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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将与令公会猎于龟兹焉耆间

    刁,张迈在疏勒举行箭术擂台期间,卢明德只经打道二:,路讨温宿时,李脑道:“此去需得小心,最好化装成商队过去,不然只怕会节外生枝

    卢明德冷笑道:“我是高昌使者。光明正大入境,自然要光明正大出境,他焉敢对我怎么样?”

    李脑道:“你不知道杨易的脾气。这人是我们副大都护的儿子,杨家的嫡子,手中又握着兵权。郭杨安三家世代联姻,我们安西的兵力大多握在他们手中,就是张大都护平日也要让他三分,若他看谁不顺眼时,哪管什么使者?。

    卢明德却还是不肯,说道:“我身为大国使者,归国之际岂能鬼鬼祟祟,自堕威风?再说,乔装改扮能瞒过去就还好,万一瞒不过去,那不是贼也变成贼了

    不想到了温宿,杨易看卢明德时已没什么好脸色,再在使团中见到了李脑,问:“你怎么却在使团当中?。

    李腚道:“大都护派我回访,同时与骨咄可汗、伽大汗商议开通商路的事情。”

    杨易不信,道:“我怕却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你这个降徒,别是偷跑出来的吧

    卢明德为人心细,在疏勒时已多方打听得知李胳是萨图克那边投降过来的人,对高昌回讫来说,安西唐军乃是个新对手,高昌方面所得到的情报大多是间接情报,要么是从商人那里道听途说,要么就是从岭西回讫以及龟兹人那里间接听来,对安西内部的了解远不能与萨图克这个和唐军斗了好几个回讫的人能比。

    这时见杨易如此说话,卢明德心想:“张迈号称钦差、特使。听说也是外来人,郭杨两家才是旧族豪强。”便推断张迈不用旧族却用降人。这里头便有本土派和外来派的区别。

    “看来安西唐军威名虽盛,但内斗也同样严重。”

    不管李集如何分辩,杨易就是不信,道:“待我向疏勒那边问问,如果你真的是大都护派出去的,我再放你过去不迟。”

    竟然借着这个由头将整个使团扣押了起来。又逼问声明德前往疏勒何事。卢明德大怒,道:“我前往疏勒走向张大都护交涉归还蔚头、温宿,此事你本知道,这时却还来问我干什么!”

    杨易道:“我可不信有这么简单。你最好老实交代。这次带着我军一个降徒出境,为的究竟是什么”。

    卢明德怒道:“我乃是明明白白出使,就要清清楚楚回去,你若不信时,大可派人往疏勒问一问

    杨易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问清楚的。不过问清楚之前却要委屈尊使在温宿暂住了。”

    卢明德叫道:“我乃是高昌使者,如今就要回国,你无故扣留我,要是误了行程,让我高昌国内对安西生出误会,生什么事情你可担当得起来?”

    杨易笑道:。就是天塌下来,我也照样扛住!”

    卢明德冷笑道:“要是两国因此而交兵,你也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杨易却笑了起来:“两国交兵?你是说要打仗?打就打,你当我怕么?我巴不得开仗呢!就是你们没胆子!”

    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这下卢明德可没辙了,不管卢明德如何抗议,杨易仍旧将李腚和他们隔开了,李胜迎往别处。使团却扣在了温宿城内。

    卢明德押下去以后,李脖拇指一竖,笑道:“杨将军,好威风,好煞气,真不愧是我军拥兵自重、飞扬跋扈的边疆大将”。

    杨易慌忙摇手,笑道:“李副司马就别来损我了,也就在他们面前做做戏,我的性命也都是大都护的,他一道手令下来,就算是要我提着脑袋去疏勒见他我也不敢不从

    李腴含笑道:“杨将军不但是大将、猛将,更是福将,要提杨将军的脑袋,大都护他如何舍得?”

    两人相视大笑,杨易这才问:“如今怎么办?要扣押他们多久?”

    李脑道:“且扣住一段时间吧,最好扣押到春夏之交,同时也可试探一下伽对龟兹有多重视,试探一下骨咄的骨头究竟有多硬!反正我军现在打防守战是不怕的,有这份底气,时间便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四月下旬,和年阅的王家箭队一起抵达的还有一列长长的车队,检校太尉马继荣领着一千兵马,护送着一辆镶金嵌玉的豪华马车。马车一直开到钦差行在、大都护府邸,府门大开。出来迎接的竟然是大都护夫人。

    郭汾脸蛋比起成亲之前丰润了许多,显得更有福气些了,也更加符合唐人对女子的审美标准。

    “文安公主到

    长长的唱报声中,车门打开,遮阳伞慌忙跟上,车上走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来,一头黑仿佛秀云,皮肤白哲,五官标致精细,一双腿尤其修长,郭汾见了便想起杨清的介绍来,于阅龟兹都是能歌善舞的西域

    口口;达位文安公主也是一位跳舞的高手。

    郭汾迎了上去,很热情地道:“妹妹怎么才来,路上颠簸,可辛苦了。”

    文安公主打量了郭纷一眼,心想:“她就是张大都护的原配夫人。果然是一身的英气。”忙道:“张大都护与父王兄弟相称,奴家如何敢与夫人姐妹相唤。”

    郭汾一边挽了文安公主的手入内。一边道:“他们叫他们的。我们叫我们的,妹妹比我也小不了几岁,自然叫我姐姐。若叫我夫人太显生分了,若叫我婶婶,那不把我叫老了?就是我那外子,也不会喜欢你叫他叔叔啊。”

    如今于阅疏勒车马往来,日日不绝。张迈也与李圣天结成了通家之好。郭纷与曹王后之间常互传口信、馈赠礼物,郭汾又常邀曹王后到疏勒一游,曹王后辞以足疾,却让女儿过来代为问候,所以有了这一番文安公主的到来。

    儿女相携进入府内之后。那头张迈便派人来请马继荣。于阅王家箭队的队长来请示打擂事宜。马继荣道:“尽力而为。胜负事小两家交情事大,但你们也不能折了我于阅的威风。”

    吩咐下去以后,马继荣便入府来。张迈已在后园葡苟架下等着了,摆着些瓜果点心,斟着两杯葡萄酒,这样的场合并非正式接见。却显得更加亲近。

    见马继荣来,张迈笑着相迎,马继荣慌忙行了外臣之礼,道:“张大都护,数月不见,风采更胜去年。”

    张迈哈哈大笑,邀了他坐。道:“什么风采更胜去年。是人胖了。当年刘备说自己太久没打仗就屁股上长肉,我如今只闲了几个,自,何止屁股上长肉,肚子也有些隆起来了。”

    他和卢明德说话时尽量用些古雅的词,这时与马继荣却不忌俗语,马继荣见他对自己显亲热,心里也高兴。但想他引了刘备在新野时的那个典故来。暗想:“莫非他也耐不住寂寞了?”

    口中笑道:“如今安西东达温宿,西尽库巴,东西边境达二三千里,我入境以后,一路但见人人鼓腹欢歌,疏勒、莎车近百年来。从未有今日之太平昌盛。”

    “行了行了,咱们自己人,不用说这么多场面话。”张迈笑道:“安西的情况也没那么好,东西二三千里,南北呢?哈哈,其实就是一条线上串起来的城镇绿洲罢了。这点根基还浅薄得很呢。再说百姓的生活怎么样我心里也有底。饿不死罢了。要想让他们过上小康日子,这路途还远着呢。”

    马继荣心道:“听他这话并未松懈,那么路上听来的“张大都护开始逸乐游玩,的传闻并不确切。”

    张迈便问些于阅的情况。听说于阅的商户因为商路开通了赚了不少钱,喜道:“人家都是萨图克称臣大大抬高了我在西域的地位。我却说这些都是虚的,能给于阅的百姓也带来一点好处,那才是我最大的荣耀呢。”

    马继荣慌忙道:“张大都护爱民如子,泽及邻邦,着实令人敬仰。”

    张迈道:“泽及邻邦这话可太抬举我了,不过咱们都是大唐藩属,能帮上点忙我肯定要帮,何况这事对疏勒与于阒来说乃是双赢的事情呢。其实我这些年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西域所有唐民能够团结起来。如今东方各种各样的传闻很多。有些说大唐已经灭亡了,也有些说大唐已经再兴,就都没个准信,总之要依靠中原的力量将西域诸国重新统一短期内是看不到了。所以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今天于阅与疏勒已经联合了起来,并向西拓展到了宁远,接下来如果能够向东与沙州瓜州也联系起来,那就更好了。若我们三家能够同心协力,还怕什么回讫、吐蕃?保管连阿尔斯兰、伽这些胡儿也得向我们低头称臣!”

    马继荣在于阅时就已经在揣摩安西这边的想法。当初李圣天就曾主动提出要联合安西、于阅、沙州三家一起向中原朝贡,而张迈在与东方联系的事情上也显得十分积极,这时道:“我主对于东方之事也十分上心,自上次与张大都护提过要联合朝贡,回国后便着手安排了贡物,如今连出使人选也定下了。”

    “哦?定了谁?我认得的不?”张迈问。

    马继荣微微一笑,说:“就是不才了。”张迈哈哈一笑,马继荣又问疏勒这边准备得怎么样,张迈道:“我们的贡物还得再等等,人选嘛,却也定下来了。”马继荣忙问是哪位。

    张迈也微微一笑,说:“就是不才了。”

    马继荣一愕,跟着大为惊讶:“张大都护要亲自前往长安?这”那疏勒这边可怎么办啊?”

    张迈笑道:”我本来就是长安来的钦差啊,虽然是祖上传下来的差事,但别人既然认同了我这个特使,如今朝廷的嘱托又有了点眉目,总得设法回去复命交差。

    至于疏勒这边的事务。到时候我自会安排。我安西与别国不同,大都扩府人才不少,内二:,三臣,川一有定国武将,就算我离开个三年五载也不会。只因是我要亲自去,所以准备便得充分些。”

    马继荣心想:“原来他是要自己去,若是这样,那这次的使团规模肯定很大,我回于阅以后可要,趁早做好准备。”因道:“张大都护若要亲自东行朝贡。到时候必定路过于闽。我主闻之必大喜。届时定当扫道恭候张大都护的大驾光临。”

    张迈道:“谢谢马太尉了,不过我听说东行的道路有南北两条。似乎天山南麓比昆仑北麓要好走些,不知是真是假。却要请教马太尉了。”

    马继荣道:“南路绿洲较为稀散,北路绿洲则较多较密。几乎是数千里相接相望。道路确实比南路好走,以前西域统一于大唐治下的时候。我们于阅的人回中原也常常先走疏勒,然后再折而向东。不过如今北路都掌握在回讫人手里。所以我们也只能走南路。南路有几段沙漠太阔。水和食物的补给比较困难。但只要准备充分也就没问题了。”

    张迈点了点头。道:“如今我正和龟兹、高昌和谈。他们或许会借道给我们。如果谈成了。不如我们两家就走北路吧。如果最近于阅那边和沙州还有联系。不妨跟曹家通个风芦,若有机会。我希望能与曹令公会猎于龟兹、焉者之间。”

    马继荣心头微震,口中道:“会猎于龟兹、焉者之间?”心想莫非张迈这次所谓的“朝贡”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迈又道:“我与于阅之间亲如兄弟。无事不可言,不过和沙州曹令公却未谋面。马太尉。按照你对曹令公的了解。你觉得刚才我的那句话。可以提前通知他么?”

    看着张迈那充满自信的笑容,马继荣内心终于确定:“他果然是要向龟兹、焉者用兵!这次不是朝贡,乃是东征!”又想:“我只是一个,外臣,他却将这么重大的事情透露给我,究竟走出于对我的信任,还是要试探我,试探我们于阅?”

    他这次来疏勒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护送公主到疏勒一游。一是询问安西唐军的朝贡使团准备得怎么样了,至于于阅王家箭队随行来此参加箭术擂台那只是附带的事,不过这几件事情也都是比较轻松的活儿。不料这时忽然从张迈口中听到如此重大的情报,一颗心登时沉重了下来。说话也变得更加谨慎,不敢有一字差错。

    迟疑了好久,才道:“张大都护,去年我们两家的大军才西征回归。军民休养生息还不到一年,忽然又要用兵的话。会不会太频繁了?虽然在下也听说过安西唐军有“规复四镇。之宏愿,但这等大事宜缓不宜急,且眼前又无良机可趁,是否多等些时候。等两**粮蓄积更丰饶些且敌人又出现了可趁之机,再乘机东进,不知张大都护以为如何。”

    张迈道:“不然,正因为现在诸国都认为我们以我们的条件短期内不会再大举用兵。这反而才是用兵的最好时间。我们内部士气高涨。境内幕着一帮虎狼之士。若是不及时动用,安逸得久了他们的爪牙反而会钝掉。从来一个国家也好。一个家族也好,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急扩张期,在这段时期内天天都会成长,年年都会扩大。我认为安西眼下就处于这样的扩张期中。内部我们士气高涨,外部敌人缺少防范心,各方面的条件都要求我们尽快扩张,如果犹疑踌躇,只怕反而会折了内部的锐气。错过了这个机遇,以后就算积蓄了百万存粮、十万甲兵。也未必能有今日这样一往无前的勇气了。至于机会,就算暂时没有,我认为也是可以创造的。”

    马继荣心想:“这么听来,他显然心意已决,那我还劝什么呢!不如顺水推舟。助他一臂之力,将来功名富贵或者就都在此了。”他内心其实也是看好张迈的。便道:“这等大事我需得与我主商量。不过下臣认为,如果要和沙州曹氏分合进击,两家东西相距数千里。使者一来一回,一反一复,这事非得大半年才能讲论清楚,依下臣看来,不如先约了曹令公与我国国主。三国君主先行聚,当面约定用兵之策。那样会比派遣使臣往来商议更快。”

    张迈微微颌。心想:“听他这话,对我倒像是真的有心。”却又摇头道:“我不会等。疏勒与沙州相距数千里,彼此又未接触过,想要靠几个使看来回奔走而订立共面大敌的盟约太不现实。我约曹令公会猎于龟兹、焉者之间。只是提前给他通个声讯,并非一开始就要依赖他的大军。不过之所以提前和马太尉商议此事。就是想借重一下马太尉识人知人的眼光,如果马太尉觉得曹令公不是值得信任的人。那么,就连通知都不用了。”

    说完拿眼看着马继荣。耍看他如舟回答。(未完待续)

第四章 食敌而肥

    继荣心箔!,“张大都护孤身以赴新碎叶城年点内转”千里,破回讫,克疏勒,威慑诸胡,成就如此霸业,非只人力,此亦天意,今番看他言语必然是有备而作,一旦成功,往后龙飞九天,不可限量,我若有心依附。现在就得决定。

    因此便不再说场面话,认认真真地给张迈分析道:“大都护,曹氏之归义军,已非当年张氏之归义军。当年安史之乱以后,吐蕃趁我大唐内虚,攻入陇右、河西,先后攻陷凉州、甘州、肃州,河西节度使遂逐步西移至沙州,孤守待援二十年方才陷落。河西人才之大聚于沙州,实由此肇始。”

    大唐在河西走廊的州县设置,自西而东分别是沙州(治所在今敦煌)、瓜州、肃州(治所在今酒泉)、甘州(治所在今张掖)、凉州、兰州,就文化沉淀的深度与人才的数量质量而言,当然是越靠近中原地区的文化沉淀越深、人才数量越多越好,这是由于越往东离中原越近,受到大唐中心的文化、教育的滋润就越大,尤其凉州是河西节度使所在地。乃是河西走廊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

    吐蕃人先攻入作为河西节度使所在地的凉州,河西军民来不及向东退入陕西地区,反而被迫西撤,先退到甘州、肃州,最后退到了原本是整个河西地区最偏远的沙州,在这个过程中,相当于是迫使这一时期整个河西地区的汉人精英大部分集中到了沙州地区,从来有人才的地方就有创造力,人才的西移导致了甘、肃、凉诸州在此后百年中日渐残破,反而是沙州地区自益兴盛,成了河西走廊的普华之地。

    河西走廊的这种人才分布变化,与安西四镇郭杨鲁郑回家不断西迁的变化也有共通之处。张迈听了不住地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段时间来安西唐军也用各种手段探查到了不少关于河西的情报,但都是零零散散,由一个深悉河西历史与现状的智谋之士提要钩玄地叙述这个地区的局势,这却还是第一次,因此张迈听得十分用心。

    马继荣继续道:“只因沙州有了如此根基,所以吐蕃虽然一时攻克了城池,但汉人的复国之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沙州陷落之后约六十年,吐蕃势力稍衰,汉家豪杰马上反击,于大唐宣宗大中年间出了一位英雄揭竿而起。赶走了吐蕃守将,一举规复了沙州、瓜州,河西诸州百姓闻信纷纷响应,此势犹如东风送野火,数年之间,席卷瓜、沙、伊、西、甘、肃、兰、都、河、氓、廓十一州之地,后又收复了凉州

    张迈以往都是自己振奋别人,这时却被历史上这位英雄的壮举所振奋,慨然道:“这位大英雄,想必就是张义潮公了。”

    “正是!”马继荣道:“归义军全盛之时。辖境跨有十二州之地,民户百万之众,其中西州、伊州,便已是今日高昌回讫的半壁江山,今日高昌回讫号称西域强国,但与全盛时期归义军相比却是远远不如。

    那是河西汉民在大唐衰退以后的一个重新吐气扬眉的时代,只可惜,这次重振持续的时间只维持了三十多年,随即又陷入了混乱。

    马继荣叹道:“只因中原未能复振,河西虽强盛一时也挡不住整个大局的衰势。到我大唐大顺年间,归义军内部生政变,大将索勋篡位夺权,虽然张氏一族不久后便除掉了索勋,重立张义潮公之孙张承奉为主,但这次内乱已经让归义军元气大伤。这时吐蕃虽然也衰落了下去,但回格却强盛了起来,甘州先被回绕攻占,跟着肃州也叛立不再听张氏之号令。”

    归义军的辖地,除了西伊沙瓜四州,其它州县全部在甘肃二州以东,甘肃二州一被截断,再加上西、伊二州也相继被回讫侵占,则归义军实际控制的土地,就只剩下沙州与瓜州了。一个震骇一时的极强势力,转眼间变成了一个,边鄙小国。

    “张承奉继位以后,不甘坐困沙、瓜二州,因此便大肆扩军,可惜他志大才疏,又于开平四只自立为天子,结果反而失尽了民心。他对外接连被甘州回讫击败,对内又搞得沙瓜百姓流离失所,最后还被迫认甘州回讫可汗为父。归义军之沦为回讫人之附庸,由此开始。那已经是近三十年内的事情了。

    张迈听到这里心头微震,寻思:“大唐虽然衰落,但在汉人心目中的影响力却仍是根深蒂固,我未穿越前那个时代离大唐有一千多年了,提起大唐来还是人人忍不住热血***,更别说现在了。张承奉败就败在过早称帝,他一称帝。再事扩张就不是为了国家的大业,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了,谁还会跟随他?朱元璋那“高筑墙、广积粮、缓成王。的九字要诀,张承奉没学会,我可得牢牢记得。”

    马继荣继续道:“就在张承奉内外交困之际,沙州又有一位英雄趁机兴起,平定了沙、瓜二州的乱局,这便是曹议金曹令公了。曹令公对内安抚百姓,仍奉中原为正统,去天子之号,自任节度使,对外仍称归义军,并与甘州回讫、高昌回炮以及我于阅联姻,沙州、瓜州二地自此以后便走向宁定。工商达,农畜蕃息,文教兴盛,人口增长也十分迅,成了万里西域最宜安居乐业的地方。若就富饶而论,可与河中的萨曼东西并称

    张迈自此对沙州归义军情况的把握又深了一层。问道:“马太尉刚才说的,却都是沙州瓜州地方如何富庶,人民如何安乐,文教如何兴盛,却不知在武功上。归义军近十年来对外可有傲人战绩?。

    马继荣心道:“张大都护好厉害,一下子就抓住了归义军的要害”。他迟疑了好久。才道:“曹令公是我主之岳丈,算来也是我的主子,继荣作为臣下本来不该妄言主上,但在张大都护面前,继荣就不怕斗胆说两句:曹令公吸取了张承奉的教刮,一改穷兵默武而用文教躲隋,对内崇尚佛教。民风未免稍弱,对外近二十载未有规九,典国兵马虽然不少,但是否有善战之士。却就难说了。”

    张迈道:“如此说来,曹令公的军政大略却不免有矫枉过正的嫌疑了。”

    马继荣不敢说是,却只是陈述事实:“曹令公执政以后,四方逃亡百姓不断来归,二十年间人口增长了不止一倍,但领土却未拓展一寸,对外也不敢轻言边事。只是以外交手段守住了沙瓜二州数百里之地,虽然富甲西域,如今却只是小国气象。”

    张迈心念转了几转。又回归到最起始的问题上来:“照这样说,若我约曹令公会猎于龟兹、焉者间,他是会兴奋赞成,还是怀疑抗拒?”

    马继荣又沉默了起来,张迈知道双方的言谈到这里已进入最关键的一部分,马继荣肯否吐露心声就看接下来这几句话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深一揖,道:“现在西域的汉人势力七零八落,如果能够将大唐的旧藩联合起来,那么汉家在西域重振便指日可待,今日听丐太尉所言,恐怕曹令公也未有带领西域唐民走向全面复兴的志向,如果放任这样一盘散沙的局面继续下去,就算眼前能够维持,过得一代人、两代人,迟早会被胡虏各个击破。张迈在这里代表陇右道百万汉民,代表自班以降在西域沥血奋战的历代汉唐将士向马太尉请命了。望太尉能点破迷津,为我大唐西域军民指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说着就拜了下去。马继荣慌忙扶住了张迈,叫道:“张大都护是朝廷天使,这样的大礼我如冉当得起!”

    张迈道:“如今以我与郭、杨、郑、薛等人的才能,保住疏勒不是难事,但如果只是维持现有的疆土规模;在我们这一代人老死以后,不出三代人安西一定土崩瓦解、被人吞并!因此此次东进关乎我安西全军的生死存亡,更关乎西域汉民的兴衰集辱,还请马太尉不要因于阅、疏勒之别,不肯教我一条善策。”

    马继荣听张迈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忙道:“张大都护,马继荣虽然是于阅之臣,但更是大唐之民!事关大唐,我岂没有一点责任?大都护快快请起,继荣虽然愚钝,但也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迈大喜,两人重新坐好了,刚才张迈的一揖一拜是对马继荣的一种暗示,告诉他这一番问策不会白要他的,马继荣是个明白人。自然也明白张迈的意思,这才认真为唐军筹谋了起来,说道:“这些年曹令公为确保在归义军在西域的地位凝聚人心,对内不断宣传大唐正统,所以沙、瓜二州百姓无不以身为大唐子民为荣,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大都护既要东进,若能得到这股力量,再加上安西军的精兵强将,那么在河西便势必无往而不利!这是其一。”

    张迈喜道:“那其二呢?”

    “其二,就是不能让曹令公一开始就抗拒安西。”马继荣道:“曹令公是守成偏安之主。非虎视万里之雄,若大都护一开始就表示要与他会猎这兹、焉者之间。就算曹令公肯接纳,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也势必担忧大都护的东进会将沙、瓜二州卷入战火,必会促请曹令公谨慎行事。两国一旦隔阂起来。大都护的主张就无法进入沙州。更无法影响到的河西的唐民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张迈问。

    “大都护若在北路有什么计”自请进行。”马继荣道:“但对归义军,则仍然宜派遣使者,最好是派遣佛门高僧为使,走南路往沙州向曹令公告捷,曹令公对外的策略是广结盟友,以安四境,若听说了安西这边的事情必定乐与疏勒结盟。

    同时使团进入沙州以后,却让随行僧侣广布传闻,将安西军千里转战之传奇事迹、力挫诸胡之军威军势在沙瓜百姓中广为传播,我料百姓听说后必定对安西唐军的英雄们心生景仰,其中热血豪烈之士亦必翘以盼张大都护,等到盟约既成,而沙州百姓又都对张大都护起了敬仰爱戴之心,那时张大都护再派人求援以军事行动,则曹令公就算不想与大都护会猎,也势在不能了。”

    这番话直将张迈说的心旷神怡,握住了马继荣的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段时间我广派人听东方消息,却未有一人能将河西的形势说得如马太尉这般透彻,日后西域一统,太尉的这番宏论便是开辟第一功!”

    马继荣连称不敢,这时外间传来消息,说于闽箭队在第一轮比赛中大获全胜,张迈笑道:“于阅箭手果然不同凡响!看来郭漳他们这次要遇到大敌了。来来。马太尉,咱们一起瞧瞧热闹去,看能否赶上第二

    疏勒农业渐上正轨、商业逐渐繁荣的同时,温宿、蔚头却还保持着畜牧的特色。

    杨易集年占领这两个地方之后,慕容统计人口,在两地共得牧民九千三百多帐游牧民族之帐,相当于汉民族之“户”代指一个家庭的单位。

    从去年到现在。郑渭一方面要供应西征军的战事,一方面要经营疏勒、莎车的建设,所以斩断了对温宿、蔚头的补给,要杨易自己想办法,这两个地方在西域本来就穷,所以杨易要自力更生并不容易。

    杨易当时就想了一个狠招,一夜之间驱逐了所有的回绕牧场主,将原有的草原富户的羊马骆驻全部分给各族贫民,这个政策虽然让杨易遭到了数千富户对杨易恨的牙痒痒,但数万贫民却因此对杨易衷心拥戴。

    虽然如此,但由于这两个地方的经济力量实在太弱。要供养三个折冲府的全脱产将兵便显得十分吃力,如果要加重赋税则势必造成牧民们的离心。因此杨易便只用一个折冲府戍守温宿城,用一个折冲府参与畜牧,最后一个折冲府在天山山林与绿洲草原之间游猎,戍守军队由赋税供养,绮联产队自给自足。游猎军队要自只承担七成的食物。;加轮流值任。

    饶是如此,日子仍然过得十分困苦,但因为杨易是带头戍守、带头放羊、带头打猎,将兵们看在眼里就不敢有怨,牧民们看在眼里反而更生出了对杨易的爱戴,特别是那些老牧民,逢人就说:“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见过了多少迪赫坎们和老爷们,就没见过一个像杨将军一样爱民如子、与所有牧民同甘共苦的。”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温宿与蔚头内部处于一种均贫的特殊状态中,民众虽然贫苦,但只要饿不死就人人无怨,对许多原本处于赤贫状态的牧民来说,这样的生活甚至已算很幸福了。

    杨易以此确立了他在这两个地区的统治,骨咄回到龟兹后好几次派兵作试探性攻击,但温宿民心已归杨易,上下协力,竟让骨咄因此无法西进一步。

    到了去年秋天,杨易又从牧民之中选出精壮者七千多人加以练。号为“牧骑”编制上不入折冲府之内,只是牧闲刮练,并不脱产。

    那时唐军的西征已经结束。部分地区的粮食也已收了上来,杨易就问张迈要了一些粮食和武器,粮食方面郑渭没有给足,但武器方面却尽数拨了过来,共有弯刀二千三百把,横刀二百口,弓箭一千七百副,长矛三千柄,短矛一千柄,木盾一千个”铁盾五百个”此外其它兵器三千多具,形色甚杂。

    杨易就将这些武器分下去。将这七千牧骑武装了起来。

    秋天过后,天气渐冷。山抹上的野兽或归巢避雪,或入穴冬眠,已无法为温宿的猎队提供足够养军的补养,绿洲上青草也渐渐枯萎,虽然在枯草期到来之前牧民们就准备了不少草料,但进入寒冬以后羊马却必定会瘦下来,畜牧的补养也将变得更加吃力,这时温宿便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应各族族长的请求。迁徙到莎车去,二是有牧民听说疏勒的农田大熟,请杨易向那边求粮过冬。

    杨易与慕容春华、哥硕、温宿武道:“我们这边若真个断粮时,只要向疏勒那边说一句,张特使不会不理,但我当初既然向郑渭拍胸口保证了说能自己能独力摆平东方之卓,若现在去低头求粮,不免让他们看低了

    温宿武道:“那将军认为如何?”

