哪可能哼哼利于的萨曼方面的话来?斯提尔本人在国内到也能言善辩,只是萨曼刚刚丧师辱国丢城池,事实站在对方那头,所以句句都落了下风。

    这时他见言语上占不了上风,就不再随李脑绕下去,只当刚才的对话没生过,却说道:“我今日乃是代表我萨曼奈斯尔二世陛下,来问贵军张特使。为何在讹迹罕屯聚重兵,又派遣骑兵时时闯到西键城下。甚至越过我国边境,你们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

    李胜道:“越过边境?我大唐与你们阿拔斯王朝,有核定过边境么?我安西大都护府与你们萨曼,有约定过边界么?”

    他这两句话轻描淡写,实际上大有玄机一将大唐与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并列,而将安西大都护府与同样是名义上藩镇、实际上独立的萨曼并论,那便是当前安西唐军对自己的定位一不是李脑一人的构思,而是包括张迈在内唐军高层深思熟虑后得出来的结论。

    斯提尔也隐隐听出对方的意思,说道:“贵我双方虽然未曾约定边界。但自西键以东,自来便是我萨曼领土,贵军骑兵屡屡闯入我萨曼境内。便是对我国的不尊重。”

    李脑听了他这句话心头一喜,便猜到布哈拉方面已不准备收取库巴、宁远,只想保有旧疆,其实安西唐军高层要的也就是这个结果而已。但李脑却道:“我们大唐自天子以至于庶民,皆以信义立本,若曾与你们有过边界约定,岂会无故侵犯。但我们安西与你们萨曼,以前并未约定过疆界,既然未曾约定疆界,那所谓侵犯又从何说

    斯提尔道:“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代表我国问贵军一句,你们究竟是以流寇自居,以野蛮人自居,还是真的以大唐自居,如果你们是以大唐自居,煌煌大国。岂能没有疆界的概念?我记得你们唐朝的大诗人曾经说过:“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我国进军疏勒,本是误会一场,过去的事情也就算了,但如果你们继续侵扰我国边境,则我萨曼的骑兵也不是好惹的。”

    李脖听他居然能引出一句杜甫的诗来,颇感意外,心想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大唐的将士,“远离自己的故乡,不是为了寻找天堂。而是河中的面包与椰果,把他们吸引到了这遥远的西方。你们的哈桑将军勾结萨图克,侵入我疏勒。围攻我疏勒城长达数月,士兵们的愤怒,不是你吟唱一句诗歌所能安抚,将军们的野心,也不是贵国派来一个使者说几句好话就能满足。西蜒并非一条不可逾越的边界线,马上论英雄,强者乃为尊!大唐与天方、萨曼与安西的界限究竟在哪里,我想贵我两国的将军们会比我们更加明白。”

    斯提尔听李脑居然能够引出阿拉伯大诗人艾卜太马木的名句并加以篡改,也暗暗佩服。但见李脑步步紧逼,脸色还是有些黑,道:“那么贵国的将士,还是一定要开战么?哼,哈桑将军带来的军队。还有我们驻扎在讹迹罕、库巴的军队,在我们萨曼也不过是杂牌部队罢了,我们的主力可都还未曾出动呢。

    你们可别以为打了几个小胜仗,就以为自己可以战无不胜”。

    李脑却笑道:“那你也可以去打听打听打败哈桑、攻占宁远库巴的薛复,在我安西大都护府是什么地位他也只是一位偏将,带的军队也只是我军的偏师,我们的主力军队说战无不胜实在有失谦虚,但要横扫河中、席卷西域,却也不在话下。”

    斯提扩哈哈一笑。说:“横扫河中?难道你们还能一边应付回绕的进攻,一边还向我河中用兵?哼!我可不相信你们有足够的兵力!”

