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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四章 阿尔斯兰南下

    出葛罗岭山口后折而向北“击约百多里。便有脉火,条大河,山是亦黑山,河是真珠河的上游,都是东西走向,山间有一条天然道向北延伸,渡过真珠河以后再过雅尔可抵八刺沙衷,向西北过灭尔基可抵担罗斯。

    这条大道上又有一座山城,以山为名,就叫亦黑山城,城池不大,可是倚山临河,却是交通要道所在,论险要处虽不如葛罗岭山口,却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大战之前城内只有两百多户居民,战争期间或者被征调或者逃散,竟是一户都不存,当初萨图克因逃亡之中人心慌乱。且对他来说补给也很成问题,所以没能守住此城,被石拔给占据了。之后唐仁孝、温延海相继开至。李脑知道这座山城的战略意义,除了调两个折冲府的兵力常驻在此之外。又从疏勒调来了六个营的民兵驻守。又许这六营民兵带上家眷“分明是有久驻之意了。

    宁远攻下之后,张迈和李圣天坐镇宁远城,却派薛复巡逻于宁远、库巴之间,而郭洛则往来奔波于东面,经营托云关以及亦黑山城。除了粮草西运之外,在一个多月间还从疏勒运来了不少守城器械。连慕容秋华都调了过来帮忙料理亦黑山城的防务。

    萨图克虽然败走了,但八刺沙衷那边会着么反应呢?那是谁也说不上来的事情。

    这日温延海照例巡河,巡到渡口附近,望见对望有沙尘起伏,他赶紧登上高处张望,但见真珠河对面尘沙滚滚,看人马怕不有数千之多,赶紧下令防备,又向宁远城方向报信。

    又过一日,对岸所聚人马越来越多,怕不有两万人左右,温延海大吃一惊,再次向宁远城方向加报军情,同时更点燃了双狼烟示警。

    到第三日。对岸已经聚集了将近三万人,只是真珠河的船只都被按走了,如今又值盛夏,河水涨得正盛,对岸数万骑兵都无法渡河。温延海派了一艘木筏,靠近对岸问对方所为何来,但使者还没到岸边,却听对面一员大将叫道:“汉家小儿。快快把你们的船都开过来”爷爷们过去之后,说不定能饶你们一死。”

    温延海的使者要求见对方主将。那大将呸了一声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求见我们大汗?去叫张迈来吧!”说着一挥手,岸边百弓齐。可怜温延海的使者登时被钉成了刺猬,掌舵的船工见机比较快,望见箭雨袭来一栽头跳入河中,躲到木筏下面,这才逃得了性命。

    温延海便知来的乃是八刺沙兼的人马,听那将领的话似乎连阿尔斯兰都到了!见对方如此无礼,便召集诸营校尉商量对策,唐军是新胜之军,诸校尉非但不怕,反而纷纷请战,叫道:“昭山一战咱们打败了他们回讫的第三可汗,疏勒一战又打败了他们的副汗,现在终于轮到大汗了,来得好,来得好!”

    温延海比较谨慎,说道:“对方毕竟人多,如果要打,那只有连夜渡河偷袭。可是我们兵力不足,万一夜袭有个闪失。剩下的人马要守城就不大够。再说夜袭失败,也有可能连船筏也被对方夺去,那样可就是资敌了。”

    当初石拔追击萨图克曾渡过对岸。之后尽收两岸船筏,控制了渡口。所以如今南边有船,北边没有。

    可就算温延海不过去,对面岸上却堆了无数木料,看起来回讫人竟是准备扎木筏渡河了。温延海暗暗焦急,再一次派人往宁远催援兵。

    又过一日,对岸竖起了一支巨大的旗帜,有熟悉回讫军情的叫道:“是阿尔斯兰的大毒!”

    驻守亦黑的将兵又惊又喜,叫道:“真是阿尔斯兰来了!”这些士兵都已经隐隐想到,既然是回讫的大汗亲至,那么自己这方面张特使多半也会来。

    果然,第二日便见一队骑兵骑着汗血宝马疾驰而至,当天下午便有一只系着丝绸、遍体暗红的长矛竖立在了亦黑山城的城头上,驻防军民望见无不兴奋:“赤缎血矛!赤缎血矛!特使果然来了!”

    一想起了自己将在张特使的带领下与回统大可汗对决,许多人竟然兴奋得大嚷大叫。

    “大唐威武!大着威武!”

    数千人一起高呼了起来,声音远远飘了过去,南面唐军的人数虽然仅有北面回军的一两成,但论起士气来却丝毫不落下风。

    宁远城。深夜。

    张迈之所以连夜接见何春山,便是因为他天一亮就要出前往亦黑。不过。北面的军情却被瞒得甚紧。城内军民也大多还不知道亦黑那边的局势已是一触即。

    在听了何春山一番分析,说巴勒阿米派人示愚可能是另有谋算之后。张迈联想起亦黑生的事情来,不由得心中一凛,心想:“何春山这几年就算深居简出一定也时时在留意外界的消息,不过他对最近的军情应该不可能有我全面,然而他的推算却与眼下的局势暗合,这人倒也不简单。

    对何春山的称呼都改了,叫起了“何兄弟”来,道:“何兄弟,你说巴勒阿米派斯提尔来示愚是故意的。那么你认为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呢?”

    何春山反问道:“特使,如果你是巴勒阿米,现在萨图克灭亡无日。阿尔斯兰则趁机混一了碎叶、伊丽两河流域,而唐军则逼到了边境上。境内可能还有一批的天方教激进派高呼要报仇,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张迈沉吟着,说:“西键的防线,当然也是要守住的,而国内过激的声音也要有所应对”口里说着。心中思绪却有些混乱,因他和巴勒阿米没接触过对这个人并不了解。所以一时摸不透对方的动向。

    何春让,道:“如果只是这样,不嫌太消极了么?”

    “那你是说,巴勒阿米会主动出击,兴师问罪么?”

    “那也不是他的风格。”何春山道:“特使可以想想萨图克向借兵侵犯疏勒时,萨曼那边是怎么应对的,就大概可以想到他们现在的想法了。”

    张迈道:“当日葛罗岭山口被大雪封堵,我们两边隔绝,并不知道这边的详情,不过事后我们从降将出打探出消息来,才知道萨图克派了苏赖前往布哈拉求援,然后萨曼果然就增拨了援军。哈桑大概是萨曼境内的主战派、对外扩张派吧。”

    “不,不完全是这样。”何春山世只勒阿米和哈桑点间并无矛以来。阿拔斯芒教…十力都不足以直捣八刺沙衷,天方王朝的军力推到桓罗斯一带就已经是极限了。当阿拔斯王朝还统一的时候也做不到这一点,更别说只是割据了河东三千里国土的萨曼了。河中地区,自古出巨商豪贾而不出强兵猛将。国家的军事力量总赶不上经济实力,所以奈斯尔二世的总体方略,从来都不是积极扩张的。他们介入疏勒的事情,最大的目的不是为了开疆拓土,而是为了防止萨图克太过削弱。”

    “你是说,萨曼在玩均势策略?”

    “是的,均势。特使这个词用的真好。”何春山道:“不过,我们唐军的风头却嫌太健了,按照奈斯尔二世和巴勒阿米的行事风格,他们应该不会冒险和我们决战,但却一定会动用一些非军事的手段,来个抑强扶弱。”

    何春山接着分析道:“现在葛罗岭以西的千里山河上,有四大势力集中在这里争斗:阿尔斯兰为一方,他如今已混一了两河,不但实力大增而且无后顾之忧,形势是最好的;我们唐军为一方,声势虽大,但四面皆敌,恐怕内部实有隐忧;萨曼为一方,眼下气势不足,但底蕴仍然很厚;萨图克最惨,兵败之余,士无斗志,随时都会被其它三家吞并瓜分。所以,这是回家争持的局面。要想真正摸透巴勒阿米的心思,就得从这里入手。”

    张迈笑了笑道:“如果从这个角度分析,那我们唐军才是最糟糕的呢。我们唐军和其他三家都有仇,如果三家真的充分沟通的话,那最后的结果。就有可能是三家一起来瓜分我们。”

    何春山笑道:“耍唐军的形势真的如此糟糕,特使你还笑得出来?其实特使心里也明白的。就算三家真的联手,我们的形势也坏不到被瓜分的地步大不了我军就让出宁远、库巴、亦黑,退回到葛罗岭山口,只要舍得西面这八百里的皮,我估计他们三家未必有勇气再次越过葛罗岭到疏勒找麻烦。我说的对吧?”

    张迈微笑着,耸是默认。

    何春山继续道:“做生意,除了要算赚得最大如何之外,也要算算赔得最大会如何。(张迈听到这里心想:这个何春山果然还是商人出身,在计算利益最大化和风险最大化的问题了。)如果有可能大赔,那么谨慎的人就会宁可放弃大赚。目前来说,萨图克随时都会通赔,对他我们要避免逼得他狗急跳墙;萨曼大赚的机会不大,但有机会大赔,所以我们不用太担心他会出动大军,却要防他使软刀子;我军有机会大赚,也有可能小赔。最后变成如何,春山不敢妄自揣测;阿尔斯兰大赚的机会极高,大赔的机会极所以他最有可能锐进一因此春山以为。特使最要防备的。不是萨曼,而是阿尔斯兰。”

    张迈忍不住啧啧赞了他两声,掏出亦黑的战报来,道:“何兄弟,你当真了不起。不错。阿尔斯兰的大军已经抵达雅尔,我今夜连夜见你,就是因为见完你以后就要赶往亦黑去对付他。”

    何春山笑道:“那春山要恭喜特使了,特使此行,必定再建苹威。”

    张迈笑道:“你这句话是拍马屁么?你可知道雅尔那边如今少说也有三五万人马了,如果阿尔斯兰真的有心要灭我,就算集结个十万大军也有可能,我手上可没那么多的兵马,没什么把握能打赢他。”

    何春山笑道:“特使又来和我假谦虚了。亦黑一带乃是山地地形,碎叶、伊丽两河多为骑兵,在山地作战,骑兵的战力少说也得减半。而这一年几次大战。大唐陌刀阵已是威震西域,四大势力里头论起步兵咱们唐军是当仁不让。背靠山城、以逸待劳,这一战绝对有胜无败。更何况只要博格拉汗一息尚存,阿尔斯兰就会担心萨图克趁机从背后偷袭,所以此战阿尔斯兰绝无深入之心。特使此行,必建大功!此战若捷,哪怕只是不胜不败,亦足以让巴勒阿米再不敢怀疑我们的实力了。”

    两人言语投机,一直谈到天亮,石拔来催张迈出,马春已经准备了马车,好让张迈在路上睡一会,临行时张迈要委任何春山为使者前往布哈拉,何春山道:“与其直接往布哈拉,不如先往恒罗斯。若能趁机收服萨图克,然后从白水城入境前往布哈拉,则巴勒阿米必以为萨图克与我们已经结盟,再谈起条件来巴勒阿米心里便更加没底了。那样对我们将大大有利。”

    张迈沉吟了一会,才道:“萨图克早已派来了使者,我却故意将他撂在那里不理会,如今还在通天砦,我这便委任你为大都护府录事,你可代表我去接见萨图克的使者。萨图克杀我郭大都护,与我军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这条性命我只当是暂时寄着。要我和他公开结盟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恪于形势,暂时放他一马倒也还可以如果他能还我刘司马以及郭汴,我许诺五年之内绝不会走冲天砦一路进攻恒罗斯,算是给他免去方面之忧。”

    何春山道:“特使。能否给一点实利?那样或许我还能争得一些意外之得。”

    张迈道:“他的两个。儿子,还有胡沙加尔,我都可以还给他。”

    何春山摇头道:“现在他只怕不会要这些。”

    张迈想了想,道:“将来如果宁远的局势稳定,我许冲天砦一路有走私行为最多只能如此了。”

    当场任命何春山为大都护府录事,又给他配备了五个护卫,一匹汗血宝马,张迈自己却登车出,他一晚上没睡,虽在颠簸之中却还是一躺下就睡着了。

    到了中午,换上了汗血王座,一路直到亦黑,这时对岸已经聚集了过五万骑兵,只因没船,所以暂时无法过来。

    郭洛、奚胜都已经到达。郭洛带来了两个折冲府的兵力。奚胜带来了步兵三千人,连同亦黑山城常驻的两个折冲府,唐军正规部队不足八千人,主力仍然留在宁远未动。

    郭洛将步兵分布在山地四周,命骑兵不分日夜地巡河。以确保回绕一筏不得过渡。

    又过一日,李圣天也来了,他按照张迈的恳请,也只带来了三千护卫,他登上山城之后一望。见对岸兵力比己方多出数倍不免吓了一跳,就要派人往宁远增调军队来。

    张迈笑道:“大哥不必如此,咱们的家峨忻,军粮从牛远转纭到此,损耗太多,泳是让不弟们留在师则尔斯兰恨我烧了他的昭山行宫,这次是报仇来的,冤有头债有主,回讫的骑兵自有我挡着,请大哥来不过是借借大哥的威势。若小弟对付他不来时,再请大哥出手不迟。”

    李圣天听张迈话里头的意思,竟是准备独挡回讫,心中更是诧异。分开之后,其重臣马继荣道:“既然张特使胜券在握,我主就不必操心,且坐观胡汉龙虎斗,看看究竟谁是英雄。”

    但张迈仍然分了一个山头给于阅军镇守,又下令将张、李两家旗帜遍插南岸山头,在内是表示此乃两家联军,以示对于阅的尊重,向外却是叫回绕摸不清虚实。

    果然北岸胡马眼见南岸唐军6续开至,军旗之中又有于阅的旗号,骄气稍减,本来阿尔斯兰麾下大将都请缨所自己就能踏平亦黑,直捣疏勒,不用阿尔斯兰出手,这天黄昏却忽然用一叶木筏送了个使者过来,张迈在城头用望远镜看见木筏上那使者在木筏上神色不安,脚着了地才松了一口气,显得很怕水,张迈对郭洛道:“对方不擅乘船。”

    郭洛笑道:“不止对方,我们也不擅长啊。两家联军一万多人,会水的只怕凑不齐一千个。”

    张迈哈哈一笑:“说的也是。”

    阿尔斯兰派来的这个使者语气十分傲慢,见到张迈之后出语不逊,也不行礼,大大咧咧就指着张迈道:“你就是张迈?哼,现在赶紧随我过河去给我们大汗磕头,那我们大汗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石拔马小春一听勃然大怒,张迈却莞尔一笑,问郭洛奚胜道:“在我印象里头阿尔斯兰好像还蛮稳重的才对啊,怎么会这般狂妄?不曾见我们才打败了诸胡十万联军么?他屯聚在北岸的兵力虽然不少,可也还没十万人吧。”

    奚胜道:“特使别忘了阿尔斯兰也刚刚取得一场大捷,而且说实在的,在这次的事情上他所得到的好处比我们还要大。大胜之下有点骄气也难免。”

    张迈笑了起来,对那使者道:“骄兵必败,本来这是我全歼阿尔斯兰的好机会,不过我在宁远遇到一个占卜师,他说我今年不宜再大开杀戒了,我想想也是,我的孩子就快出世了,就当是给他积点阴德吧。只是若太过菩萨心肠,不杀上几个的话,又怕你们将不威的老虎当作了病猫,你回去告诉阿尔斯兰,就说他运气好,这次我不会让他像萨图克那样难堪,但晚上睡觉前要小心些。”

    说着也不等使者回话,就将他敢了回去。

    这个黄昏趁着太阳未落,张迈登上山城最高点,拿着望远镜从上游望下来,见最狭隘的一处河弯其北岸堆满了木料,还有一些已经捆扎好了的木筏,便知只要木筏的数量一够,回讫人就要渡河进攻。

    张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回讫自己不懂水性,却难道就不会找几个懂水性的请教么?”

    奚胜问道:“特使为什么这么说?”

    张迈道:“我猜回讫军之所以在那里造筏下水,是相中了那段河面最为狭窄,比较好渡河,他们却不知河面由宽忽然变窄的地方,水流必定湍急难测,看似距离短了,实际上却比河面较为开阔但水流平缓的地方危险多了。”

    张迈是学过游泳的,郭洛奚胜却都是旱鸭子,所以他自觉地自己在他们面前更有言权,不料这次奚胜、郭洛却齐声道:“特使,这你就错了。

    张迈咦了一声问:“我错了。”

    郭洛笑道:“回讫起家于漠北。后来迁徙到碎叶、伊丽两河流域,相较于疏勒,那里的环境也和漠北类似,所以阿尔斯兰的人比萨图克来更像他的祖宗。漠北的这些游牧骑兵确实大多数是早鸭子,但他们对如何趟过内6河流却自有一套独到的经验。如果不是我们日夜巡河巡得紧,我敢保证这时已经有至少几千人不用木筏就渡过来了,特使你信不信?”

    张迈便猛地想起一部纪录片里头。有提到蒙古骑兵能用充气的浮囊渡过江河,心想莫非两河回统的游牧骑兵也有这本事。

    奚胜接着郭洛的话头,指着那段河湾道:“那段河湾较窄,水流确实也比较急,但特使你仔细看看。那段河湾位于上游,且是从东北略向西南弯来,所以那一段的水流也就是从东北向西南冲来,如果在那里放下木筏,竹篱一撑,顺着水流一下子就能抵达河岸,回绕人选择在那里不是乱选,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张迈心中一凛,道:“这么说来。对方军中到也有高人。这样看来如果生水战我们未必有利。”他沉思了片刻,叫来慕容秋华,让他计算那段河面的宽度是否可以用兵,慕容秋华计算了之后道:“好像没问题。”

    张迈便让郭洛趁着暮色,悄悄带领部队赶往下游,不但人去了。还带上了木筏,虽有暮色掩护,却还是免不了留下些妹丝马迹。

    马继荣在山的这边望见,对李圣天道:“我主,疏勒军好像要渡河夜袭呢。不过这一番过去只怕是有去无回。”

    李圣天惊道:“为何这么说?”

    马继荣道:“他们行动之际。不太小心,虽然说我们是从这边才看得分明,但对岸如果有眼尖心细的人。也是有可能现,所以我断定此次夜袭必败无疑。”

    李圣天道:“那你赶紧去见张特使,给他提个醒。”

    “主上,这又何必呢。”马继荣道:“他们不是夸口说自己能独当回讫?就由得他们吃亏去吧,就当是个教刮。”

    李圣天却道:“不行!既然是同盟,如果见到危险却不知会一声,这与背后插人一刀何异?我们岂能做这样的人?你马上就去求见张特使,将你的担心跟他分说明白。万一他不听你的,你就回来,我自去劝

第一六五章火攻夜袭

    迷荣嘶到张迈处,过了一会回来凡是深夜,摇头对李二,二!“我主,张特使根本就不听劝告。”

    李圣天道:“可是你语气不好?”

    “那怎么会。”马继荣说:”主上交代的事情,臣如何敢怠慢。”

    李圣天道:“那我自己去吧。”

    不顾马继荣的劝阻,连夜赶来见张迈。张迈正和慕容秋华指挥人马往江岸方向去,行动静悄悄的,显然正是要夜袭,李圣天拦住他道:“贤弟,你莫非是要去夜渡真珠河去偷袭阿尔斯兰?”

    张迈诧异道:“兄长怎么也知道了?”

    李圣天道:“马继荣从这边的山望去,见到了一些妹丝马迹,夜袭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次的事情,似乎做得不够缜密,我看今晚不如就罢了吧,若被对岸窥破虚实,只怕会有损伤。”

    张迈见李圣天先派马继荣来委婉劝阻,跟着自己又来。显然十分诚心,不禁有些感动,挽了他的手,笑道:“兄长,这件事情我本来打算悄悄进行。既然兄长知道了,那咱们就一起去吧。”

    “一起去?”

    “对。”张迈笑道:“咱们一起去看秋华如何破敌。”

    宁远通往桓罗斯地区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在上次唐军主力经过之后,已经形成了一条道路,虽不平坦,指向却甚明确。毕竟唐军主力人马也有上万人,行动之际随尽量小心,但人马踏过,原本的小道在很多地方便开阔了许多,且唐军的经过又为沿途的部族带来了许多外界的消息,有道是“路通财通”一与外界有了交流之后,一些原本安老于斯的土著也动了心思。

    冲天砦离宁远约一百二十余里。橱主了恒罗斯地区通往宁远的必经之路。何春山到达这里时,贺子英已经将原有部族的居民都安抚妥当。又在外部立起了两个军营,两营一寨左山右溪,筑成了一座能够容纳二三千人的山砦。

    贺子英开到这里之后,后方除了运来两个营必须的军粮之外,又带来了一些衣物等使用物品,唐军的将士就用这些物品和当地的牧民做交易,补充一些肉类,或者雇用他们帮忙增筑山砦,一来二往,附近数十里的山民都依附了过来,有的干脆在山砦之外唐军允许的地方又搭起了草察住了下来。

    山砦的条件虽然简陋,但唐军的将士都是从最困苦的境况中走过来的,倒也还忍受得了。山砦的客舍中等候着一个人,那就是张迈曾提起过的“萨图克的使者”一一苏赖。

    何春山对此颇有些惊讶,见面之后道:“苏赖老将军,真没想到,博格拉汗竟然会派你来。我还以为他会派你去布哈拉呢。”

    苏赖的容貌比起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满头都变白了。上下打量何春山:“你是谁?”

    何春山笑道:“我乃安西大都护府录事何春山,你是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一当初我曾到疏勒,在人群中看见你高坐军马走过乱市,那时候你可威风得很,但我却还只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伙子呢。不想几年过去,形势却已经彻底颠倒了过来,当初博格拉汗麾下,就算只是个百夫长也趾高气扬。眼下却连苏赖老将军这样的重臣宿将也不被人重视了,想想真是令人喘嘘了。”

    苏赖哼了一声,便从何春山的自述中猜到他并非安西旧属,而可能是新归附的人,道:“我要求见张特使,还劳请何录事通报一下。”

    何春山道:“张特使不会见你的了,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是了。”

    苏赖自被唐军接连打败以后,对安西大都护府的官制也做了一番研究,这时道:“你区区一个录事,也能决断邦交大事么?”

    何春山笑道:“我自然不能决断,但你要见张特使是不可能的了,现在他没空。不过你若真要见个够分量的人,我倒也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哦?御”

    何春山道:“我安西大都护司马。刘岸。”

    安西大都护府诸部将眼下品级最高的是中郎将,杨易等可以说是节节连升。不过中枢的几个要害部门名称不动,权力与地位却是水涨船高,这其朝哼岸为大都护司马,那是唐军的总参谋长,虽然失陷于敌营但张迈等却还是保留了他的职位,李腚已经从散官之中入主司马官署,但挂名也只是一个新设的刚司马而已。

    苏赖一听就知道唐军是在开条件了,这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说道:“释放刘司马”

    何春山道:“两军交战,不杀来使,刘司马可不是被你们俘虏的,而是前往你们军中交涉被你们无理扣留。你们连出访使者都能扣留,还有什么诚信可言?无诚无信,让人如何相信你们?你们应该无条件放他回来,否则其它什么都不用谈了。

    刘岸确实是自愿前往萨图克军营,但萨图克认为刘岸的到来是唐军使诈的一部分,所以一直加以扣留,但这时形势已转,何春山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

    苏赖竟然也十分爽快,道:“好,我回去之后,马上无条件释放刘司马。”

    何春山道:“张特使有言。西北之事,交给刘司马全权负责,所以你们若有什么提议,大可释放了刘司马后直接面议。”

    苏赖原本不打算与何春山做过多的纠缠,这时见他处事老辣,步步不让,盯着他道:“唐军眼下势力虽大,但忧患也多,如此无视我博格拉汗的好意,将来只怕要后悔!”

    何春山笑道:“我听说唐军还在新碎叶城时,你们派来的使者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如何?”

    苏赖道:“我不与你做这口舌之争,只是如今你唐军转眼便有大祸。若你再拖延下去,不给我引见张特使,日后大祸临头之时。只怕你担当不起。”

    “苏赖老将军也不用大言炎炎地恐吓我。”何春山道:“所谓大祸云云,最多不过是萨曼、阿尔斯兰与你们约定了三家同时进兵,只可惜这一切早在我们张特使”

    他说到这里诡异地一笑:“不过苏赖老将军,你真的认为萨曼会倾力东进么?”

    苏赖被他这笑容笑得心中一凛,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见何春山点破了“三家同时进兵”一节,内心已经渐失底气。然而他毕竟是块老姜,并未慌乱。

    何春山道:“如果博格拉汗真的打算夹击宁远。请赶紧出兵,张特使早准备了一支兵力在冲天砦这边候着。但若博格拉汗确实有意言归于好,特使也已经给我下了命令。要我亲往恒罗斯迎接。等刘司马抵达冲天砦以后,他不就能和你们谈判了么?苏赖老将军,你是要回去调兵呢,还是弓我入境迎回刘司马呢?”

    李圣天随着张迈走出亦黑山城,虽然是朝岸边走去,但却不是往下游走,而是往上游走。李圣天心中奇怪。却也按耐住了不问,到了上游那处河面最狭隘的地方,张迈才道:“兄长,到了。”

    黑乎乎之中。李圣天隐约看见河岸上摆着许多物事。

    是什么东西呢?

    这时已有人摸黑来报:“特使,都已经准备好了。”来的却是慕容秋华。

    张迈道:“好!准备施放吧!”带着李圣天到一个地势较高的石台上,放下两张椅子:“兄长,我们在此观看将士们破敌。

    河岸边忽然亮了起来。却不是有人点燃火把。而是有二十几个火球同时燃烧了起来,李圣天定眼看去,不禁轻轻出惊呼来。

    此刻河岸上竟然摆放了几十台投石车,每一台投石车上放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其中有半数已经点燃,也就是刚才的亮光所在!

    原来张迈黄昏时见这一段河面狭窄,对岸又堆满了木料,岸边系着一百多艘做好了的木筏,全部挤在了一块。真珠河毕竟是内6河流,河面之宽度自然不可能和长江、黄河相比,这一段的水流虽然湍急,河面却最窄,张迈便问慕容秋华投石车是否可能砸到对岸,慕容秋华目测之后觉得有可能。两人当即忙碌了起来。

    慕容秋华带领取的手,在日落之前赶到那里,算准了方位、角度以及投放力道,在南岸做了记号。天色昏黑后,郭洛带领步骑搬了船筏赶往下游。作出要偷袭的假象。慕容秋华却连夜带领民兵安置投石车,四十七架投石车安装完毕,已是二更。

    这还多亏了这些投石车多是宁远大机械师萨迫设计、改装过的,不但部分零部件可以拆卸组装,而且底座都带轮子,所以搬运起来比较容易,否则的话慕容秋华只怕也没法这么迅疾地就安排好这个袍阵。

    袍弹一点燃。南岸登时亮了起来。在一片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二十几个光点那是份外地惹眼,慕容秋华更不迟延,下令:“放!”

    二十几架投石车呼呼呼将火团放飞了出去,火球越过河面,部分砸到岸上的木料堆上,部分却砸在了岸边的木筏上。这些火球都是用煤炭、木屑做成。外层涂了石油膏,最里面还放了火药,炸到对面的岸上后,石油膏飞溅开来,溅出了数百点的火星,同时巨大的冲击力将火团激迸成了粉碎,里头的煤屑飞散,火药接触到了火花之后更是迅燃烧,一个大火球砸过去,便是点燃了一个大火堆!

    对岸回亿军都慌了,他们虽然也防唐军夜袭,但防的是唐军渡河,在岸边回讫军早就安插了许多轮值哨兵连夜防范,只要有唐军船只近前就要箭,可他们万万想不到对方直接用远程武器,真珠河的宽度让弓箭无法直接对对岸形成杀伤力。但投石车的射程却足以越过这片最狭窄的河面。

    回讫军都慌乱了起来,大叫:“打水!救火!”可是仓促之间又哪里找得到多少水桶打水?

