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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通牒

    第一六九章通牒

    定难军的另外一头,一个医僧在一队化妆成牧民的骑兵的保护下,绕道延州,从南部进入定难军。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收藏~顶*点*书城

    契丹人虽然包围了夏州城,但党项人在定难军境内势力盘根错节,仍然保佑十余座据点,天策方面派出来的这个医僧悟真和尚是大昭寺的僧人,从李彝时代就来到了夏州为李彝治病,李彝最后的日子是悟真送行,除了李彝之外,党项族的不少人也是托了悟真的医yao才医治好了病,所以悟真在党项人中威望颇高,许多党项贵族都拜在他的mén下。

    这时他绕道进入,早有党项人暗中保护,他们掌握了契丹人围攻的时机,算准其在傍晚时节契丹围攻会比较疏松,这个时候将悟真送到了夏州城西南,出信号城内马上缒下几个大箩筐来将他们接上去。

    李彝殷听说悟真到来,赶紧亲自前来迎接,悟真这次和随行众人带来了不少针对疫疾的医yao,对于身处围城中的党项人十分有用,入城之后便散给了党项人,诸党项无不感恩戴德。李彝殷的次子也正在病中,见到悟真心中那份欢喜自不必说了。

    李彝殷将悟真迎入府内,说道:“大师又带来了救命的yao物,这份恩情真叫我族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悟真轻轻一笑,说:“我佛慈悲,这是我等僧人的本分。且咱们华夏是仁义之邦,友军有难自然倾力来援救。元帅刚刚从二万里外回来,可一听说夏、灵被围,马上尽起凉州兵马,来救二州。”

    李彝殷欢欣鼓舞道:“在下也听说元帅已经统领大军东征,这下好了,我们夏州有救了”

    悟真一笑,道:“且让我去看看二公子再说。”

    悟真离开之后,一个党项族老李庄恒道:“将军太示弱了。其实就是没有张元帅来援,我们要挡住契丹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一定要他们来救。现在已入凉秋,多则两月,少则一月,便是寒冬。套南贫瘠,这定难军的城外也是寒风难当,契丹人要在冬天之前攻进来不可能,难道他们还能在城外过冬不成?到时候一定退去的,何必去承张迈这个人情”

    另外一个族老李彝秀却笑道:“大伯伯,将军这样说,那是故意的,承张元帅一个人情不算什么,自契丹进入套南以来,咱们党项一直就没打过什么硬仗,族人虽然感到憋屈,但将军的苦心,大伯难道你还不明白么?现在是天策、契丹双雄争天下,咱们夹在其中,何必去给其中一方做阵前卒,而与另外一方硬碰?当此局势,最重要的是保存咱们党项的实力。等看出他们的胜负形势,那时候咱们再附强击弱。”

    李彝殷喝道:“彝秀这话可不能出口”

    李彝秀低头应是。

    李庄恒道:“怕只怕会nong巧成拙,那个张迈jian似鬼,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的。”

    李彝秀道:“总之能装糊涂,便装糊涂。”

    李壮恒等走了以后,李彝秀留下,李彝殷责备道:“彝秀,你虽然聪明,只是还不够稳重,装糊涂保存实力的事,只能做,不能说就算是对自己人也不能说普天之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天策军又有那么多医士在我们城内活动,穿mén入户的,一个不慎,就是在家中的话都可能被他们听去了。”

    李彝秀道:“是,是。”又道:“哥哥,如今张迈回来了,他也真是凶悍,才回凉州竟然就点了兵马东征。哥哥不是说张迈就算东归,天策军至少也得有一年半载的才能回过气来吗?为什么张迈这么快就能点六万大军东征了?”

    李彝殷沉yín着,道:“此事却是难知了,夏州、灵州是凉州东北方向的mén户,两城被围他急着来救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他居然这么快就能动用数万大军,只有两个解释,第一是张元帅在虚张声势,第二是天策军内部的力量远远过我们的预料——也就是说他们在西征的同时凉州还保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李彝秀道:“若是这样,那张……张元帅可就太可怕了。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虚张声势。”

    李彝殷道:“天策军这几年能够灭回纥、败契丹,实力自然是不可xiao觑的。不管怎么样咱们且谨守城池,以观变故,听说耶律朔古已经去攻打乌兰堡了,只要他们双方打上一仗,天策军是强是弱、是虚是实就知道了。”

    李彝秀道:“不错,到时候如果天策军赢了,那我们就出动大军,抢立功劳,但……如果天策军其实是内部空虚呢?这次耶律朔古雷霆一击,他如果抵挡不住而吃败仗,那他的不败神话就会破灭,契丹人趁此机会席卷而西,只怕凉州都要不保,那时候……”

    “天策军如果内部空虚……”李彝殷悠悠道:“我党项这百十年来能在群雄竞起之中生存,自有我们的生存知道。若是到时候胜败已定,我自然会做出选择现在有些事却不能开口”

    李彝秀心中便明白了李彝殷的意思,心道:“哥哥看得比我更远,而且出事也更加稳重。”

    悟真和尚这几年医术越来越了得,所带yao物又皆上乘,当晚给李彝殷的次子下yao,第二天便有起sè。李府上下无不感jī。

    李彝殷正要设宴感谢,李庄恒忽然来悄悄道:“契丹派使者来了”李彝殷心中一凛,道:“我就来。”先与悟真谈些城内军民染病的情况,悟真一一作答,李彝殷道:“本待为大师设宴洗尘,但大师一个晚上为了犬子之病劳心劳力,还是请休息一宿,明日再设斋宴请大师。”

    悟真笑道:“我来夏州也不是一次两次,将军不必如此客气。”

    李彝殷别了悟真,这才来见契丹使者,来人是耶律李胡所派,叫做耶律呼鲁,李彝殷叉手行礼,耶律呼鲁昂道:“姓李的,你们顽抗到现在还不投降,真打算向府州麟州一样,来个城破人亡吗?”

    李庄恒等闻言大怒,李彝殷却笑道:“当初中原历代皇帝无不对夏州虎视眈眈,都想拔了这根边刺而后快,可这么多中原的皇帝都换了,夏州仍然支持了下来,我党项能够立足于此数十年,不是没有缘故的,能否守住夏州,李某人心中有数。”

    耶律呼鲁冷笑道:“中原汉儿的蹩脚皇帝,焉能与我契丹腹心部相提并论?”

    李彝殷笑道:“中原有衰落的时候,却也有强盛的时候,黑鸦军横扫北塞的时候,怕是腹心部也有狼狈之时吧。”

    耶律呼鲁大怒道:“你说什么”

    李彝秀忙打和场说:“如今的契丹,自然是纵横无敌的,不过天策军也是天下之雄,现在张元帅在西域号称天可汗,东归后又已举兵东征,契丹腹心部在我夏州城下与我xiaoxiao党项纠缠,正所谓胜之不武,不胜惹笑,不如且向西进兵,堂堂正正与那张龙骧打上一场,若契丹能够击败天策,则西北诸藩自然宾服。”

    耶律呼鲁冷笑道:“天策军我们自然要打,但你们党项也该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今日来,是要带一个好消息给你们”

    李彝殷恭恭敬敬道:“请上邦使者说来,李某人洗耳恭听。”

    耶律呼鲁道:“我们王爷让我带了一份恩旨给你们,要你们党项马上宣布世世代代,臣服于我契丹,送出族中嫡子为质,如此则王爷可奏鸣太后,封李将军为定难侯,使党项自立一国,千秋万载,永为我契丹南面藩篱。”

    李庄恒等老一辈面面相觑,眼中神sè十分复杂。

    耶律呼鲁又道:“这是王爷开恩,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限三日之内回复,若顺从时,党项一族从今往后便有了一座大靠山,若不顺从,嘿嘿,城破之日,党项四尺以上都免不了一死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何去何从,你们好生琢磨吧”

    这是招降,却又是赤1uo1uo的威胁李庄恒等心中恼恨,只是李彝殷尚未表态,他们便不敢抢着出口,李彝秀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看看李彝殷时,只见他微笑道:“难得王爷如此看重,多谢了,多谢了。”

    耶律呼鲁道:“那你的回复呢?”

    李彝殷笑道:“不是还有三日时间么?不急,不急。”便派人送了耶律呼鲁去休息。

    李庄恒等都来问:“将军,真要答应他们么?”

    李彝殷冷笑道:“契丹在关陇道根基不深,若他们敌不过天策,那今日的招降就只是一个笑话。就算他们赢了天策短时间内也很难就在这里建立不拔之基业,我们到时候仍可浑水mo鱼。且不管他,只是好言应付就是,咱们也不归附,也不出城,只要守好了夏州城,往后契丹就算占了上风也有用着我们处,咱们先看看他们与天策军胜败如何再说。”

    众人都称是,只有李庄恒道:“契丹若胜,我们还可浑水mo鱼,天策若胜……那……那关陇的局面恐怕就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了。”

    李彝殷沉默了下来,本来这段时间党项人与天策军的jiao谊较为深厚,彼此间也建立了比较大的信任度,已经隐隐然建立起了一种主从关系,只是未曾公开罢了。党项与契丹则较为淡薄,就算是耶律李胡有了许诺,李彝殷也不敢保证这诺言将来能够兑现。

    但李彝殷之所以迟迟未出力以战,就是考虑到天策军近在咫尺,一旦张迈得势,只怕整个党项都要被他吞并。只是要他反抗张迈他又不敢,毕竟这些年天策军战无不胜,所有与张迈作对的人除了契丹之外都没好下场,党项人又没有契丹那么强的实力,所以李彝殷也不敢公开背叛张迈。

    这时他点了点头道:“契丹使者入城一事,明日宴请悟真时不可提起。谁若漏了口风,军令伺候”

    众人都领了命,道:“是”

    第二日李彝殷摆了一桌斋宴,与几个心腹一起,只请悟真一人,谢他带来了医yao,又为自己的儿子治病。

    素酒敬过三巡,李庄恒等大赞悟真医术了得,原来他的妻子也曾受惠于悟真的医术,所以抛开国事不言,这份感jī却是真心的。

    悟真脸上现出淡淡的伤感,说:“诸位都是这西北道上的好汉子,我与诸位相jiao数年,十分愉快,只是过了这一遭,以后怕就很难再见面了,虽非永诀,亦是久别了。”

    李彝殷、李庄恒等都惊道:“大师这是何说”李彝殷道:“大师往来凉州夏州之间,已成定例,又正当壮年,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我族有谁怠慢了大师么?”

    悟真道:“非是贫僧不肯来,而是元帅对我言道:‘我听说你与党项众人感情不浅,这次趁着去夏州,就此了结了这段缘分吧。’”

    李彝殷大骇道:“元帅这话是什么意思”

    悟真道:“贫僧是出家人,原也不大懂得军政大事,就是偶尔给元帅、夫人和鲁枢密传个话罢了。不过这次却看得出元帅对定难军这边颇有愠sè。”

    党项族老等面面相觑,李庄恒忙道:“大师,是元帅对吾族有什么误会么?还是有谁在元帅面前进了什么谗言?”

    悟真道:“有没有谗言我不晓得,不过元帅对我说道:‘我天策军有心要和党项人做兄弟,党项人要医yao,我们就给医yao,要钱粮,我们就给钱粮,何曾有半个字的推托?党项人却当我张迈是傻子轻便的事情抢着做,遇到大敌临mén却缩进城内不肯出力了。他们要保存实力,要做墙头草,这就不是做兄弟的本分,而是在玩算计了。既然他们要和我玩算计,那我以后也就不再当他们是自己人了。’元帅又说:‘眼下我天策军虽有一点困难,但不管有没有党项之助力,这个难关我都有信心可以跨过去。就算党项人要和契丹联手,谅来也还打不倒我张迈但这个难关过后,当我席卷向东之时,那时节要如何处置河套诸州,那就要重新考虑了。’元帅又说咱们和党项毕竟曾做过好朋友,大家好合好散,不必破脸。因此贫僧这次来夏州是最后一次来了,离开时要将以前带来的医僧、学士都带回去,免得将来陷入战火之中。”

    悟真不算十分专业的外jiao人才,这几句话转达起来平实而无威慑力,但正是这份没有机巧的平实,却愈将张迈的意思表达了出来,李彝殷却听到一张脸几次变sè,李彝秀眼神yīn晴不定,李庄恒低着头满脸愧sè。

    悟真说完真要起立,李彝殷猛地往桌子一拍,怒道:“大师,究竟是谁在元帅面前,对我族进如此恶毒的谗言”

    悟真愕然道:“将军……”

    李彝殷望西而跪,咬牙出血,厉声道:“我李彝殷一颗心早就许给了天可汗我族百姓,也早就有心并入大唐之前所以困守不出者,非是保存实力,实因契丹势大,若是贸然出城而无大援,怕就只是徒然送死罢了如今既闻元帅东征,吾族上下无不欣喜,早有出力拼杀之意,只是这等心志,无人能代为表白于元帅座前,以至被xiao人趁机间入,进了谗言”说到这里虎眼垂泪。

    悟真道:“李将军这话真切么?”

    李彝殷道:“苍天在上若我李彝殷这番话有一字不实,愿死于刀剑之下”

    李庄恒、李彝秀等无不跟在李彝殷身后跪了下来,都道:“我等对天可汗无不忠心赤胆此志天日可表望大师能回复天可汗,万万勿听谗言,断了我两家多时的情谊。”

    悟真道:“军政之事,贫僧也不懂得。不过贫僧对元帅的为人,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李彝殷急请悟真上座道:“请大师指点”

    悟真道:“元帅的为人,恩怨分明。且言必行,诺必践只要他认为是自己人的,有富贵必然同享,有祸患必然同当但对于那些刀剑相向的,元帅则必以刀剑对抗,玩yīn谋算计的,元帅亦以yīn谋算计报复自岭西起兵以来,东西历经二万里无不如此来附诸国之中,于阗与我最亲,只因于阗国主从未起算计心,因此天策大唐麾下,无论文武未有一人入于阗侵分其权,吐蕃来犯,于阗求援,天策将士进入破敌之后便即退出,从未在其境内滞留扰民。反而是于阗国内有不少人进入天策军中之中得到重用,丝毫不视为外人,如马继荣将军便是一例。”

    李彝殷等忙道:“是,是。此事早就听说。”

    悟真又道:“至于那些并非真心归附,而是以算计心来依的,元帅亦以算计心对之,不过元帅宅心仁厚,只要其族其人尚有可取之处,便会予以优容。但对于那些包藏祸心的叛徒,比如那个汉名张怀忠的萨图克,就算他逃窜至万里之外,元帅亦绝不放过不枭其,誓不东归此乃佛家金刚之怒,亦孔子以直报怨之道元帅为人,于斯可见”

    李彝殷道:“那么请教大师,吾族要如何才能使元帅相信吾族之忠心?”

    悟真道:“公道自在人心。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以及党项一族,在当前的这场战争中如何做。彼此究竟是兄弟朋友,还是路人敌人,我想不必多言语,战场之上,一切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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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月票时常倦怠,码字但凭一份心。

    中秋近了,却还在寂寞码字。只可惜空作忙碌,无人喝彩。

    唏嘘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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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零章 战书

    第一七零章战书

    天气越来越冷了,不过张迈经过碎叶、轮台以及河中等地的内陆天气,对于严寒已经越来越没有了感觉。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

    他的皮肤也变得越来越粗糙,但手臂的力量也与他眼睛中的霸气一样与日俱增。不过他现在使用力气的机会已经不多了,那双眼睛一扫,就连百战血将也经受不住——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已经变化到了连他自己也预料到的地步。

    乌兰堡上,代表张迈的大纛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这面旗帜已经显得有些破旧了,因为几次参与大战,甚至有些地方穿孔——那是被流矢shè中擦破后的遗留,但这些完全不妨碍他对天下万国的威慑

    耶律朔古在帐中闭着眼睛,筹谋着,思索着,心中来来去去都是张迈这杆大纛——他没见过张迈本人,所以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面旗帜。

    过去若干年的战绩已经证明了一件事——大纛所到之处,象征的就是无敌

    不管战前张迈这一方是显得强大,还是显得弱xiao,不管张迈是去攻打被人,还是被人围攻,甚至就是当所有人都认为张迈已经兵寡将微的时候,真到了投入战争时也总有可怕的变数出现。

    经过灯上城、疏勒、龟兹、沙州、甘州、凉州、轮台、康居……一场紧接一场的战争,垒砌成了这杆大纛的不败神话

    在灵州城外,耶律屋质的盘算在他听来是没有问题的,他自己的判断也认定张迈此刻的兵力必然不多,兵力就算多了战力也必定不强

    可真的等到南下,等到离张迈越来越近时,这种自信却随着一步步靠近那面大纛而不断削弱。

    耶律朔古为北方名将,耶律德光之所以选择他而放弃更加亲贵的耶律李胡,除了皇权政治上的考虑之外,也是对耶律朔古能力的认同。轮台一战虽然让耶律朔古méng受了耻辱,但述律平与耶律德光却都力tǐng这名元帅,他们的理由是:就算换了别人去,也不能取得更好的战绩。

    战败之后通常都要找一个替罪羔羊,契丹两大元居然能够出同样的声音那当真是难能可贵了,由此也可知道北方对耶律朔古的评价有多高。

    可是现在面对张迈时,耶律朔古却出现了迟疑。

    所谓名将的判断力,很多时候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如果这个时候耶律朔古面对的不是张迈而是李从珂甚至张敬达,他都不会这样犹豫,然而面对那个屡屡创造奇迹的张迈,他却不得不想:“张迈真的兵力不足、战力不强吗?”