    李脑笑道:“我们需要你相信。”

    看他胜券在握的模样,斯提尔反而动摇了起来。

    李脑还在萨图克麾下时,就已经对萨曼的情况有所了解,在听说斯提尔抵达库巴之后。更是连夜与张迈、郑济反复商量,郑济这时已经有心归附,对萨曼的情况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此张迈与李脖对萨曼国内的形势乃至君主、宰相的性格都有了相当的了解,这场外交之战尚未开始,唐军已是知己知彼,摸透了对方的底线,萨曼方面对安西唐军的情况却还处于一片迷蒙之中,结果自然是李脑大占上风。

    当初奈斯尔二世派哈桑领兵援助萨图克,本来以为是绝无危险、有利无弊,但如今战火却烧到了河中地区的边界上,若与唐军开战,胜利了也不过收取宁远、库巴,对萨曼来说算不上大补,万一有个闪失,西蜒的防线被突破,那河中地区就危险了,萨曼甚至有可能面临亡国之危。可能性损失比可能性收益大得太多了,所以布哈拉从君主、大臣到民众都不愿意和安西唐军开战。

    有道是:“穿鞋的怕光脚的。”卓曼的底子确实是比安西要厚实得多,但正因为富,所以更不愿意打没把握的仗。

    斯提尔见李脑来来去去,丝毫不肯松口,心想:“看来他们的将军经过连番胜战之后野心勃勃,无论如何都要开战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场交涉便在剑拔弩张之中不欢而散,斯提尔跟随侍从下去休息之后,张迈与郭师庸从后面出来,郭师庸道:“李参军,你怎么把他的话头都给堵绝了?如今亦黑方面传来消息,八刺沙襄蠢蠢欲动,或许我们不日就要移师北上,对付阿尔斯兰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愕先将萨曼安抚下来啊。”

    李脑却道:“这个我也知晓,可是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急再。老将军,你守疏勒时稳如泰山,怎么这会沉不住气了?”

    郭师庸嘿了一声。说道:“我守城的方略,都是静夜思索,慢慢想出来的,因为想的清楚,所以自然就稳。你与这个萨曼使者打口水仗,却是面对面没个缓冲,我是怕你一时嘴巴说得快了,忘了我们的初。

    李脑笑道:“这个老将军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亭情我自有安排。不过我还缺一个人。”

    张迈问:“缺什么人?”

    李脑道:“能从中穿针引线的人,那我们才趁势下台。这人必须有求于萨曼,却又能够影响我们,且必须对我们效忠。”

    郭师庸道:“到哪里找这样的人去?”

    张迈想了一想。笑道:“网好,宁远就有这样的人!”

    郭师庸哦了一声:“谁?”

    斯提尔回到唐军为他准备的馆舍,闷闷不乐,这次巴勒阿米交给他的任务,包括刺探唐军虚实、达成可靠的和平协议、救回哈桑等重要将领、保证天方教教徒在大唐境内安全等等,他是一项都没完成。

    李脑那强硬的态度让他摸不准对方的底线,巴勒阿米虽然表示如果唐军军势确实雄壮,可以考虑作一定的让步,但这让步也不能是台面上的让

    竟国内也有相当的压力,如果斯提尔丹法宗成只勤脚具…的任务,他没法回去见巴勒阿米,但如果带回去的协议太过屈辱,他回到布哈拉以后更没法向国人交代。

    这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三更时分,忽然有人秘密来访,馆舍之外本有唐军的士兵把守。来访者居然还能进来,斯提尔就知道来人身份必然特殊,邀请入内后。灯光下一看,不由得怔了,来的两个人,有一个他竟然认得一不是撒马尔罕家的“哈克”是谁?

    郑渭的父亲郑万达虽然仍是郑家家主,但近几年家业都交给了儿子,长子郑准在内主持,次子郑济在外奔走,郑家做的是大买卖大生意,和萨曼各个阶层的精英都有联系,所以认得斯提尔。

    斯提尔见是郑济。冷冷道:“哈克,原来是你!哼,在布哈拉时。你们父子还老叫嚷着自己冤枉,现在看来你们分明是在演戏!我们已经打听清楚,安西唐军的宰相就是你的弟弟凯里木!”