    那挤在一起的木筏以及岸边的木料,却是绝佳的引火之物,四十几架投石车此起彼下,连续不断地振弹。火球一波又一波地送过来,火势越来越大,李圣天坐在高处,看得哈哈直笑,这才对张迈道:“贤弟原来早有妙算。假装要从下游渡河偷袭,其实却是虚兵,真正的自标却是要烧掉回虏的船筏木料,看来我却是白担心了一场。”

    就在这时,上游有三十几个木筏下了水。趁着水势推了过去,到了中流分开。原来那三十几艘木筏一半有人一半没人,没人的木筏上也是堆满了引火之物,后面载人的木筏等靠得近了。忽然将前面的木筏点燃向回炮军的木筏群推去,自己却荡桨皿了南岸。

    北岸防备唐军偷袭的回军这时都跑去救火,却不防唐军来了这一招,玉上火球不断飞下,水面上又送来了十几艘火船。两相交逼之下,火势已经难以止住。

    回讫军中有一个将领高叫着将木料堆截成两半,这才保住了离岸较远的木料,至于船筏以及岸边木料则尽数被熊熊烈焰所吞灭。

    唐军的这场火攻针对的是回纪的船只与物料,冲天大火虽未烧杀得多少敌人,但只要毁掉了回绕的船筏就能让唐军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占据河面行动的主导权。回纪人就等着船筏造好了就要冲过来和唐军厮杀,没想到一个不慎,多日的心血毁于一旦,连阿尔斯兰都出了雷霆震怒。

    张迈眼见对岸胡马越聚越多,笑着对李圣天道:“兄长,咱们回山城吧,西边还有一场好戏呢。”

    李圣天奇道:”还有好戏?”

    张迈笑道:“对。虽然没这场火攻好看,但也不会让兄长失望的。”

    这时已经闹到了四更,唐军已经停止袍,张迈留下慕容秋华收拾投石车。却携了李圣天的手,重登亦黑山城,从山城往北望去,对面除了点点星星般的灯火之外便是一片漆黑。这个时代人类的技术还十分有限,要造出方才火烧木料船筏那样夺目的光芒需要大量的燃料,夜里点火把照明,能够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

    唐军这么一闹之后,胡马全部都

    赞淋河卜游涌去或去救火。或去防备,夜里行军需用火儿”以张迈和李圣天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不断有火把从西面往东面移。

    大火烧得再猛。也终有熄灭的时,眼看上游的火光渐渐减弱,北岸也逐步恢复了平静,在长达半个多时辰里头南北双方都没有一点动静,什么事情也没生。这等无聊的寂静让马继荣都感到难以忍耐,只是国君也在旁边守候着,自己就连哈欠都不好意思打。

    李圣天其实也感到很疲倦,只是张迈既然说有好戏看。他也就只好等着。

    四更过后,天色渐白,太阳眼看就要爬起来了,对岸的回讫军营忽然出现了骚乱!

    “咦?”李圣天叫出声来。跟着便望见一条火线从西面烧起,一路直窜到回讫军的中军大帐附近,逼近阿尔斯兰的那一杆大毒!

    “又是一场夜袭?”马继荣心头微震:“走了!原来如此!”他从斜后方看了张迈一眼:“张特使先派军马到下游准备渡河夜袭,却又故意露出破绽,把回纪人的注意吸了过去,他却在上游安排了火矾。凌空投射,毁掉了回讫人的船筏。等到回讫人都被引到了东边,下游的虚兵却又变成了真正的偷袭部队。直插回讫本营!”

    惊呼声此起彼伏。回讫军在救火之后刚刚松懈下来休息,正是最疲倦的时候,忽然被唐军从西面杀来,房间节节败退。

    这次领兵过河的是奚胜,用的人数不多,只有一千多人,却全都是精锐步兵,冲入敌营之后且放火且砍杀,混乱之巾回讫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来袭,有许多人连兵器都来不及拿起。就被唐军斩杀。

    奚胜和刘黑虎各率五百人,一路兵不留行,直奔阿尔斯兰的大毒而去。那条火线犹如一条毒蛇一般梭行逼近,对岸回讫兵将竟然大叫了起来:“保护大汗!保护大汗!”有几声竟隐隐飘过岸来。

    石拔在岸边听得,大喜道:“奚大哥冲到大毒下了!莫非已经捉住了阿尔斯兰?”

    张迈原本也只是要奚胜刘黑虎捣乱一番,眼下的这个战局却颇出他意料之外。

    石拔叫道:“特使!乘胜攻击。乘胜攻击!请你下令渡河吧!”

    诸将也纷纷请战。张迈的心也动了起来,郭洛却把持得甚定,走上一步道:“不行!鸣金收兵!”

    石拔叫道:“现在就鸣金?那太可惜了!”

    郭洛却喝道:“鸣金!”一边急派温延海去接应。

    张迈也点了点头:“鸣金吧。”

    石拔连叫可惜。郭洛这才解释道:“刚才是凌晨的昏暗,回讫人不辨敌我,所以奚胜他们才能取得乎预想的战绩。但现在天已经亮了,天色一明战局就会朝有利于敌人的方向倾斜,我们的兵力毕竟较少。之前又没有打算全军出击,木筏也没法一次就将全部兵将运过去,如果就算临时改变战策匆匆忙忙渡河过去也无法取得全胜。只是会让更多人马都陷进去罢了。”

    这时奚胜、刘黑虎两支人马已经趁乱撤退。盛夏的天,一亮起来就好快。没多久功夫天空就已经大白,李圣天在亦黑山城这边竟也能看清对岸部分唐军的行动。

    回讫人则渐渐集结起来追杀奚胜、刘黑虎,当唐军最后的一队步兵也跳上船筏之后回讫的铁骑就追到了岸边,幸好这两支部队走得早,若是迟了一步就有可能被回讫军截杀于岸边了。

    自此石拔才算服膺郭洛的意见,马继荣看着郭洛,心想:“张特使这条计策固然了得,但更多得这位郭将军把持得住,没有被骤胜冲昏头脑。”

    郭洛平日也不怎么说话,之前在宁远时马继荣总觉得他似乎远不如薛复,认为他能位列中郎将且排行尚在薛复之上是因为他是前任大都护的儿子,直到这时才见识到了郭洛在唐军中的作用。

    这天晚上张迈接连动两场进攻。第一场烧掉了回讫人的渡河船具,阿尔斯兰如果还要渡河那只得重头来过,第二场更是逼近到大森附近。虽然没有真的“斩”擒住敌酋,却也惊得阿尔斯兰衣衫不整地从大帐中逃出。夫失威风。

    这两场奇袭战之后北岸的回讫军再不敢轻视唐军,就连那些不可一世的八利沙襄大将们也都暗自凛然,收起了先前的狂傲。均想:“这个张迈果然不好惹,怪不得马斯乌德会死在他手里,博格拉汗会败在他手上。

    而阿尔斯兰本人则看到了更多,唐军这场夜袭不仅是在策略上得逞,而且还展示了唐军在兵种与战备上的优势:那一千过河偷袭的唐军在崎岖的真珠河北岸阵地倏来倏去,表现出了唐军步兵的攻击力与行动力;而那些投石车更给阿尔斯兰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一投石车既然可以横越河面,那么如果安放在亦黑山城上,远砸河面、近砸城外自然更无问题,回讫军虽然人数较多,但面对这样的守城利器也得大大吃亏。

    连续两天北岸的回讫都没什么动静,到第三天张迈派出了一个使者,这次回讫人再没有用箭将之逼回,且放他上岸。阿尔斯兰还接见了他,唐军使者这次却只是带来了一封信,阿尔斯兰不识汉字,就让使者当场翻泽出来,那使者念道:“大唐钦差、监察陇右道特使张迈并大唐于阒国主李圣天致岭西回亿大可汗阿尔斯兰:亦黑山地,不利驰骋,君宜归,迟恐有祸。”

    阿尔斯兰哼了一声,道:“滚回去告诉张迈。我就算截断真珠河、踏平亦黑山,也要报昨夜之辱!”

    使者依着张迈的吩咐,也不反唇相讥,只是老老实实地就退回来了。

    李圣天道:“他竟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番恐怕是难以善了了。”

    张迈却笑道:“那也未必,真到了形势比人强时,他想不退都不统”阅谊废薪辜晋融医沤石巨丽丽口我…8比而小蜕芹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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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章 司马归来

    玉迈火汝夜袭,胜了阿尔斯场。第二日后方传来加。说录事何春山已经迎回了大都护司马刘岸以及郭岸等人,所有被萨图克扣押的人都已经平安抵达冲天砦。

    张迈又惊又喜,叫道:“何春山办事得力!这次没用错他。”

    郭洛听说弟弟平安回来心中自然也极为高兴,但欢喜劲头过后,眉头一蹙,道:“算算日子。就算何春山从宁远出以后马不停蹄直奔桓罗斯,然后又带着刘岸他们丐不停蹄地赶回来,也不该如此之快啊。

    这时信使又说:“除此之外。萨图克把我们老都护的灵柜也送回来

    “什么!”

    张迈郭洛一听都叫出了声来。

    当早苏赖在何春山的步步紧逼之下终于答应引他入境,带他去迎接刘岸。

    贺子英来送,有些担心萨图克会像扣留刘岸一样扣留何春山,何春山却一点儿也不担心:“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的形势与当初不同,萨图克扣留我一点用处都没有。

    再说我职位太低,他扣留我连泄愤的目的都达不到。”

    便跟着苏赖北上,离开冲天砦之后,才走了一天,苏赖就说:“到了。”何春山大奇,苏赖引了他到一处山谷之中,却见山谷内藏了不知多少人马,借着地势处处埋伏,虽无营帐,却在山洞之中直接栖息,何春山大吃一惊:“他们竟然埋伏了一支兵马在这里!从这里到冲天砦也就一天功夫,轻骑半日就到如果对方要夜袭我们也得措手不

    他本来一直认为自己在交涉上牵着对方的鼻子走,可说是大占上风,徒然在这里现了萨图克的大营之后才暗自警惕。

    来到山谷深处,便在一个山洞之中见到了萨图克,这个西域枭雄此刻显得十分颓丧,且在外人面前也不掩盖自己的落魄,见到何春山,都不敢摆什么架子,显得十分谦下。在他身边坐着一今年龄未老却已两鬓如霜的男子,跟随何春山来的护卫火长乃是新碎叶城的旧人,便认得是刘岸,悄悄告诉了何春山。

    刘岸却不认得何春山。他久在敌营身为俘虏,一言一行都显得十分谨慎,未弄清楚形势之前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一双眼睛似开似瞑,却对周遭的行有细节都不放过。这位唐军的总参谋经历了这番苦难之后,心志与城府又更上一层楼。

    苏赖和颜悦色地对何春山道:“何录事,我们博格拉汗可是亲自送刘司马来的,这份诚意。也希望张特使能够考虑入内。”

    何春山却明白他是话里有话,是在暗示这次的交涉萨图克乃是主动示好,并非被动交人。刘岸一听便知何春山是自己人,内心一阵暗喜,却还是不肯造次开口。

    苏赖又传令下去,不一会将士就带了一群人来,为的却是一个少年,竟然是郭汴,郭汴也弄不清楚形势,虽然早知道自己假冒萨图克的儿子一事早已穿帮,但这个少年在敌营之中竟也历练出了几分坚忍,他也不认得何春山,见到了刘岸只是看了一眼,什么话也不说。

    再跟着,回绕兵又抬出了两具棺木,一具写着:“郭大都护之柜。”另一具写着:“安长史之柜”。

    郭汴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却还是没出声,刘岸心中也是一阵悲痛,但见将郭汴竟能够克制自己的情绪,心想:“这几个月来,阿汴至少成长了十年

    苏赖恭恭敬敬给郭师道的灵柜磕了个头,然后才对刘岸道:“刘司马,当初两家交战,非为私仇,俱兰城破之时,博格拉汗曾屡次苦劝,可惜郭老都护宁死不屈,这份豪情我回讫自博格拉汗以下无不敬重,因此对他老人家的遗体也小心看护着,不敢有失,如今在此交还。请刘司马护送回境,并向张特使、张夫人、郭洛将军等致以哀唁之意。”

    这时就算是回讫人也大多已知道张迈乃是郭师道的女婿了。

    刘岸至此才开口,说道:“你们这算是要放我走了么?”

    “刘司马言重了。”萨图克道:“刘司马是唐军派到我军中的使者,如今出使之事已完,本汗自当恭送刘司马回境。”

    刘岸嘿的一声:“唐军。唐军”。这两声感慨,却没人听得懂,要知刘岸来到萨图克军中时。术伊巴尔等人张口闭口的也都说的是“唐寇。”而现在自己要回去。却连萨图克也毕恭毕敬地说“唐军”了,刘岸见到这等变化自然明白如今唐军必然是已大占上风!这样的局面,不正是自己拼着一死来争取的么?想到这里,心中的感触之深又岂是外人所能理解?

    但他也未表露自己的情感,默默无言地按照回讫人的指引,带着何春山以及郭汴等人走出山谷。苏赖送了出来,临别时说:“刘司马,张特使到现在为止是连一句诺言都未许给我们,但博格拉汗敬重张特使的为人,实在希望能与他交个朋友,所以二话不说,便将刘司马、郭公子以及郭老都护的灵柜等都无条件送回。如果这样张特使还不满意,仍然不肯与我们冰释前嫌。那么我等除了铤而走险之外,就再没其它办法了。”又说:“十日之内。我当再往冲天砦一行。到时候可不希望

    刘岸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一招众人。道:“走吧。”行出数里,何春山看看后面没人跟来,这才翻身拜到,向刘岸行礼,道:“大都护司马署录事何春山。拜见刘司马。”刘岸赶紧将他扶起来,道:“大都护司马署?”

    唐军在新碎叶城时。虽然部门齐全,但大都护司马以及五曹参军事全都是光杆子司令,几乎一个人就是一全部门,最多事务繁忙时再抽调其他人帮忙,唐军开抵担罗斯时,刘岸手下也只是有三个文书帮忙奔走而已,可没什么衙门,这“大都护司马署”也是唐军在疏勒站稳脚跟之后才设立的。

    何春山是新拜的录事。对这一层渊源也不明白,护卫他来的火长笑道:“刘司马,咱们安西大都护府如今地盘大了,人也多了,五曹参军事全都开衙建府了。您是大都护府三大辅官之一,当然也要设署了。你不在的时候,司丐署是李脑在料理,不过他也就是副司马,正司马的位置,特使还给你留着呢。”

    这次何春山的这个使团虽以何春山为,但这位火长才是新碎叶城跟来的故人,所以刘岸对初次见面的何春山不能一下子就信任,听了这位火长如此说才大喜道:“这么说,我军果然已经到达疏勒了?”他在萨图克军中也听到了许多传言,只是未得到确证。

    何春山道:“何止走到达疏勒。刘司马,此处未脱险境,不如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刘岸道:“好,正该如此。”

    一路上何春山便将唐军在疏勒所取得的战绩以及眼下的形势扼要说了,郭汴听说唐军水淹萨曼、击破十万胡马的合围,激动得在马背上连翻跟头,刘岸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回顾后面郭师道的灵柜,垂泪叫道:“大都护,大都护。你听见没有!您一生的愿望,儿郎们已经帮你实现了!唐军,唐军……如今连萨图克也不敢再叫我们唐寇了啊!”

    因抬着灵柜,走的又都是山路,所以回程比来时费时更久,到第三日抵达冲天砦,路上刘岸听说何春山这个新部下乃是货殖府后人,对他的心理距离又拉近了几分,望见冲天砦时,贺子英早派了一队骑兵将他们接了回去。

    直到见着贺子英,进了自家的营塞,刘岸这才真正地放了心。而冲天砦中见到了郭师道的灵柜却是哭倒了一大片。

    安西唐军在大都护与帚大都护以下,设有三大辅官。其中大都护长史总理内政,安二逝世后便由郑渭接任;大都护司马为全军总参谋,权力也很大;大都护录事参军事李衍主掌全军军律,弹劾善恶,乃是唐军的纪检部门。

    杨易、郭师庸诸将虽为部将中最高的一级,但遇到大都护司马也要后让半肩。刘岸地位本来就高,这时又不辱使命,持节返归,回来后冲天砦兵将无不敬重,贺子英、何春山都来向他请示,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刘岸在路上已向何春山问明了形势,这时道:“苏赖数日之后,必然再来。特使如今应该还在亦黑与阿尔斯兰相持,未必能接见苏赖,我且留在此处应付他。阿汴,你带领从敌营归来的兄弟叔伯,扶老都护的灵柜前往宁远,师庸兄既在宁远,到了那里之后他自会有安排。”

    同时命人向亦黑、宁远派出加急信使。

    何春山又说:“萨图克竟然在附近安插了重兵,随时都可能来犯,刘司马,我们向宁远派信使的同时最好请那边真紧向冲天砦增兵。”

    刘岸却道:“不用。刚才进砦之前我已看过周围的地形。这里易守难攻,而且地势狭窄。兵力来多了作用不大,徒然增加军资损耗罢。

    眼下我们只要严密防范就可,如果萨图克真敢来犯我们又抵挡不住,那时候再求援不迟。”何春山毕竟是商家子弟出身,精于纵横挥阖之道,对具体的战争攻防却不在行。

    这段时间薛复虽然很受张迈宠信,但真正面临大事之际,张迈是自己带了郭洛奚胜赶往亦黑迎敌,却将宁远的兵权都交给了郭师庸,由李脑在旁辅佐。

    郭师庸听到消息赶紧派出骑兵幕迎郭师道的灵柜,一边派人往疏勒报信,李脑心想:“刘司马这次“北海牧羊”节比苏武,当日断后的脑人物里头,只有他回来了,日后必得重用。他又是我的上司,他不在这段期间司马署都是我在料理,现在他要回来了,我最好先一步赶去拜见,免得日后生出误会嫌隙。”便对郭师庸道:“刘司马久在敌营,或能知晓一些萨图克的虚实,我看特使或许会让他主抓西北大事,只是对我军的近况以及机密却未必知道得完全,不如我往冲天砦走一趟,也好将司马署的近务给他交个底。”

    郭师庸道:“好,不过你也不能在冲天砦久留,宁远这边也需要你,将事情交割完了就回来。”

    李脑答应了,他双腿虽废,走不了路,幸而却能骑马,飞马赶往冲天砦,刘岸知道自己的这个副手到达,迎出砦门,说道:“这几个月兄弟们舍生忘死,打下了疏勒、莎车、宁远,我军势力大张,今日之唐军,已非昔日之唐军。说来惭愧得很,我却是未立寸功,其实这司马之位,本来应该由李兄来做才是

    李脑慌忙道:“司马这是什么话!若不是郭老都护、安老长史、杨定邦将军以及刘司马你用尽了计策断后,为我军主力争取到了时间,我们如何能骗过讹迹罕、越过葛罗岭进入疏勒?之后的种种战功,全因断后诸位的牺牲而来,刘司马你这样说于自己是谦虚,却置郭老都护、安老长史于何地?”

    刘岸呀了一声,道:“是我失言了,是我失言了。”

    进砦之后,李脑便将司马署的要务简要向刘岸汇报,跟着又说起了分别以来的军情战报,有许多事情都是何春山接触不到的机密。

    李脑在冲天砦留了两天才告辞回宁远,第三日亦黑方面又有快马来,这次来的却是马小春,他见着刘岸之后将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忽然哭了起来,刘岸叫道:“你干什么?”

    马小春道:“特使这次派我来,临行时特意叮嘱了,说:“小春啊,这次你去冲天砦,除了公事上传令之外,还要帮我好好看看刘司马是胖了还是瘦了,可苍老了没,可憔悴了没。他被萨图克羁押了这么久,可曾落下一些病痛没。”马小春说着,指着刘岸的两鬓说:“刘司马,我记得当初分别时你可是满头黑的,如今两边的头布都白了,这”你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回去以后我一定跟特使说,让他兴兵灭了萨图克,给你,还有大都护他们报仇!”

    刘岸听了也不由得流下两行泪来,道:“我当日前往萨图克军中以后,可就没想到回来。特使和众位老兄弟、新兄弟都还这么记得我、这么关心我,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事了,快和我说说特使的军命

    马小春这才传令,却是张迈将和萨图克与萨曼的交涉大权都交给了刘岸处理,并命何春山在旁协助。马小春传了命令后说:“刘司马,萨图克这家伙害死了郭老都护。又害得你这么苦,你若要报仇,咱们安西唐军所有将士都会支持你的!”

    刘岸问道:“这也是特使的话?”

    马小春连忙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胡说八道的。”

    刘岸道:“这事干系非却是不能开玩笑的。你回去禀明特使,告诉他我已知道我军内部颇为空虚,不宜久战、大战,眼下的局势,国事为重,私仇为轻,当前应该以巩固已有领土、逼退阿尔斯兰为第一要务。至于郭大都护的仇。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们的力量强大了,还怕没机会么?”

    马春道:“我记着了。”

    刘岸又道:“特使既然交付大权给我,萨图克和萨曼这边,我会尽力斡旋,减轻来自布哈拉与桓罗斯的压力。你让特使放心对付阿尔斯兰吧。”

    马小春走后,刘岸叫来何春山商议对付萨图克与萨曼的策略,何春山道:“苏赖说如果我们再不放他一马,他们就要铤而走险,此言多半不虚。如今萨图克已是穷途末路,周边三大势力,任何一方全力进攻都有可能灭了他。就算不进攻。只要用上困字诀,同样能将他困

    刘岸点了点头,他才从萨图克军中回幕,虽然是被限制了行动,但军中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氛哥还是遮掩不住。

    何春山继续说道:“担罗斯周边三大势力之中,阿尔斯兰和萨图克名为同族,实际上却最是势不两立,因他若打败了萨图克,便能吞并其部众,正式一统岭西回讫;萨曼和萨图克虽然曾经结盟,但如今物是人非,他们的关系也就显得晦暗不明,不过仍然有结好的可能;而我们虽然和他们有仇,可因为我们眼下没有力量占领桓罗斯,所以对萨图克的威胁反而最”

    恒罗斯与宁远城之间虽有小路,但转运起大量军事物资来并不方便,若要走雅尔、灭尔基一路,却又随时会受到来自八刺沙襄的拦腰攻击。唐军如果要继续攻击萨图克不但要冒上被他拼死一击的风险。而且就算能够成功,占领桓罗斯以后得分出大量兵力,用以同时面对来自萨曼与八刺沙衰的压力,结果恐怕是得不偿失。

    刘岸道:“你的分析甚有道理。只是萨图克去求萨曼的话,应该会比来求我们更容易成功才对。为何他却先来找我们呢?”

    何春山道:“萨曼与他们虽然曾是盟友,但萨图克却刚刚累得奈斯尔二世大赔了一笔,且萨图克在我军手下连吃败仗,似乎全无还手之力,威信扫地,西域各大势力对他都失去了信心,当他是站在坟墓边上等死的人。若萨图克现在去投靠萨曼,布哈拉那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但若能得到我军的谅解。他再将这个消息泄露给萨曼,萨曼听说以后,多半就会主动来争取萨图克了,那时他左右逢源,就有可能在三大势力的缝隙之中存活下来。

    何春山说的乃是生意场上常见的现象,冷门的货物没人要,有人开价了就吃香,中土有句谚语:“瘦田没人要,耕开人人争。”其理亦同。如今萨图克就是要争取唐军第一个开价,让自己从一个没人过问的废物变成一个各方争着要的香饽饽。

第一六七章和平的威胁

    听何春山分析了萨图茧的动机和年段后,道!,“亿想要利用我们,怕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其实就是让他们得逞又何妨呢?”何春山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忍。刘岸问。

    何春山道:“萨图克利用我们,我们也可以利用他们。萨曼若是以为我们已与萨图克达成谅解,不但会去争取萨图克,而且对我们态度也会软很多。郑济和斯提尔谈了那么多的条件,巴勒阿米原本的打算,应该只是敷衍应付,但如果局势有了变化,却有可能因此而顺水推舟、弄假成真。而郑济和斯提尔谈的密约,对我们双方来说却是都有好处的

    郑济和斯提尔的密约刘岸早已从李脑处知道了前因后果,但是从敌营刚刚回来的刘岸,却对唐军当下的内部形卑和所面临的外部局面,有着比以往更加深刻的认识。

    他晓得何春山所说的“好处”乃是一和稳定与平衡,即设法维持岭西现有军政势力的分布格局,在达到一种势力均衡妥下建立和平,再在和平的基础上开拓商路,这无疑符合安西境内一部分人的利益与期望,甚至也是西域某一个阶层的利益所在。

    正因此,近来的一些事态,正在影响着唐军的决策朝这个方面展。

    稳固的边疆,和平的外交,通畅的商路”这大概也是大部分安西民众所渴望的生活,就近期而言也符合安西大都护府的利益。可是就长期而言呢?

    当边界确立起来,当安全得到了保障,当生存变得不是问题,当人们开始用商业来追求财富的时候,唐军的将士们还将为什么而战,还是说,他们将从此失去了战场,失去了用武之地?

    一直以来,唐军之所以能够不断壮大,靠的就是生死攸关的威胁,在生死线上不断挣扎,正是求生存的意志激了他们最大的力量!可如果悬在头顶的宝剑忽然归鞘,安西唐军还将靠什么来维持自己的锐气与战斗力?如果唐军失去了战斗力,这份靠军势平衡构建起来的和平,又能够继续维持多久呢?

    “这份和平,会不会来得太早了呢?”

    还在八刺沙衰时,在南下之前阿尔斯兰曾召开了一个军帐会议,探讨南下的目标与策略。南下是肯定的,混一了两河流域的岭西回讫风头正劲,当然要对外扩张,不过当时阿尔斯兰有两个用兵的选择:一个是安西唐军,一个是萨图克。

    对于安西唐军,意在驱逐,即将唐军赶回葛罗岭以东去,至于进入疏勒,在疏勒攻防战以后西域诸胡已经不知不觉间产生了恐惧心理,觉得葛罗岭山口以东是一个不可测的用兵之地一号称二十万人的诸胡联军,说败就败了,除了萨图克带了两三万人逃回来之外,其他军马几乎每一个整编得以撤回,疏勒,疏勒,那实在是一个太叫人害怕的地方了。所以大部分人都对越过葛罗岭山口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对于萨图克,则意在吞并,阿尔斯兰已经吞并了土伦可汗的土地与部众,如果再兼并了萨困克,则岭西回讫的统一伟业便告成功。

    这两个敌人其实都是准备打的,可问题是,应该先攻打谁?一开始,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攻打萨图克,因为萨图克在兵败之余,士气降低到了极点,是个软柿子,而八刺沙衰方面士气正高,诸将都认为几万大军压将过去,捏就把萨图克捏死了。

    但后来阿尔斯兰的宰相科伦苏却推翻了这个看法。他认为萨图克虽然兵败,但还保存有相当的战斗力,且恒罗斯地区有山地、沙漠的阻隔,萨图克为了保住他最后的一块土地势必拼死反击,那样的话战争的胜负就很难说了。

    而且如果先进攻萨图克会面临两大问题:一是可能会促使萨图克在无可选择之下彻底到向萨曼,如果萨图克依附了萨曼又死守山城灭尔基,那么恒罗斯攻防战的结果可就难说了;第二个难题,则是唐军的动向如果阿尔斯兰先攻击萨图克又被拖住了的话,那势头正旺的安西唐军会否出兵雅尔进而袭击八刺沙襄呢?

    科伦苏提出了这两个难题之后,军帐之中就静了下来,因为大部分武将都解答不了这个难题。最后是科伦苏自己提出了一个选择标准,那就是哪一家在受到打击时第三方不会出兵援救就攻打谁一即如果攻打萨图克而安西唐军不会出兵,那么就攻打萨图克;相反如果攻打唐军而萨图克不会出兵增援唐军,则攻打唐军。

    “大汗,我觉得眼下博格拉汗兵疲粮少,死守有余,出击不足,只需派遣数千人马把守住出入灭尔基、俱兰城的山口与沙漠,就能叫博格拉汗不敢东出灭尔基半步,相反,安西唐军那边会有什么举动我们却是难以估计。反过来,如果我们先打败了唐军,那时军威势必大振,不但讹迹罕可以收回,葛罗岭山口可以封堵,就是桓罗斯也可以不战而下。

    应该说科伦苏的这个提法是相当有见地的。如果世上没有张迈,历史按照正常轨迹展,到了几百年后的元末明初时,朱元樟也面临着同样的两难抉择:应该攻打陈友谅还是先攻打张士诚。朱元樟最后选择了先攻打陈友谅,他下这个判断的原因就是:如果攻击陈友谅,张士诚不会出兵袭击自己的后方,相反如果攻击张士诚,陈友谅却会顺江而下袭击自己的后背。

    历史有时候总是惊人的相似,杰出人物也常常英雄所见略同,不过略同是略同,同样的判断标准选出来的决策这时却出现了完全不同的结局:因为决策下定之后是要看执行的。

    科伦苏的选择建立在岭西回讫军可以击败安西唐军的基础上才能奏效,可这一刻,当阿尔斯兰望着远没有长江来得宽广的真珠河却在那里望水兴叹。

    大军抵达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却还是没法过河非但没法过河,还被唐军火攻了一阵、偷袭了一场,辛辛苦苦扎好的船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大汗的大幕甚至出现了危机,阿尔斯兰的脸挂不下去了。

    “大汗,

    科伦苏的儿子卡查尔出列请令。先攻打唐军的主意是他父亲出的,现在却久无战绩,如果再不打破这个僵局,他们一家子的地位就有可能动摇。

    “出击?你准备如何集击?游过去?”