    契丹在凉州、兰州都埋伏有不少细作,但那六万大军的阵营,连杨定国的人都进不去,更别说来自外围的刺探了,而且薛复这段时间在南方也有行动,汗血骑兵团并未调动——这些更加重了耶律朔古的疑心。

    耶律屋质的分析本身是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张迈的心思和张迈的谋略,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被耶律屋质料算到的?耶律屋质虽然也是北方智者,但并未建立起凡的往绩,和张迈相比,两人就似萤虫之比皓月

    不止耶律朔古在踌躇,就连耶律屋质本身,在向耶律朔古进言之后,他心里其实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甚至在他设计了张希崇、坑了灵州骑兵之后,仍然无法让他的自信提升到认为自己能够看透张迈的地步。

    “如果张迈真的那么让人容易看清他的底细的话,那么他只怕早就死在疏勒、死在沙州、死在轮台、死在河中了。”

    杨易曾说元帅就算手头没有一兵一卒,只要将赤缎血矛往黄河一cha,中原就没有一个国家敢渡河,往天山一cha,漠北西域就没有一个民族敢翻山这话略带夸张,不过也只是“略”而已。

    张迈已有的战绩,已经足以令他所有的敌人在与他对敌时都要掂量——智谋越深、经验越足,就会掂量得越是反复那面有些破旧的大纛,还有那支偶尔出现的赤缎血矛,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所有契丹人的心里。

    相反,天策大唐所有军民一见到张迈的大纛,却都马上就想吃了一颗定心丸

    当初张迈进入凉州城时,曹元忠曾说:“好了好了,元帅一来,咱们凉州就算老弱fù孺也都能打仗了。”

    这句话不免带着几分阿谀,然而却不见得不是事实。强将手下无弱兵,置身于赤缎血矛之下,每一个天策将士都有必胜之信心数万人的信心叠加在一起,那是何等巨大的效应。乌兰堡虽非旷世要塞,但张迈的大纛往上头一cha,一切就都显得不一样了。

    就连从东方源源不绝逃来的百姓也都如此,他们在逃亡时惶惶不可终日,但这时父亲会告诉儿子、丈夫会告诉妻子、兄长会告诉弟弟:“向西,向西,向西,逃到黄河边上,看到张元帅的大旗,我们就安全了”

    看到张迈的大旗,生命就有了保障

    连非天策政权统治下的百姓,都有这样的认知,天策军的将士的信心那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元帅,”在郭威禀明了耶律朔古越靠越近之后,鲁嘉陵道:“定难军那边,来消息了。”

    “哦?”张迈问道:“李彝殷怎么说?”

    鲁嘉陵道:“李彝殷说,他之前没有出战是因为孤掌难鸣,保存实力为的不是自保,而是要等元帅归来好有呼应之力。”

    张迈笑道:“我不想听他的辩词,我只想知道他将怎么做。”

    鲁嘉陵道:“他说请元帅放心,耶律李胡那边就jiao给他了。”

    张迈哈哈笑道:“好,好,你派去的人,没有让我失望。”

    这时折从适进来,道:“耶律朔古的前锋已经抵达三十里外。他以骑兵偷袭,拔了我们两处前哨据点,也被我们的埋伏反击,伤了二百余骑。”

    对于这点xiao伤亡张迈也不放在心上,道:“很好,有来有往,很好。”

    郭威道:“这是试探xìng攻击,既然已经接战,很快耶律朔古就会如chao涌来还好,东面尚未收到耶律李胡已经行动的消息,看来耶律李胡并不打算与耶律朔古会师。”

    窦建男道:“这般契丹鸟人狡猾得很,可别是在骗人。”他的阶级本来不足以参加这等级别的军事会议,不过作为乌兰堡的旧守,在张迈大军到达时又是他在与契丹人周旋,所以敬陪末席且有言权。

    “他骗不了人的。”郭威淡淡说道,这一路去直到定难,一路都派有侦骑:“就算他要打我们个出其不意,至少也会比耶律朔古迟到达战场两天以上。”

    “两天……够了。”张迈道:“虽然郭都督已经布下了十几个据点,虽然我们打防守战胜算更大,不过耶律朔古还没有资格叫我困守不攻。”

    郭威愕然道:“元帅,我们的大军守或有余,如果进攻的话……”

    “不是进攻……”张迈一挥手,说:“是迎战嘉陵,替我写一封战书,我要与耶律朔古正面决战至于战场的地点……郭威,你与窦建男好好商议一下。”

    半日之后,一封战书驰出乌兰堡,一路直送到耶律朔古手中,这时耶律朔古正拿着来自定难军的回报,脸sèyīn晴不定。

    耶律屋质劝道:“详稳,副元帅的说法也有道理,党项人的骑兵未受重创,如果他舍了那边而来会师,我们的后路的确有被截断之忧。”他虽然也jīng通军务,不过更为出sè的还是调和各方的政治手腕,耶律屋质很明白,只有对内先团结了,才能够以更大的力量对外。契丹一族战将甚多,但像耶律屋质这样的政治家的存在却是极少,但也因为有他这样人的存在,才越使得契丹在过去数十年越战越强。

    耶律朔古冷冷道:“党项人就算截断了我们的退路,但按这套南的地形,李胡若与我会师一起,真要班师回去时,区区党项拦得住我们?”

    其实耶律朔古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耶律李胡的理由,在张迈这片巨大疑云的笼罩下,战场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因素。总结当前的情报,李胡的选择不失为一种稳当的选择,如果换了个人来,比如契丹另外一个大将萧翰,耶律朔古对这个回复会很释然。

    但一想到耶律李**日的嘴脸,耶律朔古就对这回复忍不住地反感,觉得耶律李胡是故意要落自己的面子。

    契丹高层大多脾气不好,耶律朔古也不例外,但耶律李胡的脾气却比耶律朔古正大,他年纪虽轻,却仗着亲贵,并不怎么将耶律朔古放在眼里,在出站之前甚至有让耶律李胡挂帅、而让耶律朔古作为副手辅助的说法,这些耶律朔古也不是没听说过。所以这时听了耶律屋质念了韩德枢所拟的回复,言语是很谦和的,但透过这回复耶律朔古却仿佛听见了耶律李胡的冷笑。

    耶律屋质见状,忙屏退他人,说道:“元帅,这几个月来陛下在东方弹压两河以谋求中原,但汉人乃天下第一jian诈狡猾之民族,破汉军容易,治中原却难石敬瑭貌似忠顺,其实未必没有反扑之意,西面之事,实是委托了详稳与副元帅,此次西征破府麟、围灵夏都只是前奏,真正的目的是试探凉州的军力若凉州空虚,可取则引兵向西,到时候西路之用兵就会变成我契丹用兵中原之重点;若未可取亦要展现军威,一来截断天策东进之路,二来使石敬瑭不敢妄起异心。此战虽然僻处河套,其实却牵涉整个天下大势,攸关契丹百年福祉,请详稳万万以大局为重勿与副元帅计较”

    耶律朔古是老于军政的人,听了这话消气道:“放心,我岂能与被宠坏了的xiao三郎意气用事?”

    就在这时张迈的战书传到,耶律朔古重开军帐会议,命耶律屋质读来,耶律屋质越读心中越是惊骇,甚至有几次读不下去,猛将耶律吼却大喜道:“好个张迈他竟然敢跟我们打硬仗好,好详稳,咱们快快进兵,他们**个娘贼的吧”

    耶律朔古的心情也与耶律屋质类似,他虽然识字不多,但心思之缜密却绝不在中原任何名将之下,否则如何能高居方面元帅之位?撇开威名不说,对于张迈的能耐耶律朔古心中也有着很高的评价,对于天策军的战斗力耶律朔古也绝对不敢抱有轻敌之心,经过轮台一战之后就连契丹的皮室军也不得不承认唐军jīng锐不在契丹腹心部之下。

    如今这场战争是生在天策政权的家mén口,乌兰堡离天策军的中枢凉州不过区区二百里,天策军几乎是本土作战,后勤补给几乎不做考虑,而且家乡就在背后退无可退,一旦张迈鼓舞起来士气也可想而知,因此耶律朔古判断:以此攻守远近之势,张迈若有一万大军则足以稳守黄河,若有两万大军则足以呼应灵州、夏州,若有三万大军则有机会扭转整个河套战局的胜败。

    耶律朔古之所以还继续南下进攻张迈者,完全建立在“张迈东进者乃是虚兵”这个推测之上,但如果这个判断完全错误,如果张迈真有六万大军、三万jīng锐,那么契丹人要考虑的就不再是取胜的问题,而是自保的问题了。

    “元帅,怎么办?”耶律屋质道。汉人善守,躲在堡垒营寨之中利用远程武器和守城器械可以抵消契丹骑兵的优势,但张迈手下若无强兵硬将,如何敢正面与契丹人野战?耶律屋质是契丹军中之智者,但这时也开始怀疑自己对天策军的判断是否有误了。

    耶律朔古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张迈啊张迈,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他指着那份战书道:“汉人最擅扮猪吃虎,他若真有兵马,就该假装力弱,现在却一味逞强,步步进bī,为的就是要我们以为他们是真强张迈万里远征归来,力气都还没养足既然有这份来与我契丹勇士决战的勇气,好那我就成全他”

    耶律屋质等听得jīng神一振,耶律吼等则都嘶吼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厮杀

第一 七一章 吐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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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鏖战(下旬了,月票!)

    第一七二章鏖战(下旬了,月票!)

    猛虎坡。

    两军渐近。

    唐军军容严整,而契丹军则依旧猛恶。

    唐军方面,有所向无敌的领袖张迈坐镇,又有指挥能力越来越出sè的郭威总体调度,论气势有冲天之势,论法度则紧密而无破绽。

    契丹方面,进入套南以后的连番大战已经消解了普通契丹士兵对天策军的心理yīn影,尤其是灵州之战,几次三番连克汉家名将张希崇,不但让耶律朔古与耶律屋质、耶律吼的声望更上层楼,而且更加坚定了契丹人无往不利的决心

    契丹骑兵已经进入弓箭的shè程范围,不过现在就shè击的话,有效的杀伤力十分有限。心理素质稍差一点的部队,尤其是骑兵战斗力不强的军队,通常在这个距离上就匆匆忙忙地shè箭,以防被契丹人bī近了。因为步弩军队最怕的就是被骑兵冲近,到了一定距离,弓箭无法有效抑制骑兵冲击时,那步弩一方就注定了失败。可是在骑兵尚未进入有效的shè击距离就shè击,却又注定无法造成巨大的杀伤力——这里头有一个非常微妙的时机,只有战场宿将才能把握这个时机,也只有百战之军才能沉得住气。

    而这时的唐军,却仍然巍然不动

    高手交战,不用等到交锋就已能看出胜负端倪。

    看到唐军这等气度,耶律朔古有些气浮了,转头对耶律屋质道:“张迈不愧是张迈。”

    这句话虽然旁边有好几个将领听到,但能真正理解的却只有耶律屋质,他知道,详稳是隐约承认了对面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而这正是耶律屋质最不愿意看到的。

    在猛虎坡这个战场上,双方天时地利相当,契丹人打得起强强对抗的战争。

    但在整个战役上,天时地利却全都站在唐军的一方——冬天的bī近让契丹如果没有大胜就会进入不得不撤退的状态,补给线的我长彼短更是让唐军在地利上拥有巨大的优势。因此在战役层面,契丹打不起强强对抗的战争,现在耶律朔古和耶律屋质还坚持要对唐军发起正面冲击,为的只是一个前提:他们都认为张迈是装腔作势,认为唐军是外强中干

    现在两军已经bī近,但从阵势上看这个前提似乎却不存在了。

    “详稳,”耶律屋质说:“郭威调度能力甚强,气势也是有可能装出来的。不打一打,谁知道高台之上是否真是张迈是否真是张迈,天策军是否真的是天策军?”

    他两句话,也唯有耶律朔古能听明白,耶律屋质的意思是:都临门只差一脚了,还是试一试吧。

    契丹老将笑了笑,发出了命令,一直只是在缓缓bī近的契丹军,左翼忽然有了行动——jī烈的行动

    那是三千吐谷浑部,在帅旗的命令下忽然加速冲锋

    来了冲击

    在右侧山上观战的白可久却愤怒了起来,刚才他也如耶律朔古一般,对天策唐军军容之严整心中赞叹,而这时一见契丹发动进攻,而首先行动的竟然是吐谷浑部,马上就明白过来:契丹人是要吐谷浑部来作炮灰,试探唐军的实力

    吐谷浑部与契丹的关系虽然疏远,但也是漠南河东间的强族悍兵,这一冲锋,地皮都震动了起来,沙尘飘dàng出令人畏惧的烟云,擅长望天的郭威只从那烟尘飘扬的形态,就能大致判断出一支骑兵的强弱,这时赞道:“不错,吐谷浑部,不错”

    面对强敌,他却十分淡然,似乎这样的敌人还不足以威胁到他

    近了,近了……

    终于到了最有效的shè击距离

    高台上令旗一挥

    “shè”

    吐谷浑部与中原关系密切,所有骑兵似乎都对步弩阵的动静有相当的预感,就在唐军步弩行动的同时,所有人都往马背上一伏低,有盾牌的都用盾牌护住了要害

    这是在箭雨战中骑兵自保的方法,虽然是不可能完全防御住自己,但却能最大程度地提高生存率——说白了,当骑兵面对步弩的时候,看的就是骑兵的速度与步弩的密度之间的博弈,任何一个单体骑兵都不可能保证自己在箭雨之下毫发无损的,但就整支军队来说,再强的箭雨也很难将之全歼,骑兵部队就是要用一定的伤亡来换取冲进的鏖战

    如果箭雨能够将骑兵压制到近战步兵能够对付的地步,步弩阵就赢了,如果骑兵能够保存足够的战斗力到双方接刃,那么骑兵阵就赢了

    耶律朔古也好,白可久也罢,胡汉双方都紧紧盯着箭雨,这是非同小可的一瞬间,所有人几乎都可以从这一刻推断出这场猛虎坡之战的胜负,甚至推断出天策唐军的虚实

    刷

    密集的箭雨以令人畏惧的密度shè了过来就像一群蝗虫一般白可久一阵惊喜,而比他眼力更胜一筹的耶律屋质却笑了起来箭雨虽然力道强劲,在空中虽然显得密集,但那分布不对

    嗤嗤嗤……

    有战马哀鸣,然而却完全掩盖在马蹄崩踏的如雷震地声中

    成千上万的羽箭如杂草一般chā在地上,却并未伤到多少人,这一场箭雨,力道虽然足够,准头却是差得出奇

    “哈”耶律朔古也笑了起来。

    天策军的弓弩技术放眼天下只有中原王朝可与之比肩,腰弩、机关弩、连弩、神臂弩等等,都足以让一个有足够力气的汉子shè出力道强劲的弓箭来。

    但要掌握箭雨的准头以保证杀伤力,那却非长久的训练不可

    吐谷浑部也没想到自己在这样的箭雨之下,受伤的程度竟然会少到可以忽略,所有人都大喜着狂叫:“冲啊,冲啊”

    他们冲击的速度又加快了

    相形之下,唐军的步弩却又显得极为笨拙。

    箭雨除了shè程、贯穿力和准头之外,“连续性”也极其重要。尤其在面对骑兵冲锋时,一支弓弩部队的连续性有时候便是决定整场战斗胜负的关键从骑兵进入有效shè程范围到骑兵冲到近前中间,弓弩兵能够连续shè出多少箭,最能考验一支弓弩部队是精锐还是杂鱼

    同样三千人的弩兵,训练娴熟者可以在这个时间段中shè出上万羽箭,击杀上千敌人,而训练不足的三千弩兵可能只能shè出一轮,杀伤力可能不能满百,因此强兵与弱旅之间的战力差别,距离可以是十倍以上

    以当前而论,吐谷浑如果折损接近千人,未等接战这支部队就有可能士气崩溃,但如今折损却不过区区三位数,对于这支骑兵的战斗力来说几乎没有影响

    弓弩兵发箭的时机还可以由主将来控制,但连shè的技巧,就不是将帅的指挥能力能够弥补了了

    眼看唐军弓弩兵迟迟未能完成连shè,有一些匆匆忙忙shè出箭来却都轨迹歪斜,所有契丹军都笑了起来。

    “哈”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唐军刚才的严谨只是虚张声势

    耶律吼不等后方传令,马上带头加快了速度

    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游牧部落出身的契丹战将本身拥有相当的临机决定权,这时整个契丹阵势除了吐谷浑部在冲击之外,总体上也都在向唐军bī近,耶律吼下令加速,也不算违反了军律。

    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几部兵马也不甘人后,却有几部未及时改变,这让契丹军的一些局部冲击虽然凌厉了起来,但整体却显现出了些微的húnluàn。

    白可久在山上居高临下,看到了这一点,心中一喜:“好有机会”但随即一忧:“可是,唐军有能力把握这个机会么?”

    就在这时,一声长长的秦腔在战场中嘹亮起来

    “起——”

    哗

    步弩阵忽然一变,战阵的最前方忽然出现数千把明晃晃的陌刀与战斧陌刀战斧反shè着阳光,登时让战场的冬天仿佛提前来临,让所有人都看见了雪huā。

    “陌刀战斧阵”白可久惊呼了起来

    远处耶律屋质望见几乎也是心惊胆战

    “进”

    秦腔再动,陌刀战斧阵向前踏出一步,刀锋向前,明晃晃地对准了即将冲近的契丹骑兵

    “上当了”耶律屋质惊呼起来

    天策军的陌刀战斧阵威震四方,当今天下人人都说这支军队已经恢复到盛唐时期唐军陌刀阵的全盛战力这时忽然出现,冲在最前的吐谷浑部无不惊惶更有些人回马刹住,吐谷浑部虽然凶悍,但训练毕竟不能与皮室军相比,在猛然间发现前方出现一个必死陷阱时,有超过一半的人一时都不知所措起来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húnluàn中,步弩阵的空隙中冲出了一支骑兵

    这支骑兵没有旗号,打的只是一个“仇”字

    兵是百战雄兵,马是汗血宝马他们蓄力已久,这时猛地冲出,比寻常骑兵还要快上一倍

    战马驰来,犹如风驰电掣在吐谷浑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切入其húnluàn中lù出的破绽

    当头一将,骑着雪围脖,挥动烂银枪,所到之处,马不停蹄,人不留行梨huā点点,每绽放一次就夺走了一条生命

    这支骑兵虽只一千五百人,但却完全不将吐谷浑部放在眼里,这就像一千五百头猛虎,冲进三千头惊惶的狼狗群群中,狼狗数量就算多了一倍却哪里有还手之力?