    天方话中没有“长史”一词的精确对应翻泽,所以探子回禀的时候,直接就说郑渭是安西大都护府的宰相。

    郑济苦笑了起来,说:“斯提尔,你这么说,确实还是冤枉了我们。不错,我弟弟凯里木如今确实是安西唐军的文官领,地位和巴勒阿米大人在萨曼的地位差不多,唐军的最高领袖张特使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只要我弟弟说什么,张特使从来没有驳斥的,但在唐军攻破宁远城之前,这件事情我们却不知道。”

    斯提尔哼了一声说:“事实摆在眼前,现在你是说什么也没用了。没有人会再相信你了

    郑济说道:“是的,我也知道。现在我无论说什么,布哈拉那边也不会相信,再说我弟弟如今在大唐这边身居高位、手握大权,我也没打算回去了。今晚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下,我在萨曼那边的家人怎么样了?奈斯尔陛下可有为难我的父亲、兄弟、妻儿?”

    斯提尔一声冷笑:“你说呢?”

    郑济的脸色沉了下来,说道:“斯提尔,我告诉你,今晚我来是和你做交易来的,不是来求你的一我现在是代表我弟弟,也就是安西大都护府的宰相凯里木私下来和你密谈,而我也知道你是巴勒阿米的人,你我的身份现在是对等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拿出一点诚意来。”

    斯提尔依然冷笑:“身份对等?我跟你说。你们阿齐木家如今是犯了叛国罪,害得国家损失了三万将士,丢失了一座城市、一座要塞,这样的大罪,只等查明了证据,马上就要抄家。不但你们。就连你们的亲戚朋友,都要受到牵连。这件事情,就算是巴勒阿米相爷也保不住你们。”

    “抄家?还要牵连亲期”郑济愤然道:“我们犯了萨曼的哪条律法?要受这么重的惩罚?”

    “哪条律法?”斯提尔道:“通敌叛国这一条律法够治你们的罪了吧!”

    “我们什么时候通敌了?。郑济道:“整个河中谁不知道,我弟弟凯里木好多年前就和我们分开了,他做什么事情,我们又哪里知道?既然不知道,凭什么要治我们的罪?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是唐人,而如今安西唐军又已经威胁到了萨曼,对吧?”

    斯提尔没回答他这句话。但那眼神已经是在默认。

    郑济见他如此反而收起了愤然,改了一种语气,轻轻道:“斯提尔,这半年来在战乱之中,安西境内的天方教徒死了一大半,剩下的有许多也都改了信仰,可是仍然还有几千人活着。这件事情,不晓得你知道了不?”

    “我听说过。”斯提尔道:“那又如何?”

    郑济道:“我弟弟说了。如果布哈拉方面敢对我阿齐木家动手,那么这几千人就将会受到十倍的报复。在萨曼的唐民后裔如果死一个人,这边的天方教徒也必然有一个要立刻去见真神,我阿齐木家如果有一个人丧生,这边则必然会有十个人陪葬!”

    斯提尔脸色一变:“你们敢!”

    “没什么不敢的。”郑济在布哈拉时,见到萨曼的官员都是唯唯诺诺,半句强硬的话也不敢说。这时却昂起了头,道:“我弟弟还说了,如果奈斯尔二世敢将我阿齐木家连根拔起,那么他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就什么都不做,只干一件事:就是推动唐军戮力向西,以踏平河中报仇为平生志向!”

    斯提尔的脸色忽然变的很难看,但从郑济严肃的脸色之中却感觉得到对方所言不虚,斯提尔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哈克。”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任布哈拉搓圆捏扁的哈克了,他的腰杆已经挺得笔直,眼光中也充满了自信!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自信,对郑渭的自信,更是对他背后那一股强大军事力量的自信!

    忽然之间斯提尔隐约感到:西域唐民们亡国奴的日子即将一去不返了。

    “难道大唐真的重新崛起了?”

    若不是这个帝国已经重新崛起,其国民如何能有这样雄霸凌人的气势!