    不料卡查尔真的说:“没错!大汗,你可还记得夷播海的马泳大赛?。

    阿尔斯兰的眼睛有些亮了。那是前年事情了,阿尔斯兰正在昭山行宫避暑,这时臣下献上的一条娱乐妙计选用夷播海旁的人,骑上骏马下夷播海游泳,看谁游得更远便算得胜。夫部分都是生活在夷播海附近的渣民或者牧民,乃是西域少有的懂得水性的族群。

    “参加过马泳大赛的兄弟们如今都在军中,请选拔出来,应该会有一二千人,我带着这一千多人,趁着深夜泅水过河。唐军刚刚毁掉了我们的船蒋,正以为我们没法过渡,一定想不到我们竟然会连夜渡河,只要我军先头部队闯到了岸上,站稳了脚跟,占据了一个立足点,后续兵力便可源源不绝地开过去

    “可是我们的船都没有了,你们上岸之后,我们怎么过去?”另一个大将质疑道。

    “那么,还是先造好船筏再说吧。”

    “不行!”卡查尔道:“等我们造好了船筏,唐军就会警慢了,那时候反而没机会了。虽然我军将士大部分不会游水,但真珠河的河面又不是阔到无法横渡,我们不是还剩下许多木料么?也不用扎船筏了,就选出一万人来,抱住木板和浮囊,直接划水过去。”

    “抱着木头和浮囊过河?”有将令惊呼起来:“那样我们在河里头就会成为唐军的箭靶子。”

    漠北民族的浮囊渡河法,乃是用特制的皮囊吹气,当皮囊鼓起来以后,其浮力大体上可以承载一个士兵的重量,漠北轻骑兵经过无法趟过的内6河流时,常常以此渡河,用这个办法,连水性不精的北方骑兵都有可能渡过黄河,不过这个渡河法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在水里头时防御力接近于零,如果敌军有一队弓箭手把守在岸上的话,来多少人都射死了,就算不用弓箭手,只派一队长矛兵巡岸的话,也可以很轻易地破掉渡水胡兵的攻势。

    “如果是白天,当然很危险,但如果是晚上的话,却还是有机会的。请大汗允许我带领一千马泳兵开路,后续军队就以浮囊渡水作为支援。”

    有的将领还在犹豫,卡查尔叫道:“大汗!唐军拥有飞袍(他对投石车的称呼),就算我们造好了木筏,也未必能突破他们的防线啊,现在他们才网取胜,又认为我们船筏已失无法渡河,军中必定松懈,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虽然有点冒险,但总好过几万骑兵被唐军堵在这里没法前进一步啊!”

    在卡查尔的坚持下,阿尔斯兰终于同意了他的主张,由他去挑出了一千六百多人的渡河敢死军,每个人都准备好了一个气囊,一匹善于游水的骏马。傍晚时节,在南岸唐军看不到的地方,一万五千多名回讫骑兵开始对着一个硕大的皮囊吹了起来。这种皮囊没有鼓气时叠起来也就是一个枕头一般,平时行军就直接绑在马臀上,晚上睡觉还可以当枕头用,是漠北民族特有的渡水装置,这次回讫军中有三万人带有此物,但由于部分将领的抵制(他们认为太过危险),所以卡查尔最后也只动了一半人马加入此次行动的行列。回讫军中没有鼓风设备,所以那么大一个浮囊也是靠将士用嘴来吹,皮囊是用皮制的,可不像后世吹橡胶制气殊那么容易,吹完之后扣好缝好,一切都干得小心翼翼这是他们渡河的装置,如果渡水期间漏气自己的一条小命就得送了,这一点所有回讫士兵都很明白。

    回讫军做好了准备以后,当天晚上就悄悄行动,一年六百名马泳兵先行。

    所谓马泳,并非直接骑在马上,而是人与马并列游水,马泳者半借着战马的力量便能游出比自己游水远得多的距离,且对波浪的抵御也强得多。这次并非比赛,而是夜袭,所以一千六百人除了借马力之外还带着浮囊。

    四更天,夜已经黑得厉害,对面的唐军却还有骑兵举着火把在巡河,卡查尔选了一个最黑的地方,低声下令,一千六百人马便一起溜入河中。

    水声轻轻荡漾,声响却也没大到能够将对岸已经入睡了的士兵吵醒。

    那个,时代没有聚焦设备,唐军对岸纵然举起了火把也没法照亮大再积的水面,刚刚结束的飞袍毁船战用掉了大量的燃料,眼下也不能毫无节制地乱点大火堆了。

    唐军的人数不多,轮到值夜的不过数百,其中巡河的共有三十火,在长长的河岸线上举着火把逡巡,郭洛设计了一套巡河的频率,让每一火骑兵控制着一段固定的区域,虽然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将河岸线所有点都盯死,但敌军在这样严密的巡逻中想要偷偷上岸却也绝不可能。

    这一夜,郭师庸的幼子才满十七岁的郭漳也作为一个新兵跟在火长的身后巡河,他虽然是郭师庸的儿子,但仍然得从最基层干起,并没有一开始就做官做将的特权。

    卡查尔的判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张迈虽然告诉诸将要胜不骄败不馁,不过人总是有懈怠心理的,刚刚取得了一场胜利,又烧毁了敌人的船筏,唐军上下都看死了回讫人有一段时间没法渡河了,这一夜将兵巡河时也就显得有些应付,只是循例,积极性与警慢心都不高。

    郭漳这一火巡河兵慑于郭洛严明的军纪,不敢偷工减料,还是按部就班地在河岸上走过来走过去,不过所有人都在打着哈欠,郭漳也觉得这任务十分无聊,巡了一会尿急,就请火长停一停,下了马,跑到河边解手。

    火把插在河岸的一块岩石上,火焰在河风的吹拂中时高时低,照耀的方位从一两步到五六步不等,郭漳一边射尿一边打哈欠,忽然觉得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似乎是马嘶,是自己的战马在叫么?好像不是。是同袍们的战马在叫么?好像也不是。那声音,似乎来自河面上!

    “会不会是对岸有二,洱风飘到众里了”那也是有可能的六但紧跟着郭漳就觉得河面上传来的不止是时有时无的马嘶,还有一种拨水的声音。

    “有人游水?”

    小伙子警惧起来,举起火把要照亮河面,这时一阵大风猛地扑来,竟然将火把吹灭了!

    “郭漳,你怎么了?”

    十余步外的火长看见这边的火忽然熄灭,问道。

    “不知道。”这个没有月亮只有星星的晚上,黑漆漆的视野极差,郭漳叫着他火长的名字,说:“这里好像有怪声。”是的,有怪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明显了。马泳者拨水的声音混杂在波浪之中,本来是难以现的,但毕竟是一千多人马一起行动,那种声响加在一起便格外明显。

    “什么怪声?”火长策马走了过来,用自己的火把点燃了郭漳熄灭了的火把,两个火把并在一起,火光旺了一倍,便往河面照去,噗的一下,一个马头出现在数步之外的水面上,再跟着火长便现了马背上搭着一只手顺着那只手望过去他便见到了一个人!

    火长微微吃了一惊,斗道:“奸细!郭漳,快取弓箭!”

    郭漳的个子很矮,又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全火将士就当他是个孩子,可毕竟是将门之后,论弓箭却是整队人中精准度最强的,一听到火长的命令便搭箭开弓,瞄准了水中那人,火长喝道:“不许乱动!先将兵器抛上岸来,然后慢慢游过来!”

    那人却没什么动静,只是随着水流慢慢靠近,眼睛盯着郭漳的箭,似乎随时都要躲避。

    “你听不懂我的话么?”火长用回讫话叫道:“再不将兵器抛上来,我们就要放”他本来要说“放箭”但很快就觉得不对劲!火光所及处,竟然不止一个人,在这人身后的数步,还有七八个人,都是一个人一匹马而在这七八个人的周围,似乎还有其他的人马!

    这么多人。难道”这不是奸细,那么就是

    “夜袭!夜袭!敌军渡水夜袭!敌军渡水夜袭!”

    火长大吃一惊,翻身就上了马背,对郭漳道:“放箭!”郭漳早瞄准了,这时被火长一吼,一个激灵,手一松,飞箭射出,洞穿了那回讫士兵的咽喉。郭漳啊的叫了起来。水中的回讫毫无还手之力,鲜血已经渗出了水面。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他的武艺虽然练得精熟,但杀人这却还是头一遭。打仗的情况,他也见得多了,但真正自己动手那感觉就完全不同。第一次杀人,尽管是在对敌,但那感觉并不好,甚至让郭漳觉得很糟糕。

    忽然之间,这个少年有些后悔自己选择了来到前线,如今安西唐军各个方面前需要人才,将门子弟也多了一些选择,不像抵达疏勒之前,所有的人成年子弟都必须义无反顾地上战场!便如慕容春华,原本也是斯斯文文一介书生。当初从军上阵也是纯属无奈,但数年的戎马生涯过去后,却已经变成了一名出色的将领。而郭漳现在却不止一条出路。

    因为郭漳读过书,所以郑渭本来有心要留他在自己身边学习历练,做文官的候补,但郭师庸却坚持说郭家子孙当于兵火之中历练,然后才可能真正成长,郭漳本来也觉得在军中的生活可能会更加多姿多彩,而现在郭漳却有些后悔,杀人只是听起来有趣,真正自己经历了才晓得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时火长已经竖起长矛,号召全火骑兵奔近,叫道:“赶快巡河!见到有人上岸就捅下去!郭漳,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敲锣!两慢三快。”

    郭漳被火长一喝,才醒悟过来,朝山城的方向奔了去,一边奔一边拿过系在腰间的铜锣,按照约定好的节奏,两慢三快地敲了起来。这个,节奏是在向后方示警:“夜袭,夜袭!情势紧急的夜袭!”

    一面铜锣的声响算不了什么,但很快就有一面又一面的铜锣接力,亦黑山城上,火光不断亮了一点的,犹如天上的繁星。

    “一定要守住亦黑啊!”郭漳心想。

    这一片山地守护着宁远的安全,如果亦黑失守,宁远的所有驻军就有可能要被迫撤回葛罗岭山口以东。托云关现在都还没建好,如果葛罗岭山口再被突破。疏勒就将面临第二次的大危机了。

    “应该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郭漳一边按节奏敲着铜锣,一边想:“有特使在呢!这一仗我们应该可以取胜!”

    安西军民对于张迈的信任已经接近“信仰”了,有赤缎血矛的地方,攻必取,守必固!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过,这一次郭漳再次望向山顶矗立着的赤缎血矛,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这次战斗结束之后,不如我求爹爹让我回疏勒吧。”

    他想,自己文武两方面前行。但靠武功出身的话,那得一刀一枪地拼杀爬上去,从做火长,到做队正,再到做校尉、都尉”

    郭漳明白,由于自己出身的关系,上峰应该会有意无意地给自己安排立功的机会,这也是身为郭师庸儿子最大的好处,然而上峰能提供的也只是历练与立功的机会而已,唐军军律严明,真的要往上升,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

    “那可得杀多少人啊!”

    郭漳现自己并不喜欢杀人。

    但是,如果到郑渭身边去,那就不同了。聪明的郭漳隐隐想到,文的那条路对自己来说也许是晋升更快的捷径呢。

    “如果局势稳定下来,就去求爹爹。”郭漳下定了决心:“反正唐军这么多骄兵悍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就算是我们郭家,不还有大哥在么?爹爹应该会答应的吧。”

    喧哗的河岸,波涛中的惨呼声,以及亦黑山城里传出的阵阵急促军令,这一切一切,似乎都和这个少年脑中的思量显得很不搭调。

    郭漳手里的铜锣敲得震响,可他的心却已经飞回了疏勒。

第一六八章 萨图克称臣

    办赖第二次老讲冲天砦的砦门,读一次来仰接他的是刻二。

    已经换上一声轻铠皮甲的刘岸,脸上已经一扫做俘虏期间的小心谨慎。换上了充满自信的镇定,一双眼睛也亮得似乎能够直接看穿人心,那两鬓的风霜非但无损他的风采,反而让他显得更加的沉着。

    苏赖也没想到这次遇到的会是他,原本他还以为刘岸至少耍回去修养一段时间,哪知才分开没几天,刘岸就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刘司马,数日不见。风采大胜从前啊。”只是隔了数日,但苏赖对刘岸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当初是对一个。俘虏面子上的礼貌,现在面对的刘岸却代表了一个如日方升的势力,苏赖虽然不至于因此而带上讨好的语气,但他的背脊却也若有意若无意地有些弯曲,“我的来意刘司马想必已经很清楚,就请刘司马为老朽引见一下张特使吧。”

    刘岸却道:“老将军年事已高却还如此奔波,真是辛苦了,只是博格拉汗自己为什么不来?”

    苏赖道:“老朽所说的话,可以全权代表博格拉汗。”

    刘岸淡淡一笑,说:“我也可以代表安西大都护府,对你作出任何承诺。”苏赖一愕,刘岸道:“老将军,咱们是老对手了。也可算是老朋友,就不用转弯抹角了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吧。”

    苏赖沉吟着。看着刘岸,终于被他眼神中的自信说服,道:“好吧。我这次代表博格拉汗前来,便是希望我军能与唐军修好。我们博格拉汗深敬张特使英雄盖世,因此愿与张特使结为兄弟,以后两家结好,永为睦邻友邦。”

    “不可能?”刘岸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你到了张特使面前,得到的也只是这个回复。”

    苏赖道:“刘司马,眼下唐军气势虽大,但你我都清楚,安西大都护府外强而内虚,如果我们两家联手,那可以双赢,如果继续为敌,那只会两败俱伤?”

    “联手。可以。”刘岸道:“但是结为兄弟之邦,不可能!”

    会面的草屋静了下来。静得几乎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许久。苏赖才打破沉默:“贵我双方如果连仇恨都不肯泯弃,互信不建,两家还如何联手?”

    刘岸道:“我军对博格拉汗的信任,早从桓罗斯时期你们明里与我们和谈、暗中却图谋将我们剿灭时就已经破碎得无法恢复了?至于你们对张特使的信任”嘿嘿!不提也罢。所以所谓互相信任云云都是自欺欺人,苏赖,你就说吧,你们希望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你们又能给予我们什么咱们既要做买卖,就将买卖讲清楚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事情一完就钱货两清,不必要扯上什么兄弟之亲?”

    “那好,刘司马既然打开了天窗,那我们就说亮话吧!”苏赖道:“第一,我们希望定下密约,彼此互不为敌,共同对付阿尔斯兰如果阿尔斯兰进攻灭尔基俱兰城,则请唐军对雅尔动攻势,反之,如果阿尔斯兰进攻安西大都护府,则我军将出兵骚扰其后方。”

    刘岸道:“互不为敌,我只能给你一个三年的期限,至于共同对付阿尔斯兰nbsp;nbsp;眼下阿尔斯兰正在攻打亦黑呢。”

    “这个好办”苏赖道:“只要贵军答应此议,明日我军就会起兵骚扰阿尔斯兰后方。”

    刘岸点了点头:“好,这个提议不错。有第一,自然就有第二。”

    “第二”苏赖道:“博格拉汗希望唐军能够开放冲天砦这条道路,负许我们派遣商队到宁远贸易一nbsp;nbsp;当然,恒罗斯这边也欢迎大唐商人的到来,我们博格拉汗会以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大唐商人在境内的安全。”

    “这个却得商量”刘岸道:“公开的商路是不可行的,不过对于走私商队,或许冲天砦这边不会查得那么严;”

    苏赖渐渐摸到了唐军对己方的外交方向是默认现实而不作名义上的承认,而桓罗斯方面需要的正是这些实际利益,刘岸又问:“还有第三没有?”

    “第三”苏赖道:“我们希望贵军能够资助我们一万石粮食,两万头羊,以助我们度过眼前的难关。”

    刘岸笑了起来:“这个口开得好大,我军的军粮储备可不丰裕,要我们勒紧裤腰带资助你们,你们又能给我们什么好处呢?”

    苏赖道:“只要贵军能答应了我们这个条件,以后唐军若有调遣,我军数万将士将随时听命,绝无二诺!”

    刘岸对此却是怔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博格拉汗的意思,不会是想做我军的附庸么?”

    不料苏赖却道:“不错,为了给部民争取到一点活命的口粮,我博格拉汗真诚地向大唐称臣,恳请张特使俯允!只要张特使点个头。桓罗斯全境随时都可以并入大唐!”他说着竟然就面向长安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天下事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快,快得比变文中的传说来要戏剧性。

    几个月前,唐军内部还在考虑

    氓方不慌不忙地说道!“同志们。我纹次过来。就是为川愕人家解决问题的。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我调查研究清楚之后,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好吗?”

    调查调查。谁知道你调查研究需要多少时间?”

    “我们给你时再,谁给我们时间啊?”

    “家里都没米下锅了!”

    “是啊。老婆孩子都在家饿着肚子呢!”

    “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啥时候工资?”

    在几个人的带头下,现场又***起来。

    “同志们。大家听我说!”林远方双手往下压了压。大声喊道:“我调研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至于工资,我可以在这里先向大家做一个保证,在一个星期之内,你们保证能够领到一个月的工资。”

    听说一个星期之内就可以领到一个月的工资,工人们的情绪又逐渐平静了下来。这时候一个人在矮姓青年耳边悄悄嘀咕了一句,那个矮璀青年又高声喊道:“少拿这话骗我们了,这话我们在赵厂长那里听的太多了,什么两天内,三天后的,这都快四个月了,连个工资毛影子都没有见!”

    赵平进再也忍不住,立巍在旁边呵斥那个矮姓的青年,“蔡三蛋,你怎么回事?对林主任尊重一点,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到底是谁胡说八道?”蔡三蛋显然不怕赵平进,他把双臂抱在胸前。也斜着眼睛看着赵平进,说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吗?赵厂长,你自己说说,你答应我们工资有多少次了?最后了没有?***,把我们工人阶级当猴耍啊!”

    “对啊!这些当领导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最会说假话骗人!”人群中又有人应声说道。工人们又开始骚动起来了。

    “大家请放心,我林远方说话算话,绝对不会骗人的!”林远方当然不能任这种情况展下去,他又大声说道:“关于我的为人,你们可以到新城区管委会打听打听,看我林远方什么时候有过说了话不算数的情况。”

    工人们情绪本来又要被煽动起来,这时听了林远方的话。心中一琢磨,说是啊。别的领导如何他们不知道,但是林远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听的太多了。新城区管委会原来那么臭的单位,现在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打破脑袋想掉进去?还有林远方在新城区创办的创格体育健身器材公司,当初招工的时候,说工人的工资不低于八百,比县里那些局长主任还高,都没有人相信。结果呢?进去里面的工人说,开八百都是少的,很多工人开一千多呢!林主任不都是说到办到了?还有那些被拖欠工程款的民工,拖欠赔偿款的农民,林远方不都帮他们拿到了钱吗?工人们就互相嘀咕起来,知道林远方事迹的工人就向那些不知道林远方事情的工人详细解说。于是很快,现场所有的工人都知道林远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刻,林远方人格魅力终于起到了作。

    林远方见自己的话收到了效果,就继续说道:“我重申一遍,在一个星期内。大家肯定会领到一个月的工资的。我在这里可以向大家撂下一句话。一周之内,假如你们领不到一个月的工资,都可以去我的办公室骂我,说我林远方只会吹牛皮,是一个大骗子!我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听林远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工人们又怎么能够不相信林远方呢?就算他们不清楚林远方的为人,听到林远方说出这样的话,也会选择相信林远方的。毕竟,没有一个,领导致拿自己的政治声誉如此开玩笑!

    见人群彻底平静了下来,林远方又说道:“好了,大家的问题我已经回答给大家了o这里是成品仓库,消防重地,咱们都拥挤在这里,不安全。大家都散了吧,回去安心工作。一周之内,工资肯定到大家手上。”

    工人们过来闹,也就是为了要工资。现在既然林远方给了答复,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互相看了看,就准备散去。

    这时蔡三蛋忽然间又说道:“这么怎么能行?厂里欠我们三个月的工资,怎么能够只一个月的?我们要求一周之内必须把三个月的工资都了!”

    工人们一听。又都停下了脚步。人群中又有人跟着蔡三蛋喊道:“对,我们要求三个月的工资一起!一个月的工资绝对不行!”

    林远方有些厌恶地望着蔡三蛋。这个人要么就是个别有用心的刺头,要不就是被别人利用的二球。这样带头闹腾。会有好果子吃吗?

    林远方前面客气话说的够多了,这个时候必须展示一些霹雳手段,否则以后别人都会认为他这个。年轻的主任软弱可欺。以后有样学样,他以后想再树立起领导的威严,可就没有机会了!

    “好!对于某些同志的要求,我也可以理解!”牲远方大手一挥,说道:“这样吧,对于你们的要求,我在这里行表经贸委给处两个处理

    法。

    第一办法是。先领一个月的资,可以在厂里继续工作;第二个办法就是,厂里拖欠的三个月工资一次性补齐,但是要回家待岗,至于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就有由厂里根据实际情况来安排了!”

    听到林远方的话,现场又一次安静下来。谁都能听懂林远方的意思,那就是要么你先领一个月工资,在厂里继续上班。要么你领三个月工资,从厂里滚蛋!至于说什么待岗,什么恢复工作,那不过都是说起来好听罢了。经过这场事,厂里怎么可能再让你回来!

    林远方伸手把黄旭蒙拉了过来,大声说道:“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个,人,这就是创格公司的黄旭蒙黄总裁,他这次是揣着一百多万在支票来为创格公司订购工作装的。我已经和赵厂长打过招呼,这一百多万,就专门用来替大家解决工资问题的!”(未完待续)出四川回讫人有利的方向倾斜。

    亦黑山城内,在现未能于第一时间阻止回绕人上岸之后,郭洛的行动非但不加快,反而慢了下来。

    “冷静,冷静!不要慌!”

    众都尉都匆匆忙忙,连张迈也跑到城头张望战况,但郭洛却动也不动,传令:“慢慢行动,各营先在城内集结,占据各个。山头,不要急着冲往岸边去!”

    “可是将军,回讫人已经抢到河岸了啊,如果再不击破他们,让他们的人都上了岸,那”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郭洛道:“对方竟然挑选在这个时候登岸,真走了不起!可是老天爷还是眷顾我们的,回统没能对山城进行夜袭,而是在登岸时就被现,那么这一战他们就注定了要失败了!而且将是惨败!石拔何在?”

    “石都尉已经冲出去了。”石拔以前的上司、也刚刚晋升为都尉的明浩回禀。

    郭洛眉头一皱,道:“田浩听令!”

    “是!”

    “你即玄带领三百骑兵,带上石油膏,冲入西渡头,将船筏全部毁掉。”

    唐军有三大存船点,夜晚时一半的船筏都拖到了岸上,剩下一半停泊在东西两个渡头附近,东渡头离此刻的战场较远,西渡头则离得较近,如果烧掉西渡头的所有船筏,那么唐军的船筏就将损失四分之一强,田浩一怔,郭洛已经掷下了命令,田浩只得领命,郭洛道:“烧掉西渡头以后你就赶往东渡头严防死守,如果守不住,也将所有船筏一并烧了!”

    田浩去后,郭洛又传令调石拔回城,又命奚胜准备弓弩手,奚胜二话不说就去了?

    这时张迈已经到达,但见郭洛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就坐在一边并不干涉,见他传令告一段落,才问道:“要打山城防守战么?”郭洛道:“不错,不过也许用不着。现在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天亮了之后,回绕人如果还不退走,那他们就完蛋了。

    不久西渡头一片火光冲天而起,跟着石拔怒火冲天闯了进来,叫道:“我就要冲垮对方了,为什么要叫我回来!”

    郭洛冷冷道:“这次我军带来亦黑的精骑不多,你带去的一营更是其中的骨干,你自己可以不要性命。我却不能叫你有什么闪失!”

    石拔哼了一声,还要抗辩,张迈咳嗽了一声,石拔望了一眼见张迈示意自己住口,他对郭洛杨易也敢顶嘴,但张迈一个,眼神过来,石拔就闭上了嘴巴,退到一边?

    这时回讫军派出来的大多都已登岸,李圣天大惊之下,赶来找张迈商议,叫道:“贤弟,听说回讫登6已近万人,咱们可得赶紧想个办法啊。”

    张迈却笑道:“郭洛已经有了安排,兄长就和我一起在旁坐观就行了。”

    李圣天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将信将疑,便也坐在一边,且看郭洛如何调兵遣将。

    城中兵将各就各位后,原本因为敌人偷袭而有些慌乱的氛围渐渐平定,山城各要害都已经得到严密的防守。

    这次张迈带来的人里头步兵尤多,正有利于守城,唐军有了疏勒的守城经验以后自信力大增,尤其是守城战,只要进入到据点防御的环节所有人便都有了不败的信念。

    卡查尔在大部队登6完毕以后,共得兵马一万四千多人,其余的或者沉水死了,或者被冲到了不知哪里去,卡查尔更不犹豫,当即马上兵分两路主力一万一千人直奔山城,剩下三千人则向东渡头围去,意图抢夺船筏,田浩眼见敌众我寡,渡头的地形又不利防守,马上放一把火将船筏连同渡头都烧了。

    望着东渡头的大火,卡查尔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深深的隐忧来。尽管一开始就知道今晚的行动是一场大冒险,但他还是有几个机会的,第一个机会那就是在唐军不知道的情况下摸到亦黑山城动夜袭,那将奠定回讫军全胜的基础,只可惜这个机会显然没能实现。第二个机会则是上岸之后夺取到唐军的船筏,但让卡查尔感到骇异的是,唐军的主帅竟然能当机立断,在河岸上的缠斗尚未结束时就放火烧了西渡头,跟着又烧掉了东渡头,一举挑破了卡查尔的美梦;

    高手博弈,并不需要进行到数子才知胜负?

    “好像失败了”

    卡查尔心里冒出了这样的预感来,可这话是不能出口的,再说他也还有机会nbsp;nbsp;假如能够乘着士气高涨攻陷亦黑山城的话。

    他没有选择了,只能一战!

    东方的第一道曙光透出了云层。各处据点的步兵弓兵弩兵都已经准备妥当,慕容秋华的投石车也都已经安防好了袍弹,石拔更是带着一府的骑兵整装待,不过在防守战上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出场一石拔很明白,郭洛安排他守候在这里,是要让他来收拾这次亦黑攻防的残局。

第一六九章 血染真珠河

    尖珠河北岸。岭西回绕的宰相科伦苏眼见天色已亮而攻权城的捷报却迟迟不至,心中充满了忧虑。

    当有家臣来报喜说卡查尔已经在岸上站稳了阵脚,眼下正赶去围攻山城,科伦苏在报信的人走了以后脸上忍不住现出惨然之色来,他的小儿子问:“父亲,怎么了?大哥的战况不是很顺利吗?”

    “顺利?完了!”科伦苏道:“卡查尔完了,我们阿史那家族也危险了!”

    “尖亲为什么这么说?”

    “先唐军后萨图克的战略顺序,是我提出来的。”科伦苏道:“但是现在进兵却明显不利。军中就出现了质疑我的声音。你大哥为了扭转这个局面坚持出兵奇袭。我虽然知道很危险却也没有阻止的,为的就是因为这危险里头还藏有机会,但现在看来却是完了。”

    “可大哥不是站稳阵脚了吗?”