    当时杨易笑道:“咱们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不如就去借点粮食,兴许就能过冬了

    哥硕问道:“去哪里借?”

    杨易笑道:“往西边是自己人,往东边是敌人,借自己的不如借敌人的!”

    温宿武比较淳朴,道:“龟兹?他们肯借么?”

    杨易笑道:“多半不肯。不过也轮不到他们不肯!”

    诸将这才知道所谓“借粮”实际上是“抢劫。”都笑了起来,哥硕却道:“龟兹人口众多。仓麋殷实,兵马也不在少数,如果贸然挑衅只怕会大开战端

    杨易却道:“龟兹确实有钱。但穿鞋的怕光脚的!我看死了骨咄不敢大面反击的

    便组织了九千兵马,以三百人为一营,化装成草原、沙漠间的马贼,突入到龟兹地面烧杀劫掠。

    龟兹有着西域极大的绿州,土地之肥沃犹在疏勒之上,是安西地区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良田处处皆是,务农人咕了十分之六七,天山脚下的牧场也比温宿要肥得多。

    杨易过去几个月早就派人探好了道路,却一直没什么动作,这时却忽然扮成马贼劫掠乡野与牧场,骨咄半年来虽然严防死守,但防卫的重点都放在龟兹本城,但杨易却将目标瞄准其乡野与牧场,所以龟兹人措手不及,第一轮劫掠就被抢去了羔羊七八万头,马匹六七千匹,略驼**百峰小麦数万石。又掳掠了不少人口,问龟兹人要赎金,等到骨咄反应过来,派兵追赶,杨易已经满载而归。

    杨易回到温宿以后,马上派出使者,来个恶人先告状,责问骨咄为什么派人假扮马贼,劫掠温宿的面,这一来可将骨咄和他的宰相们都问懵了,叫道:“我们假扮马贼?分明是你们唐军假扮马贼才是真的”。

    但这等口水仗一打起来那便没完没了。

    杨易第一轮劫搞所得已经足够弥补这个冬天的粮食缺口,但他还是安排了三千多人继续假扮马贼劫掠,算是练兵,不过劫掠规模却小多了,龟兹是四平八通之地。东西无险可守,三千“马贼”来来去去,把骚扰得日夜不宁。每次劫掠过后,杨易必派人来责问龟兹“为什么又派人假扮马贼,骚扰我温宿?”作风之无耻下作简直令人不齿!

    骨咄还真让杨易给看透了。虽然明知是杨易搞鬼,但震与唐军之威,却就不敢尽起大军向西进军,国人见他软弱,渐渐离心。

    这时伽已经带着他的族人回到高昌,骨咄便派了使者求援,希望这位宗主国大汗能够施加援手。砒伽嫌骨咄麻烦,又骂他坐拥大军却对兵力少于自己的杨易全无办法,但高昌回讫的宰相约昌却道:“龟兹一旦失守,我们便要直接面对安西唐军,这帮人新近兴起,来历不明,从他们对龟兹的所作所为看来分明仍是一伙流寇。这样的人难成大气候,却极难剿灭,又叫人防不胜防。为今之计,还是应设法保全龟兹方为上策。”因此建议伽连同阿尔斯兰向疏勒方面施压。

    故此便有了卢明德的西行请张迈将蔚头、温宿割还给龟兹一事。

    卢明德出使疏勒后得到了张迈的秘见,惊喜之下自以为将建立不世奇功,不料到了温宿却被杨易给扣押了起来,这一扣就是三个月。

    终于,在杨易接到来自疏勒的一封飞马快信之后,声明德重见天日的时候总算到了。

第五章设阱人

    与继荣抵汰的第二天。张迈就向归义军派出使者。从马继愕,特地派出礼曹参军事为正使,刚刚从东方前线回来的嘉陵为副使,精选僧侣一百五十人,新任都尉田浩为随行护卫。带了礼物与贡品,取道于阅前往沙州。马继荣也旋即返回。

    这个时候,卢明德还被拘押在温宿城内,几个月的囚禁将这个读过汉家诗书的回亿才子也折磨得烦躁了起来。

    被囚禁的头半个月,他每日都对着大门破口大骂,要求杨易给予他作为使者应有的尊重,然而没人理他。如此过了十几天,他渐渐心虚了起来,一个月后心虚变成了担心。

    “大汗那边,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为什么还不赶紧派人来解救我?”

    “还是说,大汗还不知道?”

    “还是说,大汗也无能为力?”

    “还是说,大汗没将我当一回事?”

    就在他快要绝望了的时候。一次吃饭时在里头吃到了一个蜡丸,蜡丸之内有张小纸条,写到:“耐心等候。李字。”

    李字?莫非是李脑?

    在那之后他的心情开始平复,他毕竟是高昌的使者,杨易虽然扣押了他却没将他押进了牢房,只是将他软禁在温宿城内的一座土屋之中。每天都有人日夜轮流地监视着他。

    时间一久,卢明德便观察到那些监视者是分为三班,上午和下午的两班监视者沉默无言,晚上那一班的两个看守却有些多话,总是细声细语地抱怨着疏勒那边不将温宿的守军耸自己人看。

    “疏勒那边吃得饱穿得暖,我们却在这里喝西北风!杨将军亲自带领人去放羊、打猎,他们疏勒那边却坐在那里收税,收了那么多的粮草。却一点也不照顾照顾这边,都不知道张大都护是怎么想的!我们这边都快饿死了,眼看去年劫来的粮草快吃光了,夏草又还没养足,接下来这两个月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大都护府那边还不肯拨粮下来吗?”

    “是啊,他们说什么没钱,可没钱给我们支付粮饷,却有钱去搞什么箭术擂台!你说这气人不气人?这个张迈,我看他是对我们杨将军

    “嘘一扛声点。”

    假装睡觉了的卢明德其实却听得一清二楚,心道:“看来姓张的和姓杨的果然有很大的矛盾,现在正卡住了杨易的补给了。”将这些信息与以前得到的情报相互印证,对自己的推断就更有把握了。

    那两个士兵一个是个大嘴巴,另外一个比较谨慎,但入夜之后无事可做,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卢明德从他们的言谈中才知道自己离开疏勒后,张迈便办了一个箭术擂台,让由唐军神箭手组成的箭队挑战整个西域的箭术高手,如今这个擂台已经进入到了**。

    “听说连于闽都派人来了,五月初三的那一场比赛,擂台内外真是人山人海,据传不但大都护亲自观看。连于阅的大公主也入场观看。唉。可惜了,咱们没那眼福去瞅瞅。”

    “哼,眼福,我宁可要口福!这两天配给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我怕我们得去啃草了。”

    “你懂什么呢?五月初三的那一场擂台,彩金多得可怕!听说有几万头羊、几千匹马,上千峰骆驻,上万石小麦呢!赢家能够得到两成的彩金呢。”

    “啊!这么多,这笔钱要是给了我们温宿,我们可就不愁过冬了。那后来呢?结果谁胜了?”

    “一开始是于阅人领先,但后来郭漳稳扎稳打,还是慢慢扳回了两轮。虽然赢得很冒险,但最后还是我们唐军的箭队胜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嘛。不过听说八刺沙衷和萨曼那边也有人组了队伍来挑战,所以五月二十三的那一场恶战,也许那时候疏勒会更热闹。

    唉。要是张大都护待我们不像一今后妈那样狠心,能让我们也去参加擂台,说不定那样彩金我们也就有份了。”

    “怎么?你还想去大擂台?就凭你?哈哈,”

    黑夜重新进入宁静以后,卢明德心想:“看来安西唐军内部不和的事情,就连下面的人也都清楚得很。”

    到了五月中旬,卢明德终于再次见到了一个熟人,竟然是略喇瓦。原来高昌那边眼见卢明德久久不归便再次派遣了使臣前往安西,经历了许多周折,到四月底才见到了张迈。张迈听说卢明德还没回到高昌。先是惊奇,后来派人彻查下去才知道卢明德已经被杨易扣押了几个月了,震怒之下便派人跟随新的使者唔喇瓦,同时下了命令当着咯喇瓦的面将杨易斥责了一顿,并喝令他立即释放卢明德归国。

    从被软禁的土屋中出来后,杨易又归还了他所有的财物以及部下。坐在杨易身边的李脑给卢明德使了个眼色,卢明德便注意到自己的部下里头混着一个陌生人,便猜测这人乃是李脑的人。

    喀喇瓦接了卢明德离开温宿城之后。路上卢明德才问起高昌如今的形势。咯喇瓦却冷冷道:“我出时大汗还在高昌,现在大概已经返回北庭去了。”

    “现在就回北庭了?”卢明德惊道:“那要是西线出了事情可怎么办啊?我这趟回来”

    “你还好说”咯喇瓦道:“大汗在高昌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吗?可一直就不见你回去,所以才派了我来啊。咱们高昌回讫南北迁徙是上百年传下来的习俗。总不能因为要等你就不走了吧。老朋友,不是我说你,这一次的差使你是完全办砸了!”

    卢明德惊道:“不是我辜负了大汗的嘱托,而且我也确实取得了重要情报,实是杨易无理取闹,将我扣押了起来,我也办法啊。”

    “作为使者。这些事情也都该考虑到的吧。”略喇瓦说道:“而你却在温宿束手无策。被扣留了几个月,一个消息都没传回来,等到我来救你,对方回一句说是边将擅权,我们就拿对方没办法了。”

    温宿到龟兹的路本来就不好走,这一路上略喇瓦絮絮叨叨,都没好脸色给卢明德看。

    卢明德心中郁闷。暗想:“我已从张迈那里得到了重要的情报,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不但能够帮龟兹收回蔚头、温宿,而且还能削弱唐军,断其一臂。如今和张迈也仍然能够联系,这番回去本来就能依计行事,只可恨被杨易扣住,如今时间上却变得不凑巧,若要等大汗从北庭回到高昌再行此事。那岂非要等大半年?那时候局面变成什么样子就难说了。”

    不久到达龟兹。卢明德心道:“约昌与我素来不和。如果我就这么跟喀喇瓦回去,那就是无功而返,大汗就算不降旨责罚以后也不会再重用我了。不如我先立一项奇功然后再回去”便告诉咯喇瓦说自己在龟兹还有事要办。

    “有事?什么卑”

    卢明德道:“大汗这次派我出使疏勒,目的是替龟兹收回蔚头、温宿二地,如今二地还没收回,我怎么回去回命?请我兄替我回禀大汗,就说等我完成了使命以后自然回去。”

    喀喇瓦笑道:“现在大汗已经回到北庭,我们在天山以南兵马不足以攻灭疏勒,没有这份底气,你凭什么去和张迈谈?咱们就算耍向唐军施压,也得等主力从北方回来再说。”

    卢明德道:“龟兹是我西部屏藩,温宿、蔚头又是龟兹的西部屏藩,二地若不收回。龟兹就无安稳之日,龟兹若不安稳,我们高昌就有西顾之忧。此事干系重大,万万不能拖延到明年。”

    略喇瓦笑道:“你要是决意要这么做,那我也不拦你,不过你自己小心些了,我可不想为了你再去一趟疏勒。”

    卢明德道:“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否生的了。”

    抵达龟兹城时,骨咄关心西面的局势,亲自来迎,又摆了宴会给两个使者洗尘,再询问这一番两位使者交涉的情况,咯喇瓦不置可否,说话阴阳怪气,按照中古时代的国际惯例,宗主国的使者进入藩属国以后,总得设法刁难一番,敲诈些钱财花差花差,更何况这次是龟兹有求于高昌,所以略喇瓦这副模样一表现出来,骨咄马上会意,便让宰相洛甫献上了一份厚礼。共是黄金一百五十两,咯喇瓦大喜,心想:“龟兹可真是有钱!”瞄了卢明德一眼心道:“这家伙昨日要我先回去,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依我看多半是想单独留下好好敲诈一笔再回

    但他得了一百五十两的黄金,心愿已足,便道:“温宿蔚头的事,是卢明德全权负责。你们问他就好。”看看天色尚早。也不进城就离。

    骨咄忙再来问卢明德,卢明德心想:“若我一开始就表明张迈的意思,他们得来太过容易便不会重视,而且多半还要起疑。”因说道:

    “进城再说。”

    进了龟兹城后。骨咄再给宰相使了个眼色,洛甫便再次奉上黄金一百五十两来请卢明德笑纳,卢明德也不是个清廉的人,先收了,然后道:“我这次西行。本来夫有进展,可惜回来的路上却被唐军的边将杨易扣押住了。如今我高昌回讫已经迁往北廷,我看还是再等半年,待我族主力回到高昌。再向安西唐军施压吧。

    “再等半年!”龟兹的宰相洛甫惊道:“去年秋后我龟兹便受尽了那杨易的骚扰,他假装成了马贼,却以为别人不知道么?十二月大寒之后略有收敛,但最近又蠢蠢欲动了。我们如今实在是受够了!龟兹军民实在是等不到半年了。”

    卢明德道:“如果唐军实在过分,龟兹为冉不反击?你们也是回讫,只挨打不还手,也不嫌丢了我们回绕人的脸!”

    龟兹的可汗和宰相面面相觑,一时无法回答,洛甫叹道:“尊使啊,那个杨易手上。如今也有上万骑兵了,而且唐军的西征军又已经回来了。”

    “那又如何?”卢明德问。

    洛甫叹道:“当日岭西回讫博格拉汗集结了萨曼、回亿十几万的军马,却也给安西唐军打得落荒而逃,我们龟兹虽然也有几万兵丁,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能够自保就已经不错了,主动攻击那是不敢的除非是由伽大汗出兵。那我们龟兹尾随高口八,兴许还可以与安西唐军决一胜负。”

    卢明德道:“可你们就这样一味地退缩而不反击,终究也不是办法,我们高昌之所以保留龟兹这个藩属,一来是因为我们彼此是同族,二来是想在西面立一个藩属,若你们这样懦弱无用,哼,那我们还留着你们有什么用处?”

    这句话里头暗藏威慑,骨咄心头一震,卢明德又道:“不过这次我出使疏勒,经过多番交涉,安西唐军的张大都护已与我达成秘密约定,他本人还是肯将温宿、蔚头割让的。”

    骨咄大喜,道:“真有此事?”

    洛甫道:“若是这样,那我们龟兹百姓可就都要感谢尊师的大恩大德了。”顿了顿。又说:“不过那个张迈真的会割让?那不是他在虚与委蛇?”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若你真的已经和唐军达成密约,怎么他们还会囚禁你?”

    卢明德笑道:“张大都护之所以肯割让两地,自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你们可知道安西境内,如今有两派势力斗得厉害?”

    骨咄洛甫忙问:“那两派势力?”

    卢明德当下给两人分析道:“夕一人看来,安西唐军如今声威炫赫,其实内里却不是铁板一块。我已经打听明白,那个张迈是个外来的使者,是去年才到达安西唐军的老巢新碎叶城的,虽然如今唐军立了他做大都护,但唐军旧家族的势力却很大,而这些旧家族,对张迈又是一派既拥立又利用的态度,而张迈那边对杨易也是多方限制。所以眼下安西唐军内部,按照我看来,应该已经分为外来派和守旧派两大派系,张迈和一干刚投降的人是外来派,而杨易则是守旧派。你们可听说如今疏勒大熟?而且工商又十分繁荣?但那张迈却一颗粮食也不给杨易,这才逼得杨易又得自己放牧,又得自己狩猎,到了去年冬天更逼得到龟兹来抢劫。”

    骨咄和洛甫对望了一眼,洛甫向骨咄点了点头,说道:“按理说,疏勒是安西军的腹的。温宿是边疆,腹地是要接济边疆的,可疏勒去年大熟,但疏勒那边却没给温宿这边运粮来,还有就是那个杨易似乎也被逼得自己去放羊挤奶一这些情报我们倒也都探听到了,只是不知这里头还有这样的缘故。”说到这里,洛甫不忘拍一下卢明德的马屁:“还是尊使英明。去了疏勒一趟,竟然就挖出了对方这么深的内幕,若不是尊师点破。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骨咄道:“要是这样说,那么安西唐军倒也不是无懈耳击。”

    “何止是无懈可击!”卢明德笑道:“张迈现在是恨杨易恨得要死,只是杨家势力太大,他没法动他罢了。”

    骨咄和洛甫再次对视了一眼,洛甫道:“尊使这话是必,”

    卢明德道:“如果我们能够帮张大都护葬送掉杨易,那么张大都护将会十分乐意将温宿、蔚头交还给我们。”跟着才道出了张迈和他的秘密约定,要回讫这边设置陷阱,然后就由张迈下令让杨易往陷阱里头跳。

    两人一听都忍不住惊喜起来,骨咄叫道:“原来尊使已经和张迈达成了这样的密议。为何却不早说?”

    洛甫却有些持重。道:“这个,不会是张迈的诡计吧?我听说这伙安西唐军可是诡计多端,接连设了好几个骗局了呢。”

    “不会的。”卢明德笑道:“这件事情,我前前后后已经将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过了。

    如果张迈是使诈。但是设置陷阱是由我们来,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上,如果现形势有异,我们随时可以住手,那么安西唐军将偷鸡不成蚀把米,而我们不会有损失。这是第一。”

    骨咄与洛甫都称是。

    卢明德继续道:“如果张迈确实是和杨家有冲突,只是要借我们的手铲除杨易,实际上却不打算将温宿、蔚头归还我们,那我们也不吃亏,因杨家一旦被铲除,唐军实力必定大减,仍然有利于我们西进。这是其二。”

    “不错!”

    “而且如果我们所料不错,张迈一旦对杨家动手,安西唐军内部必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那时候萨曼和八刺沙衷必定都会施压,他内外交困之下,只怕也没能力来和我们争夺温宿、蔚头了。则龟兹西线的危机可以解除。这是第三。”

    骨咄和洛甫都觉得卢明德所言不错,这次的事件主动权确实掌握在自己一右手中,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张迈整个儿是在使诈,至少也不会比眼下屡受杨易侵扰却无还手之力来得更差。

    “可是我们就算设了陷阱,又如何通知张迈呢?”

    “这个不用担心。”卢明德笑道:“这次我回来的使团里头,就有一个张迈派来的人。通过他我们可以将传到疏勒,同时也能够从他那里知道张迈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动手的时机,以及确定陷阱的位置。(未完待续)

第六章敦煌

    陵随着疏勒派往沙州的使团,干四月下旬出。使团惯口旨是法信,武官之是田浩,副将慕容肠,除了两个护卫营之外还有民夫三百人,僧侣一百五十人,官吏十二人,另有随行商人三百余众,总数一千多人,却用了两千五百匹马、六百头骆驻,此外还有十五架马车,除了张迈准备给曹议金的礼物之外,还装载了大昭寺赠给敦煌灵图寺的珍贵佛经与佛像。

    一路经莎车直到于阅城。虽过国境,因安西与于阅两国交好。所以全无阻碍,到达于阅后停了两天。李圣天对法信、田浩、嘉陵等厚加款待,又派了一个规模相当的使节团,以马继荣为使团之,僧人善因为使团之副,与安西使团一同东行。

    使团向东走了八日,到达六百多里外的尼壤城,自尼壤以东,就有一千二百多里没有城镇了。走一百多里有一条每年只存在三个月的河,装了水,再走三百里,又是一条小河,这时却只剩下河床里的湿沙,使团从湿沙中拧出水来,继续东行四百里,在向导的指引下找到一条每年只存在五六个月的内6河,然后再走三四百里,才到达了于阅最东面的边城且末。这段路走下来,已是五月底。

    疏勒的生活虽然也不容易。但毕竟是在家过日子,这样上千里的长途跋涉嘉陵还是第一次,幸好沿途也没遇到武装攻击,望见且末城时这个两千多人的使团无论僧俗都已经疲倦不堪,个个如同渴马奔向清泉一样奔入城内。

    问马继荣沙州还有多远时候,马继荣道:“大概还有已经走过的路那么长嘉陵等都听得呆了,田浩心道:“如今只是使团而已,一路太平走来,居然也这么困难了,如果是打仗,这条路可未必走得了大军

    马继荣见他们这样,笑道:“放心,最难走的路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折往东北,沿着且末河。到达蒲昌海,然后再折而向东,就可以到达沙州了

    马继荣在于阅地位甚高,他到达且末之后本城留守也得听他号令。二千多人的使团到了这里已经个个疲倦,所以马继荣和法信田浩商议过后决定休息三天,同时却先派出快骑往沙州方面报信。

    三天之后已经是六月初二。使团继续沿且末河东进。

    且末河是昆仑山系第一大河,长一千六百里,河面比疏勒河还耍大得多,此时正是涨水期,河面宽阔,且末城留守命人准备了许多船只和木筏,将沉重的东西都放到船上运载,顺流而下,岸上走着轻骑与骆驼,这样行程便更快了。

    走了五日。便见归义军西南方面的驻军来迎归义军与于阅有翁婿之好,彼此关系比安西与于阅之间还要亲密,听说于闽使看来一路都是热情接待。

    又走四日抵达蒲昌海,这蒲昌海曾是西域最大的咸水湖之一,汉朝时水域面积据说过两万平方公里,到唐末已萎缩了十倍,南北不足百里,东西最长段才二十余里。但嘉陵一辈子没见过大海,就连大的内6湖也未见过,这时见到不免好奇。

    法信指着蒲昌海考校嘉陵道:“此海大大有名,你可知道它的历史典故?”

    嘉陵这次东来却是做过功课的,微微一笑,说:“我知道。这蒲昌海即古之“盐泽”“盐泽。之名始见于《史记大宛列传》,此湖西北即古楼兰城所在,张塞通西域时已见,此地之民,“不种五谷,不牧牲畜,唯一小舟捕鱼为食”是西域少见的以渣为生者。自《汉书》始称蒲昌海,沿用至今。

    法信笑道:“不错不错,有长进,不过你说此海始见于时便有记载了。”

    嘉陵惊道:“《山海经》?那可是先秦的典籍了啊”。

    “是啊法信道:““敦薨山,条云:“敦薨山,敦薨水出焉,西注渤泽,出乎昆仑东北隅,实为河源。这里的“渤泽,说的就是蒲昌海,我华夏先祖探至此,以为这里是黄河的源头,这却是稍有差误了。”

    嘉陵听得默然,心道:“张大都护在疏勒讲学,常说我中华自汉以来便拥有西域,若照师叔这说法,只怕还不止呢。”

    马继荣告诉法信、嘉陵道:“当年蒲昌海最兴旺时,这里曾是丝路的南咽喉,楼兰人在此建国,控抚东西,极其繁盛,如今楼兰古城早已荒废,只剩下一些牧民冬天到海边饮马。此海以东二百里便是敦煌,北面越过楼兰山脉就是高昌,高昌回纪的人马冬天偶尔会闯到这里来。不过现在相对来说却还是安全的

    才说到“安全。”唐军侦骑就来报:“前方出现骑兵,约有三千骑?”

    马继荣一愕,忙问:“是从东面来,还是从北面来?。

    “是从东面来

    马继荣转忧为喜,道:“那多半是归义军来迎接我们了。”忙派部属前去打探,不多时果然回复:“归义军闻我东来,特派沙州刺史曹元深将军率兵三千,赶来迎接。”

    “果然如此!”马继荣回头对法信、田浩道:“曹令公共有五子。其中长子元德、次子元深、四子元忠均为一时之豪杰。”

    嘉陵道:“那么这次来的就是曹令公的次子了?”

    马继荣道:“正是。”

    法信一听,心下大慰。安凹千与归义军纹是第次接触。吊然有干阅居中穿针引线。吁画一入羊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接待安西军,在疏勒时张迈心里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直到这时听说是由曹议金的儿子亲自率军出迎到二百里之外,那显然已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了,所以法信心中便宽了下来,知道这次出使多半能够顺利完成使命。

    不久双方遇上,就在蒲昌海旁相见。嘉陵看曹元深时,见他已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宽额大鼻,眉浓口阔,见到了马继荣后十分满脸欢笑。和法信、田浩等礼见时也显得很亲热,因问:“听说安西军的张迈大都护不但率领唐民规复了疏勒、莎车、温宿,还打下了葛罗岭山口外的一座城池改名宁远了?。

    商路开通以后,已经有一些商人先使团到达沙州,将疏勒易主等消息传播开了。

    “不错”。马继荣道:“规复疏勒、莎车一事,去年我主已经派人向曹令公报捷,西征一行我于阅也曾参与

    曹元深大喜道:“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以后我们归义军、安西军与于闽连成一线,互为唇齿

    “阿弥陀佛!”法信合十道:“贫僧此次奉张大都护之令东来,就是要与归义军结为兄弟之邦

    曹元深笑道:“我等同为大唐藩属,共奉大唐天子为君父,早就是兄弟了!”

    马继荣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自大唐衰微以来,胡人势强,汉家力孤,所以西域崛起一个以唐民为主导的政权归义军是喜闻乐见的,再则安西唐军声势虽盛,却因隔着个于闽,并不接壤,沙州方面不怕会遭到侵扰,所以归义军上下,都以结交一个新崛起的强邦为幸事。

    在曹元深的护送下,使团顺利抵达敦煌,曹议金的长子曹元德亲自到城外相迎,嘉陵看曹元德时,见他目眶深陷。显愕颇有城府,城门口双方相见。自有一番寒暄,进城之后,两旁百姓夹道来看,挤得城内大街人满为患。不但男子出来看,甚至还有妇女抱着婴儿伸脖子张望。

    张迈到疏勤时还只是觉得那里“汉风甚浓”到了沙州这边,城内的建筑、百姓的服饰、生活的习俗就都已经是完全的大唐气派了。嘉陵不住的向两旁百姓合十,田浩鼓起声音来。叫道:“张大都护向敦煌父老乡亲问好了!”

    两旁百姓齐声欢呼响应,更有人点起了鞭炮,真如过节做喜事一般。

    法信对并骑的曹元德道:“我等走了数千里路,到了这里,却不像做客,就像到家了一般

    曹元德一笑而已,曹元深在后面应道:“大师说的没错!到了敦煌就走到家了,不用客气!”