    在很多时候,外交官们从一个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到他背后整个国家的气象!(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伐交之二

    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斯提尔才说!“你们阿齐木家暂肿世双,不过陛下已经命人看管了起来,现在你们家是一条狗也别想离开撒马尔罕了。”

    郑济松了一口气,说道:“若是这样,那我们这笔交易就还有得谈。”

    “怎么谈?”斯提尔问道。

    郑济轻轻笑了笑,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坐了下来,先给斯提尔介绍他带来的那个人:“这位是何秋山,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他还有个吐火罗名字,叫阿尔斯塔,他也是唐人,和我们郑家也就是阿齐木家乃是世交,对唐军上下也很有些影响力。”

    斯提尔点了点头,却不知道郑济为什么要带这么个。人来。

    郑济与何秋山坐到了斯提尔的身边。这么做不是为了显示亲密,而是为了向斯提尔传达一个信息:他们要和斯提尔说机密话。

    “斯提尔。我们做个交易吧。”郑济低声道:“或者说。我代表我弟弟。和巴勒阿米做个交易。”

    “你想做什么呢?或者说,凯里木相爷想做什么?”形势展到这里。斯提尔倒也默认郑渭有资格和巴勒阿米做交易。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郑济说道:“那就是确保萨曼境内所有唐民后裔一尤其是我们阿齐木家的安全。作为交换,我们也保证安西境内天方教教徒的安全只要他们不违反我们这边的法律。”

    经过这么几**变故,安西平民中的天方教徒只剩下不足一万人。在人口比例上仅为全部人口的四十分之一。且都是天方教中的温和派。当初唐军中的强硬派曾提出将这批人也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或者将他们驱逐出境,但张迈与郑渭却都觉的这批人另有用处,所以就留了下来。

    斯提尔心头一动,这件事情却正是巴勒阿米派他来的主要目的之一。这时从郑济这里得到了一个许诺,内心自然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这件事情,你能保证?”

    “我当然不能保证。”郑济说:“但是我弟弟可以。如果你派个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他在安西唐军中如今是多么地有威势。”

    斯提尔沉吟着,说:“确保我天方教教众的安全,这件事情,我们不但要得到凯里木相爷的保证。”

    “那还要怎么样?”

    “我们希望由张特使公开宣诺。”

    “这倒也不是难事。”郑济道:“但相应的,对唐民后裔的保护,也必须得是奈斯尔二世陛下公开宣布。”

    这个提议,倒也公平,斯提尔道:“但是这件事情,必须是在双方达成和平协议的基础上才能谈。如今贵军在宁远屯集了这么多的兵马,我听说连于闽的军队也还没回去,而你们库巴的游骑兵又时时侵入到我国疆界线内如果你们不能停止这样的事情,那么和议将无从谈起。”

    郑济和何秋山对望了一眼,何秋山点了点头,郑济才凑到斯提尔耳边。低声说道:“斯提尔,我冒险告诉你一个消息,如今安西唐军中分为文武两派:文派的代表就是我弟弟,背后的支持者主要是疏勒、宁远的商人,我们这一派,倒也是主张固守边疆的;但武派却主张攻下闷中。”

    斯提尔听郑济向自己吐露了一个这么重大的情报,心中窃喜,却道:“唐军真有计刮进攻河中?”

    “那当然,不过那只是计划之一。”

    “还有别的计划?”

    “这个,我就不能说太多了。”

    斯提尔沉思了片刻,却摇头道:“我还是不大相信,虽然唐军的战斗力也许很强,但要在对付回统的同时还进攻河中,你们没这个兵力。”

    郑济笑道:“如果光是疏勒的兵马,确实不大够,但这次参与西征的。可不止疏勒啊,还有于阅。

    斯提尔,我再给你透个信,东方的归义军,还有中原的后续部队也正开过来,若不是为了等待他们,我们岂会在这里耽搁?”

    斯提尔一震道:“中原?”