    “在岸边站稳阵脚是没用的。”科伦苏道:“卡查尔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天亮之前趁乱攻入亦黑,这才是奇袭的目的。但现在却已经天亮,卡查尔不但没有攻入山城,连船都没抢到。我们没有船只,后续的兵力物资就无法跟上。唐军善守走出了名的,这次渡河的士兵又都是尽量不带重器械,以一支轻兵去攻击山城,如何有得胜的机会?现在唐军退缩是在等待时机。只要等兵力一疲,那时候他们就要反攻了。”

    疏勒兵败之后,科伦苏曾设法找到了几十个参与其役的败兵,细细盘问当时的细节,对于唐军守城的能耐,他也只能说一个服字。但是这时想起大儿子将要在很不利的情况下去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这种佩服又变成了恐惧。

    科伦苏的小儿子惊呼起来:“若是那样,那咱们可得赶紧接应大哥去。

    “不可能了。”科伦苏道:“如果卡查尔不能取胜,再派人用浮囊渡河过去也没用,没有船只,去一个死一个,现在只能祈求有奇迹出现了。”

    然而科伦苏对奇迹的期待却被郭洛的稳健与毒辣抚杀了。

    亦黑山城是靠山而建。北面临河,东面有一条蜿蜒向南的山路,唐军抵达之后又立起了两座拱卫的连营,这时郭洛下令两连营的士兵坚守不出,只是以弓弩射杀来犯的士兵。

    卡查尔所部不过万人。在人数上也不占上风,更何况地利与器械更是远远落后,巨大的土块从让。城里飞了过来,砸在狭隘的山道上,回讫将兵挨到的无不筋折骨断。唐兵的弓弩手更是不客气,箭雨一轮又一轮地飞下,大部分回讫人根本就没法接近山城,就算接近了,等待着他们的却是更加悲惨的命运:要滚水浇头?还是蝗石砸顶?还是石灰蒙眼?还是烈焰焚身?选项很多。但选择哪一个也由不得扑向地狱的飞蛾们。

    就在回讫人动进攻、唐军展开防守的时候,李圣天却没事可干,他在张迈的邀请下四处巡城。美其名曰巡查防务激励士气,说实在的却就只是陪着张迈闲逛。

    现在敌人正在攻城啊,但张迈给李圣天的感觉,却是这场战争根本就没他的事。下层兵将练有素,中层指挥官老练娴熟,尤其让李圣天羡慕的是,这一切的攻防事务都有郭洛在那里统一调度。

    李圣天忽然又想起,从自己进驻亦黑山城以来。唐军的总体指挥似乎一直就是郭洛在做,张迈只是在一些场合上露露面,凡是郭洛作出的决定他都未加干涉。

    也就是说,这一场仗旗帜上是大唐张特使对回讫大汗阿尔斯兰,但在实际操作上也可以说是由郭洛在独当回亿。

    想到这里,李圣天脱口而出:“我国中要是也有郭将军这样一员大将,那可多好拜nbsp;nbsp;”

    他身后诸将微感尴尬。张迈哈哈笑道:“兄长太客气了,于阅根基深厚,精兵良将必然也多。只是暂时没机会施展而已。”

    天色大白以后,局势对唐军也就越来越有利了。

    李圣天现,亦黑山城攻防战中的唐军将士,此刻算不上士气高涨,他们只是按照已有的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防守的工作,就像一个个工匠一般,平静地对待自己的作业。而他们的工作成果,就是让敌人一拨接一拨地在城下交纳自己的性命。

    回殊人动第一轮心存侥幸的攻击之后,卡查尔便知道败局已定。他望着并不算很高的亦黑山城,这时却觉愕自己仿佛是在望着一头变大了一万倍的刺猬。在没有真正面对唐军所防守的城池之前他也听过“唐军善守”的传说,但直到此剪才体验到这四个字所蕴藏的含义。

    面对大军压境视若等闲的坚强神经、屡战屡胜的绝对自信、已成系统的防守方法、处于时代前沿的攻防器械再加上练有素的将兵,正是这一切确保了唐军守城战的不败威名。

    就像他父亲科伦苏一样。此剪的卡查尔也在想着如何善后了。

    “将军,让我冲上去吧,我”副将来向卡查尔请命,但他却否决了:“不,准备撤退。”

    “什么?”

    “我说准备撤退,你没听见么!”卡查尔道:“你们走,我来殿!”

    亦黑城头,郭洛似乎洞察到了敌军进退的节奏。

    “让石拔准备出城!”他掷下了命令。

    早就准备好了的石拔。带着一千二百精骑在城门之后待命,当郭洛下令反攻之时,城门忽然打开,有些还不死心的回讫心中一喜,正想冲过去时,就看见一支身穿铁铠的骑兵冲了出来。

    回统人昨晚渡水已经消耗了相当大的体力,再加上连夜奋战。大多都已经相当疲弱,却哪里还抵挡得住这一支养精蓄锐了两个多时辰的下山猛虎?

    石拔昨晚退兵时还有些怨恨郭洛,这时候却爽快愕要命,他的骑兵冲出城外之后就如同狼如羊群。獠牙棒砸处每一棒都能开花,直到卡查尔率领他的亲兵迎,世来,才算为其他十兵的撤退争取到了点时间。“退,退!快退回去!”

    南岸的战局已经没有悬念了,亦黑山城上有一个悬空石台,正好面对着真珠河;张迈就请了李圣天在石台上观看渡水回讫的败逃,马小春乖巧地命人摆上了木几和美酒张迈与李圣天坐定以后,石拔已经将回讫人赶到了河岸上。

    这一刻张李二人高坐石台指点江山,李圣天叹道:“我还在于阅时就已经听说疏勒有一员猛将叫石拔,今日一见果然了得,张特使,你手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才!真是让人艳羡之至。”

    张迈笑吟吟道:“小石头如何当得起兄长如此夸奖?他也就是力气大一点而已。”

    眼见卜查尔带领亲卫精锐步步抵抗却步步后退,步步后退却阵型不散,尽力掩护着同袍撤退。李圣天赞道:“敌军中的这员猛将十分英勇,不知道是谁。”

    张迈传令。让室辉去问问对方那员大将是谁。室辉飞马出城,命人高呼:“于阅国主借问敌军主将性命。”

    卡查尔叫道:“阿史那家族卡查尔在此!”

    室辉飞马回报。李圣天叫道:“阿史那家族还有如此人物?”

    张迈问:“阿史那家族?”

    李圣天看了张迈一眼,笑道:“人家说贤者千长,必有一短,贤弟如此大才,居然不知道阿史那家族?那可是突厥大姓啊!数百年间可汗频出,而且多有英主名将!在草原上阿史那家族的威望,那是可以和李姓皇族在中原的威望媲美的啊。不过,那已经走过去的事情了。”

    张迈脸上一红,马继荣眼见回讫军败势已成,卡查尔拼死挡住石拔,那也只是在为同袍渡水撤回北岸争取时间,心想:“这一战之后,唐军善守之名必定更上一层楼,回讫军必定不敢再经过真珠河半步,阿尔斯兰必定北归。我于阅出动两万大军,却自始至终只作壁上观,一寸功劳也未立的。劳师而无功,回去后无法向国人交代。”

    便说道:“石拔将军为不可当,但兵力较少,可以胜敌,无法围敌,可别叫这些回讫人逃了回去,那时岂非功亏一篑?请张特使许我带领兵马赶去增援。定要将这些回讫人全部留下,叫他们匹马不得回归北岸!”

    李圣天颌表示答应,问张迈道:“贤弟以为如何?”

    张迈笑道:“马太尉肯去帮一帮手,那自然是好。”

    李圣天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回讫已经陷入绝境,你此番下去,如果他们肯投降,就饶了他们一条性命。”

    这时奚胜已经带领了三千步兵准备出城,眼看于阅方面也要来助战,便与马继荣商议,安西军左,于阒军右,从两翼围歼敌人。石拔的精骑则在敌人之中来回纵横,冲坚击强,不使回讫形成坚稳的阵势。

    回讫军这时已经撤到了岸边,眼看唐军全面反击。纷纷抢夺昨晚搁在岸边的浮囊渡河。郭漳已经编入新的队伍当中一昨夜回讫的渡河突袭中,他所在的巡河火除他之外全部战死,郭漳自进入这个火以后从战斗练到日常生活都受到这些战友的照顾,九个同袍对他来说已如兄长、如老师、如兄弟,结果一夜之间便都在珍珠河畔捐躯。他现在也不能忘记昨晚回到河岸时所见到的场面。

    这个本来不喜杀人的少年想起昨夜上司火长的惨死,恰好自己正在奚胜身边,就高声叫道:“奚将军!得赶紧派弓箭手赶去岸边截杀那些已经下水了的回讫!”

    奚胜一愕,转头一看提醒自己的从服饰看也是个小兵,但面貌却依稀相识,因觉这个建议有理,便派了三百名带弓的步兵突往岸边,这三百人有许多是郭师庸亲手调教过的步兵,箭术水平冠盖全军,郭漳也被编在其中,这时奉命之后,这个小兵一骑当先,闯到岸边,就在马上张弓拉弦,别人先射近的,他却先射远的nbsp;nbsp;一唯恐敌军逃出射程范围之。

    他的力气却也不开的是二石弓,旁边一个老兵看见赞道:“好小子,架势不错。”却见郭漳脸上满是肃穆之色。

    “嗖一nbsp;nbsp;”

    这一箭。给小马报仇。

    小马是个昭武族,是在疏勒招募的新兵,比郭漳大一岁,但看起来却比郭漳还嫩。唐言都还说得结结巴巴的,更别说会写字了,也没正式学过武艺,因此对读过一些书武艺又有根基的郭漳十分钦佩甚至崇拜,在军中时小马是他最好的伙伴,也是他最谈得来的朋友,不过现在这个好朋友却永远故去了,为了昨晚那场在郭漳看来并不算很重要的战!

    自己的父亲郭师庸、族兄郭洛以及经常玩在一起的杨易大哥,在军中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而自己却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升上去的小兵,这一切让郭漳感到不平衡,感到迷茫,在入伍之后的几个月里,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逃离这个讨厌的地方,回到更加安全且升官会更快的疏勒去。

    昨晚那场战斗。就算打胜了又怎么样?也不可能够让自己升到校尉、都尉啊,就算是能够升到校尉、都尉,那也不算有多了不起,为此而冒险甚至为此而付出性命

    “值得么?”郭漳在心里问。

    噗一声。箭射偏了。

    旁边那个老兵一看大骂了起来:“臭小子,原来你是个绣花枕头!别浪费箭了!后方的兄弟造一支箭都不容易的。”

    郭漳脸上微微一红,那老兵已经追射了一箭,射中了那个回亿士兵的渡水皮囊。咕隆几声那个不大会游泳的家伙慢慢沉下去了。

    飞一箭。不能再失准了!”

    因为这一箭。要给老张报仇!

    老张是全火最老的士兵了,都四十六了,左手有轻微的残废,但这并不妨碍他作为唐军中的精锐士兵。老张是全火将士中对郭漳最好的人,也是最喜欢唠叨唐军辉煌一入的人。他喜欢郭漳是因为郭漳参加唐军长征的“资”还老。

    但可笑的是这个从藏碑谷跟出来的老兵和一直在民部成长的郭漳一样,至今为止都没机会参加过最重要的那些战斗,比如昭山夜袭,比如灯上城的死守。比如葛罗岭山口的哨岗夺取战,他总是被安排在了不甚重要的地方。执行不甚重要的任务,所以至今也还是一个大龄的兵。然而老张对此也毫无怨言,因为他的理想只是能死在看得见赤缎血矛的地方。

    “像我这样一个本该死在藏碑谷的贱民,却能够跟随张特使转战万里,与西域群雄搏斗。看着本来高高在上的那些胡人老爷们一个个趴在我们脚下求饶,这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乐趣了。”

    在昨晚之前弃漳觉得这个小老头太容易满足了,但这时想起老张的这句话,郭漳心里忽然产生了一阵颤抖。他忽然意识到,或许是由于自己没有真正懂得什么才是作为军人的可贵之处。

    倏的一箭飞去。钉在了一个。回讫士兵的后脑,竟然贯脑而入!

    “好!”身边那个老兵高叫了起来:小子,不错!这才叫射箭

    老兵的转口夸奖为郭漳带来了鼓励,也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兴奋。

    接下来这一箭,是给火长报仇!

    郭漳心中晃过昨晚火长那最后的背影。

    作为郭师庸的儿子,郭漳的身份是比较特殊的,尽管郭师庸本人没有交代,但还是有好事者口耳相传,在郭漳入伍的时候从都尉、校尉到队正便都知道自己的部下中有郭老中郎的儿子,都尉叮嘱校尉,校尉叮嘱队正,言语间都透露出“好好观照”的意思,但到了火长这里,他对自己却没有半点逢迎的意思。只是像对待一个普通部下一般对待郭漳,没有特别的优待,也没有特别的虐待。

    崛起中的唐军不止是军律严明而已,其基层指挥员都有着作为大唐将士所应有的骄傲,他们是大唐的勇士,他们华夏的勇士,他们是百战不殆的勇士!官僚阶层的陋习被用热血浇灌起来的正气逼得几乎容身之地,向权势者献媚在军中是要受到鄙视的。

    在这支军队中,过一半以上的队正都曾和张迈说过话,所有的火长都和张迈见过面。钦差行在对军人是完全敞开的,如果真有不平事可以直接去找张迈。

    虽有严密的层级系统,但上下级之间并未形成不可触摸的隔阂,所以作为全军最高级的部将郭师庸也未能拥有多少特权,更别说是他的儿子了。

    这是一个难的的、相对公正的环境,只不过在昨晚之前,郭漳尚未意识到这一切的可贵。

    咕噜两声,河面渗出了鲜血,又一个。回讫军干掉了。

    再次搭箭。

    这一箭,给副火长报仇!

    那是全火九个人里头,给郭漳印象最深的男人,也是几个月来天天都给郭漳找麻烦的男人,不为别的,就为郭漳是郭师庸的儿子,所以他看不起他。

    “是好男儿。就该自己闯出一片天下来!靠老子的人件么英雄!”

    这句话,郭漳昨晚之前是听不下去的,这时候却不知为什么涌上心头。

    副火长从经验到武艺到勇气,样样都比郭漳强,可他快三十岁了,却还只是个副火长,这就给郭漳造成了一个强大的障碍,就像一堵墙一样拦在郭漳面前。唐军只以能力定职位、只以军功论升迁的铁则,让这个少年觉得在军中的升迁之路是那么遥远又那么危险。

    副火长,那个连名字都不会留下的男人,在昨晚那一场并不算重要的战斗中死掉了,他已经永远不可能有郭洛、杨易那样闪耀的光芒,死了以后,也不会有多少人记愕他nbsp;nbsp;这正是郭漳不愿意留在前线的原因。危险太大,而出头的机会太小了。前方一次拼死的决战,常常不如后方一次轻巧的钻营来得有效。

    但是这个男人却就这么死去了,支撑着这个男人战斗到最后的究竟是什么?

    郭漳有些想不通,但副火长的死却忽然之间唤醒了郭漳的羞耻感,他心里萌生了一颗知耻的种子,副火长平日里那重复了千百次的鄙视目光就像用炮烙烙在他心头一样,郭漳忽然现自己如果靠父荫或者别的途径升到比副火长更高的地位,在有生之年自己将无时无刻地在梦里直面那双鄙视的眼睛。

    一声惊呼在五十步外传来,一个回讫兵以为自己已经游到了安全距离,没想到郭漳一箭袭来却洞穿了他的咽喉,他猛地挣扎跳起,却随即沉没了。

    “:箭连中啊!”那个老兵高呼起来,周围的许多人也都将目光投向了郭漳。忽然之间郭漳产生了一种略带羞涩的成就感。

    “别管他们!”冥冥中似乎有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是副火长!“射你自己的!”

    那么这次,就为老刘报仇!

    又是一箭洞穿了一个回讫逃兵的后脑!

    一箭就是一个。箭箭贯顶。郭漳越射越顺手,本来平日对静止的靶子也只是十有九中。这时找到了感觉,对着游动的目标竟也是一箭未失!到后来他每射出一箭,周围的同袍就要喝一声彩!同时在破空之响后便必有一个回绕人沉下!没多久所带的三壶箭就射完了,旁边便有战友递过一壶箭来给他。

    还在岸上负隅顽抗的回讫眼见唐军中有如此神箭手个个骇然,原本要跳入水中逃生的也踌躇了起来。

    李圣天在石台上望见,又惊又叹,说:“好箭法,好箭法,就是忒狠辣了!”

    张迈又让室辉去问那少年是谁,听回报说是郭师庸的次子郭漳,也不由得惊喜道:“我常庸叔叹息说自己的长子平平无奇,次子畏缩懦弱,之前还以为是真的!哪知道却是被他哄了!这么好的儿郎,他居然藏得这么深!”

第一七零章亦黑议和

    :乌追击战中郭漳共射出了八十支箭。除了最初的叉,川仓不落空最后全部羽箭都已经射完,郭漳见不远处还有两个逃兵,大喝一声:“看箭!”拉了一下空弦,铮的一声,那两个回讫回头一望,见是郭漳,又听铮的一响,吓得齐齐大叫一声,手一软没攀好浮囊,网好一个浪花扑来,竟然一起沉下去了。

    岸上唐军将士哈哈大笑,纷纷将郭漳围了起来,真如众星拱月一般,郭漳耳听周围所有人都对着自己微笑,眼见周围所有人都望着自己,目光中丝毫也不掩抑对自己的敬佩,而敌人见到他则就像见到了鬼一样一股豪情从胸中涌了起来,这种填满胸臆的成就感,不是任何高官厚禄所能替代的!

    这一战他水平挥,一个人射杀了近百敌军,虽说对方全都是人在水中难以防守,但这样的战绩亦足骇人,郭漳心中隐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觉得是自己的箭法忽然提升乃是九个战友的英魂都附在了自己身上。

    “往后的日子,我便不是只为自己蒋着了!”

    又一个。递上了弓箭,这时奚胜望见郭漳立下如此威风,马上下令,命他们这一营转向河岸上的回讫残军逼来,郭漳的箭便再对准河面,而是对准了岸上的回讫士兵,那员老兵在他身边大叫:“大唐神箭手“百人歼。在此,不想死的赶紧丢下兵器投降!”

    方才郭漳箭不虚的神威行多回讫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时见他将箭对准了自己无不心中毛,互相感染之下,绝望登时弥漫了整个战场,奚胜命人拥着郭漳上前喝降,他弓箭指出回讫人纷纷丢盔弃甲,匍匐在地上求饶。

    郭漳万万料不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影响力,便想起老张的话来:“叫那些胡虏一个个匍匐在咱们脚下,那可是咱们当兵的最大的乐子了”。兴奋之情在身体中不断涌动,便如要炸开一般。

    身边那个老兵忽叫道:“百人歼!那是敌军主将,对准他,对准他!”他指的却是卡查尔。

    郭漳弓箭一转,对准了卡查尔,石拔正好冲到附近,大叫道:“神箭手!留他性命”。

    这一战不但给郭漳的连射箭法积累了极其难得的经验,而且七十九箭全不落空连杀八十一人更让他的心理也受到了强烈的暗示,在接连开弓之下他的肌肉已是负荷运行,接下来几天只怕得酸痛得难以忍受,但这一刻手臂却依然极稳,本来对准了卡查尔的额头,听到石拔的话后稍微上移,嗖的一声射中了卡查尔的兜鉴,跟着顺手一搭,又拈了一支箭开弓,仍然对准了卡查尔。

    战场上史西、于阅全军个个看得清楚,万余人齐声喝彩,卡查尔怔在当地,眼睛上视看见了兜鉴上的箭杆,跟着现郭漳的箭再次对准了自己知道自己这条性命已经落在对右手里了,哀叹一声,丢掉了兵器,叫道:“罢了罢了!”

    奚胜、石拔、马继荣大喜,三方人马一拥而上,将回讫降兵围住,缴了武器,押到了亦黑城下。

    张迈与李圣天在城头欣然受降,李圣天对张迈道:“恭喜贤弟又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一番打败了阿尔斯兰,西域眼见再无敌手了。”张迈忙笑道:“那还是托了兄长的洪福。”

    这一场战斗,虽然奚胜、石拔都有出色的表现,但最出风头的却是郭漳,石拔在此战中冲乱了敌人的阵脚,砸杀了数十人,浑身浴血,却心甘情愿推郭漳居功,众兵将推他登城受赏,李圣天赏了他一个扳指,一柄如意,都是于阅美玉雕琢而成,道:“张贤弟手下有如此神箭手,难怪纵横西域,所向无敌

    张迈笑道:“我可没于阅国主大方了。”想了想,赏赐了他一匹汗血宝马,并赐名“飞羽。”以符合主人的身份。

    行赏之后又论功,诸将都说:“神箭手功勋卓著,威慑胡虏,会当连升三级。”更有人建议组建一个神箭营,让他来当校尉。只有郭洛却道:“郭漳年纪尚不宜骤居高位只升了他作火长,军中兵将人人都暗中为他叫屈,只是不好说出来。

    石拔又押了卡查尔到军前来,并为他求情,道:“这员大将武艺卓绝,请特使、国主从轻落。”

    张迈亲自下来为他松绑,问道:“将军出身漠北望族,何必委屈自己栖身于阿尔斯兰麾下。不如归顺我大唐,日后必能再立战功,咙,大门据,名垂青史。”

    卡查尔别过头去,道:“张特使的好意卡查尔心领了,只是我父母兄弟妻儿俱在北岸,我若归降他们少不了都要身异处,还请张特使赏赐一刀,我到了阴间九泉之下也不敢有怨。”

    石拔、奚胜等都来相劝,卡查尔却坚决不降,张迈无法,只得命人将他看押起来,并文书告知四方。

    书信传到宁远,满城为之沸腾,本来冰训领兵南下事唐军在开始虽然加以隐瞒但纸包不消息终于还是泄露了出去,宁远的百姓不免人心慌张,恐怕这里再次沦为战场,及听说前线大捷,这股负面情绪尽数化作对唐军的加倍拥戴,各路商家以及坊间父老都推举了领袖,凑钱买了礼品来为唐军贺胜。

    李脖代表张迈收了礼品,一回头却与郭师庸商量道:“这一番特使率众北上,虽然尽量减少兵力,但加上于阅的友军,总数仍然过了万人,钱粮花出有如流水,宁远已经无法再向亦黑供应军粮了,得赶紧从疏勒调粮才行

    那边郑渭在疏勒先收到捷报,跟着又收到了李脑的催粮文书,写了一封回信给张迈,信中道:“自我军占据疏勒以来战事不断,无月不有,仓曹入不敷出,如今粮草已将枯竭,眼看西数已固,宜趁胜议和,收兵解甲,等秋收之后,粮食归仓,将士休养已足,那时再用兵不迟。穷兵默武之势若再延续,恐怕战场得胜,内患复起,那时便不可收拾了将同样的内容也寄了一份给李脑、刘岸。

    刘岸收到书信以后,也拟了一封:“如今我军挟屡胜之威,西域各国无一非我手下败将,正可趁机逼和诸国。我已将亦黑大捷之消息泄露于萨图克知晓,彼闻此消息必谋犯八刺沙衷,特使趁卑威压。当能逼阿尔斯兰俯低头

    几大脑书信来往都是一式数份,靠着骏马飞驰沟通,李脑也献上一策,劝张迈向回讫人家要赎金,然后将这次俘虏到的将兵放回,他认为回讫之风俗以被俘为耻辱,俘虏回归本族之后必然难以再得重用,反而会成为的不稳定因素,也成为日后唐军争取回绕内应的一招棋子。

    张迈拿到郑、刘、李三人书信之后,召郭洛、奚胜商议对策,郭洛道:“我们是该歇一歇了。就算我们还能撑下去,于阅那边也得回去。如果现在谋求罢兵,到士兵回到疏勒,网好赶得上农忙,若再拖延下去。对我们会很不利。不过阿尔斯兰这边我却以为不用着急。我们不用派使者过去,就等他们的使者过来吧。”

    结果没过两天,阿尔斯兰果然派遣使者,驾了一挺木筏渡河求见,如今唐军接连得胜,回讫人对立在赤缎血矛之下都是敬畏交加,再无当日的狂妄,见面之后使者便代传大汗阿尔斯兰的话,请求停战,同时希望唐军能够释放俘虏,两家停战。张迈冷冷道:“停战?你们说打就打,说停就停,却将我安西唐军当成什么了!我已经自疏勒、于阅、宁远调动三路大军汇聚在此,就等着与你们决战。”

    那使者吓得够呛,恹恹回去禀报了。

    李圣天道:“贤弟,你还真调动大军往这边来了?真的还要打下去?。他也收到了国内传来的文书,因国主长期在外,国中人心不稳,大臣们也都劝他回去呢。

    张迈与他耳语道:“大哥放心,我也就,咱们且敲阿尔斯兰一笔,然后就回去

    李圣天大喜,连道:“贤弟好机谋,好城府,连我都被你瞒过了

    这时亦黑方面又传来飞报,却是萨图克通知冲天砦,说霍兰已经率领游骑兵突入碎叶河下游,希望唐军能够在真珠河一带再次动攻势,牵制阿尔斯兰。同时刘岸向张迈请命,准备借道恒罗斯出使萨曼。

    得到这个情报之后,张迈心中就更有底了,批了刘岸许他出使之后,便在亦黑坐等消息,同时命郭洛收拾船筏,作出要渡河作战的假来

    结果第二日回讫方面便再次派出使者,来的竟然是科伦苏,他进城之后也不问儿子的事,直接就谈公务,仍然是希望与唐军握手言和。

    张迈冷笑道:“言和?我正准备看到八刺沙度与阿尔斯兰回猎,在这里谈和,太早些了吧

    科伦苏道:“张特使何必诳我?贵军的虚实我还是知晓一些的,若非如此焉敢劝我们大汗南下?只是上天眷顾你们,让你们连打了两个胜仗,但我回讫虽然损折过万,却未伤筋动骨,贵军连连取胜,内部忧患只怕却是加剧了,此时罢战对我们两家都有利。若再拖将下去,那只有两败俱伤

    张迈仰天哈哈一笑,道:“我安西境内民心振奋、士气如虹,哪里来的什么内患?倒是你们,好像后院已经起火了吧。”

    科伦苏的脸色黑了三分,沉吟了好久,才道:“张特使,你们中原兵法有一句话: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张特使你是用兵的大行家,上次越河火袍一战就将这虚实之策用得出神入化。

    如今我大汗派遣使者过河议和,张特使却忽然命人在南岸大排船筏,作出一副要过河决战的模样一但这等伎俩吓得住别人,唬不了我。张特使,咱们也不用扭扭捏捏的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退兵,痛痛快快地把条件开出来吧。”

    张迈笑了笑,说:“那好吧,你让阿尔斯兰上一道降表,由我转呈朝廷,再送上儿子到疏勒为质。那样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科伦苏眉头皱了起来,说:“张特使,你这要求未免过分。我军虽然小损,仍然有两面作战的能耐。两河草原上还有十万部众待命!我军主攻时过不了真珠河,若改了唐军攻,我军守,贵军也未必能过河一步。若等我主解决了萨图克那叛徒再次南下,那时候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张迈淡淡道:“你们能否解决萨图克,我没兴趣,不过你们要打我自然随时奉陪,在我赤缎血矛之下,来五万人是死,来十万人也是死

    看看双方又要谈崩,李圣天道:“贤弟,阿尔斯兰虽然可恶,但科伦苏却是西域难得的贤着,你看着他的面,不如将条件放宽些吧。

    科伦苏听了这话心中一阵警怯,李圣天不卖阿尔斯兰的账却给自己面子,这话要是传了回去自己多半会有大麻烦,但他此次出使确实也是因为收到后方的告急,阿尔斯兰急着班师,所以命他无论如何要达成和议,这时候虽然明知道再谈车去会给家族埋下后患,却想:“国事为先

    张迈笑了笑道:“若依兄长,却该如何?”

    科伦苏抚摸长须,笑道:“不如这样吧,就让阿尔斯兰留下羊两万头、马八千匹,作为此次战争的赔偿,听说阿尔斯兰大汗有个女儿,年貌正当。双方既然议好,不如就结个亲家。让阿尔斯兰将女儿送到疏勒,你们订下翁婿之谊,由我来做媒人,双方结成亲家,以代替阿尔斯兰向长安称臣,如此岂不美哉?”

    张迈慌忙摇手道:“这可使不得,我已经成亲了呢。”

    李圣天哈哈笑道:“那又有何妨?男子汉三妻四妾,贤弟也才只有一位夫人,再娶一位没关系的。”

    张迈心想那羊两万头、马八千匹倒是不错,至于娶阿尔斯兰的公主却只当作一个玩笑,不料科伦苏却道:“公主下嫁一事,需与回去大汗商量,至于羊马,我军却未带得许多,只有马三千匹,羊八千头,若张特使肯善了,不如我们就以此达成和议如何?”