    嘉陵听得心里一阵痛快,心想:“这位二公子可比大公子要豪爽多了

    归义军不但让安西军的使团、僧侣进城,连同兵马也都让进来,虽然凭着田浩手下两个营的兵力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却充分表现出了归义军方面对安西军的信任。

    直到进城之后安排住处,使团中的一众僧侣分别住进寺店当中,到也方便。曹元深才来和田浩商量说城内驻兵不便,城外早已准备好了歇马之处。另请安西军歇脚,田浩自然应承,便让慕容肠领兵随同前去,驻扎在城外的三界寺附近。

    使团的主要成员却已经由曹氏兄弟请入节度使府。曹议金近年身体常抱恙。这次竟然也出席了宴会,可见对这次安西来使的重视,嘉陵年轻资浅。坐在最末,远远望过去时,只见曹议金似已登古稀之年,虽然是会客。家人还是给他安了一张长长的躺椅让他倚着,就连接见法信时也只是抬头为礼,再由儿子致歉,自嘲着笑道:“老夫衰朽之年。一支脚已经迈进棺材了,却叫大师见笑了。”

    嘉陵见了心道:“他果然是老了,并非装疼。”

    这次宴会规模甚大,沙州的主要官员都出席了,嘉陵仔细地记住每一个宾客的姓名,现除了曹家之外,尚有阎、康、李三姓占据了大部分的席位。此外更有一人,年纪与曹议金差不多,却坐在主方第二把交椅,听曹元德的介绍,却是瓜州刺史慕容腾之父、前任瓜州刺史慕容归。

    这么多的主人客人,光是介绍一遍就花了不少时间,等到坐下后,酒才二巡。慕容肠便进来向田浩复命说城外的骏马已经安置妥当。

    曹议金指着慕容盼说:“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慕容肠叉手行礼道:“启禀曹令公,末将慕容肠,现在军中领副都尉之职。”他声音洪亮,曹议金听了欢喜,就命赐酒三杯。

    慕容归盈一张脸皱巴巴的,全身剩下不到三斤肉,听了慕容肠自报家门后道:“你姓慕容?我慕容氏祖上有一支曾随郭听公戍守龟兹,后来随军西迁。几代下来就再没消息了。这位慕容副都尉,你可还能记得家族祖上名号否?。

    新碎叶城的几个大族,如郭、杨、安、慕容等,都最为重视家族谱系,因为这是他们作为大唐后裔的明证,也是安西唐军能够团结的重要精神支柱。慕容肠本人的才能虽然不如慕容春华,却也颇以家族为骄傲,这时说道:“自然记得

    慕容乒盈道:“试背诵与老夫听,不知可否?”

    慕容肠也不推辞,当即一代又一代地背诵上去,说到第六代上,慕容归盈眉毛一扬,命跟在酬凶孙子慕容据:“去祠堂取族谱来!”他孙子便引茄了。因慕容家的家族势力虽然在瓜州,祠堂却在沙州。

    众人且饮酒,不多时慕容据取了族谱回来,慕容归盈照着族谱一排,大喜道:“这位小哥。果然是我同宗!”

    法信等一听又惊又喜。田浩对慕容肠笑道:“咱们这次是来认亲戚,结果还真让你见到了一门亲戚。”

    论辈分,慕容盼比慕容归盈矮了两辈,作为一直跟在张迈身边的人,慕容肠也是个识大体的汉子,当即拜倒,叫了一声“叔公”又与慕容据兄弟相称。

    慕容归盈呵呵大笑,道:“我慕容氏在安西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族人?”

    慕容盼道:“不少,其中更有一人名慕容春华,如今已经官拜都尉,乃是我军中之智将。他比我高一辈,算来当是叔公的侄子。”

    曹议金的四子曹元忠性格直爽,叫道:“既称智将,不知可有什么战绩没有?”

    慕容盼便将慕容春华如何辅助杨易夺取灭尔基一役说了,他并不算伶牙俐齿之人,但由一个朴实的将官来讲述一场山城夺取战,可更具可信度了。

    慕容归盈大喜道:“好,好,祖上保佑我慕容家开枝散叶,在安西也有如此英才后辈,将来若有机会,定要见见。”

    曹元忠道:“听慕容兄刚才讲述灭尔基一战的前因后果,果然精彩,却不知安西军中若慕容春华者尚有几人?”

    慕容肠道:“末将位卑眼浅,也不敢妄断我军将领谁高谁下,不过若就诸都尉来说,慕容春华智谋虽然广,论威猛则不如石拔。”

    “这么说来他是一员猛好了?如何个骁勇法?”曹元忠问。他本人亦甚骁勇,所以对勇猛之士比较上心。

    慕容盼笑了笑道:“石拔之威名,在回讫人中要比在我军内部更加响亮,因他手持獠牙棒,座跨汗血马,就是单人匹马,也能在万军之中也能杀出一条血巷来,若领个百人队,就能击破上千回讫骑兵,今为都尉,统兵一府。回讫人纵使有上万骑兵,遇到他也不敢邀战。”

    曹元忠听得一愕,与宴宾客大多不敢相信,因沙州的经济虽比甘州繁华了十倍,但说到士兵的战斗力却是不及,两千人的归义军对一千甘州回讫也难以取胜。这时听了慕容肠的话,曹元忠摇头道:“慕容兄这话怕是太夸张”

    慕容肠道:“我安西的精锐在于新折冲府的府兵,府兵对上回讫,以一敌五未必稳赢,以一敌三却是没问题的,石拔所部是我军精锐中的精锐,就算以一破十也未必没机会。

    他觉得自己这话并不夸张,众宾客却还是不肯相信,曹元德问马继荣道:“马太尉曾随安西军西征,听说还在亦黑打过一仗,刚才这位副都尉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马继荣不是第一次来沙州了,于阅与归义军之间的关系又亲密,所以相对而言安西的人就显得疏远,众宾客也就更信任马继荣。

    马继荣微微一笑,说道:“亦黑一战,阿尔斯兰出动战马五万人,张大都护引兵一万二千人迎敌,我主引兵三千为助,那一仗打下来,安西军伤亡不满五百,回讫伤亡被俘却过一万,从此回讫人再不敢过真珠河一步,安西西线之稳固实由此一战而来。在这次大战中石拔都尉确实是以千人之众冲击回讫万人大军,所向披靡,无人能当!只是可惜安西军虽然精锐,兵力却太少了,眼下好像也才十六个府,粮草又跟不上,依我看若是唐军能有多一倍兵力,粮草又充足的话,亦黑一战之后大可扩大战果。追到八刺沙襄去呢。”

    众宾客闻言无不骇然。慕容归盈道:“如此听来,慕容秋华与石拔当是安西军中之梁柱了。”

    慕容肠一听笑道:“我军在都尉之上,还有二郭、二杨、以及薛、安、奚七位中郎将,这七位中郎将都是一人可压一国的方面之才。中郎将之上,尚有刘、李两位司马。司马以上有副大都护,副大都护以上的张大都护那更是文武全才。石拔和慕容春华在都尉里头算是厉害的了,但说顶梁柱怕还算不上。”

    众宾客听得惊叹不已。曹元德低头若有所思,曹元忠却不服气,挺身而出道:“慕容兄休夸口的这么厉害,不如咱们下场比试一番,弓箭也好,骑术也好,击剑也好,任慕容兄选上一样,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下场一比就知真假!”

    此言一出,一些沙州的青年将官就都叫起好来,曹议金喝道:“众儿郎休得无礼,今日客人远来,说什么比武击剑!”

    他虽然依在长椅上,但一声轻喝,整个大厅就变得鸦雀无声,嘉陵见了心道:“这位老令公虽在病榻,但在沙州的威望却仍然无人能够动

    慕容归盈微微一笑,道:“曹令公说的不错,今日乃是款待远客,酒桌上的话何必太当真?安西军与归义军同属大唐边藩,会当同气连枝,安西军的胜利,也就是我归义军的荣耀。”一举杯:“来来来,我们且在这里向西遥贺张大都护连败诸胡,平定安西!”

    众宾客慌忙举杯,连曹议金也卖他这个面子,一起对着西边向张迈遥遥祝酒。(未完待续)

第七章变文造势

    诏待完安西使者的酒会结束后,曹元德独留侍奉乃父。窑以况“父亲,那慕容肠说他安西军对回讫能够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五,你看他们是否真的这么强?。

    曹议金身体虽然有病。脑子却还十分清醒,笑了笑说:“不可能。”

    曹元德道:“但他们疏勒攻防战一役,岭西诸国联军号称二十万,按估计当时安西军最多也就三四万人,结果安西军却取得了大胜,这却是差不了的。还有亦黑一战,马继荣也是言之凿凿,或许安西军真的很强。这帮人来历不明。虽然号称安西旧裔,实际上却多半是伪托而已,若真是这般强大,却得小心引狼入室。”

    曹议金淡淡道:“疏勒那一战安西军是占了先机,坚壁清野,诸胡联军则是千里远征,这等情况之下的胜负要考虑的问题太多,未必就直接由双方军队的战力决定。至于亦黑一战,你听不出马继荣在明褒暗贬么?他明面上是说安西军的将领所向披靡,却又说唐军兵力不足、粮草不继。自古邦国相争,斗的是国力,国力在于人力与钱粮两方面

    而这两方面安西军都不足,那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至于什么智将猛将,那只是因事成名罢了。里头吹嘘的成分太大,不必作过多的理会。安西军与我们隔着数千里。与这等名高实弱之远邦结交,有助于增加我们的声势,却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最是划算不过。”

    曹元德喜道:“还是爹爹远谋深算,孩儿知道怎么办了。”当即吩咐下属好好招待唐军,尽量表现出归义军方面的诚意来,而对于法信提出的结盟一事也在高调进行。

    归义军眼下虽然只占据了沙州、瓜州,但仍然以整个河西的唐民领袖自居,在陇右道的影响力也相当之大,安西军却是新近崛起的强邦,归义军、安西军与于阅三国结成大唐西域联盟,消息传出,整个。河西都为震动。

    安西使团的正礼曹参军事法信又代表张迈提出了“尊大唐、保国境、联军势、同子民”的四项主张。所谓尊大唐,就是奉中原汉家政权为正朔,所谓保国境,就是代表华夏政权保护在西域的疆土,所谓联军势,就是三大势力互为奥援,一方有事,其它二方必需鼎力支持,所谓同子民,则是要让三大势力辖下的民众可以自由来往,“使安西之民入沙州,则如沙州之民。使沙州之民入安西,则如安西之民。

    本来张迈最初的主张是“尊唐辟胡、联军同民”但马继荣认荷归义军如今的对外政策是尽量与周边的胡族保持平和友好,一定不肯贸然得罪诸回讫,为了减少结盟的压力,所以张迈才听从了马继荣的意见,将“辟胡虏。改为“保国境”就字面上来说似乎显得保守了,但就实际意义来说却没有区别。因为在安西唐军的心目中高昌、龟兹、北庭、甘州乃至八刺沙衰与担罗斯全部都是大唐故有的领土,保护国境自然就得先数复国家的固有疆域,因此这一项主张似守而实攻!

    至于三邦子民开境互通,对三方来说也都是有利的,如今安西唐军控制的地方也不小了,而且更与萨曼达成了协议,将向西的商路延展到了河中地区。如果三家联合起来,商人可以安全行走的距离就会从瓜州一直延伸到库巴。向东可以影响到与归义军结亲的甘州,向西可以进入河中并辗转到达整今天方教世界,丝绸之路最重要的一段已经驳接完毕,商机自然是增大了不知多少。

    就在法信与高层商谈结盟大事的时候,嘉陵却带领一众僧俗走向民。

    对于这个。年轻的和尚,曹家上下都没有重视,殊不知张迈却认为自己交给嘉陵的任务要比交给法信的任务更加重要。

    曹元德为了显示对安西唐军的善意,特别在结盟正式达成之前就许可安西的僧侣可以到诸寺从事讲经问道的佛教活动,又许随使团到来的商人到市井间做买卖。

    嘉陵带来的一百多个僧侣中有几十个头脑十分伶俐,早在疏勒攻防战时期,张迈已经有意识地对部分僧侣进行卞练,让他们自觉地以“变文”的形式来宣传安西唐军。这批僧侣慢慢地就有了一个名号:“安西变文僧

    变文是唐朝、五代时期所流行的一种说唱文学,乃是宋元“说书。的前身,所说内容原为佛经故事,是佛教徒用来传教的手段之一,后来渐渐也包括了历史故事、民间传说等。安西唐军崛起碎叶、万里转战、智破胡虏的事迹早在前年疏勒攻防战之前就已经在开讲了,到如今早已形成了一套回环曲折、激动人心的故事,其中等都已经十分成熟,疏勒坊间的茶客尽皆耳熟能详。

    而敦煌又恰恰是整个大唐的变文重镇之一,僧侣们不但讲说,而且还将变文形成了文字,后世留存下来的变文文本大多就是从敦煌莫高窟中挖掘出幕的,沙州的百姓对变文的接受程度极高,甚至可以说变文就是他们最主要的娱乐活动。

    只不过从中唐到现在二百多年间,各种各样的故事套路变文讲说者都已经说烂了,而百姓们也都听得有些审美疲劳,就在这时安西来的僧侣忽然带来了一个新的故事名目,而且这些新故事凡开近生的“真人真事”敦煌百姓自然大感兴趣。”

    就在招待酒会结束后的第五天,安西第一变文僧嘉道的到官府许可后在敦煌十二大寺之一的龙兴寺开讲《火烧新碎叶城》。敦煌民众口耳相传,争相往听,这一日竟是万人空巷。

    这篇变文经疏勒变文僧的数经修改,夹说夹唱,在说讲中还带着些通俗诗文,故事曲折。该煽情处有煽情,该热血处有热血,尤其嘉道把握说书的火候又强。当说到回讫围城,听讲百姓无不紧张,说到郭师道决定与敌俱亡,让张迈带领一干儿童退入山中保留元气,听众有大半都忍不住留下了热泪。故事到此却峰回路转,特使张迈居然折回,说有计策破敌,但破敌之策嘉道却又不说,等到最后火攻之起,将一干回讫尽数歼杀之后嘉道才揭破谜团,把听众听得如痴如醉,最后说到唐军大获全胜,整个龙兴寺竟响起了震天欢呼。

    这一日过后,整个敦煌便人人都知“火烧新碎叶城”的故事,而张迈那两句“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华夏!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大唐!”更是传遍了全城!

    在,这一次讲的却是唐军如何智斗回讫使者谋落乌勒,如何骗过敌人,如何千里奔袭,如何火烧遏丹。这一章论气势不如《火烧新碎叶城》,但对人物的刻画却更加深复了。郭师道之忍辱负重,郭洛之沉着冷静。杨易在故事开始时的冲动以及在故事**时的迅猛,都经过了变文僧们的美化加工,尤其是张迈那英明神武的人物形象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这一篇变文说完,大半个敦煌的百姓都记住了张迈、郭洛、杨易等人,无不赞叹汉家出了如此英雄人物,无怪能从边荒崛起,一路打到疏勒。连曹元忠听过之后也着了迷,暗道:“那位张特使真的如此英雄?若是真的。那可的想办法去见他一见!”

    随着嘉道说变文的名气越来越大,连曹议金也听说了,曹元忠也来请父亲去听,“真是好听极了,我从襁褓中开始听变文。听了三十年,从没听过这么精彩的。”

    曹议金却微笑摇头。笑道:“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长大么?”

    变文虽然流行。但变文僧存佛门的地位却不高,受众主要也是底层百姓的娱乐。上流社会的人虽然也有不少人喜欢听,但士大夫阶层终究认为变文是不登大雅之堂,只是用来消娄,没人当它是一回事。

    第三日开始讲《昭山夜战》,由于听众越来越多,不少新听众因没听过,便要求嘉道重新讲过,老听客却不依,急着要知道唐军接下来怎么样了。嚷嚷着要嘉道重讲的是阎家,吵着要嘉道赶紧说新故事的是李家,都是沙州大族,最后嘉道未能开讲,双方却闹了起来,这一日竟然就讲不成。

    这《安西唐军长征变文》既然有市场,内中便有商机,唐朝的僧人都是以各种形式做买卖的,变文是否欢迎也关系到寺庙的香火收入,龙兴寺之外的其它寺庙。因见这《安西唐军长征变文》如此欢迎,对当初没争取嘉道来本寺讲变文也大为后悔,开始活动着想要抢嘉道过档。不但诸寺抢着要人。连城中的茶楼、酒楼,也都希望嘉道大事能够光降讲说。

    就在这时,嘉陵让人传出消息,说会讲《安西唐军长征变文》的还有别的人在,诸寺庙、茶楼、酒楼一听赶紧重金来聘,不半日间二十三位变文僧就都被抢了个空。

    敦煌的寺庙,有院寺和“窟寺”的区别,院寺就是位于城内的普通寺庙,窟寺却是位于城外,根据敦煌地区特有的地形凿成石窟,依傍山崖凿窟金而成,石窟寺安置佛像、经卷以及供僧众居住以便修行、弘法的场所,都与一般寺院基本无二,只是建构的空间环境与材质不同。举世闻名的莫高窟,就是三界寺的所在。

    从第二日起城内城外就处处挂满了招牌匾额,这个是“安西高僧嘉平大和尚开讲火烧新碎叶城变文》重新开讲。欲听从!”更有的玩起来了剧透,不讲第一回、第二回,却直接跳到前面前《昭山夜战》,以吸引那些已听过前面几回的听众。

    更有请不到变文僧的。因疏勒来的商人在市井间做买卖;偶尔遇到好事者追问故事,也能说上两段,就被请了去讲说。

    若说这《安西唐军长征变文》原本只有**分的魅力,在众商家众和尚的炒作下就变成了十二分!再加上嘉陵暗中顺水推舟地造势,一时之间,满沙州都在说安西、讲张迈,真可说是:开谈不说长征事,听尽变文也枉然了!

    幸好此时尚未到农忙时节,全城内外都如过节一般也没耽误了什么事情,反而市井商业却井喷式地繁华了起来。

    三界寺弈丈灵俊禅师对安西这群远客本来也颇为欢迎。这时眼见整个沙州都因为安西使团的到来而变得闹哄哄的,他却传下法旨,命三界寺不得开讲变文,监寺听到消息,忙来劝道:“方丈,如今各寺都争着讲变文,我寺好不容易才争来了一个,若是不讲,一来无法给争来的这位变文僧交代。二来善男心甘都往别的寺庙尖。我们泣个月的香火钱怕就要断了。

    灵俊禅师道:“我佛传法,虽也以故事引下愚入道,故有虽皆小说微言,其旨却无不与我佛旨暗合,你们却看看如今这《安西唐军长征变文》,讲的都是什么!”

    监寺道:“这《安西唐军长征变文》,讲的虽非佛法,却也都是忠孝仁义之事。”

    灵俊禅师嘿嘿一笑。道:“尔等都被利禄迷了心窍了!此《长征变文》,虽也有忠孝之事情,但那只是皮相!其真髓所在乃是以战胜为快意,导人以向杀。此岂我佛慈悲之道哉!尔等不用多言,此变文绝不可存三界寺开说。”

    监寺、座等违拗他不过背后却都道:“这个老顽固!我们定钱也给了,如今却不是要白白赔钱?”

    灵俊禅师却不理会。当天便穿戴好袈裟,入城来求见归义军节度使,他是沙瓜地区乃至整个西域最负盛名的高僧之一,曹议金听说他来,传令召见,道:“禅师忽然到来,可是有以教我?”

    灵俊禅师道:“近闻归义军将与安西结盟,自此西域将有大唐三大藩属连绵数千里,而沙州也将多一个唇齿之援,故老衲特来贺喜,只是不知那安西唐军的脑是何等用人物,竟让令公一见其使。便决定与之结盟。”

    曹议金微微一笑。说:“彼此皆是大唐藩属,自然亲近。至于这安西军之脑,与大师的俗家同宗,都姓张,名迈,他自起兵以来,连战皆捷,如今威名甚大。我与他这等英雄结盟,倒也不枉了。”

    灵俊禅师哦了一声,道:“那位张大都护的事迹,老衲近日倒也听说了许多,据那传遍全城的《安西唐军长征变文》说来,这位张大都护何止威名甚大而已。简直是英明神武、举世罕有!就是老衲听了那变文也起了世俗之心,想去会他一会了。却不知世俗小民听了,会受何影?”

    曹议金一怔,道:“大师的意思是?”

    灵俊禅师道:“我听那《长征变文》,这位张大都护自起兵以来,万里转战,用计用谋,用诡用诈,直将岭西诸国都玩弄于手掌之中。他如今忽而派人前来。先是结盟,跟着又广派变文僧到城内城外宣扬他安西军的事迹,使我沙州军民闻说都恨不得追随他左右与回讫一决死战,光复旧疆,振兴大唐一此志愿虽则宏大,然而却和我沙州与诸邻国和亲共处之外政相悖,我小民久受其变文熏陶,时日既久恐怕会不辨是非,但觉开拓进取之为可贵,而不知曹令公这些年维持安定之难得。

    曹议金一听,心中便有了几分不快,因道:“若依大师却该如

    灵俊禅师道:“此变文绝不可放任讲演,须得及时禁绝,否则将来恐对令公之内外政略会有妨碍。”

    曹议金沉吟了良久,忽而一笑,说道:“满沙州听了这变文,个个。都觉有趣,人人都凑热闹。唯独大师慧眼独到,又能来跟我讲这一番话,足见大师对某的厚爱。不过我们如今正与安西议结盟之事,安西和尚讲说《长征变文》,一开始是受灵图寺之邀,后来因为百姓喜欢这变文,所以诸寺僧侣与商人便大肆宣扬,却不是安西使者故意使人如此,这一节某还是分辨的明白的。若我此时无故将之禁止。恐怕不但会妨碍两家结盟,就是于阅方面也要怨我待薄了远客。”

    灵俊禅师道:“令公,沙州之安宁得来不易,依老衲看此《长征变文》之风行绝非偶然。那张大都护行事步步为营,犹如高手棋奕,落子之前已预设了数手。只怕此事之后,他更有后着。”

    曹议金一笑,道:“大事智慧虽高,这一番怕却走过虑了。若安西已经与我沙州接壤,我自要防他收买我沙州军民之心,但如今他远在疏勒,双方隔着整整一个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他纵让我归义军上下都对他产生好感又能如何?大师且看吧,市井小民,易于愚弄,亦易于淡忘,今日听了变文,虽然人人振奋,全城开讲,但三五个。月后新鲜劲头一过便不会再有人记得,待事过时移,就算还有人记得,也不过将之当作一片传奇,偶尔讲来下酒罢了。”

    灵俊禅师见曹议金已经如此说,便不再多言,道:“既然令公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那便是老衲多口了。”告辞而去。出城之后,忽然将锡杖重重一顿,望西长叹。

    他的徒弟海印问道:“师尊因何如此?”

    灵俊禅师指着夕阳道:“那位张大都护当日只有千人之众,却能转战万里,硬从萨图克博格拉汗手中夺了疏勒,其人谋略之深广可想而知,如今他精兵强将何止万人,这死亡之海虽然浩瀚,可也未必拦得住他!如今觉得他远便不设防,我只怕等他来到身边时,再想设防已来不及了!”

    明日将远行回稳。路上耗时甚长,抵达广州后未必能及时码字上传,万一明日断更。当会在后日补上。

    自票方面,这两条掉得比较快,还请诸位读者多多支持吧。

    阿菩。(未完待续)

第八章化胡为汉

    七旬的慕容归磊,浙年来直都在沙州养老。众时卉曲心从探望新出世的孙子为由,坐着一辆马车前往瓜州。

    瓜州位于沙州以东,王之涣的千古名篇云:“春风不度玉门关”那玉门关就在瓜州境内。这时慕容归盈掀开车后的帷幕向西望去,夕阳的颜色是那么的美,只是那逐渐逝去的光华总是让人感伤。

    “日光是不会从西边出现照射东方的,不过,事情会不会有例外呢?”

    “父亲,你怎么来了?”抵达瓜州后,慕容腾对慕容归盈的忽然到来显然感到不解,“是沙州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

    “嗯,的确走出事了。安西那边来了一群客人,你知道了不?”

    “自然知道!”

    这是半个月来最大的新刚了,不但整个沙州都为之沸腾,瓜州方面也受到了影响,变夹僧虽然还没进入到瓜州,但《安西唐军长征变文》的某些篇章却已经在这个地区传开了。

    “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华夏,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大唐!”

    这两句话说出了归义军数十万军民的心声,所以很快就传遍了沙瓜地区,尤其是青年男子,听到这两句话罕有不热血沸腾的。

    “事情,没那么的单啊。”

    “父亲是担心安西军会侵犯到我们沙州、瓜州?孩儿以为,除非他们先吞并于阅,否则应该不会出现这事吧。但如果他们侵犯于阅的话,我们也会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和李圣天对张迈的亲密不同,慕容腾无法在只凭道听途说的情况下就相信安西唐军真的是大唐后裔,对忽然出现的安西唐军并不信任。

    “于阅,他们应该不会侵犯于阅才是。”慕容归盈道:“听说安西军已经得罪了回讫、萨曼,如果再犯于阅,那就真是四面树敌了,傻瓜才会这样做呢。”

    “那么父亲是认为”

    “现在还很难说。”慕容归盈道:“希望我只走过虑,不过”我又希望我并非过虑。”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这些年曹家将我们在瓜州的权力削之又削,限之又限,或许,有个外来的制约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你说对么?”

    慕容归盈便暂时在瓜州住下了,成日深居简出,号称避暑,直到七月那个消息传来时,他才重新有了动静。

    当时间进入五月以后,高昌盆地(吐鲁番盆地)的天气就变得让人无法忍受。这里是整个大中华地区夏季气温最高的地方,后世的神魔里头的火焰山,据说就是以这里为原型。

    源于漠北的回讫人,尽管已经占据了这里数十年,但仍然对这种可怕的炎热无法适应,所以一到夏天就大举迁回天山以北的北庭去避暑。但今年却例外了。

    安西唐军“侵占”了温宿、蔚头,高昌回讫派出了使者前往交涉,安西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张迈暗地里答应了会割让这两片土地,但却惮于邦内的形势而不敢公开表态,同时驻扎在温宿的安西重将杨易也半点没有让出领地的意思,他甚至还屡屡派人乔装为马贼,劫掠龟兹的郊野。

    龟兹是高昌的西面屏藩,温宿又是龟兹与疏勒之间的缓冲,温宿一日未收回,龟兹就不能安稳,龟兹不安稳,伽就没法完全放心地北上度暑,所以他留下了部分兵马,让宰相约昌留守高昌。

    可是,“这见鬼的天气啊!”

    高昌盆地的中心地区。农历六月份的平均气温可以达到摄氏灯!有时候甚至可以攀升到盯!地表气温则可以达到田。以上,鸡蛋埋进沙里头没多久便熟了,如果不穿鞋子,谁也没法在沙上走路。

    约昌整个人泡在水里头,像他这种享受整个高昌地区可没几个人能有,可没一会整盆的水就都变成了温水甚至热水,酷热影响到了所有人的思维,更影响到了士兵的战斗力,在这种天气之下,正常人都是无法作战的。

    “安西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换了一桶地底凉水以后,约昌说。水的凉意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些许。

    “据传,八刺沙襄和萨曼的箭队已经进入安西境内,将在七月初三公开打擂。到时候张迈还将会见列国使者,并亲自主持这次的箭术大擂。”

    从今年开始每旬一次的箭术擂台在各方面力量的作用下变得越来越隆重,影响所及已经不止安西境内,连于阅、回绕、萨曼也相继有箭队进入疏勒挑战代表安西官方的郭字队,郭字队的箭手每接受一次挑战后箭术就都更上层楼,在半年的十几次擂台中一直巍然不倒,但越是这样就越激了西域群雄挑战他们**,谁都知道,如今不论是谁,只要能战胜郭字队,不但能获得丰厚的奖金,而且一日之间便会名扬西域。

    “嗯。”约昌喃喃道:“汉人嘛,最爱搞这种显示他们殃浃大国姿态的门面庆典,而且一搞这种事情,总得准备一个月,进行一个月,事后再庆祝一个月,他们就算有心对龟兹开战,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还得集兵筹粮,看来入秋之前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动作了。”

    听到一个粮字,约昌的副手说:“对了,据探子回报,安西的庄稼长势不错,今年有可能会丰收,如今已经接近成熟了,估计七月上旬就可以收割。”

    “哈哈!”约昌笑道:“那就更好了!”吩咐:“准备启程北上吧。”

    “启程北上?可是大汗吩咐”

    “放心吧!”约昌道:“我这次北上就是要向大汗禀报,南线暂时不会有事的。汉人不会在农忙季节用兵,这是他们上千年的传统,何况他们又正同时在举行那样的大典呢。”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如果张迈明年再不能给我们一个肯定的回答,那么我们是否引兵西进,可就难说了。哼,契丹驻北庭的老爷已经知道了此事,他们是最不喜欢听见汉人强盛的消息的,正追问我们如何处理呢。我们一直告诉他们天山南北都在我们的威慑之下,如果接连受到安西的挑衅而我们无可奈何,那么我们和契丹之间的宗藩关系,只怕会有变化。”

    “那龟兹那边受到的骚扰呢?”