    “是的。”郑济道:“如果不是中原有援军开到。安西唐军岂能有这么大的把握?现在武将们正筹谋着两种计划。一种是合兵一处进攻河中。另一种则是由归义军牵制回统。而我们这边,”

    何秋山咳嗽了一声。似是觉得郑济说的太多了,斯提尔冷眼旁观。却很盼望郑济继续说下去以泄露更多的秘密。

    但郑济却止住了,改口道:“总而言之。武将们就想着开疆拓土,但我们这些商人出身的却希望以更加务实的态度来办这件事情。毕竟,攻占城池也就是让武夫们有开疆拓土的功劳。对我们可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一个打烂了的河中,不比一个完整的河中好,所以我们都主和。只是如今文武两派意见相持不下。所以张特使也还在犹豫着,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这一派想要占据上风,就必须有一些利益的推动才统”

    “什么利益推动?”斯提尔问。

    何秋山接过口来,说:“钱!”

    “钱?”

    “对。”郑济一指何秋山。说:“何秋山代表的商人集团,愿意帮忙疏通唐军高层,让部分人倒戈赞成和平。不过他们也有个条件,那就是萨曼和我们安西之刚,必须开启个可供自由贸易的椎场。打破以前因为狭教”一般造成的隔阂,让宁远、疏勒的商品得以进入河中。当然,河中方面的商品,也可以通过这个椎场向东输出。”

    郑济说到这里。有些诡异地笑了起来;“斯提尔,我知道你们家族也有很大的买卖。如果开了边境椎场,你们家族也可能在这上面分一杯羹。当然。得到最大好处的应该还是巴勒阿米,这个大家都晓,得。”

    斯提尔这下子不是心动,而是心头大动了,天方教国家对商贸还是比较重视的。这一次巴勒阿米没有提到开通商路的事,那是因为巴勒阿米不觉得斯提尔的出使能够谈到这个层次,但如果斯提尔能够促成此事,那么他就是预期完成任务了,回去定然会得到奈斯尔二世以及巴勒阿米的嘉奖,而且正如郑济所说,这件事情不但对萨曼有利,对斯提尔的家族来说也有很大的好处。

    “这件事情可大的很啊。”斯提尔道:“我也没法答应,必须得陛下和相爷都肯才行。”

    “这个自然。”何秋山道:“不过我们却需要知道,巴勒阿米相爷是否诚意与我们的凯里木相爷一起促成此事,因为如果不早些拿出点,诚意来,我弟弟也不晓的能压制那些武将多久。”

    斯提尔这时自觉对唐军内部的形势有所了解,心道:“看来他们内部确实分成两派,那个李脑应该是武将派的,想的是建功立业,而凯里木则是文派,想的是赚钱。

    心想他们若是志在赚钱,那可就好办了。

    双方从三更一直商量到天蒙蒙亮,终于达成了几项大密约。

    先是在“人质”方面,推动安西大都护府承诺保证境内天方教教徒的安全,但必须遵守大唐的宗教法,即其宗教礼俗不得与律法相违背,未得允许不能在宗教场所以外的地方擅自布道等等。与之对应,布哈拉则宣布会保护唐民后裔在萨曼的安全。

    其次在政治与疆界方面,双方将以西键一库巴为界。萨曼承认安西对库巴以东地区的控制权,安西大都护府承认萨曼对西键以西地区的控制权,恒罗斯地区的归属暂时搁置。如果时机成熟,双方再互派常驻使者。

    跟着在经济方面,在库巴与西键之间,开放一个边境椎场,两国可以在椎场中自由交易。

    以上内容,都不是郑济与斯提尔所能决定,甚至不是他们背后所代表的郑渭、巴勒阿米所能决定,所以这天晚上达成的密约,乃是两人答应彼此回去之后以此推动两大势力向这个方向展。

    郑济从斯提尔所住的馆舍中出来后便直奔钦差行在,将谈判的结果向张迈回禀。他与何秋山虽然是张迈派去的,但对于谈判张迈只是给出了个方向,具体的结果却更多的是郑济本人的努力与挥。