    “是大唐枪王”耶律屋质叫道

    “大唐枪王,大唐枪王”唐军的战阵之中也响起了数千人的齐呼。

    所有契丹将领都是心头一紧,所有唐军却都是热血一阵沸腾大唐的枪王啊,那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无敌的神话

    “呼呼呼……”

    火球越过长空,那是二百架大小投石车发动了这些投石车要么安在山上,要么安在阵后,这时忽然发动,火球越过杨信所率领的唐骑,落在正在冲近的契丹骑兵当中,瞬时间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火球落下时炸开的杀伤力,投石车发shè火球的弹shè力也都不说了,耶律屋质注意的是那准头竟是好得出奇

    投石车要想控制shè程与准头,比弓弩更难,这就需要更加充足的训练。

    “果然是上当了”他猛地一顿足,重重地踩在马镫上。

    火球所形成的火焰湖泊暂时隔绝了契丹后续部队对吐谷浑部的支援,在杨信的冲击下,三千吐谷浑已经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这些人都是白可久的族人,但他这时却没法恨唐军,因为他很明白两军对垒,唐军下手自然不可能仁慈。他更知道将吐谷浑部置身于如斯境地的不是唐军,而是将之作为炮灰的契丹人。

    但白可久却仍然惊诧于天策唐军的战斗力,他也听说过唐军很强,但也从来没想到会强大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在唐军铁蹄下呻yín的都是他的族人,他几乎都要为杨信欢呼喝彩起来。

    吐谷浑人有吐谷浑人的自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白可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吐谷浑在天策精锐面前不堪一击这个事实

    “强……太强了……”

    雪围脖是汗血宝马中的极品,西征万里后又东行万里,虽然一路上杨信都十分照料它,让它得到阶段性的休息,但能够在连番大战中还保持如今的精神,放诸千里马当中雪围脖也堪称王者了

    这时吐谷浑方才崩溃,雪围脖一声长嘶,竟然又向前方冲去,赶着吐谷浑的败兵继续冲击后续的契丹军那是漠南阻卜部

    “进”

    唐军的步兵阵又在推进了

    与此同时又有一支骑兵从空隙中冲出,接上了杨信部的尾巴,白可久一眼就认出了领兵的正是他的妻舅——折从适

    “大唐箭王,大唐箭王”

    唐军的后方有数千人同时放开了咽喉吼叫了起来,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所有契丹人也便都知道:大唐箭王也出动了

    杨信部得折从适之援,精神一阵,猛地又是一冲,冲入了契丹左翼第二阶阻卜部军中,杨信夹着飞驰之势,银枪疾tǐng,直chā入阻卜部阵心,不少阻卜部族人震慑于枪王之威,如被分开bōlàng一般两旁溃退,杨信觑得这千载难逢之机会,望着阻卜部大旗,看也不看,一枪贯穿了大旗下那酋长的咽喉

    “族长死了族长族长”

    惊骇莫名之中,阻卜部也luàn了。

    杨信的复仇骑兵,就像一条肆虐于江湖之中的海龙,没多久又克一部

    他的铠甲上已经沾满了血腥,一千五百人沐浴在一片猩红之中,令敌人惊骇,令友军惊喜,令白可久忍不住兴奋莫名

    “那真是杨信吗?”白可久是认得杨信的,从杨信还光着屁股的时候。

    他也听说过杨信如今已经是名震西域的战场猛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杨信竟然会成长到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应该说,刚刚进入凉州时的杨信与折从适,有的只是作为猛将的潜质,而他们现在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靠的却是几次生死大战的jī发。无数敌人的生命似乎都在死亡以后依附在了烂银梨huā枪上,让大唐枪王拥有了千人敌的可怕力量。

    折从适也冲了上来,两军一合,三千骑兵形成了足以震撼整个战场的存在。

    而这三千人也不是孤军,在他们背后,两万多步军已经一步步地踏上来,杨信和徐从适进可直捣黄龙,退可倚靠步兵阵,步兵阵行动并不迅疾,却徐徐如林,正如慢慢淹没过来的海水一样,准备吞噬整个战场。

    耶律朔古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只有耶律屋质听到,但耶律屋质已经知道了这声叹息的含义。

    吐谷浑与阻卜部并非契丹军的核心,就算被全歼了,也动摇不了耶律朔古的决心,但他们败亡得太快,以至于契丹整体士气都被拉了下来,这场战斗的形势已经不容乐观。

    尤其让耶律朔古难受的是:他亲眼见到了天策唐军的战斗力

    就算郭威的能耐再强,步弩的气势可以伪装,但这精锐骑兵的冲击力却是实打实的,血战之中,短兵相接,两支骑兵的素质一览无余

    “他们征战万里,本应该疲惫不堪才对啊,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战力?”

    按理说是不可能的,可事实却摆在眼前。

    这个张迈,真是看不透他啊

    耶律朔古又是一声叹息:“准备退兵吧。”

    如今战场的局面已经对契丹不利,契丹腹心部尚未受创,这个时候全身而退,重整旗鼓之后仍然能够再与张迈决一雌雄,所以耶律朔古当机立断。

    但耶律屋质却被他这个决定打击得浑身一颤,作为军师,他开始怀疑:难道自己果然料错了?

    在张迈的威名之下,耶律屋质本来就觉得自己要与他对抗十分勉强,虽然他左右盘算,总觉得自己的预料没错,但双方气势上的差距却总让他忍不住要怀疑:如果张迈这么容易就被人看透,那他还能一路破关斩将,走到现在吗?

    杨信所部没有因为接连冲击契丹军两部而显出疲态,大唐枪王还没有罢手的意思,这个时候,就显现出了这支军队除了速度、冲击力、战斗力之外的第四个可怕特点——体力

    接连两胜之后,整支军队的精神不见消退,反而见旺。

    烂银梨huā枪一指,杨信竟然向中军大旗直bī了过来

    耶律朔古也是脸sè微变这支骑兵,真的是刚刚经历过数万里征伐吗?

    虽然,小部分人的体力有天赋的本钱,可以经历长期战争而保持旺盛的精力,这就像有一些人可以一天睡两三个小时而精神抖擞一般,但作为一支军队,却不可能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体力。

    “他们真的是刚刚从河中回来吗?”耶律朔古脸颊上的肌ròu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耶律屋质也开始怀疑:“张迈这次邀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已经推翻了之前“为了展现实力”的想法,甚至怀疑一件事:“难道,张迈真的打算在这里将我们击溃?”

    杨信的行动回应了耶律屋质的这个疑问,烂银梨huā枪指处,一千五百人勇往无前地chā入契丹腹心部

    “好有种”

    与吐谷浑的震惊、阻卜部的惶然不同,契丹皮室军乃是当世一等一的精兵,眼见敌人强盛,非但不怕,反而jī发了强烈的战意。耶律吼挥动铜锤,一路砸杀,竟然扼住了唐军的冲势

    “噫”郭威也动容道:“契丹皮室军,果然名不虚传”

    正面战场如果没有特殊的环境,如果没有压倒性的兵力,要想冲动契丹皮室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大唐枪王率领下的唐军精锐也不可能。

    杨信挟两胜之威,驱赶着败兵,却仍然冲不动皮室军的阵脚。双方就在这猛虎坡厮杀起来,冷兵器对冷兵器,汗血马对东胡马,强对强,硬碰硬,至此唐军的攻势才顿挫起来。

    就连高台之上,张迈也忍不住有些担心,他一手握住了赤缎血矛,准备随时下去,要利用自己积累下来的威望,来为这场战斗增加一点己方的筹码

    但是,到了今时今日,非到万不得已,赤缎血矛是不能轻动的。因为那将是唐军最后的底牌

    就在唐军震惊与皮室军的强悍的同时,契丹方面却也在惊佩唐军的骁勇契丹腹心部多少年来纵横漠南漠北,屡次南侵中原,从来都没将汉人放在眼里,但今天他们却不敢再有一点轻视,不敢再有一点侥幸心。

    至于白可久,面对这一场厮杀,更是看得目眩神mí。

    “厉害,厉害”白可久只觉得双tuǐ也有些发软,在唐军精锐与契丹皮室军之间,其它诸部几乎都chā不进手去了,白可久暗想若是面对这样的军队——无论是契丹皮室军还是唐军精锐——吐谷浑就算有两三倍的兵力只怕也逃不了败亡的命运

    至于厮杀的中心,杨信也渐感吃力起来,他体力惊人,所以在兰州休息了一个月后就恢复了过来,而他此时的部下也都是汗血骑兵团中的精锐,既有折从适为后援,又挟先胜之威,这才与数量上占优势的皮室军打成了平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先胜的优势正在逐渐丧失,战场的有利因素可能就会转移。

    做不到兵不留行,马不停蹄,汗血骑兵的速度优势将会丧失

    杨信几次要冲上击毙主将,却根本近不得身。

    “大唐杨信在此,契丹敌将,报上名来”

    看看还有数骑之隔,杨信高呼问道。

    北方男儿于战场之上,常有此尊严之问,也是一种挑衅

    杨信只感到自己的压力,却不知道对面耶律吼比他烦躁了好几倍他率领腹心部,从来都是以少胜多,这时数量上明明有优势,却压不倒对方,这叫他无论如何难以接受,当杨信发出挑衅之后,耶律吼更是忍耐不住,怒吼道:“契丹耶律吼在此汉家小儿,受死吧”

    他仿佛发狂了一般,感染了他身边的将士,数十腹心部中的腹心部夹势一冲,连杀汗血精兵二十余人杨信之威竟为之一夺

    “好”耶律朔古在远方赞道,准备改变撤退的命令。

    “不好”张迈的手已经要将赤缎血矛拔出,他在战场冲击的力量自然不可能胜过杨信,但赤缎血矛挥动处的精神jī励,却有可能让天策全军为之疯狂——这将是唐军最后的底牌了。

    白可久扶住了一旗杆,更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肯放过这一决定胜负的瞬间。

    说来繁琐,在战场之上同时己方的心理变化,在现实中却只是一弹指间。

    就在杨信被压制的刹那,一声怒吼从他背后传来:“耶律吼?你就是耶律吼”

    一匹红马犹如一条赤练,穿过二十余骑,怒喝道:“还我哥哥命来”

    契丹的骑兵极密集,极凶悍,却有一点流星寻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寻到了马与马之间的破绽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愤怒中jī发超常的力量,却偏偏还能够在shè箭时以最为冷静的状态shè出这是多么可怕的素质这种力量没有人知道是如何历练出来的。

    耶律吼只是发现,在这青天白日之下,那流星却比太阳还要耀眼

    一箭飞来,不等耶律吼反应过来,已经chā入他的眼眶,洞穿了他的头颅

    “哗——”

    随着耶律吼的倒下,局势陡然逆转

    杨信发出了高呼:“大唐箭王逆我者亡,冲”

    口号有些缺乏逻辑,但出自大唐枪王之口,却振奋了所有人的心

    三千骑兵并作一处,朝着陡失主心骨的皮室军猛冲了过去

    就连后方的步弩也被jī励了起来,数万人发出高叫:“大唐箭王,逆我者亡”

    冲杀,冲杀

    战场的优势重新回到唐军方面,山上、河洲,数万人都高声吼叫了起来:“大唐箭王,逆我者亡”

    冲杀

    白可久扶住旗杆,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刚才shè出那辉煌一箭的,真是自己的妻舅?他虽然早听过大唐箭王之名,却以为那只是唐军造出来的势,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白可久都难以相信,曾经跟着自己的,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不可思议的箭王。

    他跳了起来,几乎也要冲下山去,整个人大叫着:“大唐箭王,逆我者亡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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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数废数易,写的我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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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落水狗

    第一七三章落水狗

    感谢吴炟志的鼓励,感谢无极限的赠送章节,大家还没看vip第一章、第二章的,赶快去领取,不要làng费了。^_^

    耶耶,明天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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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吼陡然战死,霎时间让契丹全军大受打击,就连皮室军也士气陡降,至于其它附属诸部更是望风均有逃溃之心。

    耶律朔古啊的叫了一声,耶律吼是其父托付给耶律朔古的,这时竟然折损在战场上,耶律朔古也不禁心头一痛。

    若换了别的军队,这时候只怕就被天策唐军趁luàn击溃了,但皮室军不愧是天下劲旅,当此情境,耶律吼的副将急急接掌了指挥权,顶住了杨信折从适的压力,一路且战且退,耶律朔古失了先锋大将,知道今日之战已无胜理,下令撤退。

    杨信与折从适追出二十余里,才听郭威的号令收兵。杨、折回来后,郭威即下令回乌兰堡。

    杨信道:“这么快回去?为什么不再追一追?”

    这时旁边没有闲杂人等,郭威道:“我军外强中干,为了今日的场面我已出尽浑身解数,纸老虎在外游dàng久了,容易lù出破绽。”

    杨折两人是郭威的左膀右臂,郭威的种种安排他们自然清楚,杨信道:“正因为我军外强中干,所以才不能后退啊,不然会给耶律朔古窥破破绽”

    郭威道:“不要紧,现在就算耶律朔古想明白,他也已经无力回天了。我也不求到现在还能瞒过第一流的智者,但有此一战,足以令敌军将士在冬天之前都不敢西望赤缎血矛,让后方士气大振,让中原知我非懦,让诸族向我倾斜,也就够了”

    张迈笑道:“郭威说的对,这一次东征军事上是次要的,政治作用和宣传作用才是首要的,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冒险了。接下来就看张希崇和李彝殷的了,咱们的力气,留待明年吧。”

    耶律朔古则又后退了二十余里,郭威这才安营扎寨,一边派人前往灵州城、夏州城报捷。

    这一仗是契丹进入套南以来最大的挫折,其本部损失兵力并不算多,就算是附属诸部直接在战场战死者数量也不大,就战争规模来说,这也不算一场很大的战斗,但影响却非同小可,因此战在不知不觉间做实了一件事:即坊间所谓“吴楚不能遇中原,中原不能遇契丹,契丹不能遇天策”

    张迈未回来时,契丹人在套南纵横无敌,张迈一来,契丹旋即败绩再加上有之前轮台之战打底,马上让天下人对契丹军的战力评价压低了一层,将之彻底地排在天策军之后了。

    这种战力公论未必就是事实,但冷兵器时代两军交战,战力公论却极其重要,尤其是实力相近的两支军队,一旦其中一方受公论影响而产生畏惧感,另外一方受公论影响产生必胜预感,则一旦交战,“虚论”也会变成实力,舆论排行会成为真正的实力排行

    耶律朔古安下营寨之后收拾兵马,发现竟然只剩下两万二千多人,原来除了阵亡之外,其余损失的兵马有一小半是趁luàn逃走,更有一大半是趁机投降了天策军,耶律屋质心中狂恨,对耶律朔古道:“张迈为人素来得理不饶人这次他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居然没将我们赶尽杀绝,肯定是他们内部空虚所致。我看那陌刀战斧阵多半都是假的,他们能打硬仗的,或许就只是杨信折从适的那三千人……”

    “够了”耶律朔古沉着脸喝断了耶律屋质。作为一名宿将,他虽然理论水平差,表达能力差,但内心深处却还是很明白“能谋”与“能断”的区别。

    大战之前,能谋者多,无论是什么样的观点都能说的头头是道,但大战之中,能断者少因判断用哪一种谋略以及对此谋略的执着程度,常常要受到战场形势的影响。耶律屋质非是不能谋,在战前他的种种推断耶律朔古也都赞同,但真的到了战场之上,耶律屋质却全然被张迈压住,随着天策唐军的出手他不住地动摇,以至于非但无助耶律朔古坚持其死战的信心,反而干扰到了耶律朔古。

    等到大战之后,耶律屋质一回想战时种种,又重拾战前论调却又于事何补?更何况这时候若承认了耶律屋质所谋正确,那无疑是承认自己以一支强军而被张迈一支“虚兵”打败,这是耶律朔古内心深处所难以结束的

    耶律朔古抚mō着部下从战luàn中抢回来的耶律吼的尸首,垂泪道:“准备退兵吧。回敕勒川。”

    耶律屋质大吃一惊,但很快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了。耶律朔古道:“若是别人去,恐怕李胡不肯奉命,还是你亲自走一趟吧。”忽然拍着耶律吼的尸身叫道:“可恨可恨可恨李胡,他若来会师,那张迈就算怎么虚张声势也无用了”

    耶律屋质默然带着耶律朔古的命令传到了夏州城外,耶律李胡拿到后几乎是咆哮着道:“耶律朔古搞什么鬼竟然一接战就被张迈打败,他手下的兵将都是纸糊的吗”

    耶律屋质作为此战参军,战争败得如此难看他难辞其咎,在耶律李胡面前几乎抬不起头来,但还是勉力道:“副元帅,猛虎坡之败,详稳能下这道命令,实际上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耶律李胡冷笑道:“什么决心?”