    “就是:二二下此骚扰在,我才更确定不会有事了。”约昌笑道!”二张迈是麻痹我们的话,那么就一定会大肆向我们示好,而不会出现这种骚扰,我看多半是像卢明德所说,安西境内上下不和,所以边将和主君之间的口径与行动才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差。总而言之,只要安西的主力不动,光凭温宿的驻军是无法吞并龟兹的,至于温宿的骚扰,哼,龟兹损折点兵马钱粮,关我们什么事!”

    和约昌的轻松不同,骨咄最近却烦恼得要命,龟兹与高昌虽然在同一纬度上,但不像高昌那样有强烈的内6盆地效应,天气虽也炎热,却还不至于如高昌那样夸张,然而骨咄的烦躁却比置身于四十度高温中尤甚!

    从五月开始,本来已经消停了一个春季的“马贼”又开始活跃了,不过这次他们不再是集结大军行动,而是以二三百人为单位,不断得越过俱罗沙漠,骚扰和劫掠龟兹的城郊。更过分的是,与去年见粮就抢的行动不同,今年“马贼”的攻击不但灵活了,而且显得更加有针对性其游骑兵所过之处,但凡见到汉化家庭就略过不杀,遇到回讫人则抢一顿饱!

    龟兹自汉朝起就已属中国,当时的龟兹土著本是从今甘肃一带迁徙过去的,也是黄种人,只是文化体系全然不同而已,自那以后历代附属国虽然一直都保有浓厚的西域色彩,但汉化的过程也在反复进行着,到大唐时期这里更成了安西大都护府的府所在地,人口的民族构成胡汉参半,而且其“胡人”也都是黄种人,白种人并不多见。

    西域的民众大多没什么“民族气节”的概念,大唐强盛时他们自称唐人,自大唐势力衰微,回讫人统治了这个地区以后,诸族百姓对外便都自称回讫,待得这时现“马贼”抢胡不抢汉,就都纷纷在门口挂上桃符桃符者,春联之前身也,汉人每逢正月初一便取桃木,削成长六寸、宽三寸的样式,上面画上辟邪驱鬼的门神名号“神荼郁垒”悬之终年。没有桃木的话就以其它木料代替,在桃木上题写对联的风俗尚未普及到西域,但门挂桃符却已经成为了汉人家庭的特征。

    本来在安西军出现之前,西域挂桃符的家庭是越来越少,龟兹只剩下三成的家庭有此风俗,但从今年五月开始,一些细心的人便现,那些门口悬挂着桃符几乎没有一家受到了“马贼”的袭击。

    “难道这些马贼还认胡汉?”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由于龟兹军队没法完全保证境内所有的百姓不受到马贼的袭扰,所以龟兹的民众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便如张迈穿越前的那个时代,由于国家在各方面优待少民,所以许多人见有利可图就纷纷改民族换祖宗,一开始只是图个眼前利益而已,心中并无自己是少民的意识,但到了两三代人以后,久假成真,民族观念自然而然就形成。

    与后世那种可笑的“化汉为胡”相反,这时的龟兹百姓一尤其是靠西的百姓却纷纷主动地“化胡为汉”为的就是避免遭到马贼的袭击。当然这种化胡为汉,一开始也是假的,不过由于大部分人本身的长相就是黄皮肤黑头,更有不少人本身就是胡汉混血,且龟兹地区的人会说汉语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所以“假装”起唐民来容易之极,也就是在门口挂起了桃符,将衣服样式变上一变而已。

    一开始,这种改变只走出现在龟兹的西疆,但随着“马贼”的不断深入,也就有了越来越多的龟兹家庭门悬桃符以保平安。

    骨咄本身并非一个强势的君主,龟兹回绕也没有因为百姓挂桃符就治罪的律法,所以骨咄对于治下民众的这种变化无力阻止,骨咄的坏心情到六月中旬便恶化到了极点一因为他听说约昌竟然北上了!

    听到这个消息让骨咄有一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幸好,一个转机悄然来临。

    “可汗!”卢明德道:“我刚刚收到消息,杨易的手下所伪装的马贼,将会在三日后袭击白马镇。”

    白马镇位于白马河与赤河(塔里木河)的交汇处,地方在龟兹城西南八十余里,本来也是一座颇为富饶的小镇,是西部疆域中唯一一个暂时没有受到“马贼”袭扰的小镇。

    “消息哪里来?确切么?”骨咄问。

    “消息自然从西面来。”卢明德暗示说,是安西内部的人故意泄露的:“至于确切与否,外臣暂时也还不敢确定。”

    “不管是否确切,请可汗下令,在白马镇设兵待敌吧。”有将领建议。

    “不错,最近马贼常常只是几百人行动,只要我们出动个两三千人。设下陷阱,一定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好!”骨咄准备行动了,只走出动数千人的话,胜利了能够振作国内的士气,万一消息不确切也无损大局。

    这时宰相洛甫却提出了一个不同的意见:“这次的行动,我觉得不能大肆进行。”

    “为什么?”

    “如果我们设下陷阱待敌,轻而易举地就将马贼全歼的话。”洛甫道:“咱们情报的来源不就暴露了么?歼灭个数百军马,于丰无补。”

    “可是难道要我们知道了消息却视而不见,故意放马贼洗劫白马镇吗?”

    “我当然也不是这个意思”洛甫道:“我是觉得这次白马镇的事情,我们一是要看看消息是否确切,二则不能操之过急,既然西面已经开始泄露消息。有一就有二,不如放长线、钓大鱼!以待将来取得更大的胜利,一战而扭转整个局面!”跟着说出了对这次白马镇防守的看法来。

    骨咄、卢明德等马上表示赞成。

    六月十八日,一伙约三百人的“马贼”忽然出现在了白马镇,然而出乎“马贼”们意料的是,这次的攻击竟然很不顺利,白马镇的防卫力量显得十分警惧,一听哨骑出动静,郊野的百姓马上撤入镇内,跟着守军与民兵爬上高地高呼防卫,同时有飞骑向龟兹城方面告急。

    “马贼”眼见白马镇有备,不敢强攻,只是在镇外炫耀了一番兵势之后就要离开。这时城内的守军忽然杀出,凹马贼”斟出数十里外,激百“马贼”丢击弃甲,大。

    消息传到龟兹,自洛甫以下无不大喜,一起来向骨咄道贺,骨咄笑道:“对方只有几百人,一场胜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

    洛甫却笑道:“对方只有几百人,就是全部抓住了也不算什么大功,可是这件事情却证明了卢尊使的情报是准确的,咱们既能击退他们一回,就能击退他们两回!这才是值得庆贺的地方啊。”

    几天后消息再次传来,说又有一股马贼将袭击俱罗城,骨咄收到消息以后,仍然如上次那样,暗中在白水镇增强防卫,却表现得好像只是龟兹方面的防御力加强了,而不是事先得到消息有了准备。

    龟兹面对温宿,除了一片不算太宽阔的沙漠之外便没有天然的险要可以防备,而西面国境自北到南有二车二十里之宽,以龟兹的兵力也无法进行全面的防范,所以唐军所伪装的马贼才可以倏来倏去。

    这时卢明德有了一个稳定的情报源,使龟兹方面能够预先准备,重点设防,自然就接二连三地将“马贼”击退。

    类似的事情重复了三次之后,龟兹城以东的居民眼见龟兹军连战皆捷,心便安了许多,有部分人已经开始悄悄将桃符换下,而温宿方面却不稳了起来。

    “据温宿传来的消息,杨易已经暴跳如雷了。

    卢明德含笑道:“自他们假扮马贼袭扰龟兹以来,很少失手,如今却连续四次被我们挫败,虽然每一次我们都是提前设防。但我想如今杨易的部下一定是以为我们的西线已经成了一面铜墙铁壁了吧。”

    洛甫道:“这都是多亏了尊使的情报啊。”

    卢明德忙道:“却更是多亏了相爷的调度有方。”

    两人互相吹捧,一起大笑,骨咄也不吝啬,就赏了两人各黄金十两。

    六月底,卢明德第五次收到消息,但这次的消息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可汗,杨易连番受挫,恼羞成怒,如今要大举进犯了,这一次来他会亲自领兵,而且兵力可能会过三千。”

    “三千?”洛甫听了,非但不惊,反而大喜道:“而且杨易亲自率领?他进攻的地方定了么?”

    “定了,应该会在北面的阿捣田山。”

    “哈哈,太好了,哈哈!大鱼要上钩了!这一番我们可就要和前面几次不同,要来真的了,哼,杨易,这次定要叫他来得去不得!”

    与充满了不稳定因素的龟兹不同,疏勒的农村却到处响唱着嘹亮的农歌,春小麦的生长期较短,三月播种到现在,成熟的麦稳已经是黄灿灿的一片,一眼望去,从萨曼赶来赴箭术擂台的来宾无不赞叹,盛称张大都护治国的功劳。

    “才短短一年多的功夫,疏勒已经由满眼疮瘾变成太平盛世了啊。”

    这句话不免夸张得有些肉麻,但疏勒地区的经济正在迅恢复却是不争的事实,有张迈的表率,安西大都护府的官吏精神面貌极佳,有郑渭的调度,官员也大多高效,再加上唐民农夫们刚刚驱逐了外族翻身做主人,生产的积极性极高,

    城外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城内则更是热闹得摩肩接踵,箭术擂台为疏勒带来了极高的人气,正如沙州地区人人谈长征变文,疏勒地区也在人人谈箭术擂台,即将在七月初三进行的大比,不是两队比赛,而是三队比赛一由来自撒马尔罕的萨曼箭队,和来自八刺沙衰的回讫箭队,以及从正月以来从无败绩的郭字箭队同时进行比拼!

    “到底是回讫的箭术厉害,还是天方人的箭术了得,还是大唐的箭术无敌,三日后便见真章了!”

    箭术擂台的彩金,已经累积到了空前的地步,而虽然被张迈禁止却仍然未能禁绝的地下盘口,其赌资更是惊人!

    七月初三,上万人拥在擂台四周,擂台之北搭了一座高台,两列排了许多桌椅,那是给前来观战的各国使者、各族长老坐的。上面两大华盖,下设高座,中间是给张迈预设的,右边则设置了帷帘,是给前来观战的大都护夫人郭纷以及于阅公主设的座位。

    “来了,来了,张大都护来了!”

    张迈骑着汗血王座,戴着龙鳞面具,在两排骑兵的护卫下走入校场,以前他在疏勒城内行动是很少带这么多护卫随行的,但今日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城内来了许多的外宾,其中更有难以计数的各国各族神箭手,所以防范措施自然要做得比平时更加严密。

    “那位戴着龙鳞面具的,就是张大都护么?”

    张迈登上高台之后,马小春将赤缎血矛在虎皮座上一插,张迈笑道:“这鬼天气,还坐这椅子?太热了!”

    马小春道:“大都护你就将就些吧,如果仍然如在府内时一样只坐藤椅,不免威严不够,今日毕竟是诸国使者都来了的,咱们也不能太怠慢了。”

    张迈轻轻一笑,摘下了龙鳞面具,放在了案上。

    人群之中,不知潜伏了多少来自各国的奸细与间谍。

    “果然是张迈!”消息迅传了出去,与此同时,擂台上下的军民却一起行礼:“参见钦差张大都护!”

    “免了!”张迈挥手道。

    主持这次擂台的安守业便请张迈为这次箭术擂台致辞。

    张迈笑笑道:“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今天神箭手们也该收取到他们有生以来最高的荣誉,而我们!大唐安西大都护府,也将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丰收!”

    郑渭听到“丰收”二字,嘴角露出了诡异的轻笑,擂台上下军民却已经齐声欢呼了起来:“丰收!丰收!大唐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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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的历史,也将在下一章翻开新的一页!

    一一(未完待续)

第九章阿羯田山

    上菊田山是天山山脉的列分支。位于龟兹以北约九十,典山坡是龟兹地区最重要的夏季牧场之一,尤其是在海拔较高的地方,进入六七月份天气仍然凉爽,历代龟兹的统治者夏日常到此避暑,但今年骨咄却没了这样的闲心闲情。

    “杨易要攻击阿酱田山?”

    骨咄心想,若换了自己是杨易也会选择攻击阿褐田山的,因山下有一片空旷之极的牧场,便于战马驰骋,东西缺乏屏障,而畜群又多,尤其生产羔羊,此处所产的羔羊是西域名种,不但肉质鲜美,而且暖胃健骨,“他要是攻击阿捣田山的话,不但能够劫掠到大批的羊群,而且还能够威慑龟兹,真是一举两得

    阿褐田山本来驻有守军,牧场上的牧民也都颇为骁勇,但如果杨易集结数千精兵突入的话就多半抵挡不住了,再等龟兹方面接到消息去救,杨易早已呼啸而去了在过去的半年多里,这种事情已经生过无数次!但现在不同了,龟兹人之前就收到了消息,主动权就落在了他们手上。

    骨咄知道这场战争关系到接下来若干年龟兹的安稳或不安,当即大调兵马,准备围攻。

    龟兹国有人口三十多万,如果同样的人口基数放在漠北那可就是一个可怕的大族,因漠北游牧、游猎者可以做到举族男子皆为骑兵,龟兹却不然,他并不是一个。以武功见长的邦国,这个地区农业人口极多,约二十来万,这一部分人多为龟兹土著,崇信佛教,雅善歌舞、音乐,爱好和平,千余年间出现了许多的佛门高僧与音乐大家,其如与玄婪齐名的中国佛教三大翻泽家之一的鸠摩罗什,以及论音乐造诣与贡献可以列入中古十大音乐名家的苏祗婆就都是龟兹人。

    这个地区的土著民族对中国文化的贡献十倍过了他们在整个帝国的人口比例,但性格上却也注定了偏向柔弱,合适的兵源并不多,历代强大的统治者开到这里,兵锋过处,土著民族从未生过激烈的抵抗。

    回讫人进入到这个地区之后,并未能改变本土百姓的这种特性,反而走进入者自身却渐被同化。除了二十多万农业人口之外,又更有十几万的牧业人口这些才是龟兹国的主要兵源,其中回统本族殖民于龟兹者约七万人,有兵两万人,乃是整个龟兹**事力量的支柱。依附回讫的其他游牧部族也有约六万人左右,有兵约一万八千,再加上安西军东进之后,骨咄下令各地抽调出来练的民兵约两万人,这便构成了龟兹国的整个防御兵力。

    民兵只能用于作本乡本土的防御,无法抽调到前线作战,所以骨咄要对付杨易,只能从回绕军于部落军两全部分入手。算算手头虽有三万八千人,但这三万八千人多是半兵半牧,练度并不比杨易麾下的牧骑、疏勒的民兵来得足,真正脱产刮练的只有回统本族的甲士七千人与部落军中的精锐轻骑三千人。

    因阿捣田在于境内,不用考虑补给问题,兵力便能充分挥,经过一番探讨之后,骨咄便命洛甫带领回统军一万人、部落军八千人,在阿捣田地区埋伏以待?

    和汉人政权越来越明显的久武分途不同。回讫人之宰相常是将相同体。洛甫也颇晓军务,他知杨易麾下的三府正规军乃是从数千里实战中一路打出来的,就算是龟兹军中的精锐亦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所以这时虽然我众敌寡,我逸敌劳,又是己方设下了埋伏圈套,但洛甫心中还是忍不住十分紧张,对于能否战胜并无十足的把握。

    七月初七,前线传来了警报:“已有兵马沿着天山南麓开来,果然是朝阿蔼田山而来”。

    “兵力有多少?”

    “大概有三四千人,看旗号写的是个。“杨。字!他们的来势好快,大概再半日就能到达了。

    三四千人?杨字?那么是杨易亲自来了!

    根据卢明德的情报,杨易手下有三个府三千六百人的骑兵,乃是安西唐军最精锐的部队之一,这么看来是全到了!洛甫计算双方战力,觉得如果是正面野战,自己手头的一万八千人也未必能够取得明显的优势,若是打埋伏且加上以逸待劳,虽然胜算不但也未必能够将杨易的主力留下。

    “相爷,怎么办?。有几个,将领有些急了。因为敌军已经进入随时会到达的距离,伏击的战术必须立刻定下了。

    “用第二套方略!”

    阿褐田山的牧场中心有一座城堡,虽然不是特别险要,但居高临下俯视全局,夺取了此处是控制整个。阿溜田山,通常有千余兵力在此防卫。

    果然如洛甫所料,那三四千人的唐骑开到阿蝎田山以后,马上就纵兵包围了城堡。

    “敌人进入包围圈了!杀吧!相爷!”

    “是啊,现在趁着敌人尚未攻陷城堡,我们内外夹击,一定可以取得大胜”。

    “你们都给我住口!且等等再说!”

    骨咄可汗给他下达的命令,可不是取胜而已,现在已经证明卢明德的情报是正确的,可汗又将全国半数的兵力交给了自己,如果只是战胜而让唐军主力脱逃,那么洛甫很明白,自己将不是有功,而是有罪!

    唐军抵达阿揭田山时已近下午。三府将兵马上对城堡动了猛烈攻击,这次洛甫的行动是至关机密的,只有少数将领知道整体详情,阿捣田山城堡内的士兵都不知情,虽然昨日洛甫曾派一支军队来巡,但来了后只是在城堡外和山下逡巡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离开之前带走了牧场所有的马匹,所以这时阿揭田山城堡内的守军完全不知道外头有将近两万的友军随时会收拢过来。眼见唐军势大,守城者抵挡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居然就逃走了。

    “没用的东西!”看到自家的军队如此不中用,洛甫骂了一声。

    唐军占据了城堡之后,马上四出抢掠畜群,虽然阿蝎田山的羊是很出名的,但偌大几个牧场竟然没有一匹马,这情形不免有些诡异,同时在不知不觉间,数里范围内的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怪异的臭味,臭味并不甚重,顺风一

    唐军似乎也觉得不对,其将领头目不住地往来碰头,终于部队重新集结。看起来是准备离开了,日光越斜越西,包围圈内的诸将都已经等碍手心出汗,但洛甫却还是不肯下令。

    “相爷还在等什么呢?难道要等到敌人将羊群冲我们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带走吗?”

    就在一些将领怀疑洛甫是怯敌不敢出战的时,唐军中有一匹马忽然软倒,连同那个骑士也一并栽倒在地!

    如果只是一个。骑兵栽倒,那也不算什么,可是接下来奇怪的事情生了,第一匹战马栽倒以后。同样的事情便接二连三地生,唐军中有将领高叫一声:“不好!有诡计!”

    原来洛甫在调度大军埋伏的同时,又施出了“毒豆之计”:在阿褐田山城堡外围以及山下的草地上撒满了毒豆,这种豆子对战马来说具有难以拒绝的诱惑力,但豆子本身却又经过毒药的蒸煮,撒于草间让骑士难以察觉,但战马停足时却自会在草丛中找到豆子来吃。刚才那些异臭也不是别的,正是战马吃了毒豆之后闹肚子拉稀,因为数量太多所以就顺风熏人。

    此计本是汉人对付胡人的功能战术之一,《汾阳兵典》也有记载,乃是功能战术中的毒计,不过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必须能预先知道敌人会停下的地方,受到的时间与空间限制太大,除非情报准确否则难以作为常规战术来使用。这时却被颇通汉家典籍的洛甫拿了来用。

    洛甫却已经哈哈一笑,下令:“出击!包围!”

    以阿揭田山的城堡为中心,四面八方忽然出现了将近两万人的兵力!

    唐军数千人大吃一惊,其将领大叫:“不好!敌人有埋伏!抛下羊群,撤!”

    数千骑便一举向西冲来,但西面却正是龟兹军包围圈的重点,他们在唐军越过去以后已经将布袋口阖上。

    唐军集体冲锋之下威势极猛。但这次却出现了“意外”!就在奔驰的过程中不断有马匹四脚软栽倒,就是没有栽到的其脚力也显然远不如平时?

    “毒豆之计!我们中了胡虏的毒豆之计!”

    唐军之中有人高叫?

    “现在才知道,太迟了!”

    回统人在西面布置了三层防线,近战骑兵之后是拒马,拒马之后是骑射!双方尚未接兵,最后方的骑射已经开始放箭。

    就在此时,唐军的主将当机立断:“后撤!上山!”

    唐军变冲锋为收拢,不再继续冲击,却反而向山上撤去,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战马软倒,数千骑兵中大部分的战马都中了毒,只有约数百骑似未受影响。战马中毒后四肢无力,有不如无,所以唐军的将领竟然下令:“下马,准备步战!”又让那些未曾中毒的战马座主将坐骑的嘴巴绑上,免得再吃了毒豆。

    洛甫现唐军竟然弃马步战,这番欢喜着实非同小可,便知道自己的作战计划是成功了!大笑着下令“合围!给我上!”

    龟兹军四面合围。唐军虽然弃马步战,但步伐竟然不乱,分营分队,退到了高处,持盾张弓而防守。长矛手居前,持盾者在旁护卫,刀斧手躲在土丘或岩石后面等着砍马脚,最后才是弓弩手,居高临下射杀所有企图冲上来的龟兹军。

    龟兹军冲到半山腰上,先被一轮箭雨射下,冲力大减,到了山坡,弓弩手射击马眼、人脸,刀斧手就砍马脚,长矛手数支并起直捅马腹,此外更有几百人挥舞着一种兵器保护同袍,洛甫见识颇广,脱口叫道:“障刀!”

    这却给他叫对了,眼前那数百人使用的,乃是唐刀四大刀种之一的障刀,其刀轻便灵活,不似盾牌之笨拙,但整个刀体的设计却是用守不用攻,所谓“障身以御敌,此障刀所以名也”障刀作为唐军三大战阵刀种之一(注),另有一套武艺,必须经过严格的刮练才能有效地使用。

    在新碎叶城时代。唐军中障刀的数量不多,只有一百多把,抵达疏勒之后才又多铸成了一千多把。

    战马的悲鸣声不断响起,这次受伤的却已是龟兹军。在山上唐军的全力阻截之下,山下龟兹军的攻势竟为之一遏!

    洛甫吃了一惊,他可万万没想到唐军失去战马之后成为步兵,竟然还有这样强劲的战斗力。这数千唐军在弃马步战之后,整个行动看不出慌乱,反而显得练有素。如果不是因为卢明德的情报,洛甫非认为这数千兵马本身就是步兵不可!

    整体而言龟兹军仍然占据上风,但东南角却因为唐军的有效反击而出现些许慌乱,阵势稍松,唐军主将目光极其锐利,马上就看到了这个。破绽,在洛甫调兵补上之前就下令让三百余骑从这个方向冲出?

    冲出来的这数百骑的战马显然没有中毒,马力甚健,又是从山上冲下,一下子破开了围攻者,从包围圈中逃了出来。

    那三百骑兵奔到圈外大叫:“杨将军请挺住,我们这就回去搬救兵!”说着便疾驰逃去?

    龟兹军中开出二三千人追逐,却只抓到了这群人的尾巴,洛甫高叫:“穷寇勿追!先将缺口补上!”

    这一次包围圈重新补上之后,已是十面埋伏之势,唐军虽然没有溃散。却已是步步后退,最后退入了城堡负隅顽抗。洛甫冷笑:“这次你要是还能逃走!”一边下令连夜强攻,一边派人射入箭书招降,一边派人赶往龟兹报捷?

    骨咄听说洛甫围住了杨易,心头大喜,就要引兵前去增援,洛甫派来的使者道:“相爷说,我军八倍于敌人,此战定能获胜,但敌人已有一部前去求援,请可汗更派兵马,埋伏于中途;杨易的军队没了战马,就如苍鹰没了翅膀,只能待援,没法逃走了,只要断了敌军突围的念想。杨易必擒无疑!”

    卢明德说道:“这便是围点打援了!不过唐人奸猾无比,却耍防他们围魏救赵,龟兹城这边仍然得有重兵把守。”

    骨咄道:“不错!”另外派遣大将,统领八千兵马,埋伏在温宿通往阿揭田山的道路,又从周边调入民兵八千人入龟兹助防。用德对骨咄密语道!“恭喜可汗,贺喜可汗。当日我引犬都护张迈约定,只要我们帮他杀了杨易,他就会割让温宿、蔚头,只要这番围攻杀了杨易,不管张迈是否守诺,安西内部都必然大乱,那时我们再趁机西进,收复两地不在话下。”

    骨咄听得连连点头,想起纵横万里山河、威慑岭西诸国的安西唐军将败在自己手下,心中更涌起一股自豪来:“此战之后,我龟兹回绕必定名扬天下!往后伽再见到我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颐指气使了!”他内心飘飘然起来,忽然想起如果自己打败了唐军,是否有可能趁此军威向西兼并了焉者呢?

    龟兹与焉者地势上连成一片。收复温宿只是让龟兹得到一个西面的屏障,如果能够蚕食焉者却势必能让龟兹国力倍增!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利,数日之后,西北方面便传来急报,说温宿方面听说杨易被围困,竟然尽起兵马,怕不有六七千人,正向阿揭田山冲来!

    那七千唐军,乃是张迈在过去半年多里刮练的牧骑,虽不若他麾下三府骑兵精锐,但时龟兹方面来说战斗力也不可小觑,其军中高举一旗,上书“慕容”二字,领兵的正是杨易的副将慕容春华。

    慕容春华用兵灵活而谨慎,虽然奔袭救主,但路上还是现了龟兹军埋伏的迹象,他先以火箭射击龟兹军的埋伏地点,逼出伏兵之后趁势杀来,双方军队数量相若,但唐军的战斗力却更胜一筹!龟兹军没能收取伏击的功效,反而被慕容春华逼得节节败退?终于双方相持于阿揭田山以西三十余里。眼看如果慕容春华突破了龟兹的围援部队,就能与杨易里应外合!