    张迈听他谈到这个地步十分欢喜,因为若按这个和约,对安西大都护府来说将是十分有利的,张迈道:“要是萨曼真的肯如此,那就好了

    郑济道:“应该不难,我们虽然有我们的难处,但布哈拉方面对我们的困境并不清楚。奈斯尔二世乃是守成之主,对东方并着太多的野心,且萨曼的西面、南面也不太平,若特使有足够的把握守住库巴,那么要和萨曼饰结和约,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张迈想了想,说道:“只是我们才灭了萨曼三万大军,又从他们手里抢过了宁远、库巴,可以说是结下了丧失失地的大仇,若要迅与萨曼摊结盟约,只怕有些困难。”

    郑济却笑道:“特使这句话可说错了,正是因为咱们才灭了他的三万大军,这事才容易办!如果咱们唐军没有这样的战绩,只怕奈斯尔二世就没兴趣和咱们谈了呢。”

    张迈觉得郑济此言有理,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

    这一日下午,张迈接见了斯提尔,重点的话昨天晚上都已经谈完了,所以这次会面也就是走个过场。这次接见李脑虽然出席。但由于有郑济在旁斡旋,宾主到也算相交甚欢。

    斯提尔见李脑没怎么说话,心想:“看来昨晚的密谈已经初见成效了。”席间便邀请唐军派一个官员代表张迈前往布哈拉谈判。

    张迈答应了,只是对派往布哈拉的这个使者的人选,却有些难找。这使者必须是个文事官。然而却又必须能够老辣地应对布哈拉方面的压力与挑衅,同时还得精通西域的,最好得懂得阿拉伯话和波斯话,这样的人才并不好找。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唏嘘,眼下唐军的武将与士兵方面算是历练起来了,军队虽然不算多,但“造军队”的机制却已经建立,以后只要有足够的物资以及合适的兵源,唐军的部队就可以迅地扩大。不过文官系统的人才相对而言却是奇缺。郑渭在疏勒几乎被迫地事必躬亲,将杨涿都调了去培养,就连慕容秋华被借调去亦黑布置城防事宜,也引起了郑渭的巨大不满,专门写信来向张迈抗议说他这是“损不足而补有余。”

    “要是在中原。那可就好了。”张迈叹道。谁都知道,华夏地区最不缺的就是文治官僚人才。

    郑济想了想,说道:“我举荐一人如何?

    张迈笑道:“郑二哥是想毛遂自荐么?”

    郑济连忙道:“我不行。我父亲,大哥都还在奈斯尔二世手里呢,到了布哈拉我硬不起来。不过何秋山家却有一个弟弟,叫斯塔克,他给自己取了十七八个名字,其中汉名叫何春山,若张特使能够信得过他派他去。我看多半能够办成此事。”

    何秋山一听,叫道:“春山?他怎么可以,他只怕不行。

    他是个浪荡败家子,能有什么本事代表我大都护府出使布哈

    张迈心想:“何家已经扎根于宁远,只要我年占定宁远,何家就得和我军祸福与共,派他的子侄出去,到也不怕忠诚方面出问题。”问道:“郑二哥既然推荐,想来必有道理。能给我说说这何春山有什么能耐么?”

    郑济道:“老何几代都是经商起家,到了老何成年之后,便由长子在工坊监工,其父则外出贩卖揽销路,何春山十岁上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所以见多识广,又能说二十六种胡语,能言善辩,假的能说成真的,黑的能说成白的,就是有一件不好的:性喜骗人,且越骗得大,他越有成就感。本来这在某类商人里头也算一种天赋,但老何家的家却是:知道骗人术、不可去骗人。走的是老老实实求品质的路子,反正他家的玻璃做出来,也不愁没人买。所以从小压着他,不许他撒谎,若让知道他撒谎就得吃一顿打。但越这么压着他,何春山却越变尽了法子要骗人,到后来终于闯了一场不小的祸事。被他父亲一怒之下赶出了家门,不想何春山却跑到了印度,一路骗吃骗喝,也饿不死他。也是合当有事,竟然让他在恒河边上见到了一个公主,他自此神魂颠倒起来,竟然假冒回讫王子。将人家的公主给骗成了妻子,还骗得国王送了他一座城池、无数珍宝,这家伙就在那里过了几年的神仙日子,但谎话终归是谎话,终于有被拆穿的一天。结果自然是国王震怒,下令讨伐。何春山收到风声后就弃城逃跑。但那公主却早就爱上了他。又和他生了儿子。于是也就带着儿子跟他一起逃。一家:口就这么跑回了宁远城当时还叫讹迹罕的。可他回来之后才,正想带着妻儿去见老父,不想到了门口,遇到的却是一口棺材他父亲已在他回来前夕病死了,何春山想自己浪荡多年。临了却连父亲的面前见不上。忽然悔悟过来,终日深居简出,很少见人,也变得很少说话了。”