    耶律屋质道:“猛虎坡一战之前,我们虽然也怀疑过张迈兵力不足,但此战之后,不管张迈此番有多少兵力,天策军都势必士气大振,套南各势力也都将向他倾斜,就算他现在只剩下三千可战之兵,以这样的士气谨守乌兰堡也绝无问题了。反而是我们,却要提防着被张希崇袭我之后,堤防党项人奇袭sāo扰。再加上冬天已近,天时不利于我,因此详稳这才当机立断,决定退兵。”

    韩德枢也道:“副元帅,此战天策既捷,灵州方面会士气重振,夏州方面会积极出战以向张迈献媚。甚至关中诸藩镇也会来趁火打劫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在我们这一边了,还请赶紧退兵为妙”

    耶律李胡冷笑道:“够了够了,你们害怕张迈,我不怕。就算耶律朔古全军覆没,我有三万大军在手,也足以对付张迈,至于区区党项人,理他作甚”

    韩德枢再三进言,耶律李胡只是不听。耶律屋质却不再言语,等到军帐会议散了之后,他才独个儿来到耶律李胡帐内,韩德枢是汉臣,未得传召一般不敢进他的sī帐,耶律屋质却是自家人,穿门入帐没什么忌讳。

    耶律李胡正抓着一个女俘在玩nòng,见到耶律屋质眉头一皱,将那女俘一推,那女俘赶紧逃走了,耶律屋质这才上前道:“此时回敕勒川,坏的只是耶律朔古一人,却于王爷大大有利”

    “嗯?”耶律李胡来了点精神,耶律屋质又道:“此次进兵以来,王爷有功无过,就算撤退也是局势所累。但耶律朔古却要承担全责。一回到敕勒川,他就算不被赐死至少也要就地免职,那时候西征全军,就都属王爷了。”

    耶律李胡对耶律屋质的神sè登时好了起来,随即笑道:“敌辇,你向来不是我的人,怎么却来帮我考虑?”

    耶律屋质道:“我不是帮王爷考虑,是帮契丹考虑。但在此局势之下,要帮契丹考虑,就得帮王爷考虑,不是么?”

    耶律李胡哈哈大笑,道:“好吧,算你说的有理,你就且在我军中住下,寻几天乐子,等哪天天气好了,咱们就拔营北归。”

    耶律屋质急道:“为什么还要等?猛虎坡之战的消息一传开,党项人随时都可能来偷袭的。”

    耶律李胡道:“不用说了,我已有决定区区党项不足为患,再说猛虎坡的消息才传来我就撤退,让人听了非以为我害怕张迈不可。”

    耶律屋质又劝,耶律李胡怒道:“你再啰嗦,我就打下夏州城给你看看”

    耶律屋质无奈,只好退出。

    这时消息已经传到了灵州、夏州,灵州城内张希崇一接到战报,仰天长叹,叫道:“从陵你有如此贤弟,可以瞑目了”

    杨泽中道:“天策兵将,果然无敌”

    张希崇却摇头道:“不是天策兵将无敌,是张龙骧威名过大,将契丹人都压得心虚了。”

    杨泽中不解,张希崇道:“此战之后,我更可判定乌兰堡方面是外强中干。”

    杨泽中讶异道:“这是为何?”

    张希崇道:“看张龙骧过往的作风,若他真有三万精兵,打败耶律朔古之后不会停下,肯定要继续东推,非顺势将耶律李胡也灭了不可但他现在不进反退,这等稳妥作风换了是我没关系,换是是他却大不寻常,多半是怕lù了破绽。”

    杨泽中道:“那现在怎么办?令公既能看破,只怕契丹人里头未必没人看不破。”

    “不打紧了。”张希崇道:“契丹中纵然有高人因此起疑,普通士兵也再没有足够的士气再次向西了。”

    杨泽中道:“那我们要如何呼应张元帅?”

    张希崇道:“你先将猛虎坡大捷的消息传出去,振奋全城士气,组织百姓好好守城,我点齐全城兵马,今晚出发”

    杨泽中道:“点齐全城兵马?只靠百姓如何守得住灵州?契丹来犯如何是好?”

    “契丹不会来犯了。”张希崇道:“从陵的仇虽然有他族中兄弟报了,我却还要为自己一雪此辱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朔方军非不能战也”

    夏州城内这时也收到了消息。

    李庄恒等党项族老急忙来道:“将军,咱们得赶紧出兵了自契丹南犯以来,我们一直退守城中保存实力。如今猛虎坡大捷,若我们再不出战,就要被天可汗怀疑我们包藏二心了。”

    其它族老也都道:“儿郎们听说天可汗打败了契丹,也纷纷请战将军,机不可失,消解天可汗对我党项的疑心并建立功业,就在今天了”

    李彝殷点头道:“我也早有出城之意,让儿郎们好好准备,随时出发。”

    众族老大喜,领命去了,李彝秀叹道:“没想到天策军还藏有这样一支大军还好我们之前没有被契丹蛊huò,否则就要押错宝了。”

    李彝殷却冷笑道:“大军?哼,张元帅没什么大军现在乌兰堡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李彝秀愕然道:“外强中干?若是外强中干,怎么还能打败契丹的精锐?”

    李彝殷却没有解释,向西许久,终于叹道:“是啊,他以外强中干之军,居然还能打败契丹精锐……如今就连我党项族人也都认为必须出战……群情如此……形势如此,我也不能不从了。唉,看来张迈真是天命所归了。”

    相似的揣测,相同的推论,各人却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耶律李胡故意好整以暇,不料彰武节度使、保大节度使,以及丹州、绥州四路兵马,听说契丹兵败,马上就都响应郭汾几个月前的号召,“决心驱逐契丹、以保国土”了

    眼看汉人有四合之势,耶律朔古已经后撤,天气又越来越冷,耶律李胡心虚,不敢再留,当即下令退兵。

    自始至终党项人都未出城一战,耶律李胡对耶律屋质笑道:“你看党项小儿,哪里敢来惹我?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他们能奈我何”

    不想走出二十余里,忽然四下杀声大作,这一带乃是党项人的地头,山路、林路、沙漠路无不熟悉,这时猛地杀来,登时将契丹人杀慌了手脚,李胡虽然有三万大军,李彝殷手下也有两万强悍士卒,这时以打落水狗的心态来一场偷袭,契丹军虽然厉害却也吃了一个大亏。李彝秀战场冲杀,几乎摘了耶律李胡的头颅

    幸有腹心部死命拼杀,这才将他救出,大军逃出四十余里后清点人数,这一战竟然折损了五千余人,竟是南征以来未有之大败

    更有甚者,所有俘虏与辎重尽被夺去,契丹这次南征破了府州麟州,横扫漠南,杀人无数,俘虏也有二三万,此外更劫持了不知多少财物,这些辎重一次性全被李彝殷抢了去。就连参军韩德枢也被俘虏了。

    耶律李胡被杀得胆战心惊,竟尔不敢回顾,匆匆北归,正要渡河,上游有一支兵马沿河冲杀过来,却是张希崇埋伏在此张希崇兵力虽只一万人,但以奇袭而占上风,竟然又将耶律李胡杀得大败,又折了四五千人,又逃散了不知多少,随军牛羊一朝尽失,只剩下luǒ兵二万人逃回了河北。张希崇又沿着黄河东进,收复了府州、麟州。

    他与耶律朔古在敕勒川会合之时,双方兵力一加凑合,竟然只剩下四五万人,耶律德光闻讯大怒,立即派人免了耶律朔古、耶律李胡的兵权,让耶律屋质暂摄兵权,而将耶律朔古、耶律李胡下了囚车,押解到他身边问罪。述律平对此亦不敢开口。

    耶律德光本人则驾临河东,准备迎战张迈。

    张迈听到消息后笑道:“这次我虽然占了个大便宜,却也帮了耶律德光一个大忙了。算算还是他占的便宜多。”

    杨信道:“兵败军丧,还占便宜?”

    张迈道:“内部矛盾比外部矛盾更难解决。丢了那几万人并非契丹腹心,虽然吃了一个败仗,也还抵消不了耶律德光在中原所取得的大胜。但能因此解决掉耶律李胡,这笔买卖算起来耶律德光还是赚了。”

    杨信笑道:“他是有赚有赔,但元帅你却是稳赚不赔。”

    张迈哈哈大笑,他坐镇乌兰堡,足不出堡一步,前方的捷报却随雪huā一起飘来,他将捷报一封封地发往后方,凉州方面闻讯欢呼雷动,民心更加坚定。

    李彝殷命李彝秀带着俘虏,正式向张迈投诚,杨泽中也来信表明愿意归附。自称黄河一套尽属天策,就连关中的一些藩镇听到消息也加紧了与曹元忠暗中来往。

    马小chūn自得他姐夫提点之后变得十分乖巧,很少chā嘴军政大事,这时却忍不住叫道:“元帅,咱们统军南下吧这里六万人,加上朔方军、定难军,再加上兰州的兵马,三路进驻关中去”

    张迈见他忽然会chā口军政大事十分奇怪,而且所说的话又是这等荒谬,因马小chūn已经很久没这么放肆了,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道:“你胡说什么啊。进关中?”

    “是啊,进关中”马小chūnjī动万分地说。

    “现在进关中干什么?”张迈愕然道。杨信和折从适也感到奇怪。

    “关中……关中有长安啊”马小chūn叫道:“进了长安,那……那咱们就是大唐了不是天策大唐,是大唐了,大唐大唐”

    张迈恍然大悟这才晓得马小chūnjī动的原因。

    天策军自安西起家,以大唐遗民而横扫万里,岭西旧部对于大唐有一种类似乎宗教的感情,而长安对于大唐的意义那更是不待言而喻若此刻有石拔、奚胜等人在此,一定能比杨信更能体会马小chūn的心情

    长安对于岭西旧部来说,那不止是一个战略要点那么简单,那是一个圣地般的存在张迈取得再怎么样的大胜,岭西旧部听了最多也就欢欣鼓舞而已,但如果听说赤缎血矛chā上了长安城头,那别说是小石头、大石头,就算是郭洛、杨易,甚至是杨定国,只怕都要痛哭流涕

    张迈的眼睛忍不住也湿润了起来,不再怪罪马小chūn,却望向东南的方向喃喃道:“是啊……长安……长安”

    曾几何时,长安对他们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而现在……却仿佛已在掌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七四章 会师

    第一七四章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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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渭也在盼着这场大雪的降临,因为不打仗了,军费就可以节省很多,他计算明年秋收之前的官仓,觉得河西的军粮仍然可以应对,但钱却依然紧张,如今西线已稳,印度的商路也通了,不过真要产生关税效益,至少也得明年夏季才开始,到明年年底才逐步走向正规。当然,天策军在军事上的接连得胜,使得郑渭在与诸大商人谈判的时候占尽了上风,如今整个中原的商家都看好天策,很多人都愿意进行这一笔政治投资。

    与此同时,东征的六万将士,大部分已经在大雪之前退回到姑臧草原。姑臧草原离乌兰堡不过二百里,数日间唐军的主力就都撤了回来。乌兰堡只留下窦建南作为守御,至于套南地区,张迈则将防御权暂时jiao给了张希崇与李彝殷,又让杨泽中总领整个河套地区的战后安置工作。

    姑臧草原是唐军的练兵之地,杨信、折从适都曾经在这里成长,草原上一切作战设施、训练设施与生活设施都十分齐全,冬天也有足够的暖炉,此外还有避寒的房屋,设施简单,但应有的却尽有。此外,如医yao医生也是齐备的。

    这场大雪封了山路,让远程行军变得困难重重,但也因此让唐军得到了一个完全放松的机会。

    姑臧草原上,处处都是笑声,虽有风雪,但篝火却抵消了寒冷,热腾腾的面食、羊rou、牛rou、葡萄酒,流水价地送了上来。

    篝火闪耀中不止有男人的欢笑,还有女人和孩子。猛虎坡大捷之后张迈就传了命令,许精锐将士在后方的妻儿、亲人、情人到姑臧草原等候她们的丈夫、父亲,因此这时虽在风雪之中,整个草原却是乐也融融,一些阴暗的所在甚至充满了net情,前线的男人憋了多久,后方的女人忍了多久,都在这个冬天一并泄。

    张迈醉醺醺地坐在数万半醉战士的环绕之中,旁边有好几个孩子在玩耍,都是腹心兵将的儿女,其中既有张迈的长女,也有杨信的长子,那个男孩叫杨重贵,长得十分结实,虽然年幼,却已见乃父之风骨,张迈看得他欢喜,几乎就想和杨信定一个娃娃亲。

    这个时候,人报国老杨定国到了。

    杨定国带着一个好消息和一个疑问,来到了姑臧草原。

    好消息就是折从远所带的三十万人,已过一半抵达伊州,其它人则分别安置于瓜州、肃州、甘州,秩序都还好,未见hún1uan。对于天策政权来说,在当下的技术条件下这么大规模的人口迁徙未出1uan子,实在是一个了不得的喜事。

    至于疑问,则是杨定国过了那么久,也实在想不通张迈的那三万精兵是从哪里来的。

    张迈呵呵笑道:“当初郭威先我一月到达凉州,我还在路上时,他就从我的命令中已经猜到了我的心思,调集了甘、肃、凉三州民兵、牧骑、新兵齐集姑臧草原,共得三四万人。西征的精锐和民兵头、工兵头之中,有一部分体力甚好,经过一个月的休息已能行动,这部分人就成了骨干,郭威就是靠着这些人,将三四万人组织起来。要在短时间内将这批新兵、民兵、牧骑训练成精兵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有一批精锐骨干,训练得他们进退得宜,再装备上正规精锐部队的兵器铠甲,拿来唬人还是可以的。”

    张迈说到这里哈哈大笑:“当然,精锐部队和取的手中有一部分已经恢复了精神,倒也派上了用场,当日猛虎坡之战那些歪歪斜斜的弓箭,是假精锐射的,后来那些猛烈精准的投石车,则是真精锐干的”

    左右闻言无不称赞,杨定国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只是若这些民兵、牧骑、新兵都假装了精锐,那么他们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当初出征之时,除了这批假精锐之外,外围那些民兵、牧骑、新兵、伙夫,也有几万人,这些人也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啊。”

    曹元忠也道:“不错,当初我等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因数量上不对,所以不敢怀疑是假精锐。”

    张迈哈哈大笑:“民兵牧骑要假扮精锐还比较麻烦,精锐部队要加班民兵牧骑,那可就容易多了。”

    杨定国一愕道:“那些外围兵马……”

    “都是西征的精兵”张迈笑道:“他们精神不大足,不过却还能撑持着走动。他们是外围人马,就算被人看出精神不振也不要紧。再说这些都是老于战阵的老兵了,我传了命令下去,他们自然懂得装。这件事情,也就郭威、杨信、折从适几个知道得完全,我也晓得契丹、xiao唐在我凉兰地区都安cha了不少细作,所以故意连自己人都瞒住了。”

    曹元忠等听闻赞叹不已,杨定国道:“元帅用奇,天下无人能及只是以虚兵去打强敌,猛虎坡一战其实也危险得紧了。”

    张迈道:“所以我还需要两支能冲锋陷阵的精锐部队啊。局部的jī烈战斗总要有的,不然契丹人也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兵马气力足幸好临时征调来两支奇兵都不负我的期望。其实套南一战,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耶律朔古玩全面开hua。因为真正能够扭转河套战役成败的兵力不在凉兰,而在灵州、夏州,所以最重要的是要将士气鼓舞起来,让张希崇和李彝殷对我们有希望,同时为灵州、夏州的兵马创造有利的作战时机,那么目的就达到了——可以说这是一场政治行动,而不是一次军事行动。”

    至此杨定国亦自钦服。

    天策五年的冬天很冷,但姑臧草原的将士却得到了完全的放松——从身体上到心理上。经过数十天的修养,到了天策六年开net跳,但西征二万里实在是太累,哪怕是精锐部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恢复。因此张迈并未马上开启军事行动的意思,而是分批调动,尽量让将士能够继续休息。

    但是左右两个神箭营却已经精神尽复,杨信与折从适的旧部也有许多恢复了体力,郭威又整合了一批新兵——这批是去年张迈抵达凉州时就已经接受训练的,过去这个冬天老兵们在休息,新兵却继续加紧训练,这一批新兵人数约七千人,郭威从中选出了一半,由一批已经恢复精力的老兵作为骨干组织起来,凑足四千之数量,再加上杨信、折从适各统精锐骑兵两千人,以及左右两个神箭营各一千人,共是万骑之数

    这时已是天策六年二月,有了这一万骑兵(其中两千人乃是骑射),张迈精神大振,笑道:“何须三万人马若去年冬天有此一万人我就不用对耶律朔古nong什么玄虚了”

    当即传下命令,要朔方军节度使张希崇、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于天策六年三月十五,各统精兵两万人,一起到芦关会师商议大事。

    芦关位于陕北,乃是长城旧关,这里是后唐防范党项人的地方,张迈竟然挑在这个敏感地点会师,显然是有意挑动各方神经

    消息传到东方,张希崇第一个领命,李彝殷犹豫了一下,也答应了,最为奇怪的是芦关的守军,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在彰武节度使的命令下悄悄撤走了,鲁嘉陵的探子到达时整个边关都空了。

    情报传回姑臧草原,张迈笑道:“看来关中诸藩镇,也无心抵触我了。”

    鲁嘉陵笑道:“去年冬季,已经有不少人期盼着元帅能够趁胜直入长安呢”

    张迈道:“入长安不必太急,再说去年冬天咱们手头的力量有限,而且主力又是一支虚兵,虚兵宜静不宜动,动得太多容易1ù出破绽,反而让人有机可乘。不像如今,每过得几天,姑臧草原便有多一批精锐恢复战力。待到夏季,那时候西方还会有兵马源源不断地到来。那时候我军军威大盛,从陕北也好,从陇右也行,或者两路并进,以千钧压卵之势,叫人不敢生抵抗之心,不敢生侥幸之心,那时候可以兵不血刃而收关中”