    骨咄没想到唐军会来得这么快,而且竟然不遗余力倾巢而出,收到前线战报之后纠结起来,卢明德道:“为今之计,只有集结全部兵马,对慕容春华施以雷霆一击,只要打败了慕容春华,杨易便成了我们砧板上的鱼肉,再灭了杨易,安西在蔚头、温宿的军力就全军覆没!那时候我们再举兵西进就不会遇到任何障碍了。”

    骨咄却依然犹豫,要去增援嘛,人去少了没用,人去多了龟兹却势必空虚。左右大臣也有赞成出兵的,也有强调守城的,卢明德道:“这会还能犹豫么?如果让慕容春华突破了打援军队,再与杨易里应外合击败了洛甫相爷,那我们龟兹的兵力就丢了大半,我们岂非更加危险?再说如今张迈现在还在疏勒主持箭术擂台呢,杨易和慕容春华所带的兵力已是他们兵力的全部,我们就算倾城而出,他们也分不出人来袭击龟兹城了。”

    其时已进入七月中旬,张迈在七月初三主持那场轰动西域的箭术擂台的情报也已抵达龟兹了。

    骨咄被他点醒,叫道:“不是尊使,险些误了大事!”当即集结城内兵甲万人,其中包括四千回讫甲士那可是他龟兹回讫的老本了,向慕容春华扑去。

    慕容春华所在离龟兹城也不过数十里,轻骑一日可到,骨咄比较谨慎,开到附近后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才猛然起进攻,不料慕容春华却忽而引兵稍退,并不与骨咄硬碰硬。

    龟兹军都叫了起来:“唐军怯战了,唐军怯战了!”

    骨咄自疏勒攻防战以后从未在野战中占过安西唐军的上风,这时十分兴奋,亲披铠甲上马准备冲锋,却忽而望见敌军后部点燃了冲天狼烟!

    “什么啊?他们干什么?”

    在骨咄看不到的阿捣田山,城堡内固守了将近十日之后忽然奔出列队!

    洛甫望见又惊又喜,这些天他对唐军软硬兼施,但对于他的招降唐军固然毫不理会,面对他的进攻唐军也防守得滴水不漏。

    这时忽然出击似乎准备反守为攻,洛甫忍不住叫道:“唐军忍耐不住了!想要突围!将士们,不要放松,困死他们!”

    唐军如今缺乏马匹,兵力又比围攻者少了好几倍,所以洛甫有绝对的把握能将对方困死!

    然而唐军真的是想突围么?

    山坡上列队的唐军步伐十分奇怪,阵型也有些异样两翼是长矛手,长矛手的内侧是战斧手,战斧手的内侧也就是整个阵型的核心用的却是一些制式奇特的双刃长刀!

    “那个,”见闻广博的洛甫心头一跳,他仿佛听说过这种兵器的,但是”那种兵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啊!

    “那是什么刀啊!”有将领说。

    这时有几个参加过疏勒攻防战的士兵叫了起来:“陌刀!陌刀!唐军的陌刀阵!”

    天啊!陌刀阵!

    唐军是有陌刀阵不错,但唐军的陌刀阵张迈会出现在这里!

    根据情报,杨易的麾下没有陌刀阵啊!

    就在这时,一直屹立着的“杨”字旗帜忽然伏地了,过了一会,另外一面旗帜飘扬了起来“奚”!

    奚?怎么变成奚了?

    杨易以及其主要部将,慕容春华、哥硕、温宿武,都不姓奚啊!而唐军之中,姓奚的倒也有一个,那就是唐军的另外一个中郎将奚胜!而他也正是唐军之中的步兵名将!

    洛甫的一张脸忽然好像憋满了猪血!

    之前还想这几千人怎么弃马就步以后,战斗力居然也这么强,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安西唐军中的精锐步兵!也是安西唐军中防御能力最强的部队!马匹对他们来说只走到达战场的工具而已。

    奚胜为什么会代替杨易出现在这里,洛甫已经没功夫去想了,他这时想的是:“如果山上是奚胜,那么杨易呢?”

    “不好!”他惊呼起来,想要赶紧回援龟兹,可就在这时山上的步兵阵却动了!

    “陌刀进!”

    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明光闪亮的陌刀如墙逼下!

    陌刀威武!月票跟上!

    呜呜呜……

第十章最后一镇

    洛甫猜的没错,山上的主将正是奚胜。他这半年里以旧部为骨干,练了数千步兵。这次带来了三个府的兵力,分批赶到了温宿,并假冒杨易袭击阿妈田山。

    洛甫的毒豆之计确实走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弃马就步对他来说只是削弱了机动力,战斗力却没有太大的影响。居高防守乃是唐军的拿手好戏,当日还在灯上城时。张迈带领着一支新成之军在那样恶劣的情况下也能防守那么久,如今奚胜麾下的这三个府,无论装备还是刮练都远远过当年的灯上城守军,洛甫的攻势又强不过塞坎,所以奚胜且战且守,显得犹有余力。这一场仗对奚胜来说打的不是意志与精神。而是经验与技巧。

    直到这日望见西面的狼烟,他就大反攻的时间到了。

    即便是得到了疏勒这今后方,陌刀的产量仍然提不上来,陌刀阵人数不多,但那闪闪亮的光芒却刺得洛甫胆战心惊。

    “听说陌刀阵可是轻骑的克星啊!博格拉汗都打不过,我们能打赢

    奚胜行军的度并不快,可是每一步却似乎都能引起洛甫心脏加!

    “相爷,冲上去吧!”将领们纷纷请战。

    冲上去?靠着兵力上的优势就有胜算么?就算可以取胜,但纠缠下去于事何补?现在整个大局的胜负已经不在阿蝎田了!

    “快给可汗报信。还有,向焉者求援!我们不能被他们纠缠在这里!得赶紧回去!”

    “那我们呢?”

    “撤!先去和可汗会师,然后回援龟兹!”

    山上,刘黑虎现敌人的行动竟然在后挪?

    “这就怕了么?”

    他向奚胜请令:“将军,追吧!”

    奚胜却摇头道:“追不上的。”陌刀战斧阵强劲的是正面对决,敌人若是要逃走,陌刀战斧阵就难以赶上了。

    “那我们

    “向西,与春华会师去!”

    洛甫与骨咄之间相去不过数十里,可是当他的飞骑赶到时,却有另外一个消息惊得骨咄几乎从马上摔了下来!

    “报安西唐军中郎将郭师庸率领兵马,不知多少人,开到了龟兹西门,正向我军守将喝降!”

    “什么!”

    骨咄心脏的跳动频率还没有恢复正常

    “报一安西唐军中郎将薛复率领大军,堵住了龟兹南门,用箭书射入城内招降!”

    骨咄在马上大吼一声:“中计了!卢明德,你这个狗头军师,可把我给误了!”

    但比起这两个消息,洛甫带来的消息却更加惊人:“禀可汗,阿捣田山上唐军并非杨易!而是安西唐军中郎将奚胜!相爷正在赶来,他还请可汗回师!”

    到了这份上,还何必洛甫来说?

    “一群饭桶!不是说唐军没有兵力了吗?不是说张迈还在疏勒吗?不是说龟兹不会有事吗?”

    张迈打了个喷嚏。他此刻确实在疏勒。七月初三郭字队终于输了,不是输给萨曼,也不是输给回讫,而是在打败了萨曼与回讫的箭队以后,郭漳得意洋洋的再一次向全场挑战,这时候场下临时组成了一支混编的箭队,上了擂台。连比三轮,前两前轮不分胜负,到最后一轮终于以一靶之差赢了郭字队!取得了最后的彩金。

    那一战令这支混编箭队一战成名,尤其是这支舰队的灵魂人物一来自火寻地区的一个无名混血儿那神乎其技的箭术更是令人印象深外,连郭漳也深为叹服。

    这一刻,那个无名神箭手单膝跪在张迈的跟前,正接受他的封。

    “你没有名字?好。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卫飞!从今天开始,你可从还未散去的诸国箭手中,挑选箭术高强且愿意效忠我大唐的高手,组成我的左箭营,由你来任校尉。”

    卫飞双手过顶,用火寻部族的语言吟唱着歌颂张大都护的恩德,张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郑渭在旁边道:“他说大都护是天底下最贤明的君主,他愿意以余生所有的勇气和力量来侍奉大都护,为大都护拼命。

    张迈大笑道:“好。好!”又赐了葡荀美酒一坛,让他尽兴,跟着又拍着在旁边有些沮丧的郭漳说:“干什么,受了一点挫折,就一蹶不振了么!”

    郭漳心中一凛。随即昂起头来,说:“大都护放心,我会振作的,这次输了,下次就再赢回来!”

    张迈笑了笑,道:“箭术擂台以后会继续进行,但每月一次就好,你却不必再参加了,如今正值乱世,好男儿的武艺应该用在战场上。你现在也去挑选箭手。组成右箭营,由你来任校尉。”

    郭漳与卫飞写手退出去了,两人都是二十岁不到的少年。心胸开阔,出去以后郭漳道:“卫飞大哥,你的箭术真走了得,我甘拜下风!”

    卫飞来疏勒已有几个月了,唐言还说得不流利,但听还是勉强可以听懂一些比较简单的语句的,连连点头,比划手势,表示他对郭漳的箭法也十分佩服,两人当即就在犬都护府的后花园中歃血换弓,结成了异姓兄弟。

    厅堂里头,张迈问刘岸:“龟兹那边,还没消息么?”

    刘岸道:“李脑已经传来消息,说洛甫已被奚胜引了过去,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个时代没有电报电话,尽管用了飞骑接力传递消息,但疏勒方面得到的情报仍然晚了好几天。

    “成功了一半没用!”张迈道:“如果是堂堂正正地作战,我们也绝对能够战胜龟兹军,甚至就是杨易一人也够骨咄受了,可是战胜龟兹不难,要在高昌来援之前攻取龟兹就很不容易了。所以不到我军进城的那一玄,前面取得了多少胜利都不算成功。”

    杨定国道:“要不要再去增援?”

    “我们没多余的兵力了。”张迈摇头说。

    杨定国道:“不一定是兵力,只要大都护出现在前线。将士们势必士气大振,那不啻是一支大军啊。”

    张迈笑道:“定国老取笑我了。不过呢,如今疏勒方面颇为空虚,前线又胜负未定,有我在这里镇住,那些牛鬼蛇神便不敢妄动。等到前线大捷传来。那时我军声威大震,我再赶去疏勒不迟。嘿嘿,这次我们军中有名有姓的大将可走出动了一大半,我就不信这样都拿不

    骨咄想要和慕容春华决战时。这家伙却退走了,这时骨咄想走,慕容春华却追了上来!骨咄的兵力虽较对方为多,但要想打败慕容春华却也不易,但要是想退走,那相当于是将背部卖给慕容春华!

    “得赶紧回龟兹!”

    龟兹也是西域名城,大唐安西大都护府所在,虽曾遭战火而破败,但建制规模仍存,骨咄的先人抵达之后又加以修复,城内粮食储备又足,只要能够跑回去据城而守。纵然安西唐军倾国而至,骨咄也还有机会守到高昌回亿援军到来。

    可慕容春华这厮却追得真紧,经过杨易练的七千牧骑更简直是玩命地追来。骨咄想要从容退去根本就没门。上万大军的行动,如果不顾一切地飞逃跑,不同部门的人一定会出现快慢前后,阵型势必散乱,追兵赶到剿杀不成阵型的部队,如杀溃兵,不费吹灰之力。而要保持阵型却又无法行军迅。

    骨咄往回逃了十余里。已被慕容春华咬住尾巴杀溃了二千多人,再这样下去,只怕没等回到城中。大军就要被慕容春华吃掉大半了,待要停下迎敌,龟兹的危局却又时时牵引着他。

    “为什么没有第三份急报传来,该不会城池已经陷落了吧!”

    这种心理上的煎熬,甚至比慕容春华的追杀还令人难受。

    “杀,杀!”

    后方那些温宿的小伙子用怪异的腔调高呼着,有一些甚至已突到了二十步外!

    “可汗,我们赶紧回击吧。”副帅惊呼着。

    可是现在回头的话非但占不了先机,而且势必贻误了对龟兹的回援啊。

    就在心急如焚间,洛甫带领五千多人赶到了,双方兵力一合后精神稍微一振,洛甫叫道:“可汗赶紧回去,我来挡住慕容春华!”

    骨咄原本对所有臣下都很愤怒,认为他们都是一群饭桶以至于没有瞧破唐军的诡计,这时才对洛甫重新产生了一点好印象,道:“有劳宰相了。”自己带了四千本部甲士与两千部落军,全回赶。

    奔出三十余里,眼看绕过位于龟兹北面的虎都山就可以望见城池了,忽然虎都山下绕出一支兵马来,为一人大喝道:“大唐石拔在此!对面来的是骨咄么?受死吧!”跟着向天一声狼嚎,也不顾骨咄的兵力比他多出几倍就冲了过来,他所率领的铁铠骑兵在安西唐军诸部骑兵中屈一指,这时龟兹军人心惶惶,哪里抵挡得住?

    石拔狂笑着举起獠牙棒左砍右砸,龟兹六千大军无一人是个一合之将,骨咄早听说过他的大名。这时见他如虎如狼、如妖似鬼的狰狞面目,心中惊骇,自他以下龟兹兵将更是都被

    石拔望见汗集所在便冲了过来,龟兹将领高呼:“护驾!”数十骑射手一起向石拔瞄准,箭雨纷飞!

    石拔左右分别有护将骑兵用盾牌、障刀帮石拔抵挡了部分弓箭,石拔獠牙棒狂挥扫去了部分羽箭,却还是有三支箭分别射中了他的左肩、右臂和前胸,这时他的筋骨肌肉都已经磨练得犹如石头一般,外面又包了一层坚韧的铁铠,三支羽箭射中了却都穿透不进去,右臂的箭马上就被一震跌落,左肩和前胸的两支箭却钉在那里,其实他没有受伤,但龟兹军见他中箭之后攻势更加疯狂无不震惧。

    “快走快走!快逃离这里,这些唐军都是疯子!”骨咄内心深处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大叫着,可是他毕竟不能逃啊,如果自己再逃,那军心可就全散了!

    猛地听石拔背后有人大叫:小石头,你敢来抢我的功劳!”

    另外一支军队绕出,约有一千多人,“杨”字军旗猎猎作响,骨咄大骇:“杨易!”

    来的正是杨易,他率领了三个折冲府的兵力,堵住了北门,截断了龟兹城和骨咄之间的联系。龟兹城内守军望见他的旗号全部吓得龟缩不敢出城一步。杨易因听说骨咄回援,留下哥硕带领半数兵力震慑龟兹,自己却引了一千多人赶来破敌。

    杨易赶到战场之后全军大叫:“龟兹已经被我军攻破!尔等投降,降者免杀!”

    骨咄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似乎全身血液都冲了上来,差点从马上栽倒。他都如此,手下的将士就更恐慌了,石拔手持獠牙棒,在骨咄军中冲进冲出,如入无人之境。

    这时跟随骨咄到此的不过六千多人,疾奔了数十里,人马早已经有些困乏,再被石拔一冲散乱。杨易引骑兵从后杀来,骨咄哪里还抵挡得?

    眼看石拔越杀越近,骨咄这个在龟兹歌舞中享用了半辈子的回讫可汗傻了眼,却被身边的将领扯住道:“可汗,咱们快走吧!”

    “走?却往哪里走?”

    “先去焉者,向高昌借兵后再来复国不迟!”

    去焉者,那岂非寄人篱下?到时候就算攻陷了龟兹还有自己的份吗?

    但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惨叹一声,领了两千多兵马向西逃去,但过半的兵力却都已被唐军截住。

    虎都山下,没能逃走的龟兹军眼看可汗遁逃,再战下去已经没有意义,纷纷投降,杨易收了俘虏。等齐了慕容春华与奚胜后笑道:“走,这就打龟兹去。”

    奚胜奇道:“龟兹不是毛经挥下了么?”

    杨易笑道:“哪里有!这座城池可不比疏勒小!我们虽然将城门堵住,但敌军赖着不肯投降,我们一时间便也没了办法。”

    三人合兵一处,忽然从虎都山绕过去,犹如巨浪般扑向龟兹。

    龟兹城内这时只剩下两千兵马并数千民兵,城池虽然大而且坚,兵力却嫌不足,龟兹回范的政制是有九个宰相,其中五个出征在外,剩下四个在城内动市民守城。市民却都不肯响应,就连民兵也显得十分消极。

    唐军对此城是围三缺一,所以还不断有人从东面逃走,直到杨易押着几千俘虏赶到,将俘虏一字排开列在城下,这些俘虏有属于骨咄麾下的,有属于洛甫麾下的。城头守军望见无不心胆俱丧,都道:“莫非可汗和宰相都已经战败了?那龟兹怎么还守得住?”

    四个宰相一番商量,一个坚持防守,三个赞成投降,到黄昏时节派出使者,表示愿意投降,但耍唐军答应绝不屠害百姓,城外郭师庸欣喜若狂。龟兹乃是西域名城。唐军谋制邢是轻骑前来。缺少攻城战具。如果城内军民能够同心帜刀讥回守待援,唐军能否攻下还很难说呢这也是张迈在安西军分明能够正面战胜龟兹军,却还是大费周章施展诡计的最大原因。

    这时郭师庸却压下内心的兴奋,淡淡说道:“这是什么话!龟兹本是我大唐故土,此间百姓也是我大唐故民,你们弃明投暗,我们自然会善待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见我华夏政权残害百姓了?”

    三个耸相这才开门投降,那个不肯开门的自投东方去了。

    骨咄犹如惊弓之鸟,向东北方向疾窜,逃出十余里遇到洛甫,原来洛甫虽然拦住了慕容春华,但不久奚胜又赶到了,两人合兵一处,龟兹军又无心作战,洛甫抵挡不住也就跟着败北。

    洛甫听说龟兹已经被唐军攻克,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水来,这时有人叫道:“高昌的尊使到了!”

    却见卢明德在十余骑的护卫下向这边赶来,脸上满是尘土,骨咄看见了他大怒道:“什么尊使!你这个狗屁使者。害我丧师陷城,不将你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只恨!”拔了刀就要杀他,卢明德武艺一般,战阵上缺乏胆略,吓的僵硬在马背上难以动弹,眼看就要被杀。

    洛甫虽然也痛恨卢明德,这时却拦住了骨咄,低声道:“前方去投高昌,还要用着此人。”

    骨咄总算还保存着几分理智,咬牙忍了下来,道:“且留你这条性命!等见到伽大汗之后我再问问他,为什么派了你这样的狗才来误”。

    两拨龟兹军合作一处,一路收取逃兵,到有七千多人时,背后石拔又追了来,骨咄不敢停留,继续东逃。

    偏偏石拔锲而不舍,紧紧跟在后头,有校尉见越追越远,后面杨易没有跟来,眼前全部是陌生的景观,心中都有些慌。就有校尉来劝石拔暂退:“咱们追到这里,这番功劳也够了。如今又没有向导。再追下去,恐怕有失石拔也踌躇了起来。

    齐术道:“现在正是乱局,对方人心慌乱,听到我们的马蹄声都要打颤,根本就无法作战,我们前进得一里,就能为安西多拓一里的领土,这样的机会不会常常有的。咱们是一支骑兵,强悍而灵活,现在又正是麦田成熟季节,无论到了哪里,如果干粮吃完了,就割麦子、抢牛羊来吃,没有向导,就抓俘虏来做向导!”

    石拔狠道:“对!”便依齐术之言,抓了俘虏做向导,一路追着骨咄和洛甫的尾巴东进。

    温宿被占领以后。不算俱罗沙漠的话,龟兹国的领土东西不过三百余里,若以龟兹城作为的话,到达东部国境还不到一百五十里,骨咄当晚逃到了国内另外的一座城市乌垒城,此即大唐乌垒州所在地。

    士兵还没歇下。蓦地听城外杀声大作,唐军点燃了火把连夜攻来,黑暗中望去只见一条火龙蜿蜒游近,也不知有多少人马,骨咄哪里有勇气抗拒?卷了乌垒的兵马连夜逃走。

    他后脚离开。石拔前脚就踩了进来,城内残留兵将眼看可汗都逃了,哪里还能守得住阵脚?慌慌张张地也都逃散了。

    石拔进入乌垒以后,稍作休息,跟着便领兵继续追赶,他也不派兵把守,一把火烧掉了城门,跟着继续追赶,再往东已是焉者境内焉者已是高昌回讫的领地了。

    骨咄被日夜不停。从龟兹追到焉者,被追得胆汁都差点爆出来,到了边境上忍不住哭道:“张迈!唐军!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跟着便听背后杀声又起,骨咄一拔刀差点就想自杀,却见手下们个。个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对他拔刀的动作显得满是狐疑,骨咄心想:“我现在死了,这帮人马上就散了,不是去投降了唐军,就是去投降了高昌。”想来想去,终究没有自裁的勇气,低了头道:“走吧继续向焉者城的方向脱逃,逃到焉者城下时,手下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了,个个衣甲不整,有的连兵器都丢失了。

    石拔赶到焉者城下,就要进攻,齐术叫道:“都尉!这座城池不简单啊!”石拔回过神来,也觉得此城墙高壁厚。就规模而言犹在桓罗斯之上,他生平所见只有龟兹、疏勒两城大过它,便是宁远似乎也只与之差相仿佛。

    一问俘虏,才知道这便是焉者了。

    “什么?焉者?焉者?焉者啊”。石拔大声高叫道:“安西四镇最后一镇了!兄弟们。看见没有!焉者,焉者!打下了焉者,我们规复四镇的宏愿就达成了!”

    他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全部士兵胸中热血都沸杂了起来!

    曾几何时,唐军中的许多人内心深处对张迈的四大目标都并不信以为真,认为那只是激励人心的口号而已。想想他们还困厄在灯下谷时,所谓“规复四镇”那是多么遥远的幻梦啊!遥远得让人觉得不可。

    只有石拔等毫无心机的“傻子。”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仍然坚信张迈可以带领他们实现那四大目标。

    而现在,焉者已在眼前,就等着自己去攻取了!

    城池是实在的。但自己已将完成的伟业年显得犹如做梦一般!

    “焉者!你是我的了!”

    面对这样一座坚城,一千两百名士兵却出了欢吼,从灯下谷到现在,困难十倍的事情都已经克服了,更别说眼前的焉者了!

    忽然之间所有唐军将士都信心百倍,现在在他们心?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昨天注释上摆了个乌龙,忘记了,在此补注。

    注:唐刀四大类。仪刀、陌刀、横刀、障刀,其中仪刀是装饰用,并无战阵功能。

    这两天我为了解决一个工作上的难关来回两个城市跑了一千多里的路,算来比唐军还厉害(笑),而且还在颠簸的路上码字,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居然没误了更新,而且工作上的问题也解决了。想想也蛮佩服自己的,眼下心情大好。希望这好心情能持续久一点,并也能带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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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围攻焉耆

    下、杨、薛、奚四中郎将领兵入城。薛复便去拨缴了降啤,器,奚胜控制四门,郭师庸占领可汗宫阙,杨易夺取武库粮仓一龟兹乃是一个丰饶国度,战争不多。近十年又未经大荒,虽然去年被杨易骚扰得很惨,却也没伤及根本。杨易检点粮仓后现有存粮八十真石,欢喜得以手拍额,大叫道:“疏勒那边不用运粮过来了,我们在这里要待多久都成了!”

    所谓“食敌一钟,当我二十钟!”在龟兹得到了八十万石存粮,可还胜过疏勒运来百万粮饷。

    四将控制全城后,再次到可汗宫阙碰头,第一件事当然就走向疏勒报捷,跟着商议接下来的大事。这时李脑也到了,不过他是参谋之职,无法节制四人。

    郭、杨、薛、奚四将阶级相同,论战功则推杨易最为煊赫,论年资则属郭师庸最深,薛复来归最晚,奚胜升中郎将最迟,两人不敢开口,杨易便推郭师庸为令,郭师庸也不推辞,道:“此战我军是出奇制胜,龟兹境内尚未安稳,百姓只怕都还不知道走出了什么事情呢。当前之计是驰书全境。让全龟兹的人都知道此邦已经重新纳入大唐版图,站稳脚跟再说。等到大都护赶来以后,我们再谋求东进不迟。

    这到是老成谋国之主张,薛复、奚胜都没意见,杨易却嫌郭师庸保守,郭师庸道:“我军能这么顺利取得龟兹已属过望,眼下宜保守不宜冒进。”

    薛复低头沉吟,没有出声,奚胜与李脑却出言支持郭师庸,方略既定,李脑说道:“如今伽人在北庭,天山以南他是鞭长莫及,现在的形势对我大大有利。便请郭老将军与奚将军守城,命慕容都尉清点北部战场,同时接收溃兵,薛将军向南,收取南部牧场、市镇,杨将军向西,一边防止骨咄反扑,同时将石都尉接回来他冲得太快了,可别掉进敌人的陷阱里头去。如今正是农忙季节,龟兹的许多麦田也都还没收呢,人心思家,只要一道安民告示下去,务农者就会尽数归乡,龟兹便可稳定下来。”

    骨咄在龟兹国行的说不上是恶政,也兑不上是善政,龟兹的百姓对他既无多大的痛恨,也没有多少的留恋,眼看唐军势大,大部分市镇、牧场、农村都纷纷投降,剩下几个钉子户哪里挡得住薛复的三府精骑?只两日间就拔了个干净。

    同时慕容春华在北方收缴溃兵,龟兹将兵眼着可汗已逃,除了部分死忠东奔寻主之外,大部分人恋土畏强,便纷纷降了唐军。

    这一战唐军共收取降军两万二千多人,各地民兵来投降者不计其数,回统本族纷纷出逃。游牧诸都有东逃依附高昌的,但大多数还走向唐军投诚,龟兹土著纷纷在门上挂上桃符,声称自己乃是大唐子民。

    郭师庸又下令民兵解甲。各自回去应付农忙。对那两万二千多降军将练不足的剔除出去,让他们回家放牧,以减轻补给上的负担,只余下一万五千人,分成三部,由自己、薛复、奚胜各领五千人。

    这次唐军东征除了杨易在温宿的兵马外,共出动了十府将兵一万二千人,郭、薛、奚各率三府,石拔率领一府,安守敬居中统筹粮道,龟兹现了大量粮草以后不再需要从疏勒运粮,安守敬的任务就变成了居中呼应。

    疏勒,张迈回到钦差行在、大都护府,一路问:“夫人呢?夫人

    寻到后花园,只见郭纷正与福安公主在调弄女儿,见张迈满脸笑容闯进来,福安慌忙要回避。郭纷拉住她笑道:“妹妹别走,咱们是自己人,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回避什么呢。”

    福安看了张迈一眼。低了头呆在郭纷身边,她本来只打算在疏勒住上一个月,应付一下郭纷对她母后的盛情,不想与郭纷见面之后,两人一个英气豪爽,一个温柔文静,虽是两种性格的人,却是十分投契,福安竟然不舍得走了,就拖了下去没回于阅。

    郭纷将女儿交给福安。却问张迈:“干什么这样高兴?”

    张迈瞧瞧福安,笑道:“前两天听福安妹妹说起想重现我大唐歌舞的炭峰之作《霓裳羽衣曲》,可惜战乱之后,于阅所存不全,多是舞蹈部分,乐曲只龟兹有所存留,是缸”

    《霓裳羽衣曲》在安史之乱以后乐舞四散,中原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反而是西域诸国保留了部分内容。

    福安点了点头,在张迈面前她总是显得很羞涩:“是啊,我曾托父王到龟兹寻找舞乐宗师,可惜两国以前隔着疏勒,不通音讯,所以一直没能如愿。”

    张迈笑道:“如果你不急着回于阅的话,这个心愿,就由我来帮你达成吧。”

    福安睁大了眼睛,不解其意,郭纷问道:“怎么回事?和龟兹那边和解了?”

    “和解?和解个什么!”张迈笑道:“我是说,我们不如都搬到龟兹去住吧,听说那边的环境比这边还好。毕竟是安西大都护府的所在地,福安妹妹也能就近研究《霓裳羽衣曲》。”

    郭纷和张迈心意相通。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福安却道:“搬到龟兹去?是骨咄可汗也与大都护结盟了么?”