    郭洛在旁道:“三千匹马,八千头羊,换成钱还不够我军此次军费的半成。你们少说也得留下六千匹马,一万五千头羊。”

    科伦苏道:“五千匹马,一万二千头羊,再多我也没办法了。”

    郭洛望了张迈一眼,张迈勉为其难道:“这点羊、马也算不了什么,看在科伦苏相爷的份上,就且答应吧。”

    科伦苏又道:“这些羊、马,却不是什么赔偿,只算是贵我双方的一次互市,到时候请张特使命人送小麦、麻布过河,则我军也将留下马匹、羔羊

    他没说小麦、麻布的数量,显然只是要找个台阶下,李圣天在旁道:“两家既然议和,礼尚往来,到也应该。至于公主嫁娶的事,也请相爷抓紧,我等着在疏勒再喝张特使一杯喜酒呢

    科伦苏咳嗽了一声,不置可否,便要告退,张迈忽道:“相爷,卡查尔的事情,你就不问问了?”科伦苏心头一震,他虽然沉稳老辣,但事关儿子生死毕竟不能不关心,声音微颤,道:“张特使,犬子是败军之将,如今性命又握在你手上,却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张迈道:“他这一次夜袭可杀了我们不少人,我准备杀了他给部属报仇,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也算诀别

    科伦苏脸色微变,低头长叹了一声,好久,才狠下心来道:“不用了”。

    张迈见他心肠如此之硬也忍不住佩服,李圣天又来求情,叹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卡查尔将军也是一员骁将,其英勇委实令人敬佩,张特使,不如你就行个好,让阿尔斯兰大汗出一笔钱将他赎回去吧,也免得科伦苏相爷白人送黑人张迈笑道:“那好,那就让阿尔斯兰用五百匹马、两千头羊来换卡查尔我相信他值这个价钱。

    科伦苏惨然一笑,此次南下他在战略上生误判,卡查尔的夜袭行动又直接导致兵败,使回讫大军陷入进退不得的两难局面,回去之后阿史那家族哪里还有好果子吃?这时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谢谢国主的好意。大汗他不会为大子出这笔赎金的。”

    张迈和李圣天对望一眼,李圣天道:“大汗若不出,却不知阿史那家族出不出?”

    科伦苏心头一动,便知对方确实是有意放人,五百匹马、两千头羊虽然是个不小的数目,但他阿史那家却也还拿得出来,这时道:“若张特使能许我阿史那家赎回子弟,那我合族上下自是感激不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绷,章节更多,支持作

第一七一章班师疏勒

    冰黑!战终干在初秋落下帷幕。岭西回技、安西大都护佩可阅二弈面各派重臣,由科伦苏、郭洛与马继荣在真珠河河心的一艘大木筏上歃血为盟,议定以真珠河为界,北为回讫,南属大唐,两不侵犯。

    双方又议定每年春秋两次分别在雅尔、亦黑开通互市,以通有无。

    这次盟约,史称“筏上之盟。”又叫“真珠河之盟”。

    盟约的内容张迈基本上是满意的,只有一点让他感到颇为意外一对于李圣天随口提起的那桩婚事,阿尔斯兰竟然口头答应了,而郭洛在木筏上商议盟约时竟然也没反对。

    “我说大舅子”张迈在郭洛回来后说:“我可是有老婆的啊,而且我老婆还是你妹子。你居然在筏上答应这件事情,不怕纷儿找你算账

    郭洛道:“国事为重。这桩婚事如果能成,对我们稳妥北方大有作用

    张迈笑了笑道:“没见过你这样做哥哥的,不过这事我反正是不会去和汾儿提的,你要帮我办这婚事,你自己去和纷儿说。”

    双方签订盟约之后。萨图克便免掉了科伦苏宰相的职务,如李脑所料,他对卡查尔也不再叙用,只留下五千人把守雅尔,自己却率领大军匆匆赶回八刺沙震。

    石拔叫道:“阿尔斯兰回去得这么匆忙,后方一定走出了大事。特使,请你给我一千兵丐,我追着他们的尾巴。管保杀到八刺沙震

    张迈哈哈一笑。说:“现在就算占了八刺沙襄,对我们也未必是好事便不许石拔再提此议。

    战争结束之后,张迈赠送阿尔斯兰小麦若干,李圣天赠送了阿尔斯兰麻布若干,而萨图克则回赠了马五千匹、羊一万二千头,张迈又许回讫人赎回俘虏,至于赎金数目则依据各人的品级而定小兵只需羊一头就可以赎回,至于主将卡查尔则要了马五百匹、羊两千头的天价。科伦苏人在军中,没带着这么多的财产,但张迈也真卖他面子。由郭洛居中作保,只要他写了一张欠条就将人送回来了。自此科伦苏与张迈、郭洛之间互有书信秘密往来,按下不提。

    除了那些家族里有钱有势的回亿兵外,还是有三千多人没被赎回,按照唐军的惯例,这些战俘都是要贬为奴隶的,张迈正为这些人的口粮愁时,宁远和疏勒方面跑来了三个掌柜,分别代表宁远何家、郑家和疏勒的莫贺,希望唐军能够将优先将这些战奴租给他们,原来何家准备将玻璃手工业扩大生产。而莫贺则准备建立一家棉衣工坊与郑、奈两家竞争,郑济则是刚刚盘了一块河谷,准备种植葡萄酿酒,三家的资金都很厚,都看准了当前的大好局面准备大展拳脚。张迈忽然现这些战奴是不怕没有销路的,但郭洛知道此事后却建议张迈谨慎处理此事,因这三家要办的都是手工业,虽然能够带来赋税,但眼下安西唐军更需要的却是粮食。因此张迈便将此事压下,三家回去以后,各自寻思失败的缘由。

    眼见敌军退去。全军上下人人都松了一口气,知道此后有一段日子可以休息了。

    这时疏勒那边又传来了一个消息,却是郭纷在七月底已经给张特使生了一个千金,母女平安。张迈听到消息高兴碍手舞足蹈,郭洛却怔了一怔,似有不足之意。

    到八月中旬,张迈也和李圣天班师回了宁远,仍然留温延海镇守亦黑,大军抵达宁远时满城百姓无不轰动,商家父老张灯结彩,夹道欢迎。这时刘岸已经出,借道但罗斯进入宁远,何春山赶了回来向张迈回报刘岸的出使事宜。不过让张迈感到意外的是,萨图克竟然再次派人示好,派来的使者也极尽谦恭,萨图克的年纪比张迈大得多,对张迈却自称愚侄,那是以侄子自居而认张迈作叔叔了。

    当初苏赖向刘岸提出了三个条件交换,其中第三个就是要唐军资助粮饷帮他们度过难关,而萨图克部则向大唐称臣,前两个条件交换刘岸和苏赖谈妥了,第三个则没有答应,不想萨图克虽然没收到粮草,却还是继续向唐军示好。

    张迈笑问何春山道:“怎么,我一石粮、一头羊都没给他,他居然也不恼?”

    何春山告诉张迈:“萨图克听说阿尔斯兰在亦黑两战失利以后,马上派遣霍兰与术伊巴尔以三百骑为一队,共五十队人马从沙漠纵入碎叶河下游,大肆劫掠,所获不止粮食万石、牛羊万头,还俘获了不少人口,甚至威胁到了八刺沙衷,要不是阿尔斯兰及时回去,说不定两河流域又要易主了。如今他虽然退回了恒罗斯,但经此一战元气渐复,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捉襟见肘了。萨曼人见他如此悍勇,又变得有些怕他了,已主动派人与他议和。萨图克说这次能有机会进入碎叶河,全靠特使在亦黑拖住了阿尔斯兰,他所得俘获可以说都是特使的恩赐,所以派人前来示好,仍然愿意称臣

    张迈沉吟许久。道:“此人能屈能伸。更难得的是落魄到这个地步手下居然还有不少人肯跟随他,更能在绝处逢生、重新振作,真是个枭雄!阿尔斯兰的地盘虽然比他大,人口虽然比他多,但却未必是他的对手。加上这次痛定思痛,往后行事一定更加坚忍,这人留着必成大患,得设法除掉他才行。”

    郭洛、郭师庸连忙苦劝,都道:“不是不知此人是个祸胎。但如今我军军粮已尽,根本就没法动弹,还是等到秋收之后再说吧。”

    张迈道:“暂时无法用兵便得用上其它手段限制他的展

    李脑道:“特使可行钦差之权,代替朝廷封他为休循侯,恒罗斯镇守使,赐他汉姓汉名。若他受封;便将胡沙加尔以及萨图克的两个儿子送还给他,以示亲近

    张迈一奇:“你这哪里是限制他,分明是帮他

    李脑道:“欲先取之,必先与之,封侯拜将、送还儿子都是安他的心,让他觉得咱们已准备和他尽弃前嫌二萨图克麾下有不少天方教教众,胡沙加尔是败军之将,又不肯投降,留之无用,破城时不降罪,现在杀之徒遭恶名,不如将他还给萨图克。胡沙加尔痛恨天方教误了疏勒之事,到了恒罗斯以后必与天方教教徒有斗争,这是给他安个内患。凶,若改汉名,又受我册封,则是去天方而归华夏,萨曼那迅罚对他不满,这是给他树个外患。等到内生祸患、外树强敌,我们再寻个恰当的时机邀集三家。分合进击。不怕灭不了他。

    张迈大喜道:“妙计,就怕他看破机关,不肯受封。”

    李脑笑道:“他对特使连叔叔都叫得出口了,这么肉麻的事情都做得来,多半是会受封的。他若是不肯受封,那就是无心与我们修好,那时候另有计较。”

    张迈当即派何春山为使者,赐萨图克姓张,名怀忠,又表他为担罗斯镇守使、休循侯,又从李圣天所赠的于阅美玉中挑选一块命巧匠刻了印望,又造了一面大旗,上书:“大唐休循侯、桓罗斯镇守使张”

    临行时张迈对何春山道:“你此次去恒罗斯,除了留心萨图克的反应之外,还要记得探访我们杨定邦将军的下落,上次刘岸、郭汴他们归来,独独不见杨定邦。刘岸问过苏赖,但据苏赖说他也不知道定邦叔的下落,此事大有蹊跷。”何春山领了命令,即日出。

    李圣天没在宁远呆多久便要求回国,张迈也惦记着妻子还有刚刚出世的女儿,道:“我与大哥一起来。自然应该一起回去。”留郭洛统帅四个府的兵力镇守宁远,亦黑、库巴、冲天砦兵将皆受其节制,其他兵将包括薛复在内都尽随张迈班师。

    路上行军事务都有安守敬主理,原来郭漳那日爆神射之技,半日间连射八十余箭,当时还不觉怎么样,结果第二日起来双臂疼得差点想将之砍掉,随军医生用上草药涂抹,好多天也消不了肿,晚上也疼得睡不着。郭师庸舔犊情深,便向张迈请了个假,一路衣不解带照料着儿子。

    大军经过葛罗岭山口时,哨堡已经建成,托云关的根基也已经筑成,不过关隘所在却不在原来的哨堡遗址,而在旧哨堡与托云小镇之间,此处有一眼山泉可用,海拔没有旧哨堡那么高,说到地势险峻虽比旧哨堡有所不如,但关口建成以后这里将为成为一座可以容纳数百户人家的小城,郑渭计划着在托云关建成之后将托云小镇的居民迁到此处,作为关城的后勤户。

    合舍里道:“明年这个时候特使你再来瞧瞧,这座关隘就能建成了。到了那时我们把守雄关。俯视,敌人就算是有百万大军也叫他干瞪眼。”

    张迈大喜道:“那可有劳老族长了。”

    部队继续东行,终于进入绿洲的带,唐军此次西征鼎定了托云关外数百里的疆土,西南和于阅的关系又处于蜜月期,疏勒地区竟成了一个。后方,战后人心安定,治安迅好转,西至宁远、东至于阅的商路开通以后,往来商人络绎不绝,原本逃入山林间的百姓也大多6续回归,到有司登记户口,加之郑渭治理有方,阔别数月后回来,这里已经大不一样,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时中秋都过了,沿途青黄相间,收成季节已经进了,安守敬望见,急忙下令全军慎行一“有踩中稻田者杀!”

    李圣天也是一个贤主,见唐军如此也同样传下了严令。

    张迈是城里人,虽然五谷不分,但稻子和麦子却还是分得清楚的,几个月前离开时没注意到,这时见映入眼帘的不是小麦而是稻子。不免有些奇怪,找李脑来问,这几日里李胜一直陪伴着甫脱虎口的妻儿,见张迈来问,笑道:“特使你不知道么?嗯,过去几个月你满心都在军事外交上,这农务上的事情有些我们就没跟你说。”

    原来唐军将诸胡逐出葛罗岭山口之后小麦播种的季节已经误了,幸好杨定国在莎车时已作了两手准备从于闽引进了一些稻种,在莎车就已经播种生秧,一等张迈将萨图克赶出疏勒马上将秧苗运了过来插种,种不了稻子的地方,就种其它的杂粮以及蕾弓杂粮糊口,荷

    水稻对水的需求比较大,在西域并非主流,但一些地方也可以种植,今年疏勒、莎车地方的天气显的比往年来得炎热,正适合水稻的生长,长势也还算过得去。

    张迈大喜道:“这么说来,今年过年可有大米吃了。”

    到九月初三,大军终于抵达疏勒,杨定国率领郑渭等迎出三十里,齐贺张特使凯旋归来。

    杨定国等与李圣天相见自有一番虚礼,张迈望见迎接的队伍中有一辆大马车,竟然是用四匹马来拉的四轮马车,心中奇怪,因为疏勒一切草创,风俗又尚武,无论文武出行需要代步都骑马,载人用的马车多是一马、两马,用上驰马郡主人的地位一定不低,更何况那四匹丐都是百中挑一的良驹,便问道:“那马车里头是谁啊?”

    郭汴这时已经回来,笑道:“姐夫你瞧瞧去,不就知道了?”

    张迈心中一动,隐隐便猜到了。赶紧策马奔了过去,掀开车门,里头坐着三个妇女,中间那人抱着个婴儿不是郭纷是谁?

    张迈欢呼了一声,将妻子连同孩子一起抱了起来,郭纷叫道:”心些!”张迈哈哈笑道:“你放心,我抱得你住!”

    郭纷笑道:“都已经称雄一方的人了,做事也不顾言表。叫属下们瞧见非笑话你不可。”

    张迈笑道:“是真英雄方能本色。我见到老婆孩子心里高兴,干什么都好,管别人说什么!”

    看看郭纷怀里的孩子,一张小脸却皱巴巴的,张迈看看却觉得孩子眉毛鼻子挺像自己的,心里头便有一种痒痒的感觉,欢喜极了,却说不出来,低头亲了一口,他胡子没专干净,这下子可把孩子给刺痛了大哭起来,张迈吓了一跳,叫道:“怎么哭了!”

    郭纷哄住了孩子后,才说:“没事。”靠在丈夫怀里,看看丈夫眼睛瞧着女儿,眼神中满是说不尽的爱意,低声道:“我这肚子真不争气,也没给你生个儿子。”

    张迈哈哈笑道:“儿子女儿都一样,见到你们母女平安我就放心了。再说急什么呢!以后大把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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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马蹄之下无国界

    日何春山尚未出时,刘岸出使萨曼,刘岸是正使,昨。力翻许与向导跟随在旁,却故意从桓罗斯借道,他到桓罗斯时见城垣荒废。农田不修,行数百里地方上尽是青草,牛羊遍地,帐篷满野,至于城市则较上次离开时更为破落。不知萨图克是无力修补还是无心修补,然牛羊食草而肥,细听牧歌。亦颇有雄悍之意。

    上次刘岸出使时唐军微弱。萨图克对他也只草草应付,不当一回事,这时却亲自到境内迎接。又送到边境,一路毕恭毕敬,把刘岸的扈从卫士都捧得有些飘飘然。都道:“萨图克被我们打怕了,以前悍勇得犹如虎狼,现在却温顺得好像小猫。”

    刘岸暗中冷笑不已,回顾郑济道:“郑兄以为如何?”他与郑济虽然交往不久,但一路以来言谈投机,互相佩服,已经结为好友。

    郑济道:“萨图克似乎是在准备做一场变革,不过不是往良善处改,却是要往野蛮处改。至于这事对咱们安西是好是坏,则要视乎我们如何处置了。”

    刘岸默默点头,心道:“郑家子弟果然不同凡响,眼光见识均甚独。

    苏赖亲自领兵将刘岸送至白水城,守将阿布哈兹见唐军使者从桓罗斯入境,不敢怠慢,慌忙护送了前往布哈拉。

    进入河中地区后这里又是一番景象,在药杀河与乌浒河这两大内6河流之间有着西域罕有的大面积农田灌溉渠,奈斯尔二世掌权以来又戮力于内政,勤修水利,广开商路。使河中地区显现出西域罕有的繁盛,尤其走到达撒马尔罕以后。人烟之稠密为刘岸生平所未见,这可是一座拥有四十多万人口的大城市啊。这个时代河中的生态尚未遭到毁灭性破坏,全盛时期的中古撒马尔罕城,其人口数量也比当代的撒马尔罕城还多,至于国际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郑济指着撒马尔罕对刘岸说道:“此城在我大唐时名康居,乃河中第一名城,屈指算来,当在春秋战国时代便已存在,古属波斯,为昭武族所建,周围土地膏腴、水土丰美,昭武族农术之悠远流长又不在我唐人之下,余粮甚多,能养数十万之众,且地当枢纽,东则华夏、西则波斯。南则印度,所有商人都在此交接,所以财富之繁盛称冠西域,即便疏勒全盛时期亦有所不及。如今又正值治世,城内富商多如牛毛,许多世家论历史比起萨曼王朝还要长,若光就财力而言,眼下尽集安西境内全部财富,恐怕尚不及此城十分之一。”

    刘岸闻言颇为惊诧,有些不信,但想进去参观时,护送士兵却并不带他进城,只是从城外远远望一望此城的气象,但闻丝竹管弦、歌声笑声隐隐传来,真是太平丰饶的。温柔富贵乡。

    刘岸听着郑济的描述,先是又惊叹又羡慕,然而转念一想,对比起来恒罗斯与撒马尔罕之后心想:“桓罗斯破败之余,民生艰辛,萨图克麾下不分男女老幼个个艰苦劳作,撒马尔罕富庶繁荣,但人人脸上都有贪生逸乐之色,虽然这里比桓罗斯更好生活,但要是一起战事,胜负之势却就难说了。”

    一念及此又想起安西唐军来:“我军又如何呢?”刘岸自回归之后都还没机会好好到安西全境走一趟呢,只是凭着各种间接印象,觉得安西境内眼下是兼有桓罗斯与撒马尔罕的两种特质,似乎是同时在朝富、强两方面展,只不过在冷兵器时代,国家的富、强二字既可以互相促进也可以互拖后腿,因富庶而丧失斗志导致富而不强的王朝在中外历史上比比皆是。

    想到这里刘岸便想起孟子的两句话来,暗道:“若要在改善我安西之民生又同时能保持我军之战力,则内需有法家拂士,外需有帝国大患!若一味地芶求和平,到最后只能沦为一个。肥弱之国!”

    不久抵达布哈拉,此城也是一座古都,论经济之繁荣不如撒马尔罕,但说到历史之悠久则犹在撒马尔罕之上,且此地为天方教在河中地区的中心,是整今天方教世界最重要的宗教重镇之一,城内的天方寺、天方神学院以及其它天方教祭祀场所多达一千多处,乃是天方教徒眼中第一等的圣地,在教徒心目中占有崇高的地位,在教史上被称为“高贵的布哈拉为所有天方教教众带来荣耀与欢乐之城”

    可刘岸到了这里,却觉的全身都不舒服,因想到了最近一次和张迈的通信,心道:“张特使言道。与阿尔斯兰、萨图克的战争,为政治与军事上的战争,与萨曼的战争。却还多了一层文教之争。回讫诸汗,其国有武无文,灭其政权则其的可有,其民可教,但对天方教诸国却要困难得多。

    因此张迈认为,对付萨曼和对付萨图克的手段必须是完全不同的。

    沿途人知是安西唐军的使者,不断有人来投石问路,却都是些巨商豪贾,郑济也设法向外界传递了一些消息,但很快巴勒阿米就来接手,并下了严令隔绝其内外。使刘岸无法和外界产生接触。

    布哈拉宫中君臣为了唐军使者的到来,这次刘岸从桓罗斯入境,对萨曼来说显得太诡异了,跟着西键方面传来了一个消息,说萨图克已经正式向大唐称臣,大唐还将把纳入桓罗斯版图之内。而在此之前,阿尔斯兰在亦黑战败的消息已经接距传来,更让萨真人感到可怕的是,就在亦黑战争期间,郭师庸和薛复还常常拉了大军在宁远与库巴之间公开军,向过往行人展示军力

    安西唐军究竟多少兵力?那头在亦黑和阿尔斯兰相持而且还打了胜仗,这边居然还有那么强大的兵力留在宁远,这让巴勒阿米不得不将之前对安西唐军的预判全部推翻了。

    难道安西唐军竟然能同时两面作战么?

    这群唐人这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原本以为冉们后劲不足。但现在看来似乎错了。

    巴勒阿米认为,只凭一伙起自边荒的人马,不可能在短时期内拥有同时压制西域三大势力的力量,唯

    难道。安西唐军的后面,真的有一个重新崛起的大唐?

    想一想,中原从上次衰退到现在也有上百年了,作为全世界最强大的一个传统强国之一,用一百年的时间来恢复国力和重新崛起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或许。也只能这么解释吧。

    萨曼位于安西四镇与但罗斯以西,对于中原的消息,自然更加闭塞,所以猜疑也就更多。对于从担罗斯或者宁远方向传来的消息吧勒阿米都不敢轻易地全盘相信,这时摸不清安西唐军的虚实,但还是决定以接待对等国家使者的礼仪来接待刘岸。

    “且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刘岸便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走近了布哈拉的王宫,还在新碎叶城时,安西的军民们每每说起河中的富庶,说起关于布哈拉王宫的传说,言语之中都充满了艳羡,但这时当刘岸亲眼看见,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一片金碧辉煌,但刘岸却已经没有了那种羡意,在他看来,远为简朴的疏勒宁远。甚至贫苦的担罗斯,在这个乱世上才更有生存能力。

    “羔羊虽肥,徒惹狼群垂涎罢了。”

    而出现在眼前的奈斯尔二世,那种养尊处优后自然形成的气质,又与布哈拉的王宫显得十分匹配,旁边的宰相巴勒阿米,在精明之中不失醇厚。书卷气中还带有一份宗教的虔诚,正是在西域十分难得的治世人物。

    反过来。奈斯尔二世和巴勒阿米看刘岸,则像瞧见了一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人。刘岸身上穿的是疏勒新产的单衣,头上戴着一顶招尾武冠,脚下穿着一双布鞋,和萨曼君臣的峨冠博带相比有些寒酸,但衣衫整洁合体。进退不失法度,巴勒阿米暗中点头,寻思:“人不可以衣冠度量,这个唐军使者气度不卑不亢,确是上国使者风范。”

    双方礼见毕,巴勒阿米命人呈上茶来西域茶叶极贵,以茶款待刘岸,那是敬他是大唐来的贵客。

    刘岸通精通多门语言,阿拉伯话和波斯话都能听懂无误,说起来却不流利。这时便只用唐言,而由郑济居中翻译。双方闲叙之后,转入正题吧勒阿米便问刘岸此来所为何事。

    有些出乎他们意料,刘岸不提疆土,不提商路,却道:“在下此次是为我大唐在萨曼境内的子民而来。”

    奈斯尔二世眉头皱起,说:“萨曼境内都是本王的子民,哪来大唐的子民?”

    刘岸道:“张特使言道:凡我境内纳税守法之户,即我大唐之国民,我大唐朝廷与安西大都护府将尽一切能力保护其生命、财产与尊严;凡我华夏之后裔不忘祖宗承绪与圣人教诲者,即我大唐之子民,无论其在何方,我大唐朝廷与安西大都护府都将尽一切能力维护其生命、财产与尊严。故唐民之后裔虽在境外,我大唐之军府政府均不敢推卸对他们的责任。”

    这番话在正气凛然之余透着逼人的霸气。奈斯尔二世也不由得心中涌起一股无法作的憋闷来,终于化作重重的一哼!

    巴勒阿米淡淡一笑,说:“生长于萨曼境内,那便是我陛下之子民,纵然他是外国帝王的子孙也当遵守我萨曼之律法,此为我国之尊严所在。断断不容他国侵犯。”

    刘岸也笑了起来:“华夏子民既入萨曼,当然耍遵守萨曼的律法,但他们若遭受不公正之待遇,那便如子弟在外受人欺辱,作为父母兄弟,纵然是翻山越岭、跨国越境,也要出头干预。”

    巴勒阿米冷笑道:“萨曼在我主治下一切太平,万事公正,不管是波斯人后裔也好,回讫人后裔也好,婆罗门后裔也好。唐民后弃也好,均一视同仁,实在不劳张特使挂怀。”

    刘岸道:“会让我大唐后裔得到公正的待遇,与其他部族一视同仁,这句话只是相爷说,还是埃米尔也是这个意思?”

    奈斯尔二世不悦道:“本王登基多年,深知公正以待万民乃是为政第一要义。张特使虽然英雄无敌,但说到治国。本王纵然愚鲁,却也还不用张特使来教。”

    刘岸叫道:“好!我们要的就是埃米尔与相爷的这句话!只要有了埃米尔的这句承诺,那我们安西与萨曼便可交个朋友。”

    巴勒阿米含笑道:“这个朋友,如何做法?”

    刘岸说道:“愿以平等相交:埃米尔待张特使以礼,张特使必待埃米尔以敬;萨曼待我安西以诚,则我安西必待萨曼以信;萨曼视我安西如昆仲。我安西亦将视萨曼如兄弟;若萨曼视我安西为大敌,则我安西亦将视萨曼如仇寇;若萨曼将以兵甲相向,则我安西亦有陌刀相迎。”

    巴勒阿米道:“然则疆界如何?”

    刘岸道:“若是礼敬诚信,疆界可各派一文吏,勒石立碑而定,若是大敌仇寇。马蹄之下无国界。”

    刘岸走后,奈斯尔二世间巴勒阿米道:“宰相,你看如何?”

    巴勒阿米道:“且不说唐军之战绩,就论眼前这位使者,非是大国如何能有?安西有此人物便非可欺之邦。为国家长治久安计。宜与讲和。”

    奈斯尔二世道:“但我三万大军覆灭于疏勒,这事大损国威,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巴勒阿米道:“三万大军中,真正从本国出者不过万人,其余都是附属国部。得失不值萦怀。眼下萨图克也已向大唐称臣,若是我们再与唐军启衅,万一张迈命萨图克从东北攻来,他自率大军进攻西键,那时候我国所将损失的,恐怕就不止是一万大军了。”

    奈斯尔二世点头道:“宰相所言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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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扶持还是背叛——一念之间

    …乎圣天在疏勒留了三天。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之后便启有曰凶。于阅方面早已派出大臣来到莎车迎候,一路上不断见到有商旅往疏勒疏勒方向走,望见李圣天的车冕纷纷伏在地上行礼。

    “怎么去疏勒的人这么多?”李圣天问。

    通事舍人吴顺规道:“我国农牧虽足以自产自足,但红岩、美玉、诸矿产,牦尾牦皮等货物,都为他国所需,往年西路隔绝,商旅唯有向东越过大荒漠,循昆仑北麓至沙州,这一条道路极尽奸险。小商家难以通行,所以货物大多内积。而他国对我于阅货物需求又累年增长,工商之家外销困难,家境多困顿。而今西路开通,沿途又有唐军保护,且听说安西也在和萨曼议和,货物到莎车之后可经过马鞍山口进入吐火罗、印度,经过疏勒过葛罗岭山口可达萨曼,向西的商路便通了,所以我于阅的商人都赶去赴集。”

    李圣天道:“原来如此。”

    回到于阅城,满城皆来贺胜,李圣天问留守大臣刘再异:“我外出期间,国家可有事故?”

    刘再异道:“张特使疏勒一战,威震遐迩,与国主联袂西征又屡传捷报,吐蕃人闻我们与安西结盟后悉数退避,数月间不敢来犯。因此国中无事。”

    李圣天大喜,因到护国禅寺上香以答谢佛祖保结,问护国寺长老道:“我此次与张特使西征。颇多杀伐,可有损我佛慈悲?折我福

    护国寺长老善证道:“我主驱逐胡虏恶教,使我佛**遍覆疏勒,重入宁远,与张特使都是佛门大护法,积下的乃是无上功德,只有添福,岂会折福?”

    李圣天更欢喜了,回到宫中,又问太子李从德:“你为监国,可曾关心国事?可曾走访民间?”

    李从德才十五岁。说道:“儿臣不敢忘记父王教诲,自父王离开以后,儿臣每日在诸大臣的辅佐之下理政,每三日便往诸寺礼佛,每半月便到民间走访,聆听民间疾苦。”

    李圣天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我此次助张特使西征,颇耗钱粮,你既曾到民间,可知子民对我出兵以助安西,是喜是怨?”

    李从德说道:“我国连年大熟,仓康丰实,西征之费乃是公家仓库,百姓不知。但儿臣听的民间谈论,百姓都是支持父王与张特使结盟的,谈起西征都津津乐道。”

    李圣天大为欢喜:“果真如此?”