    张迈听得啧啧称奇,道:“听起来倒也是个有趣的人。也罢,我先见他一见,看看是否能够称职。”

    何秋山道:“我弟弟他现在在城外山里隐居呢。”

    张迈道:“国家有事征召,请勿推辞。”

    何秋山这才答应了,出去后。郭师庸有些不满,道:“特使,咱们真要用一个骗子去做使者?”

    张迈说道:“只要是人才,就不必计较他的过往,再说,这人用不用还得看他究竟有无才能。”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因提拔何春山这样的人,虽说是有“不拘一格用人才”的胸襟,却也有缺乏文事人才可用的无奈,唐军高层之中确实也有几个是文武通才,如郭洛、郭师庸、慕容春华等都是既能打仗,又通诗书,可这样的人真是凤毛麟角,至于慕容秋华之辈。虽也读过书却还太嫩了。二郭、李脑等眼下都有重任在身,布哈拉之行难以估算时日,所以也没法让他们抽身前往。

    这时张迈又想念起刘岸来了,如果刘岸在的话,这件事情交给他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当天会见斯提尔之事格束后何秋山就出城去找他弟弟,回到宁远时已是深夜,本想先回家睡一觉。第二天再去见张迈,不料张迈却派了人在何府等着二人,一见面就将他们带到钦差行在去。

    张迈见何秋山带来的这人年纪和郑济差相仿佛,他听了郑济的介绍,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人是个轻薄之徒,哪知一见面却是面黑微须,神情十分稳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有四十岁人的沉稳,见面之后张迈心想:“郑济的才能似不在郑渭之下,他推荐的人果然有些道理。”

    何春山对张迈一揖,也在不住打量着这个近来威震西域的张特使,张迈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何春山笑了一笑,说:“我想好好看看,西域第一大骗子长得什么模样啊。”

    何秋山一听又惊又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张迈却不以为忤,笑道:“我是西域第一大骗子?”

    何春山道:“我虽然深居简出,却还不是聋子,张特使过去的一年里头连行三大骗,蒙住了西域所有英雄,这样的能耐真让何春山我大感钦佩。”

    张迈问道:“我连行三大骗?哪三大骗?”

    何春山道:“唐军明明要南下攻击桓罗斯,却偏偏先大闹昭山行宫,将回讫三大可汗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甚至连萨图克博格拉汗也引大军北上,络果特使却又带领大军越过碎叶沙漠,避实击虚攻下了恒罗斯,这是特使的第一大骗。这样的大骗术,我虽然也听说古代有人用过,近十几年来却从未听说,了不起啊了不起。”

    张迈时

    何春山继续道:“唐军夺取了桓罗斯之后,明知桓罗斯腹地太难以展。便瞄上了疏勒,可要打疏勒,偏偏又和萨图克议和,结果又骗过了强敌。用偏师牵制敌人而用主力千里奔袭,占了萨图克的大本营。这是特使的第二大骗。”

    张迈笑道:“你对我的事倒知道得不少,是你哥哥告诉你的么?嗯,那第三大骗,莫非是要说我骗了库巴圣战者?”

    何春山却说道:“那个不过是因形就势,只是小骗,还算不上大骗。”

    “那你所说的大骗,又是什么?”