    张迈放声狂笑,郭纷肘了一下福安,也笑了起来:“妹妹啊,骨咄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和我们结盟?我看多半是我军已经拿下龟兹了,对

    张迈笑道:“没错。没错!老郭和杨易他们已经进城了,咱们的兵马没有大损伤,城内却有存粮八十万石形势到了这份上,现在就是

    伽从北庭冲过来,我们也不怕了。”

    福安一双眼睛睁得更大了,对军国大事她是不懂的,张迈刚才虽然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但她还是听不大懂,张迈不是人在疏勒吗?疏勒这边也是一副太平无事的样子,怎么忽然就打下龟兹了?问郭纷:“姐姐,龟兹,打下了?”

    “是啊。”郭纷笑道:“那有什么呢!”她口里说得轻巧,心里其实也是欢悦之至!看了丈夫一眼,目光中尽是欣赏之意,张迈看到妻子以如此眼神瞧着自己,那可比听见外人震天价的阿谀奉承更多了十倍的满足感。

    东方的捷报传到市井中时。疏勒军民大部分人的反应也和福安差不多。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国家,说灭就灭了,捷报传来之前都一点征兆都没有!许多人听说后甚至都不敢相信!直到大都护府传出消息,说今晚将通宵达旦,以贺大胜,军民这才确定:消息是真的!

    “龟兹规复了!龟兹规复了!

    这个不可置信的消息就像自己长了脚一样,片刻间传遍了全城!满城百姓都沸腾了起来!大家都庆幸自己没有追随错人,张大都护真是厉害啊,不声不响就收复了龟兹,龟兹都收复了,焉者还会远么?从莎车到宁远,数十万军民作为大唐安西子民的自豪感空前地增强了!

    郭洛在宁远接到消息后放声大笑,也下令全城狂欢一日,以贺东方之大捷,又宰了一万头羊,搞劳他所管辖的所有值勤士兵。

    于阅国主李圣天听到消息更是呆住了,如果说安西唐军在疏勒攻防战中取胜他听了之后是又惊又喜、喜大于惊的话,这时则是惊大于喜了。他早知道张迈英雄了得,却也没料到他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他能反掌之间灭掉龟兹,也就能以同样的度灭掉于阅!”

    想到这一点,他忍不住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是张迈的盟友而不是敌人,但很快他对张迈的感觉又敬中带畏,不知不觉间张迈变得高远起来,兼并了龟兹、疏勒、宁远之后,安西与于阅之间就不再是对等的关系,而变成了大小的关系了。当初马继荣和刘再异的预言如今已在变成现实!

    虽然安西方面对于阅的热情与亲近仍然未变,所以派来报捷的使者在李圣天面前仍然显的很谦卑,但李圣天却知道自己这方面却必须要做一番心态上的调整。

    当初既然没有在安西唐军最虚弱的时候将他们把杀。那么现在于阅就必须做好以小事大的准备了。

    “我主”刘再异道:“联姻的事情,得加紧了。”

    联姻?对啊,福安还在疏勒呢,而且听说她和张迈以及张夫人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当初李圣天许女儿前往疏勒,内里已经有这样的准备了,只是没做的很明显。

    “刘都督!”

    “在!”

    “马上传令通事舍人吴顺规来见我。让他备了礼物前往疏勒,请杨副大都护做这个媒。”

    “是!”

    这一年七月,安西唐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取了龟兹,由于龟兹人的抵抗较弱。这次的战斗论惨烈程度无法与疏勒攻防战相提并论,但对东方造成的效应却犹在后者之上!

    当日石拔追着骨咄的尾巴直到焉者,他所部乃是骑兵,缺乏器械,无法攻城,当即袭击焉者近郊,焉者守军派人出战,却被石拔大败于城下,如果不是城门关得快,只怕还得被他冲进来!

    焉者也是安西四镇之一,距离龟兹不过两百里路程。所以在这次事件中受到最大冲击的莫过于焉者的军民,城内连同骨咄带来的兵马虽然有过两万大军。但震于唐军兵威却人人畏惧,不敢再轻易出战。

    不久杨易跟着抵达,他收取了焉者西南二十里的铁门关后,招石拔前去议事,他和石拔的兵力合起来才四个府,骨咄与焉者守军合兵却过两万,杨易便对石拔道:“小石头,不如先回去吧。”

    石拔瞧着杨易笑道:“鹰扬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焉者都还没拿下呢,居然就要回去宾”

    杨易笑道:“这是庸叔的命令嘛。再说就凭咱们手头的兵力,要攻下焉者很困难的。没胜算。”

    石拔看他那笑容。就知道杨易也不是很坚持要撤兵,继续冷笑道:“我们没有胜算。对方就有么?你要回去自己回去,我是不走了!虽然无法攻城,但我就驻扎在这里,看谁敢出城一战!”

    若是换了郭洛定耍斥责石拔一番,杨易却笑了笑,道:“只是庸叔已经下了命令。我又领了他的命令,你说该怎么办?”

    石拔道:“当日我们西征时,大都护不是给了你一道命令么?说东方之事,在他抵达之前。全部由你全权处置,大都护现在还没到呢,整个东面现在你就是最大的。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杨易哈哈笑道:“好!就听你的!”竟然就在铁门关驻下了,一边向后方求援。

    慕容春华接到了杨易的号令后马上赶来,他本身已有轻骑七千人,屯于焉者之北。眼看唐军越来越多,焉者城内望见更加慌张。

    郭师庸接到战报后却怒道:“阿易怎么还这么鲁莽!龟兹未稳就贪图焉者了!”

    李脑沉吟片刻,却道:“如今敌我皆不稳,以乱打乱,未必不成。既然杨将军已经主攻。我们就不必拖他的后腿,不如就下令出击,将焉者围住了,龟兹人眼看我军如此威势,一定会更加臣服。”

    这时在城外练降军的薛复听得杨易的号召,也向郭师庸提交了一份禀呈,跟着引兵赶来。占领了焉者西南七十里的渠离城。又广派游骑,骚扰焉者的南路。他所部三府将兵连同降军接近九千人,抵达之后,城外的唐军便是数量上也已经过焉者城内的守军。

    石拔眼看战友6续赶到,心里就更定了,每日都开到焉者城下挑战,但焉者的守将却哪里还敢出来?

    郭师庸见杨易与薛复擅自行动,心中颇恼,但他与这二人乃是平级,二人在外不奉他的命令,他也就没了办法,奚胜劝道:“郭老将军,大局为重!如今我军威名大振,而且若能一举攻下焉者,对我军往后的军势展也将大大有利。”

    郭师庸道:“我不是不想立功,只是现在大都护在疏勒未到,龟兹人心未稳,他们就急着抢攻,我是怕他们冲得太快,会有闪失。”

    李脑道:“我已经收到消息,沙州那边已与我安西饰结了盟约,焉者离沙州不过六百里,郭将军。你可代表我军向沙州报捷,同时邀请归义军与我们会猎于焉者城下,若得沙州援军赶到,我方军势大振,焉者或可不战而下!”

    郭师庸道:“只能如此了。”当即由奚胜押运粮草,前往接济前方的军队。幸好龟兹与焉者之间路途不远,接济不难。薛妾又派出士兵抢割焉者盆地的未收割的粮食,以作军资。焉者城高积厚。有两万大军守城,攻击方便得做好长期围攻的准备。

    注释:焉者位于安西都护府东尽头,沙州位于河西走廊西尽头,唐军抵达焉者之后,与河西走廊之间的联系便完全打通了,归义军对此将会有什么反应?请关注下一章《盟友的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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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盟友的迟疑

    大唐设安西大都护府以束。作为统治的四大军事支点“四镇”前后曾有变化,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安西四镇指的是龟兹、疏勒、于阅、焉者,中间曾有一段时间以碎叶代替焉者,但不久又恢复过来。

    郭师庸的使者也向沙州出之前薛复攻取渠离乃是一个极有眼光的行动,那渠离城位于楼兰山脉西尽头,正是焉者盆地进出沙州地区的门户,薛复既夺取了此城,唐军的使者进出沙州就畅通无阻。

    使者在向导的带领下沿着孔雀河直往东南,这条路是丝绸之路的古道,自古国楼兰灭亡后已经废弃,一路都是荒漠,中间有水的地方便间插着草地,此行必须带足够的水和食物,因为中途没有稳定的补给,且向导需精,否则会有迷失方向的危险。所幸的是一路没有遇上军事上的障碍,不久抵达蒲昌海,然后折而向东,敦煌便在望了。

    但远在郭师庸的使看到达之前,归义军上下就已经因为安西唐军的大捷而掀起了轩然大波。

    “安西军进攻龟兹了,安西军进攻龟兹了!”

    先传来消息的,是一伙商人。

    沙州这兹国之间没有稳定的邦交,但相互之间也没有明显的恶感,两地商人断断续续地来往着,没有受到保护也没有遭遇特别的抵制,所以龟兹城内有着不少来自沙州的商人,在郭师庸等围城之后、龟兹三宰相投降之前。已有不少商人从东门逃出来,一路逃到了敦煌,最先带来龟兹战争消息的,就是他们但这些商人不知道,他们逃走的时候离唐军接管龟兹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安西军居然在这时候进攻龟兹!”曹议金的长子曹元德对乃父道:“看来这个张迈志向不小啊。”

    曹议金对此也充满了警惧:“来得这么快?”

    这个时候,安西军与归义军已经结盟,正使法信也已经在数日之前启程回疏然走的是南路,只是嘉陵连同几十个僧人留了下来,使团的随行商人要做生意也没那么快离开。

    曹元德道:“安西军太不够意思了,既已结盟,进攻龟兹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会一声!”

    其实曹议金却知道长子对安西军的这个批评有些吹毛求疵了,双方结盟是最近才达成的事。但进攻龟兹这等规模的军事行动,从决策到准备至少要花上几个月。也就是说那完全是双方结盟之前的事情,再说两国隔着一个死亡之海。东西相距数千里,如果安西军在进攻龟兹之前先给归义军透信也容易泄漏机密。

    但曹议金却没有反驳长子,只是道:“根据情报。之前安西军的杨易一部,就曾多次骚扰过龟兹,这次忽然大举进攻,或许是因应之前龟兹对安西的诸多要求,此乃邦国相交讨价还价常有之事,先打压一番,接下来再交涉就好谈得多了。”

    “父亲是说,安西军打不下龟兹?”曹议金的次子曹元深问道。

    曹议金笑了起来:“哪有那么简单!龟兹毕竟是我大唐安西大都护府所在地,城池规模颇大,龟兹军又是本土作战,而安西军却要从疏勒千里转运粮草,就算安西军比龟兹军强一些,要攻克龟兹城也不容易。再说,龟兹若受到攻击,高昌方面一定会有动作,龟兹军背靠坚城,后有大援,这一场仗最后多半是不了了毛”

    曹元忠叫道:“要是高昌援救龟兹,那我们可也得帮安西军才!”

    听了他这句话,曹元德皱起了眉头,暗骂弟弟年轻幼稚,这一刻他想的是同一件事情的另外一个方向:“假如安西军借着同盟的名义来要求归义军,那怎么办?我们却该拿什么借口来拒绝?”

    两日后,瓜州方面慕容归盈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安西军打龟兹了?”慕容归盈连连摇头:“看来我太高估张迈了。”

    慕容腾问道:“父亲为何如此说?”

    慕容归盈道:“打龟兹的机会,只有一次,一击不中,以后就没机会了。张迈既然已与我归义军结盟,便当徐削龟兹之势,利用我们归义军牵制住高昌,然后约了我军东西夹攻,那样才有胜算。如今忽然开打,却显然是无谋之举。我不知道张迈为什么如此贸然就开战,但谋未大定便妄自行动。料来只是一个被接连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刚勇之辈罢了。”

    虽然曹议金与慕容归盈都判定安西军“贸然”攻打龟兹的行动必然失败,不过邻邦生战争总要密切关注,为了探听到最新的消息,两人都迅派出人手赶往西北,然而数日之后,更加震撼的消息就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了。

    “报一探子回报,龟兹已被安西军攻下了!安西诸大将已经进驻城内!”

    “什么!”在躺椅胡床上躺了一年多的曹议金猛地一挣扎,整个人滚了下来,儿子们慌忙来扶,曹议金自己也撑住了胡床。叫道:“消息确切么?”

    探子见曹令公反应这么大,竟不敢回答是,曹议金下令:“再!”

    臣属下去之后。曹议金犹自喃喃:“这怎么可能?是哪里出差错了?还是骨咄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

    他算来算去。总觉得张迈贸然东进攻击龟兹是没胜算的,如果真的让他打下龟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生了什么对安西军大大有利的

    “(意外”!

    接踵而来的消息却都是对前面这个消息的肯定一

    “龟兹可汗骨咄被安西军大将杨易大破于城北!如今已经逃往焉

    “安西军都尉石拔领兵追赶骨咄,连破数城,如今已经抵达焉者城下!”

    “安西军大将郭师庸摄领龟兹军政要务,已经出榜安民了。”

    “安西军大将已经进驻铁门关,都尉石拔天天逼城挑战,焉者守将缩在城中不敢出来!”

    “安西军都尉已经领兵进入焉者,与杨易会卑!”

    “安西军大将薛复已经领兵攻下了渠离,如今三路大军已经将焉者城三面包围了!”

    情报到了这个地步,曹议金已知龟兹确实已经落入了安西军的手中。原本以为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那个盟友,如今突然出现在了家门口,这让他大感手足无措。

    这天晚上,曹武了个梦。梦毋一头氓山老赏忽然出现在救煌城外!。饥,整个沙州地动山摇,百姓纷纷奔出城外,匍匐在老虎脚下高呼万岁,而他自己却孤家寡人躺在空落落的节度使府内,一种恐慌将他拖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中,他想叫,却叫不出声来!脚动不了,手不断地抓着,抓着,似乎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什么也抓不到!

    “老爷,妾爷!你别吓我啊!”

    终于,一阵针刺的剧痛之后曹议金大吼一声醒了过来,才现妻妾儿子都已经围在了床边,儿郎们松了一口气,女人们则哭哭啼啼:“老爷,你吓死我们了!”

    曹议金只感口话燥,却说不出话来,直到妻妾服侍着他,灌进了汤药之后,这才精神渐复。

    可是,这个节度使府曹议金住的不爽利了,闷了两天后,他便让儿子们将他搬到灵图寺去,在静谧的禅房中聆听暮鼓晨钟,他的一颗心才算慢慢定了下来。

    “元德、元深。”

    “孩儿在!”

    曹议金犹豫了一会,寻了个借口,将曹元忠支开了,然后才握住两个儿子的手,道:“咱们曹家。咱们归义军,也许要遇上空前未有的绝大危机了!”

    曹元德默默点头,曹元深却道:“父亲是说安西军攻克龟兹的?”

    “还能有其它吗?”曹元德冷冷道:“他们能这么快就灭掉龟兹,就有可能吞并我们。看来之前变文中轰传的军力并非虚言,也许安西军真能一汉抵五胡呢!”说到“一汉抵五胡”曹元德竟然自己被自己说的话震了一下。归义军的战斗力可从来就没这么强过!

    “但咱们这兹毕竟是不同的。”曹元深道:“我们和他乃是同族,再说又刚刚结为盟友,听马继荣的叙说,那位张大都护也是十分仁义的贤君,我想他就算得到了安西。也未必会继续东进吞并我们沙、瓜二州吧。”

    “马继荣!”曹议金鼻孔之中重重出了一声气来:“我现在可有些怀疑他的心,真的还在于阅么?”说到这里,曹议金长长一叹:“我错了,我错了啊!当初实在不该放任安西的使团在境内大肆散播那《长征变文》,如今河西汉民对安西军已生信任,对张迈生了景仰,今后的事情可就更加难办了。唉。现在想来,他们这么做显然也是有所谋而动!唉,灵俊禅师啊灵俊禅师。我真是后悔没有听你的劝告。”

    再接着,安西军如何打败龟兹军的消息也越传越多,张迈攻略龟兹的整个布局也变得越来越明晰!

    虽然张迈并未公开宣布他的整个计划,但龟兹已取,骨咄既败,明眼人回过头来再看之前生的种种事情,要做事后诸葛亮便不困难。

    “厉害啊,厉害啊!”慕容归盈道:“看来他这盘棋从取下疏勒之后就已经开始布了。假意与回讫讲和,还有那个什么箭术擂台,全部都是障眼法!当初我认为他与我们结盟意在夹击回讫,谁知道张迈他根本是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独力打下龟兹的!”忽然心中一动:“若是如此,那他与我们结盟,为的又是什么了”

    这员老将忽然悟到了什么,亏他已过耳顺之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后心理承受力已经极强,但想到了那件事情后一颗心脏还是猛地狂跳了两下!

    慕容腾在旁道:“这个张迈太可怕了!看来他不止要龟兹,连焉者也想收归囊中!”

    “焉者,焉者”慕容归盈喃喃道:“现在还说什么焉者!孩子啊,你的目光,难道仅止于此么?”

    慕容腾不甚明白地看着乃父:“父亲是说,他还有更长远的谋?”

    “那当然!”慕容归盈道:“现在焉者虽然还没攻下,但安西方面的攻略,对张迈来说应该已经接近尾声了,而他下一步要吞并的地方,显然却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啊,天可怜见,我们却都还蒙在鼓里头呢!直到现在才看破他的意图,却已经晚了!”

    慕容腾心头一震,然而却还是有些惘然:“孩儿不大明白”

    “你还不大明白?”慕容归盈道:“他的下一步”这名老将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慕容腾脸色微变:“难道他还要吞并沙州、瓜州?”

    “不!”慕容归盈道:“不是沙州、瓜州,而是整个河西!而且他不止要地他更要人!要人心。要民心!”

    慕容腾双眼瞪得如圆环一般,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慕容归盈喃喃道:“那《长征变文》你还记得么?里头不是有提到张迈给安西军定的四大目标么?在此战之前,我还以为他只是拿来激励人心,但现在看来,他既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下龟兹,那么就应该有这个器量与魄力了。”

    好久,好久,慕容腾才回过神来,道:“这么说来,我们可得防着他们了。”

    慕容归盈瞥了儿子一眼,忽然长叹了一声,心道:“腾儿的资质,终究只是中等,守成堪堪好。却还做不来大事。”但却没有道破打击儿子,只是嘿嘿一笑,道:“咱们防他们干什么!张迈若无意于河西,对咱们固然没有影响,若有意于河西,却正得借重我们慕容氏的力量。接下来这场对弈,我们慕容家是稳居不败之地!滕儿,不要着急,不管局势如何展,都只会对我们更加有利!”

    便在这时,沙州方面传来了曹议金的召唤要慕容归盈火赶回沙州商议要事。而且派来请慕容归盈的竟然还是曹元深!

    见曹议金竟然派了儿子来请自己,慕容归盈就知推脱不得,问道:“沙州那边走出什么大事了?”

    曹元深道:“安西军又派使看来了。”

    慕容归盈一惊:“不会吧。算算日子,法信大师现在应该还在路上,还没回到疏勒才是。”

    “不是疏勒来的使者”曹元深道:“是从龟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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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真命雄主

    一披客归磊临别!际,吩咐慕容腾!“未来几个、月不管友你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要做。只要干好本分之事便可,若需要什么变化时,我自会通知你。”

    到了沙州,慕容归盈感到市井中的气氛也变化了。和上次安西使团到来时官方推动不同,这次沙州官方对安西军大捷的消息处理得很低调,但民间却自地办起了庆祝。大多数小商人和变文僧并不太清楚高层的私密动态,由于《安西唐军长征变文》推出之后相当流行,但故事说到西征为止,现在忽然出现了新的展,而且又是这样精彩的一场龟兹攻夺战,此战之曲折之处简直就是为变文度身定做的嘛,许多沙州本土的变文僧就依照智取龟兹变文》,结果一经推出就大大流行!

    以变文而讲时事,始于疏勒,而成气候却是这一刻的沙州。

    慕容归盈让车夫将马车驾驶得慢一些,好让自己听听市井的声音。一路甚是嘈杂,偶尔从酒楼茶楼中飘出声音。

    或说:“那是说时迟来的快。杨易将军将槊一挺,就将龟兹的一员大将连人带马顶翻了”

    或说:“那位石拔都尉。好生厉害!獠牙棒一挥,哗啦,龟兹军就倒下了一大片!”

    也有从洛甫的角度,说起他如何被张大都护的计谋欺骗,跑到阿捣卑山去攻打假杨易,却被真杨易袭取了城池等等。

    或说杨,或说石,其战争大略是道听途说,至于作战细节则完全靠说变文者自己虚构,比之版本就更多了,而且许多人物如杨易、石拔的形象都大大丰满。每说到安西军如何打败龟兹军。酒楼茶楼每每爆出震天价喝彩声。

    慕容归盈听这变文,现述说的视角已经生了变化,而变文中对安西军的描述也更见亲密,往往就直接以“我们唐军咱唐军”来称呼,这已经是安西军自己的描述语言,而不是像沙州官方那样“安西军安西军”的生分称谓了。

    初始时,慕容归盈心道:“这些说变文的都不知死活,完全不懂得此时大大吹捧,乃是犯了曹家的忌了。”

    但随即又想:“不对。如今安西军气候已成,就连将领在沙州百姓心目中也有了影响,如果曹家强行压制百姓之口,反而要招人反感,且让张迈有借口介入沙州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慕容归盈忍不住又轻叹了一声,暗忖:“此时我若是曹令公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破这个局了。”

    不久抵达灵图寺,曹元深亲自来扶慕容归盈入内,寺内表面上看一片平静,但慕容归盈人虽老洞察力却甚强,已经噢到了气氛有些诡异。

    到了东厢,曹议金躺在地席上一nbsp;nbsp;这地席,也就是后世日本的“榻榻米”其原型本是从大唐传入,于卧室或者书房的地面上以木料或者稻草制成,用料可以因的制宜,适宜坐也适宜躺,曹议金现在躺着的这片地席竟是于阅美玉制成,在古今中外的地席中也算极其奢华了。

    地席虽然珍贵,但躺在上面的曹议金看那样子似乎已比上次见面老了几岁一般。

    “老曹啊”因左右没人。慕容归盈便用上旧时称呼:“你的身子没什么事吧,上年纪的人了,得服老啊,凡事别太折腾。”

    曹议金轻轻叹了一口气,让儿孙都且出去,才道:“咱们都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还能争什么呢,不都是为儿孙们折腾?”攀住了慕容归盈的手,道:“慕容贤弟。咱们共事数十年,彼此知根知底,这次匆匆找你来,为的什么事情,我料你心中有数,我也就不转弯抹角了。如今张迈是来势汹汹。他与我们结盟,言语说的好听,道是要联合西域所有唐民,打通安西、河西,联系中原,振兴大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我总担心”担心他们背后有不测之心啊。”

    慕容归盈皱巴巴的脸上有一种符合他这今年龄的老迈迟钝,好一会,才说:“我们和安西只有过一次接触,张迈的面前没见过,且如今他对我们并无恶意恶行表露出来。现在就说他的忠奸善恶,怕是太早了。”

    “虽然恶意未显,但须防范未然啊。”曹议金道:“看张迈对龟兹用兵的手法,实在是叫人防不胜防!咱们归义军虽然较龟兹为强,但他一旦兼并了龟兹、焉者,势力势必倍增,那时候若在觊觎我沙、瓜二州,你我在时,或者还能抵挡,但我们两个老家伙又还能活多久?若等你我都谢世了,只怕咱们两家的基业,便迟早都要被他吞并了。”

    慕容归盈道:“那令公打算怎么办呢?若要与他断绝来往,只怕名言不正,且如今沙瓜百姓对安西军都很有好感,如果无故绝交,只怕两州百姓都会认为我们有私心,那样会失去人心的。”

    “这也是我最为难的的方了。”曹议金道:“但是从今日开始,无论如何,都断断不容他们再坐大了。”他这句话说得太过急促,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才拿出郭师庸写给他的信来,道:“这是安西军中郎将郭师庸写给我的信,邀我军前往焉者会猎,贤弟且看一看。”

    以慕容归盈之才,一眼扫过便知大意,这时却仔仔细细地读完,才说:“这封书信写得好的。用语不卑不亢,且言之成理。我们两家本是盟友,他邀我们前去焉者会猎。用心还是蛮诚的。”

    “诚?”曹议金轻轻一下冷笑:“什么会猎,其实就是想借重我们的兵威攻取焉者。”

    慕容归盈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停了一下,又说:“那令公可准备答应他们不?”

    曹议金道:“焉者近于龟兹而远沙州,他们又是主军,我们乃是客军,此事若是答应,焉者攻克以后只会顺理成章地落入他们手中,助长了他们的威势,我们却劳师而无所得利,此事若是不答应,两家盟约方成,焉者又在我们家门口,我们却拒绝不往nbsp;nbsp;那时别说交情,就是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那令公认为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曹议金皱了皱眉头:“今天请贤弟前来商量,就是要看看能否想出个两全之策来。”

    慕容归盈眯着一双老眼,道:“令公说的两全之策,是既不想去。又要让安西那边没借口问罪于沙州一是这样么?”

    这话可问的有些直接了,曹议金眉头又皱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慕容归盈沉吟道:“此事确实也不是nbsp;nbsp;确实走出师也不妥。不出师也不妥,嗯,为今之计,只怕仍得出师,只不过出师的目的要改上一改。”

    曹议金问:“如何改?”

    慕容归盈道:“焉者属于高昌回讫,乃是伽的领地,伽与安西本无仇怨。这次张迈既攻占龟兹之后连及焉者,出师之名未免不正。回讫与我大唐虽是异族,但高昌与我沙州却有婚姻之亲,安西与我沙州虽是同族。但毕竟是新近之盟,一为同族之友,一为异族之亲,一为旧交,一为新盟,正是“掌心也是肉、掌背也是肉,!”

    曹议金点头道:“是。

    这些年来他为了稳定沙瓜两州的局势,采用的是联姻的办法,同时与周围诸国都交好,所以和高昌回讫也曾结亲。

    慕容归盈继续道:“两家于我们都是友邦,我们又岂能厚此薄彼?因此我们只能两不相助,或者居中调停。眼下既然令公已决定要遏制安西。那么依我之见,我们便仍然派兵前往,却不是去会猎,而是去调停,拖住安西的军势,保住焉者再说。只要事情一拖,待得伽大汗从北庭回事,焉者之围不战自解。且伽知道此事后必会感激我们,就算不感激我们,他们既要对抗安西,便也得结交我们,我们身居安西、高昌之间左右逢源,强则抑之,弱则扶之,此为均势之策也。”

    曹议金听得大喜,道:“妙策,妙策!慕容贤弟安刀未老,真我河西之孔明也。”

    慕容归盈却摇了摇头,道:“此计说起来没有破绽,只是有一事可虑。”

    “哦?有何可虑?”