    曹元忠道:“元帅圣明如今关中一带,暗投书信意图投靠的带兵之将不下五十人,甚至就是汉中、巴蜀,也有不少人与我们暗通款曲了呢。如今只等元帅大旗一竖,关中定可不战而下就算还有几个看不明大势想要抗拒的,也断断不是我们的对手”

    张迈道:“听说关中自唐末以来几经战火,如今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都是汉家子孙、大唐后裔,能不打仗还是别打仗的好。自家人打自家人,不算英雄如果有可能,我们要尽量为关中保留元气。”

    诸将听了全部tǐng立应道:“是”

    一万大军就此行动,这一万人,除了一个数量不多的随行文官团队之外,全部都是马上战将,就是那个文官团队,也全部都要求能够骑马随行,张迈在逐步确立文官集团在政权内地位的同时,也将一股尚武的风气带了进来。

    这时候魏仁浦已经养好了病,但张迈仍然带着范质,而让魏仁浦进凉州成为郑渭的副手,主管西征善后事务、六十万遗民的迁徙安置,以及与接下来“西守东攻”战略所要进行的军事行动相配套的民政事务——这一切都将生在河中、宁远、龟兹、轮台与凉州之间,乃是一个难度极大的综合政务事件,如果魏仁浦能够处理好这个事件,那么往后再复杂的政务只怕就都难不倒他了。

    将西北的政务都付托给郑渭、魏仁浦与张毅之后,张迈却统领万人大军向东进。

    这一万骑兵,每一个将士都带两匹以上战马,副马上呆了一顶轻便的xiao帐篷,马tún上又带着一包特制干粮——那是战时食物,有压制干rou脯和压制面食组成,tǐngxiao的一包,却足够让一个将士饱食十日,也就是说,这支万人骑兵在十天之内可以完全不考虑补给问题——只要有水就行。

    如此没有辎重的骑兵组合,行动起来自然十分迅捷,日行百里轻轻松松,且无论侦查、埋伏、奇袭还是攻坚破锐都完全能够胜任,以此精兵,境内行军等若net游,便出得境外,除了特定的险要地形和名城要塞之外,简直可以做到兵不留行

    去年张迈让郭威统领“六万大军”,一路上还走得兢兢业业,郭威东遮西挡,一路上用尽了心思,这时张迈出行,却走得肆无忌惮他不走乌兰堡,却走凉州,一路耀武扬威,竟从渭州、庆州北部掠过,虽然未接近城池,但每每行走于边境地带,既未犯境,却又让诸州守将心怀惴惴。然而却又没有一个守将派兵迎拒。过原州北境时,守将甚至跑到张迈帐中来请安,张迈只是微笑,好生安抚,那守将受宠若惊,直送出五十里外。

    经过这一轮试探,张迈便知道曹元忠所言非虚,关中至少西部的兵将对自己似乎敌意甚弱了,也有些地方显得十分紧张,张迈便派出文官集团中的人作为使者前去安抚,告诉其州城百姓自己并无入城之意,又让百姓们照旧过日子。

    “如今西方已定,不久后天方、印度的商人就会源源而至,你们可要准备好钱财货物好做生意啊,别担心东面的战1uan,我会尽量平定的。”

    这些年丝绸之路的重开,连朔方都融进了河西的经济体中来,关中虽然名曰破落,根基毕竟不是朔方、甘肃、凉兰可以比拟的,中原、江南的货物都要通过渭河流域转运,这个地区的商业早就被jī活,守将和官员固然与河西暗通款曲,民间与河西自是结合得更加紧密。

    天策六年三月,在西域被尊为天可汗的大唐天策上将张迈终于抵达了芦关,李彝殷早已经统领二万党项迎于关外——张迈说让他带两万人来,他就带两万人来,不多也不少。又准备了不少牛羊粮草,他自己跪在大路上,匍匐在地,口呼我主。

    张迈也不与他太客气,命马www.uu234.com代自己扶起他,笑道:“定难军所在并非膏腴之地,我怎么好让你给我破费?”

    李彝殷道:“芦关靠近定难军,虽说普天之下,莫非主公之土,但这一片地面既是臣下该领,臣下自然不能饿坏了主公随行的兵将。”

    张迈随行诸将听了都感舒服,张迈道:“难得你如此有心。我会记在心里,往后自有报答定难父老之时。”

    党项诸族长闻言无不喜形诸色。

    三万大军便进驻芦关,一切行动都由郭威主持,自是井井有条,张迈带来的人虽然少,但装备、士气、精神面貌与训练程度都是当世一流党项族人望见了自然而然生出敬畏之心,均想:“怪不得连契丹都打不过他们,果然是无敌雄师”

    张希崇迟迟不至,倒是秦西、秦北的一些xiao藩镇,以及一些游牧于胡汉边界的部族都闻风赶来拜见,共有二万余众,张迈来者不拒,都安置在芦关内外,命曹元忠加以统领。其中更有李从珂的旧部,护着一个xiao童,说是李从珂的幼子,来投伯父。张迈面东哭道:“我西征在外,以至于中原板dang,兄长身丧父老兄弟受此大苦,今天在这里誓,定要内除国贼,外逐胡虏,逐暴君,驱外寇将石敬瑭、耶律德光的头颅拿来祭奠中原惨遭杀害的百姓,方消我族心头之恨”

    众来归诸藩诸族都磕头山呼万岁,那xiao童也叫道:“请叔父为我等做主,为天下百姓作者。”他说话声音颤抖,这两句话显然是带他来的人教的。

    张迈将那xiao童jiao给范质,让他验明真伪,到了三月十三日,张希崇才迟迟赶到,却只带了五千人,曹元忠不悦形诸于色。

    张迈道:“张令公为何来得如此之迟?”

    张希崇道:“十五会师,如今才十三,并未迟到。”

    张迈又指着他城外的兵马道:“为何只有五千人?去年大捷之后,我将来归诸族兵马、解救的汉家兵马都归了张令公,令公的兵力应该大增了才对,怎么这次却只来了这点人?”

    张希崇道:“定难军居河套腹心,自然可以倾巢而来,我却守着河套东、北、西三边,守黄河,要兵马,守府州麟州,也要兵马,灵州方面,也要留兵马,与元帅会师固然重要,为国家守土,岂非更加重要?希崇chou出这五千人,已经十分勉强了。”

    好些xiao藩就要作色斥责,却见张迈已笑道:“张令公说的是,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张希崇道:“元帅此番号召我等会师,却不知所为何事?”

    张迈尚未回答,有人来报:“洛阳石敬瑭,派了使者来了。”

    张迈怒道:“石敬瑭?他引胡入塞,1uan我国家,杀我兄长,还有脸派什么使者来见我给我轰走”

    范质在旁劝道:“两军jiao战,不杀来使,石逆虽有大罪,但他的使者却不妨见一见,看他有何话说。”

第一七五章 污水(求月票)

    第一七五章污水(求月票)

    石敬瑭打下了洛阳之后,就在群臣的拥戴之下即皇帝位。不过他这个皇帝做的并不稳当——比张迈记忆中那段历史上的石敬瑭更不稳当。

    对他有利的是自己占据了洛阳——这是天下首都,并且迅即在名义上接管了后唐的所有领土。但是不利的一点是,他的实际控制领地却并不牢靠。现在来说,他所能掌控的地方包括河南的大部分、山东的一部分、河北的大部分与河东的大部分,至于关中,则意存犹疑,以长安为界,西部藩镇倾向于保留意见,东部藩镇则总算投靠了石敬瑭。

    在去年秋冬之际,石敬瑭采取了一系列强有力的措施对他的实际控制范围加强了掌控,五代时期君主更迭频繁,其实也没多少人为李从珂守节,所以石敬瑭在这一方面受到的压力并不是很大。

    可是“引胡入塞”的骂名却席卷整个中原,让石敬瑭变得极其被动。

    当初在漠南流làng之际,整个人惶惶如丧家之犬,除了投靠契丹之外他别无他法,并秘密作出割让燕云十六州的卖国密约。

    对此刘知远曾表示反对,认为贿赂契丹,事后多huā一点财帛就可,不必割土,可石敬瑭认为当时的形势契丹既可以选择他石敬瑭,也就可以选择赵德钧,自己可以许诺献财帛,赵德钧同样可以如此,因此决定下重本,割土以贿胡。结果这一选择,为他带来了全国性的骂名。

    早在张迈还没回来时,曹元忠就已经指引一大批投靠他的文士口诛笔伐,鲁嘉陵也示意蔓延入中原的僧侣,发动所有有正义感的人群起非难,就是中原士子当中,以范质为首的一批名士也联名笔讨,大骂石敬瑭卖国自féi许多人甚至公开表示应该邀请天策东进中原,平定luàn局了。

    这一切,都让石敬瑭在皇帝的宝座上坐得不甚安稳。

    然而,以行伍出身的他虽然对舆论有所顾忌,但舆论并无法将石敬瑭拉下马来,他真正害怕的还是力量——尤其是契丹与天策。

    石敬瑭是背靠着契丹发达起来的,耶律德光对石敬瑭的态度是:认为自己既然可以立他,也就可以废了他。但石敬瑭并不真的愿意一辈子做契丹人的傀儡,可是目前来说除了契丹举世并无一个可靠的盟友。

    至于天策张迈,石敬瑭更是将之视为心腹大敌——耶律德光不是没有入主中原的野心,但他的军队应邀入塞击败张敬达的军队后旋即北退,为的就是在中原缺乏统治根基,所以对南下十分谨慎,暂时还是倾向于选择一个傀儡皇帝。

    而张迈则不同了,虽然中原士人有不少仍然顽固地认为天策军乃是西凉咋种而篡尊号,其实与契丹没什么差别,却也有越来越多的开明者在慢慢地接受天策军乃是同文同胞的事实。若让张迈进入洛阳,那么他来统治中原的阻力会比契丹小得多。

    针对这个形势,石敬瑭是软硬两把抓,软的方面是不断宣传东汉末年董卓进京、祸luàn天下以至于灭亡汉室的那一段历史,引起世人尤其是读书人的惨痛回忆,这一招效果倒也甚佳,除了那些曾经去过凉州并折服于其清明政治环境的人外,大多数人开始在这宣传攻势下犹豫起来,并对由西凉武力入主中原产生排斥心理。而这部分民意的存在,也成了石敬瑭的支撑性力量。

    硬的一招当然是加强兵备,同时向契丹、蜀国派出使者,极力宣传天策军意图统一天下的野心——对这一点契丹方面早有认同感,而蜀国也震慑于天策政权连番大胜之威,虽然不敢真的与天策军决裂——在民间仍然任由西域奇货流入以及增加蜀绣出口,在政治上却也在暗地里与石敬瑭眉来眼去,减缓了对关中东部的压力,好让石敬瑭能集中力量去对付天策军的东进。

    在蜀国的立场上,最好的局面莫过于维持现状,而决不是让张迈统一中原。因为谁都知道,以天策军如今的威势,以张迈的野心,以中国“大一统”的政治传统,一旦让张迈统一中原,那么接下来要收拾的肯定就是吴蜀荆楚,这一点不必石敬瑭去宣传南方诸国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所以整个中国大地目前就形成了一个相当微妙的局面:

    在民间,大部分有良心的人都在或明或暗地指责石敬瑭卖国,就连吴、蜀的当政者也不例外;但在ròu食者层面,赵晋鲁豫以及关中的许多藩镇却倾向于维持现状,而不想出现一个强势的中央政权,吴蜀荆楚也都减轻了对石敬瑭的压力好让他有力气去抵抗张迈。民间与官方、舆论与行动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在政治上,各国都谨守边界,以防其它势力的军事行动,尤其是石敬瑭已经在长安、洛阳之间大肆调兵;但在经济上,各国却都抵御不了来自丝绸之路巨大财富的yòuhuò,在政治紧张之中仍然有一条默认的通道通向各国各地,过去几年丝绸之路的重开,不但让商人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也让各藩镇得到了不可估量的收益,洛阳换谁做皇帝对许多人来说没什么要紧,但谁要是敢阻断自己的财路,那就等同杀父之仇

    天策五年冬天,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长安的周围早在去年冬天就已经埋下了一个可怕的陷阱,同时天策与蜀国的边境上,也有超过五万人的蜀**队偃旗息鼓。蜀国并未告知天策政权为什么要派出这样一支部队埋伏起来,如果关中平静,这支部队也许就不会有什么作用;但如果关中发生重大变故,那么这支部队会怎么样行动就很难预测了——就连蜀国的君相在事前也拿捏不准到时候自己会下达什么样的命令。

    这支部队一直到开chūn也没什么动静,丝绸之路的交易旺盛了起来后,边境贸易的繁华掩盖了许多暗藏的东西,只是这一切都瞒不过薛复那双冷冷的眼睛。

    天策六年三月,在万众瞩目之下,张迈率领万骑兵临秦北,在他兵马出动之前,早有消息飞报洛阳

    石敬瑭脸部抽搐,怒道:“张迈他终究不肯与我共存”从去年到现在,他已经接连派出了六拨使节,张迈却连见都不见就逐出凉州

    刘知远道:“张迈与李从珂有兄弟之名,虽然我们都知道他和李从珂之间猜忌大而情谊无,甚至他根本就没将李从珂放在眼里,但这次对他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臣认为他肯定不会放过。何况我们在割让燕云的事情上落人话柄……”

    石敬瑭脸部又抽搐了起来——割让燕云十六州一事他自己也觉得是耻辱而非荣耀,往常身边的人谁也不敢轻易提起此事,若换了别个人在他面前说一句“我们在割让燕云的事情上落人话柄”,马上就会被人拖出去斩首喂狗了,也就是刘知远,才敢在他面前说这话。

    刘知远继续道:“张迈如今来势汹汹,必不肯与我们善罢甘休”

    旁边桑维翰道:“我主其实也不必忧心,张迈在凉州行政极为霸道,他的治下虽然政治清明,但得益的是小民,而凉兰地面上原本的族长酋长、城主番长,都受了打击,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因此中原藩镇,除了像张希崇这般的人物,其实都不怎么希望张迈东进。”

    他的这一句话,点出了当前石敬瑭赖以抵抗张迈的背后力量——那就是各地大小藩镇并不希望结束这个luàn世,特别是那些拥有兵力的人,除了一小部分有大义理念者如张希崇、折从远等,其他的都不希望有谁来终止他们的特权。

    桑维翰继续道:“秦西诸将,心如狐狼,虽然我们也都知道他们与凉州多有勾结,但与凉州暗中来往愈密者,其人必然贪酷,其贪酷之性与天策军之政治格格不入,他们若引天策军进入关中,最初也许能够加官进爵,但随后而来的却必是眼下各种特权的丧失,想张迈若吞并了关中,以他的风格手段岂能还让贪酷之民继续盘剥百姓、鱼ròu商旅?”

    石敬瑭听到这里以后,脸sè又变得有些难看,他也知道桑维翰分析的正是自己的有利之处,但按照这几句话的分析,却将天策政权描绘成清明世界,而将自己治下反衬得犹如污浊之世了,忍不住怒道:“朕之治下,也容不得官吏盘剥百姓、鱼ròu商旅”

    “是,是。”桑维翰急忙应道,跟着说:“这样的人是谁也容不得的,所以张迈若得天下,一定马上就要拿这些人开刀,秦西诸将久在边疆,此等微妙干系他们比谁都明白因此别看曹元忠在这一带卖力接纳诸藩,但张迈真的东进时,这些人拿出来的未必是迎军酒食,而是明枪暗箭”

    石敬瑭哼了一声,道:“但也说不定有浆糊mí了心窍的人,会一见西凉兵马就吓得弃城逃走了这些人多是李从珂旧部,当初我为国家大事计才没撤换了他们,但要叫我信任他们会为国家捍边,我却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桑维翰道:“陛下说的是。要秦西诸藩为国捍边那是很难了,但要他们为自己捍边,却还有一些作用。如今关中形势复杂,已成前线,党项人一投靠了张迈,天策对关中更如高屋建瓴,这一带已不得不作为一个战场。只是我们当下要对付天策军,尚有内外两大忧患。外忧自然就是契丹,但对付天策之时,契丹既是忧患也可以变成助力。至于内忧……”

    说到这里,他就不敢说下去了,刘知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内忧便是民情不顺”

    这四个字说的十分隐晦,其实还是暗指石敬瑭割土卖国,举国百姓都心怀不满。

    石敬瑭哼了一声,道:“我也知道此事有后患,但现在还提它来做什么难道要我毁约与契丹为敌么?虽然我也不怕耶律德光,但现在若去要回燕云十六州,与契丹自相攻伐,那势必是自取灭亡以张迈的狼子野心,他肯定不会因我北攻契丹就放弃东侵中原”

    桑维翰道:“是,是,这内忧与外患,其实是二而一,一而二,但我们若巧为设法,却也不用去攻打契丹,便仍然有机会一并解决,只是看我主舍得不舍得。”

    石敬瑭道:“桑学士有何妙策?”