    “是的。”李从德说道:“与安西结盟之后,工商之家便多了一条商路,百姓也就多了一条赚钱的路子,因此乐与疏勒结盟。又我国境内有不少吐蕃,常常闹事,难以禁绝,自安西军威尖西域又与我于阅结盟,这些吐蕃听到消息之后就都老实多了。百姓既有钱赚又得安宁,所以高兴,每次听说西征得胜都欢呼雀跃,高呼万岁。”

    李圣天听得心花怒放。回到后宫,曹王后来接,先请安道贺了,因见李圣天喜上眉梢,便问:“主上此番西征,定然是建立了不世奇功,所以如此欢喜。只不知作战辛苦否。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不知将士伤亡严重不。”

    这位曹王后是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的女儿,出世便逢乱世,亲眼看着他父亲如何平定乱局、接掌沙州,此后数千里远嫁到此。眼界开阔,乃是个升只见有阅历的女人。

    李圣天笑道:“兵将也没多少伤亡,张特使好不厉害,这次西征都是他的人在前面出力,我们自身并未打过狠仗恶仗。只是跟在后头就坐收战功。”

    曹王后道:“大军出征数月,未建奇功,有什么值得主上这么欢

    李圣天便将回国后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笑道:“我虽然未建奇功,但凡有得利,张特使都不忘分我一份。回到国内,自留守重臣到护国法师到太子到文臣武将乃至百姓,人人都赞同西征,可见我当日力主与安西结盟是对的。往后我们背靠昆仑,前临大漠,左归义军,右安西军,一边是挚友,一边是亲家,商旅通畅,农田肥沃。国库之中有余钱,百姓家中有存粮。内政通而外交和nbsp;nbsp;我于阅三十年无忧矣!”

    曹王后却道:“主上。妾身却另有看法。”

    “哦?樟潢有何看法。愿闻其详。”

    曹王后道:“百姓经商得利,感谢的是开通商路的张特使,吐蕃不敢放肆,畏服的是屡战屡胜的安西军。至于驱逐胡虏卫护佛门的,也都不是主上。

    主上此次西征,虽的小利,然损耗粮草数万石,疆土未拓。威名未建,何足为君王者欢喜?却将内外人心都送给了张特使,此妾身深以为忧。”

    李圣天正在欢喜劲头上。听到逆耳的话后脸色一沉:“你胡说什么!张特使与我情如兄弟。他的威福,就是我的威福,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不见满朝文武、国中百姓,禅寺大师,乃至太子都对我此次西征称颂不已,可见此事乃是顺天命、得人心么?”

    曹王后道:“佛门无忠心,百姓贪小利,满朝文武,但见主上心喜,谁敢犯颜直谏?太子年幼,所虑未。干以宫内宫外。说的便都是讨好主上的话。却无一人为凶一长远打算,此事更足为忧。”

    “够了”李圣天道:“张特使与我情如昆仲,他心胸宽广,犹如高山大海,与我更是情谊深笃,岂是你们妇道人家的小肚鸡肠可比?我绝对相信张贤弟的为人,此后不许你再提此事!”

    厌了曹王后,便另去别的妃子处休息。因被曹王后这一番话,惹得大半天不自在,然他和曹王后毕竟是结夫妻,生有二子三女,情谊深厚,与张迈虽然投机,究竟没有夫妻间的感情来得深,晚上睡下回想,念头慢慢转了过来,隐隐觉得王后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一时想道:“安西,安西,我于阅不也是安西四镇之一么?他们若要规复安西四镇。梳勒是第一步,立定冉跟之后。这于阅、龟兹、焉者焉能放过。”

    一时又想到:“不会不会,张贤弟乃是正人君子。他手下一帮文臣武将也个个都光明磊落,他若真有意算计我时,当日在宁远也好,在疏勒也好,只要将我扣住,然后偷袭我军,以他们的能耐,我们如何柜挡?然而他却好好放我归来,可见对我于阅并无歹意。”

    然而又想:“天下事,但大利所在,便无情义。就算张特使是个正人,但将来他安西越来越强时,难保其下属不会怂恿他来夺我于阅之江。

    转而又想:“我于阅僻处昆仑北麓,正是吐蕃下西域之屏障,自汉迄唐,中原王朝大盛时节纵在于阒设立州县,也都并来灭绝我尉迟氏,反而对我族颇多依赖。将来就算张特使沉雄西域,以于阅之地理位置,以我与他的渊源,他亦当容我独立,为其南藩。”

    两种想法此匕彼下,一时难以决断。思想斗争了好久,第二日终于召来了马继荣与刘再异两大重臣,将自己的担忧与他说了。

    马继荣道:“主上既想到了这些,可有打算与安西绝交?若是要与安西绝交,如今正是好时候。”

    李圣天微微一惊,道:“绝交?”

    马继荣道:“不止是绝交,如果现在出兵,灭亡安西的可能性也极大。”

    李圣天更是惊骇:“马太尉这话太偏激了!我召你们来只是为将来未雨绸缪,说到绝交又何至于!我们与安西交往正厚,这时忽然绝交,国中百姓非惊诧莫名不可!马太尉你何出此言?”

    马继荣道:“主上且听我道来。如今唐军对外威名盛极一时,西占宁远、东逼龟兹,回绕请降、萨曼请和,西域诸国,无不震惧,然再就我看来,张特使平日谈笑风生,对外咄咄逼人,其实都是强撑出来的。此时此刻的安西唐军却是一只纸做的老虎一nbsp;nbsp;不戳破了就吓人,戳破了便萎顿在地。只是西域诸侯都被他们吓住了,不敢动手而已。唯有我们是他们的盟友,从内看去,所以才瞧出了不少端倪。”

    刘再异未离于阒,对安西唐军的情况没有马继荣了解,便问:“都有卑些端倪?”

    马继荣道:“其一,征战连月,士卒疲累,之前靠的是连胜之威,所以强行鼓起了士气,如今一松懈下来,非有一段时间的休息,难以恢复。便如唐军的那个神射手郭漳,虽然当日连射八十一箭,威震回讫,但过后听说手臂就伤肿了,到现在还没恢复。安西军的情况也与此类似。”

    李圣天点头道:“这倒也是。”

    马继荣又道:“其二,粮草不继。亦黑之战已显奇怪nbsp;nbsp;宁远明明还有不少兵马,张特使却只带了那么点人,若非如此,那晚真珠河巡骑充足的话,何至于让敌人渡过河来?后来虽然反败为胜,却也是战术运用得当所至。若就布置而言并非万全之策。然则张特使为何只带那么少的人马进入亦黑?依我看不是托大,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因其粮饷极度匿乏,为了剩下转运之费所以才将所带士兵压缩到了极点这一切都是经过计算的。”

    李圣天再次颌,道:“有理。唐军粮饷缺乏,这事张贤弟倒也未怎么瞒我。”

    马继荣继续道:“其三,内有隐忧。安西军崛起得太快,扩张太快,士气虽然高涨,但其内部一定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要解决总需要时间。这次他们赶着萨图克匆匆西征,必然顾虑后方不稳。比如我们才出葛罗岭山口时,薛复风头何其劲?但亦黑一战却未启用,虽然或许是郭洛更善步战山战,然而内里是否有人事上的考虑,却也难说。薛复之事。对安西军来说当只是冰山一角,其在疏勒、在宁远,定然也都有类似的难题无法解决。听说疏勒境内如今还有几万奴隶,如果安西军一路高歌战胜。这些奴隶不会出问题,但一旦出个岔子,那就会如同回讫人的渡水浮囊一般,破损了一个口子就得沉江灭亡。”

    刘再异道:“若听你这么说来,安西军也就是表面风光,内里隐患却是不少。”

    马继荣道:“除了这三点之外,有一件事更是暴露了安西军是色厉内茬,那就是他们自西征以来,就不停地向外界

    我主还记得回统宰相科伦苏出使时所说的话不?”旧

    李圣天在马继荣的提醒下便记起了当初科伦苏来使时,曾称赞张迈是用兵行家,擅长“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之道,点破了张迈实际上自身有着重大内患,却打肿脸充胖子故意表现得威猛无比。

    马继荣道:“张特使表面上显得十分张狂,但他越显得凶,其实心里就越没底,若是真要用兵时,多半反而会谦谦温和故意示弱。依臣看来,安西唐军如今正如骖驻背负千钧重物站在一片薄冰之上,望之似站立得平稳,实际上只要再加一条稻草便会踏破冰面淹没水中。正是此故,其与萨图克虽有大仇却不敢不纳和议,非仇恨已消,只是暂时无能为力,甚至出使萨曼,也是故意借道担罗斯,就是借萨图克归附之威,好让萨曼得知:连萨图克都投降了,你们又耸如何?这其实都是内心深处不够自信使然。唐军之虚弱由此可知!此时我主若有雄心,可派一上将,直袭莎车,然后席卷而西,唐军措不及防之下,疏勒、宁远都可旬日而下。”

    刘再异也没想到马继荣竟然有这样大胆的提议,听得震惊不已,李圣天却听得直摇头,道:“不行!我们怎么能做此不义之事?再说,张贤弟麾下,如郭洛、如薛复,均是一时俊彦,冲锋之将如石拔。神射手如郭漳nbsp;nbsp;这些人物。我于闽又哪里找得出来?至于老将如杨定国、郭师庸,也都非泛泛之辈。听说屯于温宿的杨易,更是安西军第一猛将!其人才如此众多,就算一时虚弱,我们也未必能够成功。”

    马继荣道:“国主所虑也是,不过能灭了安西军的,放眼西域,如今也就只有我于阅了,且我于阅也只有这个机会,若错过了这一遭,以后就再没机会了。等安西军缓过劲来,西域只怕就再难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了。现在他们的势力也不比我们强多少,但如果再扩张下去,成就了王霸之业,则我主恐怕就再难与张特使平起平坐了。”

    刘再异道:“马太尉所言甚是。主上,当断则断,若主上顾念仁义,则将来要做好北面以事张迈的准备。若主上不愿屈己事人。则用兵宜在今日!”

    李圣天沉吟了好久。好久,才道:“我于阅本是小国,我只求保境安民,本无雄吞天下之志。再说,就算我们能够攻灭安西,也未必守得住疏勒、宁远,到时候回讫、萨曼、龟兹必然蜂拥而至,瓜分这片领土,那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将一个逐渐宁定的安西变成一个混乱国度罢了。袭击莎车疏勒的事情无需再提,今日召你们来,只是商量如何巩固我们和安西的交谊。”

    于闽乃是千年国,国内自君主以至于庶人都有以小事大的思维传统,所以李圣天有如此决定马继荣也不以为异,道:“若是如此,与其晚事,不如早事。据东方沙州传来的消息,大唐或已灭亡。张特使以钦差身份,万一长安不守,李姓覆灭,则他的特使身份便名不正而言不顺。不如趁着如今消息未确,主上便以于闽国主、大唐藩属身份,扶他摄安西大都护事,监临西域,来个顺水推舟。如此一来,则将来张特使纵然建立了王图霸业。也会记住我主的这份恩情。”

    李圣天连连点头,道:“马太尉这才是谋国之言!好,就按太尉所说的来办,你且下去准备准备吧。”

    出宫之后,刘再异低声问马继荣道:“你此次随主上西征。觉得那位张特使是怎样一个人物?”

    马继荣道:“其人犹如天件飞龙,胸襟眼界、谋略手段都非我马继荣所能蠢测。”

    刘再异哦了一声道:“太尉眼光素来极高,这位张特使能得太尉如此推崇,看来真是一位不世出的英雄了。”

    那边李圣天回到后宫。因想起此事端乃是曹王后的提醒,便仍然来见曹王后,却将方才商议的过程与决定都与曹王后说了,又道:“多亏了樟潢提点,否则我不召见问话,马太尉刘都督都不肯开口剖析这份利害呢。”

    曹王后道:“主上能将事情想得透彻,妾身便安心了。不过妾身以为,若真要与那位张特使巩固交谊,只是顺水推舟,扶立其为安西之主,仍然是不够的。”

    “若依粹潢,尚需如何?”

    曹王后道:“亲亲、尊尊,自华夏为政治者之经伟也。自古要使家国之间得以紧密结合,莫若联姻。若那位张特使只是止步于疏勒,则两家平等交好,不在话下。但万一那位张特使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竟让他规复了安西旧疆,称王称霸,则欲使张特使不忘陛下之恩情,唯有结亲,方可多几分保证。”

第一七四章开荒大元帅

    疏勒地面飘起了农歌,许多的田野的稻豫都沉甸甸的肌圳巩读地方,如果天气适合,灌溉充足,种出来的大米也是很好吃的,不过产量就让张迈有些纠结了,农夫们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年,一亩地的产量还不够两石,差不多只够一个人在和平时期一个月的口粮,张迈想想上一辈子所见所闻。动不动亩产千斤以上,自然觉得一亩不足两石太少了,但杨定国等却已经对这个亩产喜出望外了。

    “唉,自己当初口袋里怎么就不率上一把杂交稻种呢?”张迈想。

    疏勒地区的稻田的种植面积约二十五万言,预计可以收成四十余万石,莎车地区由于没有误了农时,大半的好农田已经种植了小麦并已收成,共收得了三十八万石,另有三万亩的稻田,预计也可收成五六万石的稻子。

    秦稷大麦以及杂粮的播种面积是水稻麦的五倍,但产量肯定不如稻麦来得高。高产草料的种植面积又是杂粮播种面积的十倍。其产量则尚难估计。此件尚有大片未曾开的天然草地。那些则是粗放型牧地的所在了。

    郑渭敲打的算盘告诉张迈,今年秋收如果顺利的话,疏勒、莎车两地可统计的粮食数量大概为两百万石左右,如果只算粮食产量,哪怕只是和平时期本的区的人口消耗,那也可以说是紧巴巴的,打仗就打不起来了一因打仗时士兵对粮食的消耗一般都在平居生活消耗的三倍以上,如果出征的区较远,这个数字还会不断地翻倍。

    但幸好。疏勒地区的畜牧业并非农业的补充。而是可以与农业媲美的支柱,疏勒境内究竟有多少大牲畜(不计算猪)郑渭也没法确切统,计,只能估摸,他告诉张迈大概有一百万头一不过实际上的数量可能远远过这个估计。

    从大宛的区和新碎叶城迁徙来的新民,善养家畜,主要是马和羊,疏勒地方的唐裔农夫则善养猪与家禽,三大族群混居以后,互相传授经验,在疏勒的面上慢慢形成了一种复合式的农牧方式。他们将粮田与草田区隔着种,上等草料喂马,中等草料喂羊,草料末就丢在田里任其腐烂,养了家畜家禽,分辨全部下田还肥,这些族群聚居的地方是疏勒地区单位粮食产量最高的地方,不过这类的精耕细作尚待推广。

    作为特使。张迈大力提倡食用奶类制品与蛋类制品,将肉食与蛋奶混合米面杂粮,除了大大改善民众与士兵的饮食结构之外,那些适宜运输的粮食也可以节省下来以备军需。民部的一些妇女正在张迈的启下研究如何制造食面,大宛地区搬来的新民则贡献出了制作肉脯的技术,这些看起来很微小的技术张迈却很重视,因为会对往后的战争产生相当大的助力。

    “这今年关。能过击了。”郑渭说,“到了明年,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因为杨定国已经在疏勒界出了大概五十万亩的备用耕地,在莎车则界出了十五万亩。

    疏勒地方很大。其可待开的耕地数目其实还是蛮可观的。

    “那就是有七十五万亩了!”张迈叫道:“如果全都用来种植稻麦,那我们的稻子和小麦的收成,岂不是可以一下子增加将近两倍?”

    “没那么多!”杨定国道:“这七十五万亩田地,能用来种植稻麦的不过三分之一,此外今年的稻田麦田,有三分之一要空出来荒置保养地力。还有这些新田就算开出来,也需要人手来种植,这人力也就成问题了啊。”

    张迈笑道:“我们不是有许多奴隶么?”

    “那些人。大部分种田不大行的,而且又喜欢偷懒。”杨定国说:“通常的是由我们的老练农夫在旁边手把手地教,人盯人地监督他们做,通常就算是奴隶中的壮汉,一个也还抵不上半个,而叫他们独立去耕田,暂时来说是不行的。尤其是在老田亩上,在很多地方乃是精耕。这些人就更不行了。”

    张迈点了点头。知道如何调动这些奴隶的积极性也将成为一个问题。

    “副大都护不要老说消极的话”郑渭笑道:“就算七折八扣的,我估计明年咱们疏勒的粮食产量,也可以比今年增加四成。不过这里头有个前提,就是副大都护界出来的七十五万亩新田能够开出

    四成,算算也有八十万石粮食啊,那可也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

    张迈叫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干。”

    说干就干。当天便召集全军,将葛罗岭以东、温宿以西的八成士兵解甲屯田开荒。只剩下两成防守各处要害,又投入了大量的奴隶,就连妇女儿童。也都动了帮忙。

    这次是农忙与开荒重叠在一起的行动,所以其任务之艰巨可想而知。

    所谓的七十五万亩农田,并非连成一片,而是东边一块,西边一块,这时或长着青草,或长着灌木,或者就是一片湿地,一眼望去啥也不是。将人手分配下去。仍然用主将负责制,一个府的士兵将配备若干老农作督导。同时安插一千五百个奴隶,两千匹劣马或者牛、骆驻,负责开荒两万亩左右。

    石拔听到命令之后甚是不乐,叫道:“还要种田啊?我可是都尉了,手下管着上千兵马,冲锋陷阵所向无敌,西域各国对我都闻风丧丹。怀叫我去种田难道叫我用獠牙棒尖犁地吗咦,那追?洲头的是谁?”

    “好像是特使啊”。

    “啊!特使,真的是特使!”

    石拔飞步跑了过去,叫道:“特使,你扛着锄头干什么?”他现张迈鞋子都不穿,还卷着裤腿呢。

    张迈笑道:“种地啊!我负责三子亩荒地呢。”

    石拔怔了怔:“你,”你也去种田?”

    “当然啊。”张迈道:“现在不去开荒,入冬之后农夫们就来不及播麦,那来年我们吃什么?我不和你说了,疏勒雪下得早,法信大师说从现在到第一场雪到来,大概不到四十天时间。这还得祈祷老天爷今年不要太早下雪。四十天内要开出三万亩荒地,我想想就头皮麻小石头,你负责多少?”

    石拔讷讷道:“一万八千亩。”

    张迈拍拍他的肩头,道:“好极了,咱们来比赛吧,看看一个月后,谁开的快,谁开得好。”

    马春在旁边嘿的一声冷笑:“他?他行么?种田不但是个力气活。也是个巧活儿,不像杀人那么简单。”

    石拔大怒,指着马小春叫道:“你敢看扁我?哼!我告诉你,区区一万八千亩,我也不用四十天,二十天就弄完他!”

    张迈笑道三小石头,你要是能二十天就做完,我就表你为开荒大元帅!让你骑马戴花,从疏勒出风头出到莎车去。”

    石拔叫道:“一言为定!”跑回营塞,大叫:“快动手,开荒去!从现在起二十天之内,我要将这一万八千亩地整理完,开不完从第二十一天开始谁也别想睡觉!咱们打仗从来不落人后,种田也不能被人看扁。

    有部属道:“都尉啊,咱们可是百战精兵啊,冲锋陷阵所向无敌,西域各国对我们都闻风丧胆还叫我们去种田?”

    石拔大怒,指着张迈的背影:“你们看看。那是谁?那是特使啊!他都扛着锄头下田了。我们有什么资格说个不字?”

    众兵将便都没话,均想张迈都下田了,自己还能怎么推托?

    “赶快干活赶快干活!就把营地安扎在荒地上!活儿不干完。大家都别回城了!这不是种田,这是打仗!这次我们的敌人就是这片大敌!我们要打败她,然后俘虏她!直娘贼的!明年她长不长毛,就看今年我们刨不刨得动她了!”

    一场风风火火的开荒行动,众将兵在石拔的带领下人人踊跃,但一天下来,进度却大不如意,负责辅佐石拔的老农算了一下。觉得按照第一日的进度,要并完那一万八千亩荒地非得四十五天不可。

    “四十五煌”石拔叫道:“那就期限了!不行,一定要在十九天之内开完!今晚不睡觉,连夜开工!”

    众将兵都暗暗叫苦,纷纷道:“都尉,我们不是铁打的啊。一个晚上不睡觉可以。但总不能十九天都不睡觉吧?。副都尉也说:“都尉,这么下去,只会欲而不达。”

    石拔烦躁地挥手叫道:“好了好了,睡觉去吧!”这天晚上他自己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整整一天,就是不知道怎么办,半夜里跳起来和副都尉商量,副都尉说:“除非增加人手,要不不可能十九天之内整完这片土地的,不如我们去借兵吧。”

    “哪里有兵可惜!”石拔道:“现在到处人手都紧得很。嗯,只有这样了,明日派人回城,把有家室的,老婆也都拉来帮忙。”算算也能拉来三百多个妇女,但恐怕作用也不大。

    “要是那些奴隶能积极点就好了。”副都尉嘟哝了一句。

    “积极点?什么意思?”

    “那些人都很懒啊。”副都尉说:“踢一踢,才动一动,还得看着他们别让逃跑,看着他们都要费很多功夫,如果他们也能像我们这样有劲就好了。

    石拔忽然跳了起来,道:“对,得让他们也有劲起来。这些人没什么劲头,所以干出来的活儿不多,一个人干不到我们半个人的活儿,但如果我们让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卖力,那不就相当于我们的人手多了起来吗?”

    “都尉说的是。可是,我们怎么让他们有劲起来呢?”

    石拔蹲在荒的上。想了一整晚,第二天起来,召集了所有奴隶,问道:“你们是不是想一辈子做奴隶?”

    众奴隶纷纷摇头。石拔叫道:“现在我给你们指出一条明路!”

    他负责的一万八千亩荒地。被哉小成了十八块,每块又被划成了两百片左右,共约三千六百片,每一片大概五亩左右。他对那一千五百个奴隶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不集体干活了,我每人给你们一片地,一匹马或者骆驻或者牛,你们怎么干我不理。如果不懂就找督导农伯问。我只给你们下命令:你们得在十九天之内,按照督导农伯的要求,把活儿给我干出来。十九天之内干不完的,我就贬了你们去开矿山!如果你们妄想逃跑。被我抓住当场就杀了!”

    安西境内的奴隶,按照职业配属有工奴、牧奴、农奴、军奴、矿奴等等,工奴是在各个工坊帮忙,给工匠打下手,农奴是跟着农夫干活,哈哈民打下手。马奴就是没有人身权的马夫牧民,军奴是随军做后勤工作,至于矿奴则是被贬去入山开矿,都是犯有重罪叭一,产经逃跑的人开矿奴的工作极其繁重而危险。到了那几“母的就如做了畜生一般。众奴隶一听都害怕起来,石拔又说道:“不过如果你们完成了,那干完之后我会去请示特使,让他去做牧奴,或看来我军中做军奴。

    这些奴隶多是牧民与士兵出身,做牧奴对他们来说是干老本行,相对来说最为轻松,至于做军奴刚有可能通过练与立功进入军队,摆脱奴隶的身份,是许多比较悍勇的奴隶最乐意的种类。

    “但如果你们能够提前干完,提前一天,我就奖励你们一石谷子。提前两天就两担,提前十天的话,我不但赏你们十石粮食,还帮你们脱奴籍!”

    众奴隶听说无不耸动。十石粮食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若再脱了奴籍成了平民,往后就能过日子了。按照安西大都护府的规定,平民都能从租到田地或者羊群。至不济也可以到工坊打工,这可是个很大的诱惑何况如果没能干完被贬去做矿奴,那就如同下了地狱。

    石拔下令将马和驮驻都分配下去,这些奴隶本来懒懒散散在旁帮忙时。马驻是有余的,这一分配下去光是众奴隶就分了一千五百头,剩下的五百头军士们就不够用了。

    石拔便派人另外去借。借兵不易,借牲畜却不难。同时选出五十名士兵来作为巡逻队伍,但见有要逃跑的就杀无赦,将自己这次西征所得的搞赏,全部换了面食、羊肉,给全部人加菜,又让媳妇们在荒地上做饭,不管军士还是奴隶。不管他们吃多少,每天两餐管饱。

    石拔给的这个设定。一头是天堂,一头是地狱,从这一天开始,众奴隶便都玩命般地干活了,军士们虽然热情高涨,不过毕竟不如他们有动力。也有个奴隶跑来问可不可以几个人合作开荒,石拔道:“你们要怎么干随你们便!总之十九天后我来验收。”

    几天之后便见成果。那些奴隶也不管是湿地还是旱地,是草地还是灌木,是平坦还是崎岖。都不要性命了一般。这不止要拼命。而且还得琢磨:怎么将活儿干得快而且好。

    到第七天就有五个既强壮又聪明奴隶将分到的五亩地开完了,石拔跑来一看不由得大喜,按照督导农伯的评估,这二十五亩地已经可以播种了,而且从其他奴隶的进度看,只怕十天之内完成开荒任务的将会达到一千人以上!

    副都尉原来认为这些奴隶能够在十九天之内干完就算不错了,哪里想到会这么快!吓了一跳,低声道:“都尉,你好像没权真的放了他们吧。还有,一千多人的话。那可是要赏赐上万石的粮食我们哪里找来这么多粮食赏给他们?”

    石拔瞪了他一眼:“你管我!”

    却叫来那五个奴隶。问他们怎么能开得这么快,其中四个奴隶都望着最矮的那个”用结结巴巴的唐言说:“是阿齐术儿带领我们干。

    石拔看那个阿齐术儿。黄皮肤,黑头,褐眼睛,却是个羌人,就问他如何能干得这么快。那个阿齐术儿说道:“天下的道理,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样的,先是选好人,然后让大家有热情做事,然后按照最正确的步骤,让他们去干合适的事情,我选的这几个兄弟,他们都相信我,也相信都尉会兑现自己的承诺,所以前愿意干苦活,其中三个是身体最强壮的,一个手脚灵巧。我让三个最强壮的干重活,手脚灵巧的在旁收拾守卫,我自己全程帮忙,活儿自然就干得快了。”跟着说了一些干农活时体会到的细节,他的唐言可比其他几人流利多了。

    石拔大喜,道:“你是个人才,做奴隶太可惜了,等这事完了后我就帮你脱了奴籍,你敢不敢上战场?敢的话,我就让你到我麾下听,”

    阿齐术儿叫道:“敢!不过能否请让我这几个兄弟也一起从军?”

    石拔点头道:“行,行,没问题,不过你得改个唐名,就叫齐术

    齐术跪下,双手高举道:“从今天开始,我就叫齐术,我的姓名和我的性命一样,都是石都尉的了!”

    石拔哈哈笑道:“好!”又让他帮自己调度人手、督导众奴,凡是已经理完所属土地的奴隶便都投入到新的田亩之中,石拔承诺,每多干多一分的活儿,都能领到赏赐,花了十七天,就将所属的荒地都整理完了,算算共有九百名奴隶的脱籍,此外石拔还欠下了一万二千石粮食的赏金。

    副都尉愁眉苦脸,不知道这事该怎么了,石拔道:“你怕什么呢!我告诉你这事不会有问题的。”

    “不会有事?莫非”副都尉低声说:“莫非都尉你想赖账?”

    “谁赖账了!”小石头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张特使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啊,只要我做的是对大局有利的事情,他一定会撑我的。有他撑我,什么事情摆不平!”

    待会还要赶出去办点事情。估计得九点多才回来,不过既然承诺了,回来后我会继续码一章出来的,只是可能要比较晚。龟写手码字不易,大家用月票鼓励鼓励我吧。

    二(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安西大都护继任者

    拔跑到郑渭外交了任务,郑渭吃了惊,道!“石都么会干得这么快!”

    石拔哈哈大笑。说:“我是开荒大元帅啊,当然快了!”郑渭一怔,对石拔这句话有些不知所云。石拔领了签押,就跑去见张迈,张迈和马小春见了也都目瞪口呆,石拔洋洋得意,道:“特使。我说能二十天内开完荒吧。”

    张迈道:“走!我看看你怎么能这么快去!”到了石拔所开的田地上一瞧,不由得连连赞叹:“小石头,你的人手还不到我的一半,居然干得这么快,我可的好好嘉奖你才行。”

    马小春道:“特使。你该不会真要封他为开荒大元帅。让他戴红花骑大马,从疏勒游到莎车吧?”