    慕容归盈道:“虎可料其踪,狼可测其迹,唯龙飞九天,其盈其缩,不可测也。观张迈过往战绩。便可推知其谋略,以他的才智,也定然能窥破我们的用心,因此此策虽然能使他们没借口寻我们生事,但此事之后。张迈必然将视我为异客,而非亲族了。我们与安西之间,也再难建立像他们与于阅那样的亲密关系,从此要彼此算计了。故此计虽然有助大势,却伤真情,此一可虑。”

    曹议金却笑道:“邦国之间,哪里来什么真情,此事无须考虑。”

    慕容归盈也没反驳他,只是道:“那张迈万里辗转,战无不胜,取担罗斯也罢。取疏勒也罢,还有这次取龟兹。接连三次,动向往往匪夷所思。所以我担心万一他们没有我们的帮助却仍然打下了焉者,那时我们没的到好处,却惹来了他们的厌帐,这不免偷鸡不成蚀把米,再万一他们兼并焉者之后,竟能独败伽,那时我们再要与他们修好,怕也迟了。”

    曹议金哼了一声,道:“天下事岂有两舆nbsp;nbsp;我们既要抚制张迈的野心,必然会与他生出冲突,既然不想让他遂心。又怎么可能再得他的欢心?所有区别看,不过是正面冲突还是暗中冲突罢了。我们也不是要去讨好他。只是要让他没借口来与我归义军生事。”

    慕容归盈道:“令公既然心意已决,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曹议金当即按慕容归盈所议,命次子曹元深引兵一万,赶往焉者,同时派人前往高昌,准备为两家调停。

    慕容归盈回到家中,现儿子慕容腾竟然在,错愕之下,问道:“你不在瓜州,怎么跑来这里了?”

    慕容腾道:“父亲出之后,曹令公又派人传令,要我调遣瓜州兵马到沙州听令。如今瓜州兵马已停在城外。我进城复命既毕,便回家歇一歇。”

    慕容归盈低头沉思了半晌,才嘿然道:“这却都是老曹的心机了。”

    慕容腾问道:“曹令公对我们家有什么心机?”

    慕容归盈道:“暂时来说倒也没准备动我们,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罢了。”跟着将在灵图寺商议的事情与儿子说了。

    慕容腾道:“父亲真是厉害!此策一出。我想安西军就只能乖乖退回龟兹了。”

    慕容归盈却连连摇头,道:“若在龟兹一战之前,我也会这样认为,但现在我却是再不敢小觑这位张大都护了。我这策略,自认并无破绽。不过策略既定,执行之效果却因人而异。且看看吧,若张迈能化解此策。那我就承认他智谋在我之上!若他竟能因势就利,反败势为胜卑。那

    “那怎样?”慕容腾问。

    慕容归盈轻叹一声,道:“那他就不是我们所能抗拒的真命雄主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到了那时就容不的我们选择了。”

    曹议金这边的回复传到龟兹,郭师庸为之一愕,与李脑商议,李脑大是不悦。道:“曹家是无心之人!于阅李圣天出自尉迟氏,说实在的并非汉家正统,可对我们何等亲近!当日我们要西征,对他们来说得跨过疏勒作战。李圣天也无二话,不但千里相随。而且还助我粮饷。归义军乃是唐军河西嫡派,两家血肉相连,却来和我们玩这心机!”

    不止郭师庸与李脑,前线诸将听到消息之后也个个不满,这些都是万里长征中杀出来的人物,久经历练,哪里会看不出曹议金此举的心思?就连石拔都知道归义军名为调停,实际上却是要来坏安西军的事!

    诸将齐聚铁门关商议,杨易当场作。指着沙州方向大怒道:“好你个姓曹的。不来帮忙也就算了,还拖我们的后腿!这算什么狗屁盟友!薛复。你且围住焉者,我且引一支奇兵,埋伏在蒲昌海附近,先将要来“调停,的归义军剿了,跟着开往敦煌。灭了归义军,先把门户清理干净,回头再来与伽一决雌雄!”

    说着站起身来,石拔连严叫好,连道:“我也一起去!”

    却吓的慕容春华等赶紧拦住,叫道:“杨将军息怒!此事万万孟浪不得!”

第十四章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薛复也拦住了杨易,说道!,“杨将军,我军吊然得胜火售,但龟兹新得,人心不稳,城池新附,根基未牢,尤其大都护还在疏勒未曾赶来,如果现在贸贸然再竖强敌,恐怕不是万全之策

    杨易冷冷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薛复道:“归义军要调停。就让他来调停,我们去干我们该干的事。

    归义军乃是我们的盟友。虽然其心可诛,但他们这样做也不算背盟,真要对他们动了手,反而是我们的不走了。这个盟约是大都护定下的,真要撕掉这盟约,也的等大都护来了再说。”

    杨易也非一味鲁莽,只是性子直,胸中有气自然要作出来,这时薛复说了几句话,句句在理,他也就没在执拗,却道:“好,好!没有他归义军帮忙,我们不照样打下了龟兹?焉者比龟兹如何?我就不信我们靠自己拿它不下!”

    疏勒。

    这时归义军最新的举措尚未抵达,张迈却已经准备东行了。

    “好心情啊,好心情

    龟兹的大胜不但给张迈带来了声誉这些都还是外在的,更进一步增强了张迈的自信一这是他内在的变化。

    如今疏勒只剩下三个,折冲府的兵力,张迈都留给杨定国,自己只带“左箭营右箭营”作为护卫,郑渭担心护卫力量不够,张迈笑道:“怎么会不够?我告诉你,带着他们我就是在万军之中也能从容进退,更别说此去龟兹基本上已经是境内行军了。”

    这一左一右两个。神箭营。总数只有一百九十多人,因张迈虽然给了一个营的编制,但卫飞与郭漳选拔士兵都严格到苛刻,所以每人只选到不到一百人,可是这一百九十多人个个都能马上控弓,而且精准率还相当可观,张迈在检阅了两营骑射能力之后十分高兴,觉得没委任错人便赏赐了所有士兵一匹第二代汗血宝马,又赏给了卫飞一匹纯种汗血宝马,这汗血宝马本身就是宝物,何况又是大都护所赐,颁赏当天人人高呼万岁。

    得了汗血宝马之后,卫飞郭漳又在安守业的帮助下带着这两个营刮练了半个多月加以整合,将令行禁止都练得熟了,这时听说要出前往前线,人人兴奋,就等着有机会立功。

    张迈赶着前往龟兹接掌兵权,扩大战果,所以先行,郭纷等人是第二批,郑渭与兵、户、仓三曹是第三批。

    之所以带郭汾前去,为的是稳定人心,是要告诉龟兹百姓:安西军到龟兹不是劫一票就走。是准备在龟兹落户安家作长治久安之计了。至于郑渭也起行,则是因为唐军是真的有打算将整个安西的府迁到龟兹去龟兹无论从地缘上讲还是从交通、物资、人口情况和历史传承上讲,都比疏勒更合适作为安西四镇的府

    要出的前一天晚上。杨定国前来拜访,张迈心中奇怪,白天他明明已经和杨定国将所有事情都交割清楚了啊,现在忽然来见,定有急事,赶到大厅之后见杨定国一张脸上笑吟吟的,心知不是坏事,才算松了一口气,问道:“杨老,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么?”与此同时又有人求见“张夫人”也就是郭纷,张迈打了求见者往后面去了。

    杨定国呵呵一笑,说道:“大都护,喜事啊,咱们安西又要办喜事。

    张迈笑道:“什么喜事?莫非你又抱孙子了?”忽然想起杨易的妻子安氏去年去世了,杨易暂时尚未续弦,杨涿又还哪里来的孙子?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说:“我胡说八道了。”

    杨定国却半点也不计较。笑道:“不是我的事,就算是我真的抱孙子了,那也说不上是咱们安西的喜事啊。大都护,是你的喜事

    “我的喜事?我能有什么喜事?”

    杨定国笑道:“于阅那边刚刚来了一位使者,带了李圣天的许多礼物来给我,拜托我给他女儿做媒呢。”

    “啊,做媒?”张迈道:“莫非是福安?”

    “是啊

    张迈笑道:“我这个圣天老哥真不够哥们,我和他这么好的交情,他却不来找我做媒,却找了杨老你。”

    杨定国笑道:“这次找不的你,哪有找新郎官自己给自己做媒?。

    张迈一愕,一时没反应过来:“新郎官?什么新郎官?”

    杨定国笑道:“李国主是请我做媒,要撮合你和福安公主的婚事

    张迈瞪大了眼睛,当日听说龟兹攻占了他也没露出这样的表情,跟着失笑:“杨老你今晚睡糊涂了还是,我有老婆的人了!而且我娶纷儿还是你做的媒呢!现在忽然又来给我说亲,你别是搞错了。”

    “没错没错杨定国道:“李国主这次让福安公主来龟兹做客,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他听说福安公主和纷儿相处得好,也得大都护你的欢心,所以就放下心来,派人来央我给他做媒。虽然你们兄弟相称,但实际上他比你大了许多,再说,福安公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大都护你又正耸壮年。婚娶上没问题

    张迈听得苦笑不已:“杨老啊,你怎么还没弄明白,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这是,,我有纷儿了啊!”

    杨定国甚是奇怪:“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再说李国主也知道。将来福安公主进门,也会如妹妹侍奉姐姐那样侍奉纷儿,纷儿是正室,福安公主居次李国主都不计较这个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派人请我做媒啊

    张迈这才算将思维调整过来。心知在这个时代没有重婚罪的,女人虽然得从一而终,但男人却可三妻四妾,而且越是成功的男人越有资格娶多一些女人,这也是当初郭洛会支持自己纳阿尔斯兰女儿的缘故一郭洛还是张迈的大舅子呢。都一点也不计较这个。可是呢,反而是张迈自己总感觉不大习惯。

    杨定国将声音放低了些。道:“大都护啊,这次你可不能驳我的这张老脸,这事不仅是大都护你的喜事,更是我安西的大事,如果柿结好了这门亲事,往后咱们与于阅之间就更加亲密了。你要前往龟兹主持东面的大局,后方多一个稳固的同盟军可是件大大有利的事!”

    张迈早料到这桩婚事里头定有政治婚姻的因素,所以就更不乐意,他也知道政治婚姻对政治家来说通常是必要的,只是这事落到自己头上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了,就算原本对福安公主颇有好感,这次也生出了抵触,摇头道:“杨老啊,我现在实几仇;情纳侧室我有纷几,个就够了。再说,两国交好蜘儿心靠联姻么?难道联姻了就一定能建立信任?依我看,历史上联姻之后又背叛了对方的事情多了去。而没有联姻却彼此信任的国交却也不是没有。之前我们和于阅没有联姻,不也过得挺好?”

    杨定国却道:“大都护你这是什么话?联姻当然不能保证对方一定不背叛,但是你连联姻都不肯,却叫人家如何相信你?大都护你也不想想,现在于闽是什么心咱们可是刚刚才打下龟兹啊,而且用了没几天的时间就灭了这个国家。于阅也不比龟兹大多少,我们既然能灭龟兹,当然也就能灭于阒。现在李圣天提出联姻,若你不肯。换作你是李圣天,你会怎么想?他要怀疑的,他要害怕的。他会担心:今天是龟兹,明天会不会轮到我呢?但大都护你要是娶了福安公主,那李国主一颗心便放下来了,而且往后咱们安西越是强大,他也会越开心。所以这件事情关乎的是安西的安稳,关乎的是我军的前途,而不止是大都护你个人的好恶与感受啊。”

    张迈也知道杨定国所言不是没有道理,李圣天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存在着这种观念他也没法子。而且他们既有了这种观念,要扭转过来至少也要一两代人的事情,像李圣天这样的年纪已经是不可能了。

    不过张迈最近一年多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军政大事上了,荷尔蒙作的时间也不怎么多多。有郭汾也够解决需要了。虽然呢,偶尔想想漂亮大姑娘的时间也不是没有。马小春也常常诱惑他说哪里哪里有什么样的美女,不过张迈也就走过过耳朵瘾,最多只是想想,还没冲动到就要找人来出火的地步。当然。郭纷那偶尔作但威力难测的醋意,也是让张迈不敢随便乱来的原因之一。

    “这事,容我再想想吧。”张迈道。

    杨定国却不肯让他这样就走,道:“大都护,若是别时,我也不会这么晚来找你。可你明天就要去龟兹了啊,所以我才连夜赶来,不管如何你得给我个实讯。让我好回复于阅那边的人。至于婚礼的日子定在何时,那反而可以慢慢来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好像一切都已成定局,就等着张迈开口说一个“好”字了,这让张迈有一种“被结婚”的无奈,摇头笑了笑。说:“就算我要答应,那我总得回去跟纷儿商量一下吧。杨老你就先跟于阅的人说我正在忙前线的事情,眼下我不适合谈婚事,要不然前线将士会想:我们在这罢拼死拼活,你却忙着娶老婆快活一会打击士气的。先拖一拖再说吧。”

    杨定国道:“可是,”

    张迈打断他道:“而且这次去龟兹,福安妹妹也会跟我们一起去龟兹的,你把这事也跟于阅的人说,给他们一点暗示让他觉得我是会答应的,只是眼前时机不适合,这样多半就能安他们的心了,至于成亲与否,等我和纷儿商量过后。她要是赞成,那时再说吧。”

    杨定国也没办法。只好先回去了,走的时候口里还喃喃道:“纷儿深明大义,这事她肯定会赞成的。”

    张迈才回到后面来。拜访郭纷的人见到了他便告辞走了。张迈问是谁,郭纷道:“是于阅的曹王后派来的人,托我办件喜事。”

    张迈呀了一声,说:“喜事?”

    “是啊。”郭纷道:“她央我给她女儿做媒。”

    张迈更是诧异:“他们居然还托了你?那,,那你答应了没?”

    郭纷笑道:“当然答应了。

    怎么,他们也跟你说了?”

    “嗯”张迈点了点头,看看郭纷脸上带着微笑,一点不自然也没有,暗暗纳罕。道:“其实呢,我本来也不想的,不过你真的答应了

    “是啊,为什么不答应。”郭纷道。

    “纷儿”张迈有些感动:“杨老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深明大义,虽然当日娶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暗暗立誓,今生今世要和你白头俏老,而且我也答应过你。这辈子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不过你也知道,我毕竟是安西大都护,既坐上了这个个置,我的人还有我的身体,甚至我的所有一切便都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了,而属于大都护府。属于安西,属于大唐。有些事情嘛。总得顾全大局。再说我看你和福安妹妹相处的也不错。虽然这事我还是觉得不大自然,但如果你也赞成的话,那我,,咦,你怎么这样的表情?”

    郭纷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又看,说:“你胡说些什么啊,怎么扯出白头俏老那些话来了?又说什么大局,又说什么福安公主。你到底想说什?”

    张迈道:“你”这”曹王后不是央你给福安公主做媒吗?”

    郭纷失笑道:“当然不走了,她是央我给她的次女文安公主做。

    张迈惊道:“什么?他们连文安公主也要嫁给我?”

    郭纷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什么嫁给你!是要嫁给杨易啦!你今天怎么了。说话都怪怪的。”

    张迈脖子转了转,忽然啥的一声笑了出来,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也知道,最近我一直盘算着龟兹那边的事情,脑力透支了啊。现在头脑一片混乱。嗯,是文安公主,不是福安妹妹,是嫁给杨易,不是,哎哟,头疼。头疼!汾儿,快给我按按。”说着躺在妻子大腿上。

    郭纷骂道:“都做了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的人了,在外面名扬西域,威震诸国,天底下多少好男儿等着给你卖命呢,要是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他们可得多失望!”

    张迈却笑道:“什么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那都是在外头,在这里我就是你的老公。在外头天大地大我最大,回到家里。却是老婆最大。”

    郭纷呸了一声。假嗔道:“你们男人,就只会哄人!”说着脸颊却红了起来,眼睛里满是幸福,搬着张迈的头让躺好了,轻轻地帮他按摩太阳穴。

    张迈见郭纷没再问什么,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第十五章 一让再让

    二日张迈就出。除了左箭营、右箭营!外。迈有石旧用五十人作为步兵护卫。石坚与石拔兄弟俩起步相同,但作为弟弟的石拔已经做到了都尉且风头之劲常抢在诸中郎将前面,作为哥哥的石坚却是资质平平,慢慢地才熬到了队正的职位,不过他有个好处,就是乐天知命,对于弟弟并无妒忌心。对于自己的现状显得很满足,因为他不是拿自己和石拔比,而是拿现在和藏碑谷时期的自己比。

    二百余骑从疏勒出。一开始走的不快,不久抵达蔚头。半路上张迈就听到了归义军准备调停焉者之战的消息,张迈知道后下令快马加鞭,晓行夜宿,全程换马疾驰,终于在八月底到达了龟兹。

    张迈在俱罗沙漠边缘的俱罗城废墟停驻,先派骑兵入城报信。

    “大都护来宾”

    郭师庸收到消息大喜。在城内点了三府将士并五千新降兵,由奚胜和李脑率领了赶到俱罗城,见面后张迈就问:“焉者那边怎么样

    李脑道:“我军大部队屯于铁门关,与焉者守军对峙。城内约有两万兵力,薛复屯于渠离。高昌方面派出了援军约五千人,开到了焉者西面的银山,却不进城。石拔几番冲近他们却据营不战,沙州方面以调停为名,由曹议金的次子曹元深领兵万人,已经到达焉者南部一百二十里的孔雀河边,却不肯与我们会师一处。”

    张迈道:“你们派去沙州的人是怎么说的,怎么惹得曹议金对我们如此敌视?”

    李脑道:“我们派出去的使者并未有出格的言辞,只是邀请他们会猎于焉者,据嘉陵捎回来的消息,沙州百姓听说我军龟兹大捷无不沸腾欢庆,反而是官府却没什么动静。看来应该是曹家自己心里有鬼。

    张迈沉思了良久,才说道:“到现在为止沙州仍然是我们的盟友,如果有可能,还是不希望和他们交恶。”轻轻一叹,说道:“我这番东来,本来希望再结交一个像于阅那样的盟友,大家一起联手振兴大唐,现在看来只怕要用些心思了。”又问:“曹家的调停,怎么说来着?要求我们怎么做?”

    李脑道:“他们说高昌与沙州也有婚姻之亲,而我们则是他们的盟友。不愿意双方任何一方有所损伤,所以希望我们先停止进攻,大家以和为贵。”

    张迈问道:“你怎么看呢?”

    李脖道:“曹议金说什么以和为贵,用词冠冕堂皇其实却应该是希望我们两家互不向下。势均力敌,那样他就可以身居中间左右逢源,如果我们和伽交战。那时候就都得求着他,他却可以谁都不得罪,不费一兵一甲就保住了沙、瓜两州的平安。”

    张迈点了点头,便想起了马继荣对曹氏政权外交策略的分析来,觉得李脑的推断正与之暗合。

    李脑又道:“曹议金做如此打算,可以说是为了保全家族,也可以说是为了保全沙瓜,用心不可谓不良苦,但局势若照他设想的展对我们将相当不利,我们的设法打破这个僵局才行。”

    “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李脑道:“曹家虽然拥兵前来调停,但我料定了他们绝对不敢直接参战,所以焉者之事,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大可不理会归义军,等打下了焉者,那时候局势将对我们更加有利,曹家或许就得重新调整他们的策略了。”

    张迈又想了好久,却道:“我们答应他们退兵。”

    李脑和奚胜都为之一愕。齐声问:“什么?”

    张迈道:“我说我们答应他们,退兵,讲和!”

    李脑道:“现在退兵?”

    “是。”张迈道:“归义军和我们安西军同为大唐藩属,我们刚刚结盟,和盟友相处,剑拔弩张或者冷眼怒对都不合适,我们便让他们一让,叫天下人都知道我们与归义军结盟是有诚意的。丐上传令前线,就说我们接受归义军的调停,即刻停止进攻。”

    李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道:“可是前线杨易、石拔杀气腾腾,只怕,”

    “我说停止进攻,就停止进攻!围城部队全部撤入铁门关,没我的命令不愕攻城。”张迈打断了他。道:“让杨易将兵马交给慕容春华,马上回来,石拔部全府开回龟兹,令到即行。同时拟一封书信,邀曹元深到龟兹相见。”

    李脑没有再加反对。便按照张迈的指示向杨易出了命令。同时邀曹元深到龟兹相见。

    杨易接到命令后怒道:“什么?为什么要罢战!就凭沙州的一纸调停文书?我们打到这里。是前线数万将士的浴血奋战换回来的。被人家说一句话就罢手,那将士们已经洒出去的血汗都算什么了?”

    石拔也叫道:“对!我们不回去!请回去禀告大都护。就说等我们将焉者打下了再回去。”

    使者掏出一张张迈画押的文:“中郎将杨易。都尉石拔,回龟兹,令到即行,不得耽误。”使者只是照文书直念,语气平和,念完之后道:“杨将军,请将兵马交给慕容都尉统领。石都尉,请你马上领兵赶回龟兹。”本站新抽土巨丽古为:肋肌姗敬请半防闽读!泄砌沾和石拔对视了眼。心中都感不平。却不敢违抗。母板岚明了本府兵将西撤,杨易只带了几个亲兵,不敢停留,连夜赶回龟兹。

    与此同时,渠离城弈面的新降军也全部调到了乌垒城进行重新的整编练,只留下三府将兵给薛复镇守渠离。

    回到龟兹城见到张迈后,杨易一言不,石拔却愤愤叫道:“大都护,为什么要叫我们回来?你可知道焉者的守军都给我们打得龟缩不敢出头了?高昌那边开来的人也不敢过银山一步,现喜这一撤退,大好军势一朝全丧了!”

    张迈道:小石头啊,丢舍军势先扣确实可惜,但我们与归义军已经结盟,既然是盟友狂互间就要尽量容让。”

    石拔叫道:“盟友?他们有当我们是盟友吗?。

    张迈耐心地道:“像于阅国主那样一开始就和我们交心的朋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对于其他人。总得慢慢磨合。”

    “磨合?”石拔叫道:“可也总不能磨得我们自己吃亏啊!”

    张迈道:“我们不会吃子的。今天的忍让,日后都会得到回报

    “可是

    张迈挥了挥手,道:“行了,龙殊府的兄弟们千里远征,打了这么久也够累了,你是石头做的,别人可不是。你这就去传我的命令,让他们解甲,每人到龟兹仓曹支取赏银到城内放松几天,龟兹城应该有不少乐子,叫他们自己玩儿去。若有调遣,我会再次传令。

    石拔针着嘴,觉得找乐子什么的甚是无聊,但出去传了张迈的赏赐后全府将士却无不欢天喜地,欢呼张大都护万岁。

    石拔出去后,张迈来看杨易,两人已经有一年没见面,这时重聚,见他手脚变得更糙了,脸皮比去年更粗,张迈拍拍他的肩头,道:“这一年来你独当东线。温宿、蔚头那等地方我一路来都看了,真是荒凉得出乎我意料之外,你一个人带着一支大军,郑渭却一粒米也不给你,定是把你累惨了。”

    杨易摇头道:“也没什么,军士就是得过苦日子才磨练得成才,日子越是舒服。士兵就越打不了仗。”

    张迈颌称是。他这几日进入龟兹之后,点阅郭师庸与奚胜麾下的降军,觉得这些人的练按照唐军的标准还不大及格,但听郭师庸的描述,似乎杨易练出来的七千牧骑战斗力却颇为可观,所以这次的乌垒整编就没有将那七千牧骑也调来。

    杨易上下打量了一下张迈道:“到是大都护你皮肉好像白了。

    两人在新碎叶城时何等亲密,这时却有了上下之分,杨易想与张迈显得亲近些,可脱口叫出来的还是“大都护”。

    张迈苦笑道:“不止皮肉白了些,肚子也有些鼓起来了,如果继续在疏勒住下去,再过一年身材就得大走样了

    杨易哦了一声,没再接他的这话头,却道:“焉者那边,大都护你准备怎么打?难道真打算与伽谈和了么?龟兹、焉者本为一体,龟兹本身又无险可守,如果只据龟兹不取焉者,往后我们的局面很难拓开。相反,如果我们据有焉者,那么伽回到高昌也会变得难以立

    在回来的路上他不断盘算当前的局面,那一股怒气早就没了,杨易毕竟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将,脾气虽燥却非莽夫。

    张迈道:“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规复四镇,焉考是四镇最后一镇,肯定是要拿下的。不过有一件事比攻取焉者更加重要,那就是河西汉民的心。这却不是靠打胜仗就能取得的。焉者一时半会攻打不下不是大问题,但河西的汉民如果对我们生出反感,那麻烦可就大了。对回虏可以硬,对河西却得用柔,我的意思,还是且看看曹家那边怎么回复再说。咱们先退一步,希望归义军那边也能回应我们的善意

    杨易俯身道:“大都护看得比我远,我听你的

    张迈又道:“曹元深的回复应该还有几天才到,你也去放松一下吧,对了,疏勒那边有人来给你提亲了,还让纷儿做媒,要给你说一房媳妇呢。你猜猜对方是谁。”

    杨易淡淡一笑。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他们安排就走了。”

    张迈呀了一声。道:“你对这事看得倒轻松。那可是娶老婆啊。”

    格易道:“男儿既从军便会当纵横万里、报效国家。妻儿之事,该来的自然会来,何必多费心思

    张迈怔了一怔,默默点头,心想杨易虽是他的部下,年纪又比自己但在女人的事情上反而比自己放得开。

    张迈本来预料杨易到达之后五日内归义军那边应该就会有回复,但不料七日过去却还是没有消息,李脑有些不耐,道:“如今已经入秋,高昌回统的大军随时都会南下,他们这样拖着算什么!”

    张迈却表现得不急不忙,他也没有空等,自他抵达龟兹以后,马上让郭师庸与牺牲将一万五千降军集结起来,拉到乌垒城重新整编、刮练。在张迈到达之前。郭、奚、薛三人都已经进行过一次选拔与整合,”合是匆匆讲行。此后薛复便领兵出战。郭师庸与翼胜则;”川负责龟兹的城防与周边地区的治安,都没将心力放在这上面,张迈接掌龟兹后,才让郭师庸拟定了一个半月左右的特时间表,将部队都拉到乌垒去,由郭师庸作为主官,奚胜作为副官,争取经过这一个半月的特别军事练后让这一万五千人进一步融入到安西唐军的体系中来。

    至于龟兹的政务与治安,则由从疏勒赶来的诸曹官吏6续接掌。郑渭因听说东方有变,路上兼程而来,竟然赶到了郭纷等家眷的前面。

    归义军的使看到九月初十才到达龟兹城,带来的回复却是曹元深领军在外,不便并来龟兹拜侯。

    郑渭、杨易都皱起了眉头,均知归义军看来对己方的戒备已经不浅,石拔差点就要嚷出来,张迈却微微一笑,说:“那真是可惜了。我曾听于阅马太尉说起二公子的风采,急盼一见,不想机缘却还没到。不过这次曹二公子既赶来为我军与高昌调停,想必见面的机会总会有的

    曹元深的使者又代传曹元深的话,说铁门关离焉考太近,安西驻扎大军在彼,城内军民无不恐慌,希望安西军能够撤出焉者盆地,好让焉者军民安心,“这样我们二公子才好居中调停。

    石拔闻言大怒,叫道:“谁要你们来调停了!让我们停战还不够,还要我们撤出铁门关?没门!”

    这段时间石拔在焉者境内纵横驰骋,所向无敌,卓名已十分响亮,曹元深的使者震于他的威名,被他一瞪一喝,吓得到退了两步。

    张迈双目一睁。作色道:“这里轮到你开口说话?”喝令石坚:

    “把他拉下去,抽他二十鞭,灭灭他的野性!”