    桑维翰道:“使西凉祸水北引,让天策军与契丹自相攻伐,那我们自然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刘知远嗤的一笑,道:“这等空话,我也会说。只可惜张迈与耶律德光都不是傻瓜,未必会先自己杀个两败俱伤然后等着我们去捡便宜。他们若要开战之时,必然会bī我们摆明立场”

    连石敬瑭都不得不倚靠握有兵权的刘知远,桑维翰自然不敢开罪,道:“刘令公所言甚是,但如今契丹、天策与我三足鼎立,其中两方联手,第三方必败无疑契丹与我,本有盟约,天策与我,也无旧仇,相反,天策与契丹之间却有深仇大恨,彼此不死不休所以在这三足关系上,其实我大晋比起契丹、天策来,反而大有进退余地”

    刘知远听了这话,倒也点头称是,道:“这话就有几分道理。”

    “是啊。”桑维翰道:“所以只要我们与契丹盟约既在,张迈便退守有余,进攻不足。眼下曹元忠之流虽然声言要讨伐我们,但也不过是借题发挥,要讨便宜罢了。张迈虽得秦北,但他骑兵若真敢入侵长安,则我们的重兵守长安坚城于内,洛阳方面兵入潼关,与之呼应,同时约齐契丹,使之进攻套南、朔方,威胁凉州,那时候张迈被我们拖在关中,契丹为其大患,秦西诸将为其背芒,蜀国为其隐忧,关中虽是平川,只怕却会成为他的覆灭之地”

    刘知远道:“不错,天策虽强,不过要想同时向契丹与我开战得胜,那是不大可能的。但西凉有山川之固,又有强兵悍将,我们与契丹就算要联手灭亡天策,却也不易。真要开战,最后多半就是个拉锯之局面。”

    石敬瑭道:“我登基未久,民心未附,所以才忌惮张迈,若能保住关东,稳住数年,那时何惧张迈不过桑学士刚才论的都只是解决外患的大势,解决内忧的妙策却还未见。”

    “这个嘛……”桑维翰道:“污水澄清不容易,清水nòng成浑浊却不难。张迈向来自居道义,既然如此我们便拖他们下水,只要他们也污了身子,以后就没法再以清者自居,而天下百姓也就都会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咳,咳,臣的意思是,让天下百姓明白:陛下之所以忍辱负重,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天策六年三月中旬,张迈抵达了芦关,与此同时石敬瑭的使者也到了这里,他带来了一份关系重大的议和书。

    “石敬瑭?”张迈怒道:“他引胡入塞,luàn我国家,杀我兄长,还有脸派什么使者来见我给我轰走”

    但范质、曹元忠等却都认为就算两军交战,接见使者也是应该,张迈道:“我不见他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曹元忠道:“既然如此,不如由臣先行见他,看他有什么话说,若言语还算合耳,元帅一见无妨,若言语污秽,再将他逐走不迟。”

    张迈沉yín片刻,才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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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韩家父子(双倍月票开始,咱们发力不发力?)

    第一七六章韩家父子(双倍月票开始,咱们发力不发力?)

    曹元忠出去以后,一个人被提到了张迈帐内,旁边除马小chūn之外更无第四个人。被提进来的这个人年轻英俊,只是容颜憔悴,竟然是韩延徽的儿子韩德枢。

    他在夏州一战中被俘,李彝殷抓住他后将他献给了张迈,这时是他第一次见到张迈,但却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谁。

    张迈看着他,也不说话,亦没有让马小chūn为他解除沉重镣铐的意思,韩德枢拖着镣铐,有些吃力地爬起来,跪下叩首道:“契丹韩德枢,叩见天策张元帅。”

    马小chūn怒道:“元帅,你看看这个人,明明是个汉人,却自称什么契丹!这人不可救药了,拖出去宰了吧!”马小chūn是很聪明的,在大臣聚议的时候他一般都不开口说话,这时候帐内只有三个人,他就帮忙开腔,要做个引子,他也不怕说错话,说愚话——说错了话张迈不理会,话就算说得愚蠢,回头张迈一驳却又显得张迈更加英明了。

    韩德枢微微一笑说:“元帅不也是汉儿?为何却称天策?”

    马小chūn怒道:“那又怎么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韩德枢道:“大唐兼有胡汉!中原属大唐,契丹亦属大唐。大唐既没,天下分崩离析,元帅也出自岭西,当知汉人未得势之前,生于胡地之汉人其实没得选择。臣为燕人,生于胡地,故入胡政为官,自称契丹韩德枢,有何不妥?”

    马小chūn叫道:“那……那……那契丹乃是胡虏!你给胡虏做鹰犬,那就是为虎作伥!”他经过这么些年,已经认识了不少字,学到了一些成语。

    韩德枢道:“这位是马都尉吧?”

    马小chūn一奇:“你居然认得我?”

    韩德枢一笑,道:“契丹派入西凉之细作队伍,多是家父所主持,家父日理万机,许多事宜便交给在下处置。在下因此知道马都尉的一些事情。此刻帐中再无第四人,能与张元帅如此亲近的,除了马都尉更有何人?”

    马小chūn被他一捧,微有得意,韩德枢语锋一转,又道:“不过听说马都尉的姐夫李膑在天策军中身居高位,可原来也是岭西回纥的官员,却不知道李参军是否也算为虎作伥?”

    马小chūn道:“我姐夫早就改邪归正了。”

    “原来如此,”韩德枢笑道:“契丹是胡虏,沙陀人便不是胡虏?李从珂一族是沙陀人,他们统治了中原,那现在中原的所有官儿不都是为虎作伥?张元帅与他结为兄弟,那张元帅又是什么?”

    “这……这……”马小chūn学识不如他,一时竟然被他驳倒。

    张迈微微一笑,一摆手让马小chūn退下,道:“我听人说,你在去年猛虎坡一战之前曾推定我之兵马为虚兵,要耶律李胡西进与耶律朔古联军,以千钧压卵之势直bī凉州,可有此事?”

    “不止如此。”韩德枢道:“臣还建议以河西全境贿赂党项,许事成之后他拥有西北,促他为契丹前驱。”张迈听了这话微为动容,韩德枢叹道:“可惜啊,耶律李胡太过刚愎,否则我与元帅相见,必然不似今日场景。”

    张迈笑道:“就算耶律李胡与耶律朔古联军,也未必胜得过我,形势所限,李彝殷也不见得就会相信契丹能以西北相赠。你的图谋终究只是纸上谈兵,道理上说的过去,实际上却难实行。”

    韩德枢道:“事情已经过去,元帅已是胜者为王,在下则是败者为寇,原来亦不打算再作狂词,只是元帅问起,在下便顺便提及。”

    他似乎很不愿意触犯张迈,张迈与他说话倒也觉得舒服,这才道:“你刚才说你生于胡地,故不得已做了胡臣,那如果生于中原呢?”

    韩德枢傲然道:“那在下一定高中进士,贵为中原天子门生!”

    张迈笑道:“你倒是tǐng有自信。但你的父亲却是生于汉地,为什么却又跑去契丹?”

    韩德枢正sè道:“家父骨头不够硬,固然无可辩驳,但元帅耳目遍及天下,则当明白当年家父是作为汉家使者出使契丹,为耶律阿保机所强留,不得已暂作汉臣,但思乡之情从未稍减。因此一找到机会便逃亡南下,复归中原,谁知唐主并不重用,又为仇敌所迫,不得已这才遁入契丹。古人云:君不正臣投外国官不廉民投外国。此事固有不忠之讥,却也是圣人所允。”

    张迈道:“你说当初唐主无道,那今天契丹是有道,还是无道?”

    韩德枢道:“耶律德光与李从珂相比,那是有道明君,若与元帅相比,那又是无道暴君了。”

    张迈哈哈大笑,道:“你这样说,是准备投我了么?”

    韩德枢俯首道:“固所愿也。”

    张迈道:“范质魏仁浦他们,明明心里想投我,却还是转了好几个弯子。范质要等到李从珂死了才跑来见我,以避讥讽。你不像中原读书人那般强梁,可也少了几分假惺惺。却不知道你父亲又是如何?”

    韩德枢道:“家父逃回中原,耶律阿保机竟然不怒,反而在家父再次逃回契丹时加以重用,因此对家父来说,阿保机于他实有知遇之恩。然契丹一族,终视我等为外人。我父子在述律平、耶律德光面前常得恩遇,在契丹全族面前则不过是高等奴仆,家父处于知遇与屈辱之间,若元帅天兵降临潢水,灭契丹而并有天下,则家父万不会为契丹守节,但若局势未明就要家父就此背叛为元帅内通,则恐家父顾念阿保机知遇之恩,不忍为也。”

    张迈冷笑道:“中原才俊如韩延徽者车载斗量,若我已经灭了契丹,还要你们父子做什么?”

    韩德枢道:“元帅此言差矣!”

    张迈一奇:“差在哪里?”

    韩德枢道:“父是父,子是子,家父顾念契丹厚恩,臣却有心归顺天策。父子虽是骨ròu,立场究竟不同。”

    张迈愕了一愕,随即笑了起来,道:“你倒是直接得很,只是直接得有些无耻了。若是范质、魏仁浦,断断不至于像你这样见风就倒。你这样的墙头草,叫我如何信任于你?”

    韩德枢道:“见风就倒,也要看是什么风。耶律德光乃是霸者,臣为霸者之臣,若是在李从珂、石敬瑭这等奴虏面前,臣势不屈膝!但一见王者,那自然是望风拜服。”

    马小chūn忍不住呸了一声,对张迈道:“元帅,这人奴媚得很,就是会说话!你可别被他文绉绉的马屁给绕了进去。”

    韩德枢道:“臣之所言,皆为圣人之言也。当此luàn世,武夫当权,文士并无选择,在契丹者如家父,在中原者如冯道,谁敢自道一个忠字?家父与冯道,皆不得行忠之道,唯求仁之道,仁之道者,上顺暴君,以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以惠百姓!自身虽污,百姓却因此得利。中原得长乐老(冯道)一言而活者不下百万,至于潢水、东北,则处处都有汉家人烟——此则家父之力!臣闻元帅为定西域,费力甚巨,然将来若定东北,则无需如此,但化胡而留汉,则大唐安东都护府可传檄而定!”

    与安西都护府相对于,唐朝在东北地区也设立了安东都护府,地理范围囊括整个东北地区。

    张迈道:“我如今尚未得中原,东北之事,说的早了些吧。”

    韩德枢笑道:“元帅何必诓我?如今天策、石晋、契丹三足鼎立,天策与契丹势不两立,石敬瑭之割燕云十六州固非本心,但若在契丹与天策之间选择,则他必选契丹!因契丹若胜,他还有机会在中原做儿皇帝,但元帅若胜,则石敬瑭便无立足之地!固契丹、石晋,必然联手以抗元帅。这一仗不打便罢,一旦开打势必震动乾坤!中原也罢,东北也罢,只要元帅得胜,势必一战而平!”

    张迈至此眼中才lù出欣赏的神sè来,道:“这是你的看法,还是你父亲的看法?”

    韩德枢道:“都有。”

    张迈又道:“那么在此形势之下,你认为我同时与契丹、石敬瑭开战,胜负之数如何?”

    韩德枢道:“恐怕元帅将败多胜少。”

    马小chūn一听这话,脸sè大变。

    张迈却是默然,忽然外头有人来报:张希崇旧疾忽然发作!眼下已经人事不省了!张迈大吃一惊,跳了起来,道:“走!我去看看!”

    几乎在同时,韩延徽正走入耶律德光的大帐。

    去年耶律德光取得大胜之后,原来有心一口气吞并中原,韩延徽认为中原地大人多,各藩实力难测,若太过急进,只怕到头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因此建议耶律德光逐次进取。耶律德光采纳了他的主张,乃先吞燕云。

    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给了契丹,此事在中原别的地方已经掀起轩然**ō,连江南、巴蜀的士子都要发出斥责,燕云本地更是极力反对,有人谋反,有人独立,大部分人都未摆明了抗争,但几乎所有人都在暗中拆墙,契丹虽有数万精锐大军进驻燕云,附属军队十余万,但十几万人集中在一起可以打一场大胜仗,若分配到十六州去就不过万人,若分到各县各城,每县每城那更是没多少人了——且耶律德光也不可能蠢到将大军分散。至于县以下各乡里何止数千?那更是无法直接介入的层面,因此并无法进行全面镇压,还是要在军事威势的背景下,用政治手段来解决。

    耶律德光从石敬瑭手里割取十六州不难,但要将之消化那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燕代之人初归,人心思变,别说汉人,就连汉化的胡人也都不服契丹统治,如吐谷浑等便都十分不满。韩延徽huā了好大的功夫,这才算勉强安抚住了局面,但也只是暂时让军民不要作luàn,还算不上完全解决问题。

    自古汉人最易统治,因为这个民族不是纯阳刚的民族,暴力政权一确立统治权,不到万不得已大部分汉人都会选择合作;但自古汉人又最难统治,因为他们总是于貌似恭顺间保藏“祸心”,上层执政者一不小心实质层面的治权就会被掏空。

    韩延徽在潢水流域hún的如鱼得水,因那里的人不够他狡猾,等入了燕云却大感头疼,石敬瑭将燕云割给了契丹,至今为止还只是一纸空文,代地土豪倚堡自立,既不反抗,也不投降,燕地士绅更是油滑,全部派出人来表示顺从,但来的人却没有族长、嫡长子,表示顺从了又不打算纳税。

    这时他要去给耶律德光汇报问题,一路上想念着儿子韩德枢,猛地摇了摇脑袋,将这个念头散去。

    耶律德光的眼神中正蕴藏着怒sè,道:“石敬瑭的财帛都送过来了,你到现在还没收到赋税么?你号称北国名相,怎么比石敬瑭还要糟糕?”

    韩延徽顿首道:“石敬瑭在中原登基,接掌了中原原有的官僚系统,运作起来自然容易。我们新入燕云,官民尚未顺从,运作起来自然不易。”

    耶律德光道:“他们若再推托,朕就让士兵们去收!”他自封皇帝,但这个朕字还是说的有些不自然。

    韩延徽道:“士兵一旦下乡,那便不是收税,而是劫掠了,劫掠一起,燕云十六州处处是贼,就在也没有陛下之百姓了。”

    耶律德光冷笑道:“他们若要做贼,那朕便杀无赦!”

    韩延徽道:“以杀伐是治理不了汉地的。终究还是要以汉治汉。眼下归降的汉臣其实不少,发派下去于各州,陛下给他们一点时间,再给他们一点压力,他们会为陛下收取税收的。只要走上了正轨,往后燕云就会成为契丹最大而且源源不绝的财库。”

    耶律德光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韩延徽道:“陛下素来有耐性,今天忽然动怒,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耶律德光眼睛也不睁开,就道:“山东来了消息,赵德钧死了。”

    韩延徽啊了一声,道:“那他的部属……”

    “有一部分归了石敬瑭,有一部分割地自立,然而这些人又不能团结,自相攻伐,眼下已被石敬瑭切割包围,看来不用多久,山东亦要归石敬瑭了。”

    耶律德光道:“当初听了你的建言,为了镇压燕云,为了监视中原局势,朕才没有亲自领兵西进,我契丹岂有套南之败?今日套南已败,中原局势又脱我控制,赵德钧死了,我要石敬瑭将传国yù玺交我,他又推说yù玺已在húnluàn中失踪,迟迟不肯献来,可见此獠绝无忠心!而燕云却至今迟迟未定!鲁国公啊!你这个宰相可做的真好啊!”

    韩延徽听得额头冷汗直下,匍匐在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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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会继续更新,如果能一举闯进前五十,咱明天两更。

    胡汉苍穹最后一场大战,内容比我预想中多太多,我又不想虎头蛇尾,看来还要再拼一个月,下个月你们要我怎么更新,用月票来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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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亢龙有悔(继续求月票)

    第一七七章亢龙有悔(继续求月票)

    一个伟岸的身影从帐外走进来,竟是耶律朔古,他虽然两次兵败,但韩延徽留神耶律德光看耶律朔古时的眼光,似乎竟还未完全对耶律朔古失去信任。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www.uu234.com

    如今耶律朔古已经不再直接在外统领大军,但留在耶律德光身边,却还起着参谋之责任。对耶律德光来说,这时要对付张迈,身边也确实少不了一个对天策军了解较为深入的人。耶律朔古虽是两次兵败,但也因此对张迈的了解比别人来得更深。

    耶律朔古进来之后坐下,并不言语,韩延徽这才抬起头来,道:“陛下,套南之败,虽非佳事,但也未必全无好处。”

    “哦?”耶律德光冷笑道:“战争失败了还能有好处,这却是从来没听过的!”

    韩延徽道:“屡败固然不是好事,但长胜却也会出岔子。天下之事,物极必反!张迈号称无敌,这些年来威风拿到尽足,多套南一胜不为多,然而却使他在中原的声望更上层楼,使天下诸国闻其声名无不敬畏。”

    耶律德光冷笑道:“这对我们是好事?”

    韩延徽道:“是,对我们来说这就是好事!”

    耶律朔古在旁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让天策军在其士气之外,又多了一层傲气?”

    “不错!”韩延徽道:“百战成功,最后却功亏一篑——此事自古到今多有生,曹cao赤壁之战如此,苻坚淝水之战也如此!张迈的威势,在轮台一战之后连漠北也为之震动,在他成功征服河中之后更是到顶了!但他人在巅峰,还要更进一步,万里东归之后竟然还能以疲惫之师打败我军,虽然我们都知道其中必然有诈,但对天策军普通将士来说,却会带来一种盲目的信心!这种盲目的信心在正面战场上固然可以起到鼓舞士气、一往无前的作用,但若战争形势变得复杂,这样的盲目却也容易让将士产生轻敌心理,军队一旦轻敌,离败亡就不远了!”

    耶律德光沉yín着,道:“张迈之狂,我素来听说,至于他手下的兵将也多骄横,哼!但至今为止,尚未见他误事!”

    韩延徽道:“快了,快了,曹cao赤壁之战前,何其英明?简直有如神助,几次冒险都得全身而胜,但赤壁一战如何?苻坚横扫**,几无败绩,最后集结百万大军时,天下也都咸称东晋必亡!桓氏在湖广也认为晋军败多胜少,随时准备东下驰援了,但结局如何?咱们接下来要看的,就是张迈是否继续狂傲。如果他知道收敛,晓得月盈则亏的道理,那么天策军便还难以战胜,但如果他还继续狂傲,甚至变本加厉,那么最后的败亡就指日可待了!”