    何春山嘿嘿一笑,指着何秋山说:“特使,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如果这里的事情和我哥哥无关,你还是先放他回去睡觉吧。”

    张迈笑道:“好,何老板,不如你就先回去吧。”

    何秋山盯了何春山两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这才告辞离去。

    何春山等何秋山走了以后,才缓缓说道:“特使,在下足迹遍踏五千里。所见所闻,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势力能够在短短两年之内成长十倍而没有隐患的,如今咱们唐军威势虽然盛大,怕却有些虚火过旺的暗病吧?”

    张迈深深地瞧了他一眼,笑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虽然何春山也是货殖府后裔,张迈这时也有了起用他的意思,但毕竟是初次见面,不能不有所保留。

    何春山似乎看出了张迈言不由衷,笑道:“唐军明明有大患在身,空虚无比。却挟东南兵力,屯于西北,张牙舞爪,好像谁敢冒犯就灭谁,欺了八刺沙襄。骗了布哈拉,让西域的人都震骇于安西唐军的威势而不敢轻犯,如此寓守于攻,才是特使的第三大骗一我说的没错吧。”

    张迈忍不住有些吃惊起来,郑渭那“以攻为守”的战略,就算是唐军内部。真正清楚的人也并不多,张迈也未曾告诉何秋山,然则何春山的这一席话都是他自己的推测了?张迈且不答何春山的话,却将他上下打量就像刚才何春让,打量他一般,叫道:“宁远这么偏远的地方,居然也能养育出你这样的人才。”

    须知人才之出现,虽然和本身的智力有关。但那只是种子,若缺乏成才的环境,好种子也注定了无法长成参天大树。因此夜郎小邦绝不可能出现汉唐、罗马级别的人才,不见得那个地方的人智力全然不行,与生长地文化底蕴不足、历练场合不够也大有关系。何春山虽然是唐民后裔。但这一点并不能够成为他成才的充分条件。

    “特使这句话却不对了。”何春山却道:“说宁远偏僻,那要看相对于哪里。实际上这里是吐火罗旧族所在。千余年来,东接汉唐,北承匈奴、突厥,南联天堑,西邻波斯,宗教文脉有着千年根基,底蕴厚得很。当然。我四方游走,眼界开阔了,也是练成一双毒眼、一条毒舌的因缘之一。”

    张迈笑道:“你倒是不谦虚得很。”

    何春山道:“谦虚?我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再说特使既然叫得我来。一定是有重任交下来,我当然要表现表现了。”

    张迈道:“可我听说你自父亲病逝之后就悔恨起来,闭门不出了好几年。话也不多说,怎么这次被我征召就这么积极地来响应了?”

    何春山眼神中显出难冉遮掩的黯然来:“我是悔恨,不过悔恨的是年少时没将聪明才智用在正途上,这些年深居简出少说话,那是在忏悔,却不是在消沉。我家里养着个公主呢。哪可能一辈子不出来干点,事业呢?”

    张迈道:“所以你就来了?”

    何春山道:“其实若没有唐军崛起。我是有打算去投奔萨图克的,不过现在嘛,自然是良禽择木而栖啦。”

    张迈哈嘿了一声,道:“可我还不一定用你呢。”

    “没事。”何春山道:“我知道自己是个人才,特使你现在不用,早晚有一天都会用上我的。”

    张迈哈哈笑道:“用你也可以,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能够骗过巴勒阿米。”

    何春山皱了皱眉头,似乎揣摩到了什么,说道:“巴勒阿米是河中地区难的一见的贤者,要骗过他,不大可能。

    “是么?”张迈淡淡道:“可我从他这次派来的人看,似乎也没你说的那么了不起。”

    何春山道:“如果那样,特使可就要小心了。萨曼比起咱们大唐来,虽然只算小邦,可在西域却也是割据大国,国中也是有一些人才的,巴勒阿米更是一位难得的贤者。从来强者骗人,总先示人以弱。贤者骗人。总先示人以愚。如果巴勒阿米的表现看起来有些愚蠢的话,那可能就不是他真实的意图了。”

    张迈听了这话心中一凛,招何春山道:“来,年兄弟,坐近一些,跟我说说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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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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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介绍:
大风狂飙,席卷万里,马蹄踏处,即为大唐!唐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