    张迈笑道:“这个自然是要的,不过得等咱们农忙过后再做,此外我还得重重赏赐他,叫大伙儿知道我们安西犬都护府是有功必赏!小石头,你要什么东西,说吧。”

    石拔道:“我也不要什么不过这次开荒能这么快。主要是手下的功劳,尤其是拨给我们的那一千五百个奴隶,简直是拼了性命,特使,我想给其中表现最好的人脱奴籍,不知道你许不许。”跟着详细描述了齐术等人如何如何拼命。

    张迈笑道:“这样的好男子是该给他们脱奴籍,我们让他做奴隶目的是要改造他们。不是为了压迫羞辱他们。他们既然为我们安西的事业表现得这么积极,给他们脱奴籍也没问题,不过还是那句话”

    石拔道;“得让他们学会唐言,对不?放心,这个我会教他们的。还有一事,当日为了激励他们,我曾下了死命令,限定他们在十九日之内完成,提前一天。我就奖励他们一石谷子,提前两天就两担,提前十天的话,就赏他们十石粮食,结果这些家伙都拼了性命,有几个竟然花了七天就平整出偌大一块田亩来,现在这荒田我算是提前开出来了,却欠了一屁股的债务,特使啊,你能不能借点儿钱粮给我打赏?”

    张迈笑道:“你欠了他们多少赏甜”

    “全部加起来。要一万两千石粮食呢。”

    马小春叫了起来:“一万两千石!”

    张迈却不放在心上一般,笑道:“没问题。”马小春叫道:“特使,那可是一万两千石啊!”张迈道:“也不用全部给粮食,给一部分粮食,然后其它的就折合成棉衣、器物、牲畜小石头你让人算一下数目,然后到功曹处报功,再到仓曹领赏,也不要说是你的私赏一那不符规矩,就说是我定的规矩,让你的赏的吧。”

    石拔大喜,他走了以后马小春道:“特使,你听出来没有,小石头设计坑你呢。”

    张迈笑道:“也不算坑,他只是先斩后奏。但他毕竟把事情办成了不是?而且还办的这么漂亮,这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小石头居然也会用点小手段了,难得,难得。

    当天就将石拔的功绩传遍全境,其他各部的将领听说就如同受了刺激,人人不甘落后。各展神通,又过半个月,各府便6续到郑渭处交差。

    奚胜的动作最慢,诸将都笑话他时,奚胜淡淡道:“只要不误事就行了,就算是打仗。也有急行军和殿后军的再别,急行军有人干了,总得有人殿后啊。我素来慢性子,就该殿后。”

    杨定国见主将提前完成了任务,心中大喜,接下来便赶着播种,第一场小雪飘下时。疏勒地面的庄稼都已经收割完毕,底下的种子也已经埋好,这个初冬看着飞雪落下时的心情,与去年看见初见雪花时感觉完全不同。

    去年这个时候。安西唐军的许多事情都还没个定数,从张迈到杨定国,脸上虽然没表露出来,心里却总是悬着,就像人漂浮在水面上没踏到实地一般,直到这时才算真正地放心,不止因为手头有了粮草,更因为疏勒的一切正在走向正规成为一个持续的产粮地。

    郑渭计算着入仓的粮食,对张迈道:“如今算是有盈余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自产粮食而不是靠掠夺而有盈余,往后若再有三个平年或者一个大熟年,积攒下来便可抵御一个大灾年,或者一场大战争了。”

    “三年,”张迈道:“只怕没法等那么久。”

    农忙之后,大部分士兵都得以回去休息,托云关方面却传来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刘岸以及抵达宁远,正式敲定了安西与萨曼的和平协议,双方同意以西键、库巴的中界为国界,两国平等相交,互派使节

    萨曼的使节驻于宁远。安西的使节则驻于撒马尔罕。在西蜒与库巴之间还划了一块方圆十里的土地作为椎洲,许两国商人在此交易。椎场秩序由安西与萨曼共同维护旧

    消息传开以后民众欢呼雀跃一尤其是商人,这个椎场一设,就相当于河中地区的商品与市场都向安西敞开了,这样于阅、莎车、疏勒、宁远与整个河中地区的商脉就联系了起来,自东至西长达三千里。在这个时代,要想找到一条安全畅通的商路是不容易的,许多商家都匆匆要扯着托云关尚能通行越过山口赶往宁远,心想或许能赶上第一场集呢。

    和这个经济上的喜讯差不多同时传来的是一个政治上的消息:萨图克正式向大唐称臣了,而且还接受了张迈的赐姓,改名张怀忠,按照原先的计划,郭洛便将萨图克的两个儿子连同胡沙加尔都送了回去,没想到两个少年只在恒罗斯见过乃父之后,便都被派了回来,要他们到疏勒学习,这相当于是萨图克主动向唐军提交人质。

    “此人当真忍得!”

    郑渭对萨图克的称臣也显得有些惊讶,甚至连提议此事的李脑也没想到萨图克会答应得如此彻底,表现得如此顺从。

    不过,郑渭对此反而有些担心:“此人恐是勾践一流的人物,需要严防。”

    张迈笑了笑,道:“就算他是勾践,我也不是夫差。就算是相同的策略,放在不同形势下对付不同的人,便未必有用。”

    李脑道:“默然他宣示投诚,咱们便交代个活儿让他干吧。

    李脑所说的“活儿”自然不可能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张迈道:“暂时还不到时候,得先看看杨易那边的消息再说。”

    萨图克的这次投诚。给西域的军政局面带来了相当大的尖动。

    “连博格拉汗都归附大唐了,看来大唐这次是真的崛起了。”

    自雅尔以西、担罗斯以南直至吐火罗旧土,无数本来还在观望的部族听到消息后争先恐后的向宁远伸出了橄榄枝,或看来朝,或看来附,萨曼亦因此而更加不敢生出异心。但八刺沙震方面却趁机难,指责萨图克数典忘祖,聚集了大兵准备进攻担罗斯,只是顾忌着在声势上如日方中的安西唐军,暂时不敢妄动,然暗地里却已经派遣使者在疏勒与宁远之间活动。

    西域的格局,在表面安稳之下涌现着各种各样的潜流。

    这个时候,莎车边界却迎来了一个来自于阅的使团,使团的领乃是于阅的重臣、检校太尉马继荣,安西与于阅此刻亲如骨肉,见是于阅的使者,莎车的守将赶紧迎入并派人护送前往疏勒。

    张迈听说马继荣来亲自出迎,笑道:“这是什么好风,吹来了马太尉这位贵客。”

    马继荣笑道:“张特使威震西域,萨曼请和,回讫请降,我主听到消息后自然要来庆贺。”

    其实萨图克归降的消息马继荣是在途中才听到的,计算时日,消息要传到于阅还没那么快,但张迈等也不点破,只是道:“恒罗斯只是边疆羁麻之部,日后还要看他们以后是否对我大唐忠心。马太尉,这次你来疏勒,不会只是为了贺这件事吧?”

    马继荣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止此事。是我主听说疏勒秋收已毕,准备到疏勒来做客,所以先派了我来打点。”

    张迈大喜道:“李国主要来?这回我们可得好好招待了。”

    郑渭李脑等则都想到。一国之君一年之内两至邻邦,这可不是常事,就算两国邦交再好。一年来两次也嫌过于频繁,更何况李圣天西征在外呆了好几个月,这才回国多久呢?

    郑渭便道:“马太尉。咱们是自己人,不必拐弯抹角。于阅国内,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张迈也道:“是啊。不会是国主离国日久,境内竟有叛逆行不轨之事吧?若是这样,马太尉不妨直说,只要李国主传出一句话来,我马上带兵赶往于阅,助我兄平叛。”

    马继荣笑道:“诸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于阅境内平安无事,这次来为的却是安西这边的事情。”

    “安西这边?”

    马继荣道:“特使。郭老都护逝世也很久了吧,安西大都护一位也不宜虚悬太久,否则对安西也罢,对我大唐诸藩也罢,都非好事。只是不知安西这边已决定继任人选未,若已决定,我主便想问一问这件喜事的日期,到时候好来观礼。”

    郑渭和李脑对望一眼。丐上就明白了于阅方面的用意,两人均想:“我们这位盟友想的比我们还要周到,这件大事,确实也该敲定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尾声

    监听马继荣此来黄是为了安西大都护继古!事,这时弘。”将除了郭杨之外都在跟前,法如禅师与郭纷也在近侧。张迈道:“安西大都护一职,历来都由郭姓子孙继承,郭洛如今见在宁远,需得派一中郎将去替了他来才行。”

    诸将面面相觑,一时接不得口,郭汴叫道:“姐夫,安西大都护得由你来做。”

    张迈喝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郭汴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哥哥的意思。我从宁远来时,大哥就曾跟我说。爹爹逝世多时,咱们安西也该再立大都护了,他说这大都护之位,得由姐夫你来做。不但我哥哥这么说,就是我爹爹生前也曾托我嫂子告诉我们,要我们奉姐夫为安西之以这也是我爹爹的意思。”

    郭汴开了这个口以后,众人便都好说话了。郭师庸道:“阿洛所言甚是,虽说自郭听公以降,历任安西大都护都是郭姓子孙,但那是在新碎叶城时。情况与今日不同,如今我们安西东西上千里,城镇十余座,不再是当年小城小邦可比了,论功劳,论地位。论威望。论将来我安西的前途。都应该由特使继任此职。”

    张迈道:“如果不一定要由国家子孙接任。若论功劳、论威望,岳父逝世以后,就该由副大都护杨定国叔叔接掌这个职位。”

    杨定国忙道:“特使这是什么话,我年老昏庸。这半年多来以副大都护代师道兄行权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内外已定,正该立一个更有作为的英雄。才能带领我们安西继续走下去。我们虽然已经得到了一个立足之的,但回讫、萨曼虎视眈眈,龟兹、焉者尚为异族窃据,东归之路也未打通。大唐存亡未卜,往后的道路仍然难走,若是由我来接掌安西,以我的衰朽残年最多不过带领诸位保境安民而已。如何能够实现规复故土、东归中原、振兴大唐的重任?特使请勿再推辞,即大都护之位。以安境内军民之心。”

    法如亦道:“疏勒故民、西域旧否,都是赖张特使方得平安,人人感激张特使之大恩,佛教、袄教、摩尼教也都许张特使为教外护法,安西大都护之职,需得张特使方做得来,若由他人来做,无论是谁,恐怕都难以服众。

    郑渭道:“自从我们在桓罗斯与郭老都护分开以后,特使便已是我安西实际上的领袖。如今疏勒境内虽然稍安,但四周虎狼林立,有不在窥伺我安西是否有机耳乘,诸国皆畏张特使之威名,若是特使即为安西大都护。则诸国见我无隙,便不敢妄加侵犯,若是由他人来做,诸国必以为我安西有内斗之忧,必起觊觎之心。”

    石拔叫道:“对,对,这安西大都护就是得特使来做才行!若是让别人来,我小石头第一个不服!”

    张迈喝道:“不许胡说!推举大都护乃是公正之事,轮得到你来说服与不服?”

    李脖亦道:“特使,石都尉此言不止是代表了他自己,也是代表了藏碑谷遗民以及军中所有将士的心声。”

    安六道:“是极是极!咱们安西境内,无论男女老幼,谁不拥戴张特使?”

    刚刚从托云关回来的合舍里也道:“我们黑头乌护故民,也拥戴张特使即大都护之位。”

    薛复道:“当今能平定这西域乱世,唯有特使一人。我等新归军民,亦叠盼特使能正名即位。”

    各方领桓纷纷来劝,张迈道:“这事我且问问郭洛、杨易的意见再

    杨定国道:“阿洛的意见,已经由阿汴说了,我杨定国在此,几时轮到易儿开口?既然重臣大将、军民上下都拥护,此事须当早决!至于外臣边将。等决议已定,再派人通知他们也就走了

    张迈道:“安西大都护乃是极为紧要的职位,本来该由朝廷敕封才是,我当日带来的圣旨,封的是郭听公,如果是由郭听公的子孙继立那也还说的过去,但若由我一个传旨人继立,恐怕却说不通。”

    马继荣在旁道:“张特使,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陇右隔断已久,我大唐诸藩但能保民守土、震慑胡虏者便可为一方之主,此事百年来早已约定俗成。如归义军规复沙州,先定名份,然后驰报长安,朝廷便加以封赏承认。并无见罪之意,我主派我前来,正是担心张特使不知此节

    安守敬道:“原来如此。”

    马继荣继续道:“所以就请张特使放心即位,我主当连同归义军一起,共推张特使监临安西。待安西平定,我们三家再一起派遣使者,东使长安,奏明朝廷,到时朝廷定然追认。”

    诸将都道:“正是,正是。李国主之美意,万万不可推辞。”

    张迈再推不去,当即由马继荣居中摆正了虎皮大椅。杨定国和法如禅师一左一右,夹了张迈往大椅坐落,杨定国道:“呜呼!自老都护郭师庸逝世。安西唐军万里辗转,自今方定。大都护府不可一小生。今依老都护遗命、安西军营拥戴。千闹友邦赞扶。羔小张特使兼任我安西大都护府大都护、四镇节度使,诸曹诸将,上前叩拜

    当即由郭师庸率领诸将,郑渭率领诸曹,安六率领诸老,法信率领诸教,上前拜见新任大都护,第二日法如大师亲自挑选了一个好日子,定在十一月初二正式即位,马继荣当场表示于阅国主李圣天必会携曹王后到场来贺,郑渭拟定了文书。通告四方。

    杨易人在温宿,听到消息哈哈笑道:“迈哥终于肯正式做我们的头儿了么?”

    慕容春华咳嗽了一声说:“是张大都护了,以后不可乱说

    杨易笑道:“是钦差兼大都护兼四镇节度使,哈哈,什么头衔都好吧,总之就是我们的头儿。”又问了信使当日即位的情形,杨易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迈哥居然也会扭扭捏捏假推辞,当真好笑之至

    慕容春华也笑了一笑,说道:“于阅使者面前,总得行些礼数,不过我也没想到于闽在这件事情上会这么主动帮我们的忙。那个马继荣还说,要联同三家一起向长安派遣使者,那么接下来应该就会将力气往东方使了吧

    杨易道:“于阅使者说要三家联袂东进,可是咱们与沙州都还隔着老远呢,至今都还没联系上,如何联合?”

    哥硕道:“将军,从疏勒前往沙州有两条路,第二条是沿着天山南麓东进,第二条是沿着昆仑北麓东进,总路程来说难分长短,不过天山南麓绿洲众多。昆仑北麓过于阅之后就多是浩瀚荒漠,其中更有两段间隔达到八百余里,往来十分不便,大军通行尤其困难。于闽国主李圣天娶的是沙州归义军领袖曹议金的女儿,两家乃是至亲,但也没法频密来往。所以我们若要前往沙州,要么就是派遣小队使团。跟随于闽的人从南路出,要么就得从温宿起始,向龟兹、高昌借道了

    杨易笑道:“借道?人家肯借么?嘿嘿!”他冷笑了两声,又道:“你刚才说于的国主李圣天是曹议金的女婿。那个曹议金现在应该很老了吧?”

    哥硕道:“曹议金是平定沙州乱局的老英雄,现在年纪已经很大了,前几年曾传他卧病,不过我们和沙州隔着于阅,以前回讫与于阅关系又不好,所以消息知道的不确切。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不过听说曹议金有好几个儿子都已成*人,沙州在曹议金手里政局又颇为稳定,就算曹议金不在了,曹家在沙州的地位应该也难以撼动。”

    慕容春华道:“沙州方面的情况,我们与其在这里揣测,不如直接派人去问于阅的朋友,于阅和归义军既是亲家,如今我们和于阅关系又正密,定能从他们那里得到许多确切的消息。眼下要做的,是先向我们的新大都护道贺

    杨易当即代表驻于温宿的三千兵将向张迈宣誓效忠,不久宁远的贺信也到了,不过宁远的贺书上在郭洛之上尚有刘岸的名字,并提到刘岸已经回到了库巴。此外也比杨易的贺书多了一些内容,那是关于西面局势的。

    张迈拿了书信来找郑渭和李脑。与他们商议。郑渭接过书信,见上面提到了和萨曼、萨图克以及阿尔斯兰三方面的内容。

    萨曼方面,库巴与西蜒之间的椎场所进行的第一次交易顺利进行,郑渭读到这里以后说:“这桩买卖一做开来,以后萨曼这边就不用担心了。”

    再看萨图克方面,他却已将两个线子送了来接受张迈的教导,同时还接受了张迈的封赐。与此同时阿尔斯兰已餐对恒罗斯方面动了攻势,并且有过了两次接战。但却都被萨图克逼退了。萨图克送来儿子的同时也向唐军求援,郭洛在信中正向张迈请示该如何应对。

    李脑问郑渭道:“郑伯渠。你以为如何?”

    郑渭心道:“张龙镶既然留了郭洛镇守宁远,西面之事他自然可以便宜处置,现在却来问,那不是问计,而是问权。相比于杨易,郭洛的性子显然谨慎得多。”微一沉吟,道:“我们如今的力量无法吞并担罗斯,再说接下来我们的战略需得先东而后西,若被西面的事情缠得太久,耽误了我们东进的步伐。对我们将有不利。萨图克与阿尔斯兰之间,让萨图克处于下风却又不被阿尔斯兰消灭,对我们来说才是上策。只是不知萨图克是否抵挡得住阿尔斯兰。”

    张迈道:“萨图克是很坚韧的,按我推断,只要不到兵尽粮绝,应当不会轻易灭亡。而且萨曼方面一定也不希望萨图克所部被阿尔斯兰吞并,所以对萨图克应该也可能会暗中加以支援。”

    李脑道:“若是如此,那就好办了。咱们就派一个使者前往八刺沙襄,就说给两家调停,出声不出力。

    也算应付了萨图克的敦请。”

    郑渭却道:“依我看,这事不如就交给郭洛自己决断如何?”

    联迈看了郑渭眼。笑道:“好李脑一怔,看看郑渭,再看看张迈,也反应了过来。

    张迈叹道:“如今我们若自夸一点,也可号称自己拥有千里之国了,可惜这千里之国却只有宁远、疏勒、莎车、温宿等几个绿洲,荒地多而良田少,地广人稀,就算吞了宁远、温宿,招徕边民,纳入隐户,境内人口也不足五十万,算起来也不过是中原一个大县,而且种族又杂,教化起来阻力太大。越往西这种情况就越严重。所以当日我们对西面进兵虽然越来越顺,却不得不止步于亦黑、库巴、冲天砦,说到底还是人力财力支撑不起来

    郑渭道:“所以东进的事情才要加紧了,我们所函需的人力与财力,只有东进才有可能获得。”

    张迈道:“如今陇右的形势究竟如何,我西征这段期间你可打听清楚了未?”

    郑渭道:“眼下我们东进的北路被隔断,要打听陇右的情况,唯有通过于阅。据于闽的人说,陇右如今是胡汉杂处,当年威震一时的归义军如今已大不如昔,却还牢牢控制着沙、瓜二州,瓜州再过去的肃州、甘州,就落在回讫人手里了,甘州再过去的凉州,听说则在汉家边将手中。凉州再过去的兰州,听说则是在吐蕃人与回讫人所分

    兰州再过去,那就是雍秦大地了。

    “不过。陇右道毕竟是我汉家经营千载之地,眼下就算是胡人控制的州县,其百姓也多是汉人,甚至就是胡人汉化也很深。与葱岭以西不同,陇右的胡人其人种皆与我汉家相近,而且许多都懂得唐言。不止陇右如此。就算是龟兹、焉者,卑说也是如此。”郑渭道:“所以如果我们继续东进的话,越往东走,唐风汉味就会越浓。我大唐诗篇:“西出阳关无故人”又道:“春风不度玉门关。!唉,我可真想去看看,阳关以西的“故人”玉门关内的“春风”和疏勒这边相比是不是真有那么不同

    张迈也想起了上一辈子的经历,心想:“我虽是从东方来,但这个。时代的中原大的。和我所认识的那片土地,应该是又一样,又不一样吧

    郑渭感叹了一会后,继续道:“也就是说,我们越是东进,汉人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当日马继荣说要联合我们安西以及于阅、沙州,三家联袂派遣使者。这个提议让我得到了启,但我却又觉得这个提议有些消极了。我以为如果三家能够联手,大可搞得更轰轰烈烈些,干脆就建立一个西域大唐联盟”。

    李脑脸上现出几分讶色来,张迈却抚掌赞道:“大唐西域联盟?这个好!”李脑却道:“如何联法?。

    郑渭道:“如何联法?自然是遥尊中原,号召西域所有的大唐子民都团结起来,拧成一股劲,一起将陇右、安西联合起来,改变肃州、甘州唐民人多而力弱的局面,尊倡华夏,压制胡虏

    李脑道:“只是陇右道上,已被胡人占据的土地且不论他,就算是汉人当家作主的地方,也大多是各成割据势力,我们既要东进,与他们究竟是怎么个联盟法?如果只是个松散的联合,只怕外敌一来,未战就垮了,但如果是要兼并了他们,只怕他们对我们的抵触,未必会比胡人对我们的抵触来得凭着我们疏勒一地的人力物力。是否能够鲸吞陇右三千里呢?”

    张迈却笑了起来:“李脑,你多虑了

    “多虑?”

    张迈道:“我们这次东进,并不是要吞并沿途的势力,而是要激沿途唐民的血性与斗志,并引导诸族入华,帮他们过上好日子。

    沿途的割据者虽然会有自己家族的利益,但你别忘了,除了这些地方权势者的自利心之外,藏在每一个。唐人心目中,还有着对大唐的怀念,对母国的忠爱o就算不是唐人,而是胡人,在他们心目中也有着一份对文明的向往那才是我们最大的力量!东进的道路上,也许会有强敌,比如高昌回讫、甘州回讫,也会有世家大族,比如归义军曹家,但是他们谁都不曾像我们这样高举振兴大唐的大旗!更不曾像我们这样认认真真地在做引导诸族走向大同的工作!所以,我们和他们是不同的!因为我们拥有激唐民勇气的能力,拥有引导诸族入华的志向,而这种能力与志向与我们的军事胜利合在一起,则必然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而在这股力量面前,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高昌回讫也罢,沙州曹氏也罢。都注定了无法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

    李脑听的怔了。郑渭却哈哈大笑,不知不觉间也带着几分狂意,道:“说的好!说的好!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长安东望》

第一章割地免谈

    刊比于后世的工业污染。农业手工业时代人类对大自然二品心力实在是微不足道,但张迈也很注意环境保护问题,这里毕竟是祖国的西疆重镇,过度开只会导致竭泽而淡。

    “将来如果人力充足的话,疏勒或者可以多开出五百万亩农田出来。”杨定国说:“那我们就可以多养活几十万人哩。”

    但张迈认真地听取了这个时代的生态专家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农夫和老牧民的意见后,并没有一味扩大农田的打算。

    “这边的粮田种植,应该有长远的规”只要粮食压力不是那么大,有些地方尽量也保持其原生态。如果是比较适合草料生长的地方,就没必要强行改造成农田了。”

    眼下疏勒与莎车的粮田主要是小麦,间以水稻与耐旱杂粮,经济作物主要是棉花和油料作物,此外由于这里日照阳光足,瓜果类也十分出名,最有名的莫若高昌瓜一也就是张迈记忆中的“哈密瓜”这可是张迈的最爱。此外还有一些豆类食物如鹰嘴豆,对于补充区内食材的多样性以及改善土壤也有重要的作用。

    有一些功利主义得很彻底的将领提议说少种那些瓜果,“棉花种了还能做衣服穿,这些瓜果也就吃着,不如都种成了粮食,粮食能填饱肚子啊,瓜果只能解馋。”

    但这种意见却被张迈驳回了,他给诸曹诸将灌输各种自然平衡理念:“别看瓜果好像填不饱肚子,因为它们能够补充糖分,对我们的身体健康以及体力增长是很有用的。此外,油的作用也很大,难道你们没现炒菜用油、吃饭有肉的人家,米面会消耗很少么?这些东西看来似乎不能填饱肚子,实际上却会让我们不用消耗那么多的米粮。”

    张迈对疏勒承来的定位是:短期来说作为安西唐军的第一个根据地,承担起全军的主要经费与粮食来源;长期来说作为安西唐军西进的门户,能够在养活本地人口之余承担一定数量的流动人口(驻军与商旅)。但是这里显然并不适合作为一个大国的中心区域;

    地区内的棉仿手工业与毛坊手工业正处于蓬勃展期,再下一步安西军还考虑铸币,只不过目前尚未找到足够大的铜矿与银矿,要铸造金属货币还欠缺一点实物条件,所以这事暂时便只是处于计划之中。

    就眼下的情况来说,疏勒的人口是偏少的,劳动力也不算很足,所以这就要设法提高生产技术,宁远的机械大师萨迫归降之后,张迈没有亏待他,还特使拨了一个和玄天馆差不多大的地方给他居住并做研究,给予了他比玄天馆地黄阁更好的条件,设立了一所“格物院”让他主持,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而萨迫也没有让张迈失望,他拿出了许多秘藏的设计图来献给张迈,其中第一项投入应用的是他所设计的水力轴轮车,这个,水力轴轮车在张迈眼里自然没有什么神奇可言,但张迈却很明白它的价值,这个,轴轮车借着水的冲力能够产生巨大的力量,在棉坊、治炼等手工业上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农忙之后,张迈便调动了三千人准备第一期建造五个大型水车投入使用。

    见到自己得到重用萨迫十分高兴,尤其萨图克虽然也用他,但主要是想用他设计战争器械,但萨迪本人却觉得那些战争器械只是他所研究的一小部分而已,许多能够改善民生的得意之作都被弃之如履。至于萨图克之前的主子麦克利,对萨迪也是如此。

    “只有张大都护,才是真正的贤君,才真正知道我这些设计的意义啊!”

    尤其在和张迈几次深谈以后,萨迫现这位钦差大臣的知识真是罕见的渊博,有一些甚至出了萨迪本身的,“从来没见过一位君王竟然有如此系统的机械学原理呢!”

    他这样高的评价让张迈的老脸也微微一红,其实他的物理知识有很多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在和萨迫的谈话中才偶尔露出了那么一两句,但那一两句原理已经常常让萨迪眼界大开,甚至大大拓展了他的思路了。

    这一日张迈正在和萨迪探讨“聚焦灯”的明,在亦黑一战中,卡查尔之所以能够趁黑渡河,就是因为当时唐军中没有能够聚焦的照明设备,如果有了这种设备的话,从亦黑山城居高临下,白天设睹望手,晚上用聚焦灯照河,就不怕回绕人摸黑偷袭了。这个,明对于减少亦黑驻防士兵的数量同时又提高防御力具有很强的实用价值。

    “这个从道理上来说,完全没问题。”萨迫知道宁远有什么样品质的玻璃,更明白什么样品质的玻璃能够更好地反射光线,说:“不过怎么让光不但聚焦,而且能照得远,就得仔细想想了。”

    两人谈得正起兴,司马署派人来请,说是有紧急军情请大都护过去商议。

    这时刘岸已经从宁远回来,正式接掌司马署,他和李脑一正一副,在参谋上却开始有了偏重刘岸主要负责葱岭以西的军务战略,李脑则将研究的方向投放到东方来。

    这时听说司马署有事,张迈心想:“莫非是阿尔斯兰又来捣乱?”