    耶律德光道:“你这话听起来有道理,但是太虚了。”

    韩延徽道:“也有实的,臣已打听到,吴楚诸国已经戒边境之兵不许北犯,蜀国甚至陈兵于天策边境——吴楚素来恐中原南下,南北间势同水火,洛阳成都更有积仇,但如今石敬瑭初得中原,根基未稳,吴楚诸国非但不侵不扰,反而为石敬瑭安定后方,蜀国甚至安排兵力威胁天策后方,使汗血骑兵团不敢妄动——这是为何?是天下皆震于张迈之雄横,唯恐石敬瑭抵挡不住,net亡齿寒也。由此可见,胡汉诸国均已畏惧天策,既畏惧天策,便有群起抗击之意。天策虽强,但以西北而yù与整个中原相抗衡则必败无疑!张迈如今已是亢龙之势,再进一步,必然招祸!陛下且稍安心,不出多久,或就在今年,必能亲见张迈大败!”

    耶律德光沉yín道:“若依你,我们该如何出兵。”

    “不必着急。”韩延徽道:“臣以为,会有人比我们更加着急。”

    耶律德光道:“石敬瑭?”

    “我主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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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天策政权的使者骑马进了城门。

    这些年丝绸之路的开通,就民间所获利益来说,以蜀国最为明显。

    天策政权虽然占据了丝绸之路的大多数路段,但所创造的经济收益大多补贴了战争,不但政fǔ的收入源源不绝地成了军费,就是民间的许多收入也都被郑渭以各种名目借了去,借期从一年到十年不等,虽然商人借出了大笔财富之后,保守的可以获得利息,有一部分甚至还获得了某些山林矿产的特权,但是缺少了资金进行经营,在短期之内毕竟会让西北的繁荣进步有限。

    而蜀国则不然。

    蜀国是丝绸之路的终端之一——西域的各种奇货源源不绝地流到这里,jiao换蜀国所产的丝绸。蜀绣至迟在三国诸葛亮时代就已经名扬天下,到如今更是展得更加精致,在中原江南也不愁销路,运到西方那更是第一等的上品之一,价格可以比拟黄金,丝路通往中原的各段有时候因为战争的缘故时会暂时中断,蜀国与天策政权的邦jiao却十分稳固,所以商人如果图谋稳定都会走这一条路。

    此外,蜀国又还是一个中转站,来自楚地的商人,有一些会选择从蜀国进口西来之货,本来蜀道难走,这种情况是绝少出现的,但因为中原道路有时候会断绝,也迫使部分追求稳妥的商人选择这一条迂回的道路。

    这两方面的原因加在一起,让蜀国的商业在这几年几乎是爆xìng的展,使蜀国的经济收益几不在天策之下,且蜀国又无战争,民间财富不断积累却无大项的出处,便推高了各种生活奢侈品,推高了成都的房价,使得成都寸土寸金,商人竞相建造各种华丽屋舍,官员也不落人后,至于皇帝孟昶更是大兴土木,建造了种种园林宫苑。

    年少的曹延恭走进成都的时候,举目看不尽的楼台轩榭,满耳听不完的丝乐竹音,不由得啧啧称奇,他是曹议金的孙子,曹家的第三代了,在沙州时,但觉敦煌之繁华天下少有,待得凉州复兴,又觉得凉州的气象非敦煌可比,但今天到了成都,忽然现凉州根本就还是一个乡下地方——这也难怪,以当下而论,全世界说到城市之繁华,只怕成都已经数一数二,洛阳气象或许更大,但近十年屡经兵火,已被成都赶过去了。

    “啧啧,”曹延恭低声道:“如此好地方,若是能打下来,让我在这里做三年郡守,人生之没事,莫过于此了。”

    “嘘——”旁边以为曹家的老家将赶紧说:“公子这等化万万不可出口,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咱们这次的出使肯定就要砸了!”

    曹延恭笑道:“我晓得的,所以刚才我才说的那样xiao声啊。放心吧,放心吧,出之前,叔叔和归盈爷爷早就叮嘱过了。”

    曹家的老家将道:“总而言之,这次公子的任务并不重,只是献上礼物为蜀国太后贺寿,此外就是在筵席之上,透1ù两句口风,让孟昶知道他在边境增兵的事情我们其实心中明了便可以了。除此之外,愿公子切莫多生枝节。”

    曹延恭嗯了一声,在曹家第三代之中,他也算温驯稳重,所以曹元忠才建议了由他来接这项外jiao任务,此事说来不大,而且不难,且曹家乃是天策贵戚之一,派遣使者来给蜀国的太后贺寿,派重臣不合适,派xiao臣也不合适,却以派贵戚最妥当。

    曹元忠是出使过蜀国的,与蜀国的臣属多有jiao往,一切关系早就打点妥当,料来侄子不会出什么岔子,这次他推荐了曹延恭,就是要给这个侄子多增加一点政治资本,也是为曹家加厚一些政治实力。

    但是曹延恭进入成都之后所受到的招待,却还出乎意料地严密,曹延恭所预期的宽松并未出现,相反,附近总有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在盯着,那分明是将曹延恭当做一个潜在的敌人来防备,当初曹元忠出使蜀国时天策正处于困难时期,也未受到这样的对待,现在天策政权如日方中,蜀国对曹延恭这样一个xiaoxiao使者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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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国的皇宫之内,孟昶一手一把来自天方的大马士革弯刀,眼睛并不去看身后的两大重臣赵季良与王处回,说道:“你们说这次张迈派曹家这个xiao子来,是要来试探朕?”

    他年纪越长就越显得英俊,这时比起初登基时已经多了几分皇帝的威严,赵季良回道:“是。自去年秋冬之际,陛下派遣大军,屯于成州、凤州之间,虽然是秘密进行,但军马多达四万余人,行踪无法尽掩,以薛复之耳目,势必已经侦知。”

    孟昶冷笑道:“那又如何?成、凤如今都属我国境内,我在境内调兵,张迈管得着我?”这个时候的孟昶,还有着一腔的热血,还有着建功立业的雄心,尤其是安西唐军东征变文传到成都之后,这位西南少主也成了这变文的忠实听众之一,对于西北所生的热血战场常常神往,偶尔思及,常觉得自己若有机会,也当逐鹿天下,那才不枉了此生,不枉了上天将一个富庶大国jiao给自己!

    赵季良忙道:“陛下,我们虽然是境内调兵,但毕竟凉蜀jiao好已久,双方虽然没有明言,但彼此却有默契,我国忽然在陇西增布重兵,天策自然要怀疑我们jiao好下去的诚意!”

    孟昶道:“当初增兵边境,可是相国的意思。”

    “此事是赵相公与臣商议之策,然后得陛下准许而行。”王处回道:“赵相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不应该增兵,而是说天策来问我们当好好应对才是。增兵之事,不必更改,但筵席应对之时,却需圆软才是。”

    孟昶是少年即位,赵季良和王处回,一半是大臣,另一半还是老师,不过这位少年皇帝这两年成长得很快,赵季良王处回越来越不敢像以前一样当他是学生来教了,这次商议了后进皇宫来,本意是怕孟昶少年气盛,在款待天策使者的时候造成两国紧张,所以进宫来要教孟昶怎么做,但又不敢说的太明显,要尽量说得委婉一些,免得孟昶对他们两个产生反感。

    孟昶却十分聪明,一听就明白了,哈哈冷笑道:“相国,太傅,你们进宫来,是担心我年少口无遮拦1uan说话对吧?哼!兵事直、外事圆的道理,其实也不用你们来教,我晓得怎么做!”

    赵、王两人忙道:“陛下英明!”

    孟昶忽然又道:“赵相,按你说,如果张迈击败了石敬瑭,进兵中原,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赵季良道:“若教他进兵中原,再接下来,他必要进兵东北,讨伐契丹。”

    孟昶道:“若到那时,契丹与天策之间,谁胜谁负?”

    赵季良沉yín道:“以天策之强,若再得中原之力,要败契丹不难,至少肯定能将之赶出长城!”

    孟昶道:“若让张迈吞并了中原,驱逐了契丹,那时候他与我蜀之间,还能维系多久的邦jiao?”

    赵季良叹了一声,王处回朗声接口道:“若叫张迈得了中原,逐了契丹,他再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侵蜀灭吴定荆楚,囊括闽粤!”

    孟昶道:“张迈与我,可有兄弟之份啊。”

    “别说兄弟!”王处回道:“就算是父子,到了那个时节也不能并存!自秦以来,天下一统已是人心所向,华夏分崩离析之时,吾蜀方能独存,若使中原一统,便再无蜀国偏安之理!”

    孟昶道:“怎么说来,若张迈退缩于甘陇,则我们两家可以百年和好,若是张迈一入关中……”

    王处回道:“国家之间无sī好,也无sī仇,一切只是看形势。若天策仍在甘陇,则不管我们与他有仇无仇,都可以继续jiao往。但张迈若吞了关中,那么下一步就肯定是进bī中原,那么凉蜀之间,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好!”孟昶道:“说得好!与我心中所思正是一致!石敬瑭与先帝虽然有仇,但当前形势,我们却需要他来帮我们抵挡张迈。”

    赵、王齐声道:“陛下英明!”

    孟昶道:“希望石敬瑭这一番能拦住天策军的马蹄,否则的话……”他猛地拔出大马士革弯刀,刀光将赵季良王处回都吓了一跳:“我就只能代劳了!关中……”他抚mo着弯刀,悠悠道:“先得巴蜀之富、汉中之资,然后吞并关中以窥天下……那,不就是汉高祖得以建立四百年大汉之最初路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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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章 传国玉玺(求十月份保底月票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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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元忠刚刚出去不久,要去接见李从珂的使者,张迈则在接见韩德枢。可是还没谈完,忽然听到张希崇得了急病的消息。

    张迈吃了一惊,张希崇对张迈一直半冷不热,张迈对张希崇也就没有很明显的好感,不过对于这位能有自己坚持的朔方名将,张迈心中还是倚重的。忽然间听说他得了急病,张迈在吃惊之余也有些慌了。

    他急急忙忙赶到张希崇所住的屋子,有些暗黑的灯光中,几位医僧正在为张希崇诊治。天策军的医疗水平,这几年主要体现在整体组织上。张迈设立了一些好的制度,让各个文明体系的医术,如天方教的医术、吐蕃的医术与中原的医术得以互相取长补短,此外就是设立一些好的卫生制度,比如瘟疫隔离、水源卫生,以及办理医学院,批量地培训一大批能够进行普通伤病治疗的军医、僧医、乡医等等。

    可是医学之展,极其精深难测,却不是短短几年想展起来就能展起来的,当世若论名医之最,仍在中原与江南,至于整个世界的医疗水平,更无可能在短短数年间产生跨越式的进步,天策军的医僧对许多病症依旧束手无策。

    这时屋内忙忙碌碌,一些张希崇的旧部都在门外低泣,见到张迈来了连忙低声叫道:“元帅。”

    张迈点了点头,问了一些张希崇的病症,心中郁郁,道:“如今秦地兵事正急,我正要倚靠张令公,但愿张令公吉人天相。”

    鲁嘉陵在旁道:“张令公所布防地点,乃是府州、麟州,黄河北段,现在他忽然病倒,此二段之布局,是否应该找人代领?”

    张希崇的一些旧部听得,猛然变色。

    张迈怫然道:“张令公必得安康!就算暂时抱恙,料来他人既赴约来会,前线必已经做了安排。我相信张令公的安排。”

    张希崇的旧部这才转恼为安,张迈道:“芦关之会,本是盛事,没想到却累得张令公旧疾作,这却是我的不是了。”

    本来欢欢喜喜的一场芦关之会,忽然因为张希崇的急病而出现了不祥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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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关之外,曹元忠走在出去会见石敬瑭使者的路上,忽然收到一张来自蜀国的情报,他看了一眼后眉头一皱。

    这些年随着天策政权势力的壮大,天策内部各大派系也都或多或少地建立起了自己的情报网,除了官方的情报网络之外,鲁嘉陵、曹元忠等也都有各自的sī人情报来源,这些情报有一些曹元忠会与鲁嘉陵共享,但也有一部分他当做了sī人的资源。

    和鲁嘉陵的情报网络主要覆盖中原、丁寒山的情报深入漠北不同,曹元忠的情报主要来自他曾经出使的巴蜀、荆楚一路,当然,陇西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地区——在这个后世处于陕西、甘肃jiao界的地方,如今正被三大势力切割,中原政权掌握了一部分,天策政权掌握了一部分,蜀国掌握了一部分,从这里,天策可以进入关中,同样的,蜀国也可以从这里进兵,或进入关中平原,或者是进入天策——当初诸葛亮北伐就曾这样干过!

    现在的形势,当然已与三国时期不同,但是作为国际纷争的一环,蜀国的动态也依然不得不考虑——去年秋冬之际,汗血骑兵团之所以不敢chou身北上,蜀国的动向也是考虑的因素之一,若非那样,张迈也就不需要hua费那么大功夫去演戏了。

    “看来形势也非看上去的那么好。”曹元忠心道:“我军在西域虽然战无不胜,但中原的形势毕竟不同。北面契丹随时会南下,南面蜀国又在掣肘,南北夹击之下,则我们与石敬瑭之间的胜负也还难言。”

    在张迈面前他总是高唱赞歌,但心中其实自有一份冷静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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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关之外,石敬瑭派来的使者在等候着。

    张迈人在芦关,却不让石敬瑭的使者进城而要他在城外等候,这已经是一种很无礼的行为,无礼的背后意味着张迈无心要与石敬瑭言和。

    但这个使者竟然还沉得住气,曹元忠上前与他在一处无人的河滩相见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桑维翰。

    “桑兄,竟然是你!”曹元忠有些意外:“石敬瑭进入洛阳之后,听说桑兄已经大富大贵,没想到还会亲身来到芦州这穷乡僻壤。”

    桑维翰笑道:“张元帅横扫西域,威震天下,他都来得的地方,我怎么来不得?所谓大富大贵,目下都是浮云。我主在洛阳的宝座是否坐得稳妥,还要看张元帅的意向了。”

    曹元忠听了这话,心中暗喜:“没想到桑维翰竟然如此软弱,看来石敬瑭果然外强中干!”哈哈一笑说:“我们元帅纵横无敌,如今已为诸胡奉为天可汗!石驸马虽然也是一方名将,但比起我们元帅来,那还是差得远啦。”

    桑维翰微微一笑说:“曹兄误会我的意思了。”

    “误会?”

    桑维翰道:“在下的意思,不是中原敌不过西凉,而是说,如果张元帅一意孤行,不肯与我主和解,则中原势必成为一片火海,战火所及,举世都难独存!张元帅虽然英武,但他横行西域可以,来到中原可未必就仍然能顺其心意了。”

    曹元忠哼道:“像这样的话,我军一路西来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萨图克这样说,阿尔斯兰这样说,龟兹回纥这样说,甘州回纥这样说,西州回纥这样说——可结果如何?在我们天可汗铁蹄之下,全都成了笑话!”

    桑维翰呵呵笑道:“张元帅征服西域的变文,确实编得精彩,只可惜嘛……”

    “可惜什么?”

    桑维翰道:“只可惜西域从来就只是边藩之地,一个三十六骑就能平定的地方,就算有万里之广,对人才辈出的中原来说又算得什么?称雄西域,也不过算是一方豪强而已,因而自称天可汗,那是笑话了。”

    曹元忠愠道:“你说什么!”张迈得胡戎诸族拥戴为天可汗,这在天策政权内部乃是最为津津乐道之事,忽然被桑维翰贬得一文不值,曹元忠不管是真怒还是假怒,总归是要怒的。

    桑维翰淡淡道:“胡汉两家,各有天子之地。中原的天子地,一是长安,一是洛阳,不得二都者,便都只是边藩。至于胡人之天子地,在于漠北,漠北未服而称可汗,已属勉强。至于天可汗者,那更是汉家天子而征服胡人者,如唐太宗方可得此尊号。张元帅既未得汉地之二都,又未得漠北之龙庭,之占了陇右一道,就自称天可汗起来了——如此行径,比之汉之夜郎或嫌太苛,但放诸史册,则后世史官落笔时非笑话不可。”

    曹元忠大怒之余,却也知道桑维翰所说的不完全没道理。世界上诸国国力之强弱,不是计算占地面积之多寡,一个国家内部各片区的强弱亦然,张迈虽然掩有陇右道,但在盛唐之时,整个河西加上整个安西,只怕也不过抵得一个河东道而已,眼下石敬瑭的统治区域虽然比张迈xiao一些,却都是华夏经营数千年的精华之地,无论物产还是人才都非西北所能比拟,张迈如今能够力压石敬瑭一头,除了石敬瑭初得天下这个因素之外,和张迈个人的能力,以及天策政权新生体制也有关系,但要论到底蕴,则仍然比不上中原。

    至于对胡人来说,也恰如桑维翰所言,漠北之龙庭才是胡人得以称霸的象征,若能称霸漠北,则必为游牧民族之霸主,若不能称霸漠北,则在游牧民族体系中也只是一个“偏霸”的格局。

    这时张迈所占之地,既不是游牧民族的核心,也不是华夏的核心,虽然张迈同时得胡汉两家之长,但也不过是两个偏霸的叠加而已。至于河中决胜事关华夏、天方势力进退,是一个更大局面中的文明之争,这一点却不在大多数中原士子的视野之中了。

    曹元忠的眼界心xiong,也不能与张迈、郭洛相比,这时冷冷一笑,道:“长安虽然暂时不在我军手中,但我军已得秦北,高屋建瓴,只需纵铁蹄一冲,长安唾手可得!”