    郑渭和李脑慌忙求情,石拔叫道:“你们不用替我求情!大都护,你要打就打,我这条性命是你的!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怨你一句!可是话我还是要说!大都护,我知道你不想安西、河西生出猜隙,我也知道你尽量忍让是想两家能够互信交好,可是大都护你看明白了,人家根本就不承你的情。你好心好意邀请曹元深来见面,他本该马上赶来,就算不来,也得赶紧回复,结果却拖了又拖,拖到现在就是一句“不方便”连人影都不见。这样的做派哪里还有什么情谊可讲?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大都护,人家都不当我们是自己人了,你何必还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曹元深的使者被石拔戳中了痛处,显得十分尴尬,张迈却铁了脸,喝道:“不用拉下去了,就在这里抽他三十鞭”。

    几个近卫面面相觑,不忍动手,石坚上前,道:“我来”。又道:“弟弟,我不晓得军政大事,但你不该在这种场合咆哮,大都护没打错你!这是军令,我不会留力的

    石拔就将衣服脱了,脱得赤条条的,背过身去,叫道:“来,别留力!你尽管打,我要是哼一声就把石拔这个名字还给大都护!”

    石坚这一年下来武艺早就远不如弟弟,力气却大,他说不留力,就真的用上了九分劲,石拔虽然皮肉虽然硬如石头,但自背部到大腿还是被抽了个血肉模糊,曹元深的使者看得双手捂面,打到二十鞭上看不下去,忙来给他求情。

    张迈道:“我安西唐军恩仇分明,赏罚也分明石拔有错,便一鞭也不能少。”打完了石拔,张迈又命将他拖下去囚禁起来面壁思过,石拔叫道:“不用押,我自己走路。”穿好了衣服,自己忍痛走出去了。

    看着地上一堆的皮屑血迹,曹元深的使者忍不住心惊胆跳,张迈却仿佛未见,对杨易道:“这就传令下去,让慕容春华退出铁门关,后撤五十里

    杨易领命道:“是

    张迈又对曹元德的使者道:“尊使,这样够了吧?”

    曹元德的使看来之前久闻安西军杨易、石拔这些战将如何的飞扬跋扈,这时却见他们在张迈面前如此服从,心头更是一震,更为张迈气势所慑,忙道:“是。是,我这就回去请曹将军加紧调停之事。”

    张迈却道:“不必加紧,慢慢来今天是九月初十,七日之后,请三方脑共聚铁门关,商谈议和之事。到时候我只带护卫千人前往,至于归义军与焉者方面,悉听尊便。”

    曹元德的使者一怔,道:“七日之后?这,太急了吧

    “不急张迈下令让人牵一匹第二代汗血宝丐在帐外等候:“尊使骑此马,最慢三天就可以赶回营中,如果需要一路上我会派人护送。归义军驻扎地离也不过两日路程,所以一定来得及。焉考那边我会另行通知。”顿了顿,又道:“尊使回营以后,代我多多拜侯曹二公子,就说我张迈希望这一次能够在铁门关一睹沙州曹氏二公子的英姿。我也相信二公子不会再次让我失望了。

第十六章 铁门关之会

    示深的使者斟回归义军驻地。将出使情况向曹示深回复,闩时铁门关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安西军果然撤出了铁门关,张迈再一次用行动实现了他对归义军的承诺。

    曹元深颇感为难,自双方生接触至今,安西军一直都显示出了极大的诚意,曹家让安西军罢兵,安西军便罢兵,曹家让安西撤出据点,安西军便撤出据点,虽然是盟友,但在归义军未作出相应承诺的情况下安西军就主动放弃了军势上的优势,给面子给到这个地步,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实属罕见。

    这时张迈设下讲和会议,曹元深要想不去,但这时归义军与安西军已经结盟。张迈又两次示好,归义军这边要是继续冷漠回应,那就如石拔所说,不止没有情面,甚至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了。加上张迈又限定了时间,这让曹元深连要和后方联系、商量的时间都没有。

    差不多与此同时,东北面高昌也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伽回到高昌了!

    曹元深一惊。问道:“伽回来了?往年不在这个时候啊。”

    行军司马(相当于参谋长、军师)阎一山道:“很明显是因为龟兹和焉者的事情提前回来了。不过高昌回讫是举族迁徙,费时甚久,我估计此刻他们到达的应该也只是前锋,整体抵达高昌应该还需要一段时。

    曹元深道:“虽然如此,但伽人一到高昌,高昌、焉者这边势必底气大增,偏偏安西军又听了我们的调停西撤了,一进一退,此间的形势定要彻底扭转了。”

    闹一山道:“伽对周边邦国素来咄咄逼人,当初龟兹没出事时他就已经撑腰要帮骨咄拿回温宿nbsp;nbsp;为的不就是想西面多一层屏藩么?如今安西军犯到了焉者,那已经是他们的本土,伽无论如何不肯善罢甘休的。这一来他们两家定要有一番龙争虎斗。二公子,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应张迈的铁门关之会,留在这里坐山观虎斗吧。”

    曹元深性格较乃兄曹元德忠厚,既担心张迈见罪,又觉得安西军两番容让,自己再不回应说不过去,说道:“我们两家仍是盟友,调停之议是我们提出来的,现在安西军已经响应并且撤军,万一到了调停之日,安西、回讫两家都到了,却偏偏就缺我们这个起调停的中人,那时我归义军颜面何存?威信何在?人已敬我,来而不往非礼也,纵然我们有

    阎一山道:“可是令公嘱咐过我们一定要设法维持两家的均势,安西军风头过健。必须设法压一压的,以免他过分坐大了。”

    “现在形势已经生变化了。”曹元深之所以作出刚才那个决定,并不全是由于面子问题,也走出于深入的思虑,道:“眼下伽已经回到高昌,形势已生微妙的变化,焉者有大援在后,眼看安西军要打下焉者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相反,他们在龟兹那边却立足未定,伽携回援之势。如果在焉者一带战胜唐军,趁势西进,说不定就将唐军赶回俱罗沙漠那边去了nbsp;nbsp;那样是让高昌坐大而安西式微,同样没法维持均势。”

    阎一山道:“那二公子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要暗助安西军了?”

    曹元深颌道:“正是,均势之要在抑强扶弱,现在形卑既然已经转,我们的策略自然也要跟着调整。

    将军队交给副将康广河,自己引了三千人前往铁门关,一边向沙州方面报知最新情报。

    焉者方面。这时城内的脑人物有三派:

    一是伽派驻焉者的守将同罗,是手绾兵权的实力派。

    一是龟兹客军,也就是骨咄一伙,他躲入焉者之后不断有龟兹回讫的旧部赶来投奔。如今麾下已聚集了九千多人马。军事实力也不差,只是已无领的。补给全靠同罗的接济,便相当于命根子捏在主人家的手。

    一是卢明德一他是伽派出来的使者,是从中枢来,代表着伽负责与安西的外交。在高昌回亿体系内他就是“钦差大臣”名份不低,是在伽身边说得上话的人,虽然被约昌压着,但能被宰相压着却死不了的人自然也不简单,上次经过焉者时同罗就像供奉爷爷一样供奉他,可是由于这次的决策失误让骨咄丢了龟兹所以卢明德也跟着威信大减,眼下同罗已不怎么待见他了,但仍然拥有一定的隐性实力。当初骨咄能够顺利进入焉者避难也是多亏了他,算是同罗与骨咄之间的桥粱人物nbsp;nbsp;虽然骨咄心里恨得他入骨。

    三派势力彼此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是在安西军大举进攻的压力下才抱团求生、一致对外。

    这次安西唐军借着攻取龟兹的灭国之威,顺势围住了焉者,再加上石拔在城外的几场漂亮野战,真是打得同罗连城门都不敢出,整日价仓皇恐惧,很怕焉者会步龟兹的后尘。

    直到归义军赶来调停,同罗就像抓住了一条救命稻草,对曹元深的使者也是毕恭毕敬,不过他心中也觉得曹元深其实也就是一根稻草,对他的调停并不存多大的期望。

    不想事情的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曹元深的一纸调停出,安西军竟然就真的罢战了,同罗见状便与副将仆拔商量。决定再试探一下归义军对安西军的影响力,便说焉者城内军民惶恐,若要议和,需请安西军退出铁门关。结果再一次让他们惊讶的是,安西军竟然又答应了,马上就退出了铁门关,同时张迈又对焉考守军出了齐聚铁门关谈判的邀请。

    同罗便想赴会时,伽大汗回到高昌的消息却就跟着传来了。

    一想到大援在后,焉者军民从上到下所有人的心态在一夜之间就完全扭转了过来!

    “大汗回来了!大汗回来了!”

    伽不是一个人回来啊,而是整个。高昌回讫的主力军提前南下了。

    昨天还在担心安西军会否攻城,在担心焉者要是守不住该怎么办,一听说伽回来。同罗马上就转变了思维,与副将仆拔商议说:“大汗既然回来,安西军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焉考是不用担心的了。”

    仆拔也道:“那当然,不过以大汗的个性,听说安西吞并龟兹一定会大大怒。多半不久后就会率领大军西征,到时候来到来到焉者,现我们将焉者境内除了本城之外的领土都丢光了。只怕会那怒火还会烧到将军身上。”

    同罗听了,本来还是满腔的兴奋,却被这两句话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惊道:“那的确有可能!那可如何是好?”

    仆拔道:“为今之计,一是要设法让大汗身边的近臣为将军你美言几句,二是要山…浑绩。让大汗知道将军的功劳。”nbsp;nbsp;同罗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仆拔又道:“要想结交近臣。本来卢明德那厮是个选择,可惜这次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大汗暂时还未降罪,那多半是远在千里之外还没核实真相,而且大汗身边也还有他的人在帮腔,可等大汗一见到卢明德质问明白,多半马上会宰了以卢明德是依靠不得的了。不过这人也不是没用处,约昌相爷早就想整死他还有他的同伙,只要我们来个落井下石,帮忙罗列出对卢明德不利的种种证据来交给约昌相爷,约昌相爷一喜之下一定会将帮我们说话的。”

    同罗连称不错,仆拔又说:“至于功劳方面,这次的铁门关和谈我看不妨试着再利用一下,我看安西军最近的举措有些怪异,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归义军说什么他们就答应什么,咱们虽然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古怪,却不妨试一试,如果能够利用曹元深将安西军骗离焉者境内,回头我们便向大汗报喜;说安西军是被我们赶走的,大汗见我们能够为回纪守土,再加上约昌相爷的美言的话多半还会有嘉奖,西征路上或许还要用将军你做先锋呢。”

    同罗大喜,便采纳了仆拔的建策,派他代表焉者前往铁门关议和。

    这件事他也没有宣扬,但不知为何卢明德这个五路通却就知道了连夜跑来说他乃是大汗派出来的使者,与安西军议和的事情由他主管,这次铁门关之会他一定要参加,且必须由他挑头。

    卢明德的这个要求倒也是名正言顺,而且他在高昌回讫并非孤家寡人,在他背后支撑他的是回讫高层领依佛教的一个群体,而这一派势力在焉者也有相当的影响力。虽然同罗已经决定要对卢明德落井下石,但卢明德现在只是被推到井口,还没掉下井里头呢,所以石头也就不能出手,和仆拔商量了一番,便依从了他。

    卢明德走了以后。骨咄又来了,也是听说将与安西军议和而要求参与其事。缠了好久,同罗才同意让洛甫一起前往铁门关。

    铁门关离焉者不远,此事决定之后同罗就派人前往铁门关,又在城内城外埋伏了兵马,心想如果张迈真的来又防范不足的话就直接将他拿下,那还哪里需要客气的。

    看着已经九月十七,十六日黄昏归义军的三千兵马先开到了铁门关以南十里却不近前,直到第二日破晓才又缓缓靠近,仆拔派人接曹元深上城楼相会。铁门关只是一座小城,用于驻军,城内几乎没有普通居民,安西军退走之前已将门户机关以及各种防御设施拆卸了个干净,所以这地方已变成了一个四面通风的空洞建筑。

    曹元深和同来的阎一山均想这次安西之所以罢战撤兵,全是托了自己的调停,若不是多亏了归义军的情面,只怕现在焉者还在安西军的包围之中,到达铁门关之前心里自然而然地便认为高昌方面应该对自己心存感激。

    不洲他们兴冲冲地赶来。上了城楼之后却现回讫人对他们的反应十分冷淡,虽然还算不上敌意。但也绝没将他当成恩人,似乎安西军搬退一事与归义军的调停没什么关系一般。曹元深心里登时不舒服起来。

    阎一山上前寒暄,介绍双方主要人物,阎一山眼光也颇为独到,见卢明德神不守舍,仆拔顾盼自若。洛甫忧愁不安,再联系之前得到的情报,心想:“高昌的代表明面上是以卢明德为,但现在拥有实际决策的却应该是这个仆拔,洛甫是亡国之人,在这里就是个摆设。”

    双方寒暄完后,曹元深道:“趁着安西军还没来,不如我们两家先合计一下,若能达成共识。待会张大都护来了便能省却许多功夫。”

    仆拔问道:“达成什么共识?”

    阎一山道:“这次安西和高昌起了误会,张大都护领兵东进,围了焉者,幸好得我归义军出面才暂时退去。眼下这次会谈,事主是贵国与安西军,我们则做个和事老,希望双方能够以和为贵,各退一步,平定干戈,让两邦百姓都少受些苦难。”

    这几句话大唱和平高歌,实际上内中却含有邀功之意,且将归义军摆到了一个老大哥的位置上,点明了这次安西军的解围、退兵都是归义军的功劳。

    仆拔却摇了摇头,道:“归义军千里迢迢赶来调停这个我们多谢了,不过安西军西撤是听说我们大汗回来吓怕了,并不完全是曹二公子之吃”

    阎一山一怔,他可没想到安西军分明是给了归义军面子才退的围,但一回头回绕这边却一点也不领情,也不认账!

    曹元深也是一愕,细眼看仆拔时,只见他嘴角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冷笑,原来曹议金这些年对甘州回讫、高昌回绕采取的都是委曲求全的低姿态,这种外交政策虽然暂时保住了沙、瓜两地的平安,却同时也养成了周边胡人对汉人的蔑视。尽管仆拔此来有意利用曹元德,但高昌回亿对沙州归义军多年来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久而久之已成习惯,见到了曹元深也当他是下等国家来的人,并不很当回事。这等神情虽非故意为之,却比故真为之更让曹元深赶到愤懑!

    这段时间安西军以高姿态崛起于西域,对四周胡人采取的都采取了大棒政策,从岭西回讫到龟兹回讫到萨曼,所有与安西军交战者都被赶得抱头鼠窜,为西域汉民大大争了一口气。便是在变文之中,塑造的张迈也是一个高高在上俯视西域诸胡的英雄形象。

    唯独在对归义军时张迈却一反咄咄逼人,转为屈己顺人,张迈的这种态度无形间是抬高了归义军高层的自我定位:张迈俯视诸胡,面对曹议金时却谨慎小心,这一对比之下,显然曹令公的地位当然更高。

    而这次安西军更因为归义军的两句话而罢战退兵,这就更增强了曹氏家族的这种自我评价,所以曹元深到铁门关来,是以一种施恩者的心态来的。

    可是现在,双方都还未深谈。仆拔只用了两句话和一个表情,就彻底撕烂了曹元深心中那自以为尊大的幻觉,将他重重地从云端直摔到泥坑中去!

第十七章 宣战

    川回技人不承认安西军激退是归义军调停的功劳。曹示怀”二免不悦,仆拔辨颜察色,也不为已甚,说道:“不过安西军会这么快退走,这里头曹二公子也是有功劳的,这个我们同罗将军心里清楚得很,日后伽大汗大军开到后,我们一定也会向大汗禀奏,请大汗论功行赏的。

    曹元深一凛,道:“伽大汗要来?”

    仆拔道:“自然是要来的。安西军无故侵犯龟兹,又将战火烧到了我们焉者境内,我们伽大汗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现在大汗人已到达高昌,没多久便会赶来,焉者的战局不会再有悬念,当我回讫十余万铁骑席卷西来的时候,问西域谁能抵挡?到时候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曾帮我们的大汗会有赏赐,但如果与我们回讫为敌的,大汗必定会责罚!曹二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想必你心中定有选择了。”

    阎一山心道:“伽要是尽起倾国之兵前来,那可确实招惹不得,这事可得小心,以免祸及沙州。”向曹元深使了个眼色。

    曹元深却不愿示弱,说道:“仆拔将军的话,我可不大明白。”

    仆拔哈哈一笑,说:“这还不简单?咱们两家本来就有婚姻之亲,那安西军虽然托名大唐,实际上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蛮子,他们一路乱咬乱杀,干的尽是破坏西域稳定的事情,我看还是趁此机会,咱们两家联手将他们赶回疏勒去,还西域一个安定吧。”

    曹元深道:“仆拔将军是想要我们和回绕一起对付安西么?虽然我们沙州与高昌之间有婚姻之亲,但我们归义军与安西军同为大唐藩属,最近又刚刚订立了盟约,两家对我们来说一个是亲戚,一个是朋友,正因此故,家父才派我前来调停,希望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伽大汗虽然英雄,但安西军张大都护也是一位豪杰,双方要是真斗了起来,不管最后谁胜谁负受苦的总是百姓。听说伽大汗如今已经皈依了佛门,念在我佛慈悲,不如双方便就此罢手吧。”

    仆拔接着他的话道:“可是安西军已经侵入到了我们焉者境内,虽然退出了铁门关,但焉者仍然有将近一半的领土被他们占着,请问二公子,如果瓜州有一半地方被人占着时,曹令公愿不愿意在敌人未撤出之前就与敌人化干戈为玉帛?”

    曹元深道:“若是我们能劝得张大都护撤出焉者境内呢?”

    仆拔道:“如果安西军能够撤出焉者,那么同罗将军可以做主,向

    伽可汗上奏,与安西军既往不咎,让再家言归于好。”

    若是安西与高昌能够就此停战,那却是正合归义军的均势策略,也正中曹元深的心意,可他尚未接话,那边洛甫已经听得大急,叫道:“等等!仆拔将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安西军现在可是还占定了龟兹,如今只提让安西军撤出焉者,那我们龟兹的事情,同罗将军就不管了么?”

    仆拔眉头一皱,心想你这会来凑什么热闹?冷冷道:“洛甫相爷,龟兹的事情,还是请骨咄可汗到我们伽大汗面前再自己分说吧,同罗将军只是焉者方面守将,龟兹的事情太大,我们同罗将军可没权管到那里去。”

    洛甫又问卢明德:“卢尊使。你怎么说?这事你也没权管么?”

    卢明德默然无语,洛甫顿足大怒道:“你!你们,”心知道这些人是摆明了要牺牲龟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仆拔不再管他,却来与曹元深道:“若二公子同意我刚才的话,那么待会张迈来时,我们就按照这个意思和他谈吧。”

    阎一山心想:“同罗只是一方守将,未必能够代替伽大汗承诺。可将来就算高昌那边撕毁约定,取得了再者之后还继续向龟兹用兵,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安西军和高昌回讫在龟兹斗个你死我活,却对我们沙州有利。”便向曹元深使了个眼色。

    曹元深却想:“张大都护已经连续两次容让我们,如果再在我们的调停下撤出焉者全境,这个情面可就给得大了,日后我们却得负起相当的责任。却如何确保回讫人守约呢?”

    正思虑间,有瞻望将士叫道:“安西军来了!”

    众人一起向西面眺望,只见西面出现了数百人,都未骑马,竟是撒腿奔了过来,曹元深心中一奇,暗想:“张大都护居然带步兵来赴会?”

    等那数百人奔得近了,众人才看清楚那数百人男女老幼都有并非安西唐军,在他们后面,才有四队骑兵列阵开近,赶着那数百人而来。

    那数百男女逃到铁门关附近时,洛甫带来的人忽然有个大叫:“妈妈!”跟着又有人大叫:“哥哥!”

    洛甫定眼一看,在人群中也现了自己的妻儿,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悲戚,骨咄的家人也在里头。

    赶着这数百人来的队正在马上大声道:“张大都护下令释放龟兹一战之俘虏,以示诚意。这些人是第一批。”

    卢明德道:“原来如此。”

    仆拔怕这些俘虏乱了自家的阵型,大叫:“将这些人赶到一边去,将这些人赶到一边去!”

    洛甫叫道:“你们不得无礼,这些人中有我们可汗的王后,你们不得无礼!”

    仆拔却道:“别说是王后,就是王太后,也不能误了大事。”仍然命人将他们赶到一边去。

    洛甫心中忧闷,忙派人去安抚逃回来的王后和妻儿。

    曹元深叫道:“张大都护还没来么?”

    那队正道:“谁说未来?这不是来了么?”

    曹元深再次西望,果见西面草原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二十队骑兵,二十队骑兵个个身披新制战袍,人人头戴轻便铁盔,居中更有数百骑胸前圆护打磨得极光,这时尚未到中午,阳光仍然是从正天中微向西射,这二十队骑兵从西面驰来,铠甲在日光照耀下闪闪亮,闪得铁门关上的睹望手眼睛一刺。

    这正是张迈麾下的龙骡铁铠府,虽只有千余人,但全部骑着第二代汗血宝马,缓缓驰近,如虎逼来,曹元深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唐军的阵势,只看得有些目眩,暗想:“看他们的铠甲只是以精甲护住了要害,还不是全身重甲,论装备我归义军还有胜过他们的,可为什么我们的铁甲骑兵却没有这样的威势?”

    骑兵中间高举两面大旗,一面为“唐”字,一面为“张”字,在秋风之中猎猎作响。

    仆拔看见了这支部队心中不由得一馁,当初石拔就是带着这支军队突至焉者城下,几次野叭…二焉者守军仓无坏手!力,泣次仆拔虽然卑了五千多知“叭附近,但见是这支部队来心里就没了把握。

    却有一骑脱队而出,猛地奔近,那骑士未带头盔,一头散在风中乱舞,肩头上扛着一把又沉又重的獠牙棒,棒上獠牙呈暗红色,却是洗不尽的血迹!

    回统军中有人高叫:“是铁兽石拔!”

    口耳相传之下,铁门关内外不少人已有些怕了。

    石拔虽被张迈打了三十鞭,但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肉有些损伤而已,张迈一说要来铁门关他拼死也要跟来,这时驰骋到了铁门关城下,睥睨城头,许多吃过他苦头的回绕人被他眼睛一扫都双脚软,石拔冷笑了两声,纵马驰归本队,拥着一个戴着龙鳞面具的男子驰近。

    “龙面将军!”

    人群中不知有谁叫道。

    张迈这时骑术已经练得甚精,就从马上跳下,石拔一声号令传出。一千二百人一起下马,呼的同时落地,整齐得叫人感到不可思议,石拔命副将留在城外,自己领了十个虎贲之士以及马小春跟在张迈背后,踏步上城。

    仆拔虽有埋伏,这时哪里敢动?

    曹元深抢下城去,双手一揖。道:“这位便是张夫都护?”

    张迈摘下龙鳞面具来,交给左手边的马小春,笑道:“我就是张迈。这位就是曹二公子么?”

    曹元深细眼看张迈,见他脸上有些疤迹,皮肤却养得有些白了,但顾盼之际叫人不敢平视,忙道:“我就是曹元深。”不知不觉间学了张迈的语气。

    张迈就挽了他的手,走到城头,一路笑道:“这次来铁门关,能够见到曹家的英雄子弟,也就不虚此行了。”言语举止都显得十分亲热。

    来到城头,卢明德便给张迈引见了仆拔等人,仆拔对曹元深时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见到张迈心里却充满了忌惮,通过姓名之后,卢明德便请张迈上座。

    这时已近中午,阳光直射之下让人十分难当,张迈却就站在日光底下,道:“不用坐了!这里除了曹二公子之外,其他人不配和我坐论,我也不想坐着听你们说话,有什么要讲的,站着说就行了!”

    场面登时尴尬了起来,仆拔也好,卢明德也罢,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张迈对曹元深道:“二公子,我看你情面,前来铁门关议和,我原本以为就算伽不来,焉者的主将总得出现,现在看来”一指扑拔等人道:“来的却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家伙!你这场调停,怕是难有结果了。”

    仆拔等人的脸色登时都变得极其难看,曹元深忙道:“张大都护,刚才你未到时,我已与仆拔将军等商议过,双方已有结果,就等张大都护来了好商量。虽然同罗将军未到,但只要我们三方开诚布公,这次和议还是能够成功的。”

    张迈脸色一沉,盯着曹元深正色道:“二公子,你我才是盟友!这些家伙”一指仆拔等人:“一个两个全是心怀鬼胎的异族小丑,这亲疏先后的区别,你心里不该不清楚。你怎么能在我到达之前,先和他们达成什么协议?”

    曹元深一愕,一时也接不下口去,张迈睨了众人一眼,才道:“二公子这事虽然做得差了,不过你的诚心我还是相信的,也罢,就说说你们谈成什么样了吧。”

    曹元深这时已十分不自在,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仆拔将军已经答应,只要安西军能够撤出焉者,高昌方面也将既往不咎,双方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就此言归于好。”

    石拔一听怒色烧上眉梢,只是眼睛直瞪着却不敢说话,张迈也默默没什么言语,好一会,才忽然对着洛甫笑道:“听刚才卢明德的介绍,这位是龟兹的宰相吧。”

    洛甫讷讷嘿了一声,说:“不错。”

    张迈笑道:“如果我和伽达成协议,化干戈为玉帛,却不知道伽将如何安置骨咄?”

    洛甫一张脸登时涨得如涂了猪血一般,仆拔见他如此咄咄逼人,心想他多半没打算讲和了,还好现在伽已回高昌,他也就不那么害怕,哼了一声道:“张大都护,你威名虽大,但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去。你趁着我们大汗人在北庭,先犯龟兹,再侵入我们焉者,如今我们伽大汗已经回来,随时将拥兵西进,在我回讫铁骑面前,你这套作威作福的腔调,趁早收起来吧。”

    张迈也不理他,却指着东方焉者城的方向,问曹元深道:“我身为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请问二公子,所谓四镇节度使,节制的是哪四镇?”

    曹元深听他忽然提起此事,隐隐感到不妙,却还是回答道:“安西四镇,一般说的是龟兹、焉者、疏勒、于阅。”

    张迈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焉者也是我辖下的四镇之一了?”

    曹元深一时无法回答,不是回答不出来,而是已经明白张迈的意思。

    张迈道:“既然四镇都是我大唐的疆土,我自然要设法规复既然龟兹和焉者都属我管辖,我自然要来接管!二公子,你要来做和事老,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但身为大唐军人便当为国守土,这是大义所在!这条底线却是谁也不能越雷池一步的!”

    石拔听了这再句话激动之情形于脸上,就差要高声叫好起来,马春却将张迈的言语一字一句全部牢记,回去后好记录下来。

    回讫众人却都又大吃一惊,卢明德怔怔望着张迈,道:“张大都护,听你的话根本无心议和,既然如此你今天还来这里干什么?”

    张迈轻轻一笑,说:“我此番确实是抱着诚意来议和,不过我议和的条款,与你们商量的不同。”

    卢明德问道:“那张大都护心中议和的条款又是什么?”

    张迈道:“听说伽大汗已经回来,你们可带我的话给他,如果他愿意承认龟兹为我所有,并将焉者割还给我,再开通商路,那么我也愿意退一步,止于安西四镇,与他做个善邻。”

    仆拔看着张迈,觉得自己是在看一个疯子,嘿嘿一笑,问道:“那如果我们大汗不答应呢?”

    张迈淡淡道:“一个月后正值秋末,焉者草长马肥,天时地利都适合作战,到时候我将率领大军,与他决战于焉者城下。请他到时候势必赏脸光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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