    亦黑一战以后,安西唐军的西线迅稳定了下来,和萨曼建立了对等的外交关系,萨图克更是人前人后一副小弟模样,唯有八刺沙襄方面却表现得有些反复无常。在唐军撤回托云关以东后,阿尔斯兰又恢复了往昔的傲慢,当日为了与唐军达成谅解以便尽早赶回去对付萨图克,阿尔斯兰曾口头承诺说愿意纳女联姻,但回到八刺沙衷之后这事就没了下文,这时唐军已经在八刺沙衷展出了不少眼线,就是回讫高层有一些人也开始和安西大都护府眉来眼去,根据这些人反馈的消息,阿尔斯兰回去之后,公主听说自己要被迫远嫁大哭了一场,大汗心中不忍,便下令从此不得再提此事,所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张迈本身对于政治联姻并不热衷,甚至有些反感,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但刘岸、郭洛却都认为这是阿尔斯兰准备背弃盟约的先兆,计尔心派人前往八刺沙震公开谴责阿尔斯不守信用。不过这些也只是西线整体稳定形势下的小插曲,安西唐军和岭西回讫之间仍然保持着对等的使节来往,十月间还按照约定进行了冬季交易,宁远的商人带去了玻璃,疏勒的商人带去了棉衣,莎车的商人带去了从马鞍山口转口来的印度产珊瑚象牙,于阅的商人带去了美玉与丝绸除了棉衣之外,大部分都是回绕上层的需求,而换回来的则是羊与马,甚至还有台面下的人**易安西境内的手工业在商业的带动下正处在蓬勃展期,对人力的需求不小的。而安西所提供的这些商品又都是回讫上层社会所必须的奢侈品,所以八刺沙衷方面也就无法拒绝。

    本来回绕人还希望能够从安西这边进口到小麦和稻谷。然而由于安西大都护府的严厉控制,这项期盼却是落空了。

    外交和商业在正常运作,但又不影响局部战争的爆。

    一个多月前,阿尔斯兰忽然兵分两路进攻恒罗斯一进攻的方向和萨图克当年进攻唐军的路线是一样的,一路从沙漠扑往俱兰城,一路直逼灭尔基,由于阿尔斯兰的兵力比当初的萨图克来得足,而且不像萨图克当初那样有着重重后患,所以八刺沙衷方面是双管齐下。两路大军都用实了。

    防守方呢?他们防守的路子和当初唐军的路子也是一样的:由术伊巴尔镇守灭尔基,而由萨图克在俱兰城对付越过沙漠原来的大军,霍兰则在灭尔基山地与沙漠之间骚扰阿尔斯兰的粮道。由于奈斯尔二世与张迈都不希望阿尔斯兰一统岭西回绕,所以暗中都没给萨图克拖后腿,萨曼甚至还给与了一些支持。

    阿尔斯兰的军力比萨图克当初的军力更强,但萨图克的处境也比当初唐军的处境好一些,所以双方一攻一守,竟然还是斗了个难解难分。

    由于萨图克已经向大唐称臣,所以向宁远求援自然在所难免。

    此时郭洛独掌宁远军政,库巴与冲天砦分别有一个府的兵力,亦黑驻有两个折冲府,宁远本城还有四个府,再加上民兵以及服从调遣的诸部,郭洛这时如果全面动员的话已经能动上万大军,不过他却一兵一马也未出动,却将萨图克的求援使者转送到了疏勒。

    张迈接见了求援使者之后,马上风风火火地将这件事情当做一件大事、要事、紧急事来办,他召集了诸教诸族的智者贤者,要集众人的智慧商讨出一个帮萨图克解围的妙计来,结果大家探讨着探讨着却偏了题,一开始张迈下来的议题是“如何援救。”到了后来却辩论成“该不该援救

    萨图克在疏勒时对异族和非天方教徒采用的都是高压政策,自然是没少得罪人,这时诸教诸族的“智者贤者。们既见萨图克落井,哪有不趁机下石的道理?所以这场“智囊”会议探讨到最后得出来的结果竟然是:“救他干什么!他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就是!他害死了郭老都护,我们都还没找他算账呢!”

    “不止如此,他在疏勒的时候,可还得我们好惨,给我们加了那么重的赋税,简直把我们当牛马一般使唤了”。

    “他还偏袒回讫。又偏袒天方教,外族人冒犯了回讫都要处死,回讫人欺压我们他却当作看不见!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祸胎。是个灾星”。

    “没错,没错!就该让他去死,理他干什么!”

    眼看一次商议如何解救恒罗斯之危的”智囊。大会就要变成对“张怀忠。的声讨大会,张迈才叹息道:“诸位冷静,诸位冷静,萨图克过去确实做过了不少坏事、恶事,不过最近以来他貌似也有了悔改之意,我们大唐素来是宽大为怀,既然他有心悔改,咱们也不能不给他一个机会啊,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一听这才赶紧转口,叫道:“大都护说的是

    但还是有人说:“不过张特使,你也得防着他点。这人反复无常,他这次投降我看未必是真的,将来有机会也许还要反骨的。”张迈虽然兼任安西大都护,但钦差的身份仍然在,所以两种称呼大家还混着叫。

    张迈道:“这位大师说的甚是,不过既然他接受了我们的封号,那我们还是尽量帮帮他吧。希望我们的善意与宽仁能够感化掉他的戾气,让他从此真正地改邪归正,不负我们大唐的厚望

    诸族智者、诸教贤者都称赞起来:“特使(大都护)心胸广博,对张怀忠这么好,他将来要是不知恩图报,那是苍天也不容他了!”

    张迈这才派出使者,前往八刺沙度调停。

    这时阿尔斯兰由于进军不顺,也有了罢兵的打算,只是两次大动干戈都没有战果,就此罢手面子挂不住。恰好张迈的使看到来,阿尔斯兰便趁机下台。这场岭西回讫正副汗之间的战争,便在张迈的调停下告终。

    在阿尔斯兰方面。罢兵算是卖了张迈一个不小的面子,修补了之前因为悔婚而产生的略隙。而萨图克则不得不再一次上表向张迈谢恩。

    想到萨图克向自己上的那道谢恩表里头的那些肉麻得叫人起鸡皮疙瘩的词汇,张迈忍不住莞尔一笑,不过到达司马署以后。张迈才知道这次不是西线有事,而是东线出了问题。

    “伽派使看来了李脑说:“他们要求我们将温宿、蔚头两地归还龟兹

    伽是高昌回讫的大汗,根据从于阅方面间接得到的消息,大概十年前东方曾开来一支强大的骑兵,号曰“契丹。”打败了高昌回讫却未灭其国。只是将之收为属国,高昌回讫自依附了契丹以后非但没有衰落,国力反而有所增强,面对契丹时它是附属国,但面对龟兹时它又变成了宗主国。

    张迈在葱岭以西打下了赫赫军威,但葱岭以东的诸国对他却还不怎么畏惧,只是听闻其名不敢小视而已。

    张迈道:“杨易进攻蔚头、温宿,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怎么他们现在才来交涉?。

    李胜道:“高昌回讫有南北两大王巩一为北庭。在天山以北一为高昌。在天山以南。其国二风政保持着举族迁徙的习俗,夏天则居北部王城,冬天则越过天山南归到高昌过冬,迁徙时国主以及主力部队都会随行。杨易东进的时候,高昌回讫正在北庭避暑,想要增援龟兹也是鞭长莫及,而如今应该是已经回到高昌了,所以就介入了此事。

    张迈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杨易一口气夺了蔚头、温宿,却能保持将近半年平安无事,这里头原来还有这个原因。杨易既然用兵东方,对高昌回讫的习性定然有所了解,我又让他全面负责东面之事,这次伽派来使者要求我们归还蔚头、温宿,杨易本人怎么说?”

    李脑道:“奇就奇在这里了,以往东方有使看来。杨将军都是自己打了去,然后向大都护府提交一份回禀文书而已,态度强硬得不得了。这次却放了使者过来,又对伽的使者说,割地乃是大事,他无法做主,所以让伽的使者直接来疏勒求见。”

    张迈道:“那杨易有给司马署带什么话没?”

    “他带来的话那就更奇了”李脑道:“我军上下,谁都知道诸中郎将中,以杨易脾气最不好,尤其是对外素来强硬,走,其听说他在温宿日夜练兵马,又广派细作侦查龟兹情报,显然将有用兵之志,但这次他竟然说,龟兹可汗骨咄如果真要温宿,那就给他好了,无所谓。

    张迈琢磨着杨易的这句话,一开始也觉得不像杨易说的,想了好一会,才忽然明白过来,笑道:“我明白杨易的意思了。来啊,让礼曹替我好好接待伽的这个使者。”

    张迈兼任大都护以后,在原先五曹的基础上又新设了礼、商、农三曹,其中礼曹参军事由法信接任,接待外来使者的事情,便由礼曹主管。

    第二日张迈便接见伽的使者,如今张迈在西域的地个已经非同可。伽虽然不怕他,可也不想惹他,已经交代了使者不能失礼,唐军这边也待之以上宾,所以宾主之间交谈甚欢。

    虚礼寒盼过之后,张迈道:“伽大汗威名远扬,如雷贯耳,我老早就有心要结识他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来理龟兹的这场闲事!当初萨图克勾结了岭西诸国诸族诸部,集结了二十万大军犯我疏勒,龟兹的骨咄不知好歹,竟然跑来帮萨图克的忙,虽然骨咄最终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他的这个举动着实可恶!我要是不教教刮他,往后如何外威诸国,内服百姓?”

    龟兹出战其实背后是伽的主使,这一层干系张迈不是不知,却故意略过了不提装糊涂。

    伽派来的这个使者心想:“你的脸皮可真厚!虽然说疏勒曾经是大唐的边镇,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啊?就最近来说,分明是你抢了萨图克的老家,然后萨图克带人要抢回来却打不过你,最后成了一条灰溜溜的丧家之犬,现在你得了势,却反过来说萨图克冒犯你了。”

    不过道理总大不过事实,现在张迈拳头够硬,他说的话伽的使者便不敢轻易反驳。

    更何况对于汉人来说,有一个叫外族人深恶痛绝之处就在于其国历史长得令人指,而且她的历史不但有长度,而且有深度,不但有深度。而且有强度,其仁义道德的理论体系是一套又一套,干什么都能自圆其说,其强盛时期又太长,比如西域这个地方,汉人虽然不是最先在这里生活的。却是最有权力在这里生活的因为比汉人更早的统治者要么就已经边缘化,要么就死尽死绝了!

    所以呢。外族人要和汉人斗只能靠拳头说话,万一拳头也没汉人硬。说起道理来也就说不过了。伽的使者也没愚蠢到去和张迈理论谁才是疏勒的合法统治者一因为张迈只要抬出“疏勒自汉唐以降就一直是我华夏之领土”一句话来,伽的使者就请匈奴人和月氏人的亡灵附身才能和张迈辩论了。

    “张大都护”使者微微一笑,说:“骨咄擅自出兵,固有不是,但杨易将军率兵将他赶出八百余里,赶得他仓皇败逃,回到龟兹之后在国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这份教也够了。”与萨曼、八刺沙衷的那些使者不同,高昌回讫的这个使者不但长着一头黑、一双黑眼、一脸黄皮肤,而且唐言竟然也说得很流利,根本用不着翻泽,只是不可避免地带着一些西域口音:“如今,还请张大都护看在阿尔斯兰大汗和

    伽大汗两位大可汗的份上,将温宿、蔚头交还给龟兹。”

    与会的刘岸、李脑等听到这句话心中都是一凛,暗忖:“他这么说什么意思?莫非伽与阿尔斯兰有所勾结?”

    碎叶、伊丽两河流域,与高昌回讫的北部疆域本来就连成一片,所以两家有紧密往来是必然的,成为世仇或者成为联盟都不值得奇怪。不过若这两大回讫汗国真的结盟,对安西唐军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张迈哼了一声,道:“龟兹的事情,又和阿尔斯兰有什么关系?”

    伽的使者微微一笑,说:“这里有一封书信,请张大都护一阅。”说着呈上一封书信,却是回讫文字,李脑接过,看了一遍说:“确实是阿尔斯兰的书信,制式、落款笔迹、印章都没错。”

    张迈道:“他说什么?”

    李脑道:“他希望我们卖他一个,面子,将温宿和蔚头还给骨咄。”

    张迈嘿嘿一笑,道:“卖个一个面子?派了一个使臣,带了一封书信,就想要我们割让蔚头、温宿八百里绿洲?阿尔斯兰和伽的面子可真是够大!”

    伽的使者纠正道:“张大都护,这不是割让,而只是归还。”

    张迈冷笑道:“那还不是一样!哼!我张迈做人交朋友都是有准则的,要我请客吃饭,随时都可以,但要我割地?什么时候都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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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二章决策东征

    收亚张迈的态度如此强硬。珊伽的使者道!“张大都护,巾仆你真要同时与我高昌以及八刺沙衰开战么?”

    高昌在东,八刺沙衷在西,若是同时进攻安西,唐军势必尾难以相顾,张迈想到此处,脸色不由得黯然下来。

    伽的使看见状,趁机道:“温宿、蔚头虽然是绿洲,但水浅地薄又无险可守,得之不足以强国,弃之无损于大局,与其据此无用之地而招诸国之怨,不如弃此鸡肋而结大国之欢。张大都护以为如何?”

    张迈沉吟不语,命诸将诸曹都退下,然后才道:“尊使唐言流利。言语雅正,莫非也是我大唐后裔?。

    伽的使者笑道:“在下乃是回讫汗族宗派,不过我曾祖一代曾与敦煌汉家名门联姻,所以说来也有几分香火之情,幼时又在寺内读书,得蒙高僧指点,颇晓中原诗书,也取了个汉家姓名,唤作卢学道,字明德。”

    张迈大喜,道:“那便是自己人了”因叹道:“卢兄才学见识,令人敬佩,我也不瞒明德兄了,我其实也不愿与伽可汗为敌,只是温宿、蔚头虽然无足轻重,但我新任大都护便下令割地,若消息传出,只怕军民会认为我对外软弱,从此对我离心离德。此外边将杨易拥兵自重,飞扬跋扈,又因打下了蔚头、温宿,便自认为建立了不世奇功,一直主张对外用兵,虽被我强行压住,但我要是答应了贵国大汗之情,割让两地,只怕会引起他心中不平,趁机生事。这内外两处忧患已经困扰了我多时,正如明德兄所言,蔚头温宿虽然弃之不足可惜,但我国内自有难处,因此难以从命。”

    卢明德心中一喜,暗忖:“原来他有这样的内忧。”乃说道:“张大都护,英雄处世当分清楚轻重缓急,外患能解则解,内忧当除则除,若是一味顺从部下穷兵默武之求,而向敌国逞强,我只怕大兵压境之时,内忧外患一起作,那时候张大都护便悔之晚矣

    张迈听得悚然变色,默然良久,才道:“如今我已经稳住了西线,疏勒百姓也是人心思安,若能内除悍将,外联大国,那我在疏勒这花花江山便坐稳了。明德兄,你学问渊博,腹中必有良策,若能帮我指点一条明路,助我消除内忧外患,张迈必有重谢!”

    卢明德目光闪烁,却道:“我只能跟张特使说,与两大汗国对抗绝非明智者所为,至于安西国内之事,就不是外臣所敢介入的了。”

    张迈沉吟良久,引了卢明德进密室,然后才说道:“卢兄,我已看出你在此事上必有独到见解,张迈不是要你介入我安西内政,只是想向你请教一个消除这内忧外患的良方。”

    卢明德再三缄口,张迈再三请教,又道:“只要卢兄肯出言指点,事若成必然有重谢,事若不成我也不敢有怨。”卢明德这才微微一笑,说:“其实这个倒也不难,张大都护如今既为安西之主,只要下一道命令将杨易押解到疏勒,服则囚禁,不服则杀,那不就行了?”

    “这个行不通!”张迈道:“杨易屡有战功,而且他又是我妻舅郭洛的妻舅,三家做的是连珠姻,我若无故杀他,不但国人不服,而且家中会有大变。再说杨家在军中根基深厚,他父亲又是副大都护,位高权重,父子两人一内一外互相勾结,我别说是要杀杨易,就算只是解他的兵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卢明德沉吟道:“若是如此,只能用“死荣,之计了。”

    张迈忙问:“什么是死荣之计?”

    卢明德道:“国有大将,即亲且重而为主上之患,欲除之则恐国人不服、社稷动荡,便遣之以迎大敌,使之死于疆场,而后人主再厚加封赏,如此则大患得除而人心不失,内忧外患一并治愈

    张迈大喜,道:“若能如此,那当然是好,只是杨易乃是我安西第一猛将,本身已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三府将兵个个。如狼似虎,听说这半年他又在温宿、蔚头募集人马七千多人严加练,将牧民全变成了轻骑。如今已成了气候,就是真要坑害他恐怕也不容易。”

    卢明德笑道:“狮子如果落入陷阱,爪牙再怎么锋利也就都没法伤人了,苍鹰如果被网罩住,就算平日能飞翔万里,在罗网中也就只能坐困等死。人主要杀大将,何愁没有机会?只要结一外援,布置好陷阱,拿捏好时机,再下一道命令让大将往陷阱里头钻,一轮箭雨就能帮张大都护永远解决掉这个心头之患。”

    张迈道:“只是我却去哪里找这样一个外援?卢兄,这事还是得请你帮我一帮。”

    如今安西唐军崛起得太快,杨易吞并了蔚头、温宿以后,已经严重威胁到了高昌回讫的安全,卢明德心想自己若能挑拨得安西境内君臣火并,无论最后谁胜谁负,对高昌回来来说都大有好处,口中却说道:“这个我如何帮得上?”

    张迈见他不肯”享道:“若是卢兄不肯帮忙,这割让温宿、蔚头的事情就不必再提,这就请回高昌去吧。”

    卢明德一愕,才道:“其实如果张特使要接纳外援,龟兹、高昌都愿意帮忙,若张大都护需要在下奔走,在下也乐于效命,只不过安西刚刚吞并了温宿、蔚头,这边夺人土地,那边却又要来交朋友,骨咄与我伽大汗可未必能够就信任张大都护你啊。”

    张迈大喜,挽了卢明德的手,低声道:“吞并温宿、蔚头的,是杨易,不是我。

    温宿蔚头算得了什么!如果这事能够成功,这温宿、蔚头,就当是两国帮我解除内忧外患的酬金。至于明德兄这边,我另有重谢。”顿了一顿,又说:“不过此事须得做得机密,我想派我的心腹使者随明德兄回去,明里就说与骨咄、伽两位可汗商讨开通商路之事,暗中却借机与明德兄一起布置天罗地网。明德兄以为怎么样?”

    卢明德笑皿丁这样安排最是妥帖。”高昌、龟兹在回讫人进入之前就都已经是西域古国,商业氛围十分浓郁,张迈已经打通了河中商路的消息卢明德也都已经听说,如果能顺利实现通商,那么对安西这边来说是将丝绸之路向东延展一千五百里,而对龟兹、高昌两国来说是驳接上安西、萨曼已经形成的四五千里丝绸之路,同样是龟兹、高昌两国商人是渴盼的事情。

    张迈便派了李脑前往,卢明德见是个残废,暗中冷笑,心想:“看来这位张大都护也只是外表风光,内里或许已经被杨氏架空了,手头都无人可用。”他在疏勒留了三日,张迈每日都亲自作陪,又送了一柄宝刀、一匹汗血宝马给他,把卢明德乐得心下开花。

    三日后卢明德辞行,李脑也跟着去了,张迈马上请来副大都护杨定国、大都护司马刘岸、大都护长史郑渭,召集见在疏勒的中郎将郭师庸、安守敬、薛复,再加奚胜、唐仁孝和石拔三个都尉开会,人一到齐,张迈道:“先说一个人事变动,奚胜功劳卓著,能力群,我想升他为中郎将!”

    众人都称应该,一起向奚胜贺喜,石拔更是鼓起掌来,大叫:“早该件奚大哥了!”

    奚胜素来低调,但这时脸匕也挂满了笑意他妻子才刚给他添了个儿子。如今又升了官,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张迈又道:“如今我们已经在疏勒站稳了脚跟,今年的农忙也已结束。只等来春冰破就种春小麦。

    我准备在来年小麦一熟,便举兵东进,与沙州归义军在龟兹、焉者一带会师,一举收复安西四镇中剩下的两镇,各位以为如何?”

    诸将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精神一振,石拔更是热血沸腾,叫道:“那当然好,我都等不及了!”

    张迈望向郑渭,郑渭道:“这个时间很不错,只要麦有平常年景的收成,东进的军粮便没问题。”

    杨定国道:“只是我们若要东进,却要防止敌人从西线突入。如今西线虽然,如果东进的大军能够战决,西线诸国就不敢妄动,但如果东线战事拖延,那时就算萨曼不动手,萨图克和阿尔斯兰也会心生异志。”

    张迈道:“未虑胜,先虑败!我们在西线有两条防线,第一条是库巴、冲天砦、亦黑三座,这三个地方都是易守难攻的山城。如今郭洛手头有八个折冲府的正规军,此外这几个月里他又练了数千民兵,再加上我们之前已经把西面诸国打怕了,我相信以郭洛的本领。应付西面的变故应该没有问题。退一万步讲,万一局势恶化,郭洛抵挡不住,那便撤入托云关,凭关而守,保住疏勒应该不难。我现在所担心的,却是疏勒这边能调用多少兵力东征。”

    疏勒攻防战前夕,安西唐军共形成了十三个府的正规军,此后西征路上,又在宁远练成三个府的新军,共有十六个。府,西征结束之后,安西唐军转入建设阶段,除了东面的杨易和西面的郭洛各有练民兵、牧骑之外,疏勒本地几个月来却一直没有扩军。如今这十六个府的正规军力里头,托云关驻有一府,莎车驻有一府,郭洛统领关西八府,杨易统领东方三府,疏勒之内只剩下三个。府的正规军,正是外强中虚的格局。

    郭师庸道:“我们除了十六个府的府兵之外,尚有骑卒五千人,步卒五千人,这一万人都已解甲归田,但如今农忙已过,可以从中挑选精锐进行练,从现在到明年小麦收成还有半年多,在时间上足够将他们练成一支精兵。”

    郭师庸所说的这两部人马,在唐军的编制上都是“民兵”但受过严格练,又数经战阵,战斗力并不在普通胡兵之下,西征期间都曾参与其役,也立了一些战功。

    薛复道:“疏勒数万奴隶当中,不少原本就是兵将出身,当日我们虽已经挑选,但其中仍有余才。而且经过这几个月的陶冶,许多人都已经习惯了追随我军的生活,我以为若从中再行遴选练,应该可以选练出数千劲卒作为辅助部队。以佐东征之功。”

    张迈点了点头,道:“好,这件事情你来负责。”

    安守敬道:“自我军大破诸胡联军,又逼退了阿尔斯兰,西域震动,远近诸胡来依附者极多,见有二百余部,到宁远者男女二万多人,到疏勒者男女三万多人,这些人我们都将之安置在较为偏远的草原上,任命其族长老为长官进行治理。这些部族,有许多都是喜动不喜静,留在疏勒,容易惹是生非,但带到前线却正好用其所长。我听说宁远那边郭洛已经从中精选骑卒编入行伍,我们这边一直忙于农事。如今既然要用兵,何不将这些部落召集起来加以练,这些人习惯了逐水草而居,迁徙之时只要带上牛羊干粮便可,对军粮的耗费也少,却可以作为辅翼战力,二来将他们带离疏勒,也可为本地减少地方问题。”

    张迈道:“这也是一个好主意,这件事就劳烦安将军了。”

    当即分派任务,以郭师庸总领练兵事宜,奚胜任左副总领,负责练步兵,薛复为右副总领,负责刮练骑兵,安守敬则负责布勒来归诸胡。在元春之前,选出骑卒三千六百人,步卒四千二百人,薛复从奴隶中选出四千多人,郭师庸又从托云关、莎车两地调来不少老兵宿将,连同原有三府将兵作为主干,混编为新的十三个府。

    编成之后,说,刘岸道:“如今我们开通商路,境内耳目众多,如果让外冉的人知道我们大举练兵,刷旦东面龟兹、高昌会预先得到消息,就是西面萨曼、回讫也会惊恐不安。”

    于是就谎称要修堤造田,在疏勒河上游戈下一块禁区来,将新军拉到里头练。

    张迈这边却是每日宴饮游猎,斗鸡走马,又想出了许多心思来丰富疏勒地方的娱乐生活,张迈本想展一下蹴鞠,只是这川曰”在体育类娱乐活动中属干比较高级的一种。要玩好不容四且在疏勒的群众基础也不好。

    这时郭漳手臂的伤势逐渐疮愈,在张迈的支持下在举行了一个箭术擂台。箭术擂台以组队进行,每队十人,每人射三箭,共射三十箭,以中靶多者为胜。这个“擂台是公开举办,无论是谁,都能参加。

    打擂的规矩是所有参与者先行比赛,每十日一次,由优胜者向郭漳挑战。张迈特地从军中挑选出九个神箭手与郭漳一起组队,九个人不仅都有百步穿杨的本事,而且久经战阵,心理素质极好,安西境内的民间虽也有不少箭术高强之辈,但要组成十人一队就相当困难,擂台从正月初三开始,连续一个月斗了三轮,郭漳所率领的神箭队都是遥遥领先。射箭这项军事运动可是人人都看得懂的,所以到后来观看的百姓越来越多,不止挑战擂主的日子激动人心,参与淘汰赛的场面也有不少观众。到了第三轮擂台进行时,擂场附近已经挤了上万人。

    张迈眼见这个箭术擂台影响不错,就决定将打擂时间延长,准备进行到三月中旬。

    疏勒、宁远既聚集了一批商人,其中自然不乏好事之徒,便攒了个,赌局,马小春耳目灵敏,没两天就给他知道了消息,这天几个大东家正在商议,忽然张迈带着士兵闯了进来,把这些人吓得够呛,只听张迈冷冷道:“在我治下,你们竟然敢私刑赌局!”

    这些人一听都吓坏了,纷纷跪下磕头,连称:小的以后不敢了,小的以后不敢了。”

    张迈哼了一声,道:“我让郭漳开擂台,那是要扬我军威,你们却私下开赌取利,当我们唐军的神箭手是什么了?”看看这些人都吓得脸色苍白,慌忙求情。

    张迈见吓得他们够了,脸色才转为温和,笑道:“不过咱们刚刚光复疏勒,本大都护又才添了一个千金,眼下又是正月,正该来点喜气,就破例一次吧,不过得公开博彩,不可暗箱操作,更不能干扰射手的挥。此外,彩金的一部分得拨出来,作为接济城内鲤寡孤独之用。”

    张迈先投了一笔彩金:羊一百头,马三十匹,骆驻二十峰,丝绸二十匹,茶叶十五斤,赌郭漳的箭队赢。

    众东家一听,这才转惊为喜,均想:“原来大都护自己要做大东家。”纷纷响应。

    没串个月,就积攒了羊一万头,马五百匹,骆驻三百峰,小麦两千袋,疏勒城中大宅子两座,丝绸、茶叶、黄金、白银、珊瑚不计其数。

    杨定国听说了这个数字之后不由得惊骇不已,他可没想到疏勒民间这么有钱。

    下赌金者也有赌挑战者赢的,也有赌郭漳的箭队赢的,但却是以赌郭漳的神箭队赢的占了多数。

    结果二月初三的擂台打下来。郭漳的箭队再一次轻易胜出。观看者眼见郭字神箭队的箭术如此了得。无不道:“这还怎么比,神箭队太强了!谁都赢不了的!”

    但到了下一期还是有不少人把宝押在了挑战者身上,只因买郭字队的人多了,赔率自然就低了,赢了也赚不到多少,可是如果押挑战者,虽然赢的机会较赔率却高得多,赌徒之性最爱冒险,所以一路都有不少人压挑战者,企图以小搏大。

    按约定,将以彩金之一成赏给获胜者,因此一轮擂台打下来,郭字队便得到了不少赏金。张迈又从疏勒的军库中选出三把绝品良弓,镌上:“西域第一神射手西域第二神射手西域第三神射手”的字样,赏给了郭漳为的箭手。

    结果这样一来,可将西湖诸国的箭手们都给得罪透了!胡儿八岁能骑马,十岁便开弓!西域方圆万里的大地上,张弓射箭的人何其之多!就是妇女也多擅此技,所以听说了此事之后无人服气,没有不想来挑战的。

    再则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么一大笔赏金摆在那里,谁能不动心?更何况比赛获胜还将得到“西域第一神射手”的殊荣,那可是名利双收的大美事!

    消息不胫而走,不久东至于阅、龟兹,西至撒马尔罕,北至八刺沙衰,对疏勒的这个箭术擂台便无人不知。

    自于阅以至于撒马尔罕,民间对自己的箭术有把握的箭手无不跃跃欲试。就是不会射箭的,也要设法到疏勒来参与这个难得一见的盛会。连李圣天也有些不服,道:“郭漳的箭术虽然神妙,但难道就真的能独步天下?就是我于阅国内,难道就没人与之抗衡么?”

    箭术擂台原拟截止到三月中旬,因这时正是农忙季节,各地都要种春小麦了,所以这个。擂台就停了三期,但由于各路豪杰纷纷要求参加,连于阅都有人来,甚至萨曼和八刺沙衷方面也有人请求入境比试,郭洛还为此特地驰书问是否允许他们入内。张迈笑道:“让他们来,让他们来!打擂台嘛,当然是越热闹越好!”

    四月下旬,来自于阅的王家箭队抵达时,箭术擂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他们一路过关斩将,如果能够顺利淘汰所有对手,将预定会在五月初三挑战郭字队,自于阑以至于撒马尔罕,人人都关注着这一次的大比拼,而这一期的彩金也远远过了历届。

    神箭大赛举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境内一些老成派对此却颇有微词,担张大都护因此而玩物丧志。

    消息传到布哈拉,萨曼的宰相巴勒阿米却高兴了起来,笑道:“我原本还担心这个张迈有虎吞天下之志,现在看来他终究是难成夫器!才小有成就便开始耍玩逸乐了。咱们有这样的人做邻居,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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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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