    桑维翰笑道:“长安坚城立于关中,八百里地方一马平川,原是无险可守,但汉唐两代在此立都,何曾见匈奴、突厥能强攻入城的?长安能够如此自有其道理,眼下天策军虽然已经威胁到关中,但威胁到取得,中间可差了老大的一截呢!”

    曹元忠冷笑道:“匈奴突厥之所以不能得关中者,在于未得陇右,如今我军已得陇右,西北大门也已打开,两相夹击之下,问关中谁能抵敌?”

    桑维翰笑道:“若汗血骑兵团真的能够分身长驱东入,去年为何不直接北上迎战耶律朔古,却要让张元帅率领西征万里的疲兵倦卒强打精神,勉强进军河套?曹兄,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咱们就挑明了说吧——陇右那边,只怕天策军也后院起火了吧?”

    曹元忠哼了一声,道:“我不明桑兄所指为何!”

    桑维翰见他还继续装糊涂,也不继续揭穿,只是道:“如今张元帅虽然连战连胜,但也正是因为连胜,使得天下诸国都怕了!契丹固然定要来与天策一决雌雄,孟氏也不会坐观张元帅轻易收取关中。就是江南、荆楚,也不愿意看到西凉骑兵一支独强!因此我主虽是新立,却是后方安稳——燕云不怕胡马南犯、江淮不怕吴楚犯境,若与张元帅对决,则右有契丹骑兵随时突入,左有蜀国兵马暗中为援,曹兄,你扪心自问,天策再怎么强大,在这等形势之下还能取得关中么?”

    曹元忠心中其实已经认同了这一说法,却还是淡淡道:“我军自起事以来,万里纵横,一直都面临种种不可能,但到最后却都变成了事实!我军是否能够攻取长安,三五个月后自然分晓!何须在这里逞口舌之辩?”

    “我原也无意来与曹兄逞口舌之辩。”桑维翰道:“其实关中一战要真打起来,天策固然不好受,难道我主就有好处不成?到时候只会让契丹得了势,让吴蜀得了利,我们两家,却是两败俱伤——我主宝座恐怕从此不稳,而天策这边,嘿嘿,百战不殆的神话一旦破灭,那张元帅偏安的格局,怕就永远不能翻身了吧。”

    张迈如今所占领的乃是西凉之地,以西凉之地而逐鹿天下最后定鼎的,自古到今从来没有——那个地方从来就是一个偏安之地,现在之所以会让天策军出现席卷天下的威势,主要在于张迈这个人,也在于天策军战无不胜的神话,但这个神话一旦破灭,对天策军民心理层面的打击只怕会大到难以估计!很有可能会使天策政权从此成为一个偏安政权了。

    曹元忠脸色又是一沉,道:“那不正是你们梦寐以求的么?”

    桑维翰道:“若能唾手而败天策,那自然是梦寐以求,但如果是破国而惨胜,那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曹兄,咱们还是敞开了心xiong,好好地谈一谈吧。”

    “没得谈!”曹元忠道:“元帅连见你都不愿意,更别说言和了。”

    “那不更好?”桑维翰笑道:“我出使契丹,争取到了契丹之援,当时虽然困难,事成之后,我却因此而见重!如今天策军中,只想厮杀,但如果曹兄能够力挽狂澜,则将来天策军负责中原方面整个局势的大权,不就落到曹兄手中了么?总之只要能设法媾成此事,则于贵我两军,与你我二人,都有莫大的好处!”

    曹元忠听到这里,第一次沉yín了起来,桑维翰道:“曹兄,这是利国利己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曹元忠道:“其实我也非要开战不可,但元帅的决心,却不是言语所能动摇。”

    桑维翰道:“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桑某这次来,自然不会空手。”

    曹元忠摇头道:“我可想不出天下间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元帅放弃攻取长安。”

    桑维翰道:“若长安真是唾手可得,那自当别论,但长安是否取得尚在两可之间,则有一重宝,或许能改变元帅的心意。”

    “重宝?什么重宝?”

    桑维翰悠然道:“传国yù玺,你看如何?”

    曹元忠脸色大变,叫道:“那东西,不是随着李从珂一起毁于火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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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群雄割据?

    第一七九章群雄割据?

    听桑维翰说起传国yù玺,曹元忠惊讶问道:“传国yù玺不是随着李从珂一起毁于火海了么?”

    桑维翰眼中忽然闪着精光,道:“老早就听说天策军在洛阳耳目众多,现在看来果然不假,那天会从火海中抢出yù玺的那几个僧人,只怕也是天策军的部署吧?”

    曹元忠道:“什么僧人?”

    桑维翰笑道:“莫非此事曹兄竟然不知,那么应该是那个鲁和尚布置的?不过可惜,那几个僧人也没能出得洛阳城,最后都落到小弟手中了。”

    曹元忠道:“这么说来,传国yù玺是在桑兄手中了?那怎么不见石敬瑭拿出来号令天下?莫非桑兄得到yù玺之后也没上交,竟然独吞了不成?”

    桑维翰打了个哈哈,说道:“曹兄说笑了!这传国yù玺虽然是天下至宝,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承受的,桑维翰若sī吞这件东西,只有祸害,没有好处。”

    “这么说你得手之后交给了石敬瑭?”曹元忠问。

    “正是!”

    曹元忠道:“若是这样,那怎么不见石敬瑭拿出来?”

    桑维翰道:“当初我主许了割让燕云十六州,故而耶律德光才答应出兵,其后耶律德光出兵助我主打败了张敬达,攻克了洛阳城,本来耶律德光要入城劫掠三日,是我主据理力争才阻止了这场浩劫,不过耶律德光肯就此收兵退去,却也和我主答应了他的一个口头应承有关?”

    “这个口头应承,就是有关传国yù玺?”

    “是。”桑维翰道:“我主口头答应,若寻到传国yù玺,定会将之献给耶律德光。”

    曹元忠骂道:“早知道你的主子无耻,却万没想到无耻到这个地步,竟然连传国yù玺也许给了人家。”

    桑维翰淡淡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只要能得到天下,就是亲生父亲熬成的羹汤,亲生儿子做成的ròu饼也都能够甘之如饴,汉高祖、周文王不就因此而克成大功的么?父子都割舍得,区区一块破石头刻成的印玺又算什么!更何况我主最后也没将传国yù玺交给耶律德光。”

    “我明白了。”曹元忠道:“眼下你主子还需要讨好契丹人,所以不敢违约,但如果有朝一日能够摆脱契丹的笼罩,石敬瑭就会对外宣称找到了传国yù玺,对否?”

    桑维翰抚掌笑道:“正是。”

    曹元忠道:“那现在石敬瑭就是打算拿这传国yù玺来跟我们元帅做交易?”

    “不错。”桑维翰道:“此宝在你我手头,不过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宝物罢了,但若到了张元帅手中,所能产生的威力却是不可限量——这一点想必不用我说,曹兄就应该明白。”

    曹元忠也知道如果从秦始皇开始代代传承的传国yù玺最后落入张迈手中,那对确立张迈帝皇名份将有莫大的帮助!甚至还能影响天下人的信念,认为张迈是天命所归,对中原的士心民心产生难以估量的巨大影响力。

    听到这里,曹元忠也忍不住沉yín起来,道:“石敬瑭当真能舍得传国yù玺?他就不怕我们元帅得到yù玺之后登基称帝,号令天下?所谓名正则言顺,以我天策如今的军力,若再有传国yù玺作为号召,到时候传檄东征,完成一统,嘿嘿,那时候石敬瑭只怕就要连祖坟都赔进来!”

    桑维翰道:“这一点,我主自然明白,但若非如此重宝,料来也难以动摇张元帅的决定。而且我主的心意也不多,只是希望能与张元帅停战,双方化干戈为yù帛,订立兄弟之盟,时间则以三年为期。”

    “三年?”曹元忠道:“那三年之后呢?”

    “三年之后,张元帅可以选择再续前盟,”桑维翰道:“当然,也可以有别的选择。”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低声道:“曹兄啊,此事于我主,只是得到一个喘息的时间,于张元帅,只是得到一个正名的机会——但是于曹兄,若能促成此事,再进一步进言劝进,则曹兄对张元帅来说那就是有拥立之大功了!我知道如今天策军内部,想要拥立的不知道有多少,排在第一号的拥立者本来怎么也轮不到曹兄,可是有了此宝,却可能使得曹兄就此成为张元帅麾下第一重臣!”

    曹元忠也听得砰然心动,张迈虽然宣称要为李从珂报仇,但曹元忠却很清楚李从珂在张迈心中其实屁都不是,相比于传国yù玺所带来的隐形力量——如天下百姓对于“气运”的信仰,三年的停战期其实不算什么。

    “更何况,石敬瑭需要喘息,难道我们就不需要休养么?”曹元忠心道:“若能取得传国yù玺,那时全军士气必定大振,中原士子也会望风归附,三年之后,待我军元气养足,那时候再以yù玺加盖檄文东征,则必定可一战而平中原,甚至就此统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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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元忠别了桑维翰出来,忽听说张希崇得了急病,他便想此时恐非引见桑维翰的好机会,又过了两日,张希崇竟尔在军中病逝,他这场病来的太急,自张迈以下无不意外,张迈在芦关临祭哭道:“张令公之逝去,让我大唐失去一座干城!”

    本来一场盛世竟变成丧事,关中地区开始有人传出流言,认为这是天策军由盛转衰的征兆。这等流言原本没什么根据,但却契合大众心理,所以很快就传开了。

    张迈在芦关虽然拥有数万之众,但鲁嘉陵探知长安有大军守卫,石敬瑭亲自到潼关巡视,刘知远又在河东调兵遣将,似有随时渡过黄河合击之意,东北面契丹也在黄河沿岸逡巡,西南面陇右诸将也都人心不稳,后蜀在曹延恭出使之后,非但兵备未见放松,反而追加兵力。

    这是聚集在芦关的军马以张迈手下的一万精锐骑兵为核心,张迈若是拥众南下,数日间可以抵达渭河之北,叩长安城门,但是这一万骑兵野战可以不惧任何军势,但要要想攻克比撒马尔罕更大更坚、且又已有防备的长安城,那是开玩笑了。

    当然以张迈兵种特性,要威胁长安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纵骑兵劫掠整个关中平原。在当前的局势下,石敬瑭无法对此作出有效的反应,但张迈如何做得这事?他若干了这事,在中原人眼中便与匈奴、突厥无异了。

    郭威、李彝殷、范质、鲁嘉陵均劝张迈暂且退兵,郭威道:“此次东行,毕竟只是试探,如今目的既已达到,多留又有何益?”

    李彝殷也说:“长安乃是一座坚城,要想攻克,非集结数十万大军不可!元帅若真要取长安为唐主报仇,也不必记在一时。”

    鲁嘉陵道:“据探子回报,长安城内军备已全,兵将出入频繁,若是开战,那便是倾国大战了。”

    张迈叹道:“就让石敬瑭的头颅,再多挂几天吧!”

    大军自此方始西归,张迈回到凉州后,紧张的各方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已经是chūn夏之际,正是农闲时期,又是商旅活动最频繁的时候,远西双子城在刘岸的主持下,城堡虽然尚未完工,但附属城镇却早已繁荣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商旅从遥远的西方走来,由于郭洛已经与布韦希兄弟达成协议,丝绸之路便延伸得更加遥远,布韦希兄弟需要军资以图霸天方,所以也保护沿途商旅以抽取税金。商路不但顺利延伸到巴格达,甚至连欧洲、埃及乃至突尼斯地区都有商旅到达。

    印度方面郭汴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次大陆的政治情况虽然糟糕,但这个地区的富庶实不在中原之下,也有大量的商旅踏上了进入疏勒的路途。

    他们有些还在道路上,有一些则已经出发,冬天则寻城池避寒,到了这一年冰雪一化马上赶路。这个时代通讯落后,东方发生的事情不能及时传到西方,所以许多商人并不知道去年冬天秦北地区紧张jī烈的战况,也不知道今年chūn天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而等他们走到中途时,东方的形势已经缓和了下来。

    这些商旅开chūn出发,走的最快的已经到达龟兹。又过一个月,凉州、兰州就忙碌了起来,一年中最好的景气已经到来!

    丝绸之路滚动着空前未有的商流,再过半个月,这种忙碌就蔓延到了石晋陇右地区,再过一个月,洛阳、成都也人头挤挤,与此同时,也有江南甚至岭南的商人来到洛阳、成都,乃是兰州、凉州!

    在这个盛夏季节,各种税金犹如流水一般涌入各边关税吏的口袋,郑渭收钱收得手软——单靠税金的话,其实上无法抵消过去两年因为征战而欠下的巨额军费,不过随着凉州、兰州、甘州的繁荣而地价攀升,凉、兰二州的城内地区已经有不足使用的情况,郑渭趁机提出扩建城市的提议,将凉州城和兰州城扩大了三分之一,全部用于商业和住宿。拟扩建的新城区放出了一半的土地用于预售,预售的价格定得极高,但只半个月时间就被抢了个精光,这卖地的钱加上盛夏税金,竟尔就弥补上了过去两年的军费亏空。

    张迈让郑渭再次发行新的国债,于六月间便筹集到了接近天策军一年税金收入的巨大款项,这笔款项入库之后张迈便迅速拨给了军方。至于用在什么地方,连纠评台也不得而知!

    对于此事,一些商家竟然发出了抱怨——商家抱怨政fǔluàn用国库存银,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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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张迈还是不肯放弃对外扩张!”在成都,赵季良对王处回说。

    天策军政治清明,这得益于天策政权开明的施政,但也因此会对外泄lù出许多信息来,比如后蜀可以非常轻易地就知道天策政权发行国债,甚至从购买的热cháo来估计国债发行的规模,而纠评台既是监督机构,成员来源既广泛,便不能完全保证里头不被人渗透,一些情报便不可避免地会为外界所知。

    “可是,现在的形势已经和以前不同了。”王处回道:“如今诸国除了契丹之外都重商旅,在这个商业繁忙集结,如果张迈强行东侵,扰luàn了整个丝绸之路,那他就是逆天而行,那他就是自掘坟墓!”

    天策政权的财政收入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榷场税金,商人的势力不知不觉间水涨船高,就连石晋也都重视商业起来,更别说天策军了。

    “以前整个丝绸之路被截成几十段,张迈的每一次扩张都是让商人能够走得更远,这符合他们的利益,但是现在,”王处回说道:“现在丝路却已经通畅,就连李从珂、石敬瑭眼看张迈在丝路上获得大利,也都跟着施行对此有利的政策,关中如果不打仗,天下商人就都有钱赚,张迈如果东侵,反而会扰luàn丝路。”

    赵季良道:“那你以为,天下将自此太平了?”

    “那怎么可能!”王处回冷笑道:“那张迈侵略成性,年初他在芦关虽然没有动手,但试探之意十分明显,没有进攻长安,只是力所不逮罢了。现在他手里有钱了,只怕又要有什么动作。不过穷兵黩武,非治国上策!张迈如果真要逆天行事,我怕天策军会成也由他,败也由他!”

    赵季良点头道:“不错,现在的形势,诸国互相制衡,不但商人乐意,就是农民也得享这份太平。战争的胜负,并非只是在战场决定,既然是民心所向,若张迈一定要逆水行走,天策军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处回道:“那就要看凉州内部,如何取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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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州城外,有一队商旅因为错过了宿头在野外休息,他们用骆驼、马车围成一圈,中心点燃了篝火,并派人轮流守夜。得益于天策军这些年的努力,河西道的治安一向很好,一个好政权治安最好的时候,通常不是其最鼎盛的士气,而是其草创时期,现在的天策政权正处于这样的时代,但对商人来说,该小心还是要小心。

    睡到午夜,忽然远处有奇怪的声音响起,众人惊醒警备,并派了人去探听,但派去的人没走出多远就被拦截住。

    那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千万马匹在奔跑,又似乎是大军在行动,但大军行动,为何却在夤夜?

    商人们惴惴不安,担心了一整夜,等到天明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商队的首脑聚集大小头目,警告说:“昨夜的异象,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不过此事一定事关机密,大家入城之后一定不可胡luàn说话。否则的话必然惹祸!”

第一八零章 战争的理由

    第一八零章战争的理由

    天策政权政治开明,而且一般来说并不防民之口,民众习惯以后,渐渐地就变得大胆敢言。纠评台的设置,除了纠评御史之外,还有一个叫“不平坛”的所在,上面立有一条墙壁,供任何百姓往上头贴东西,这样的风气、设置,让天策政权内部的政治比起1uan世中的其它地方更加清明,不知道有多少贪官污吏就是这样被揪了出来,同时也震慑住了许多潜在的贪腐。

    不过,任何东西都是双刃剑,随着民众风气开放而来的,是纠评御史们什么东西都敢说。甚至就连军方的事情,也有人议论。

    “难道,我们现在还需要打仗吗?”

    一些商人对于目下天策军还不肯放弃对外扩张显得忧心忡忡,诚然,石晋、后蜀境内的政治不如天策来得清明,但毕竟已经可以走得通,只要hua上贿赂的代价就可,而贿赂的代价,又可以转嫁入商品之中,尤其是奢侈品,价钱高了也仍然是不愁销路的,只要确保商道安全就可。

    但如果要打仗,那事情可就难说了。诚然,如果天策军可以建立一个统一的大帝国,并实现全面的清明统治,那对商人来说当然是一个天堂一般的时代,然而那个有些遥远,与其寄望于那个,还不如保佑目下的割据形势,对中xiao商人也就罢了,对于一些大商家来说,hún1uan与割据其实也是他们得以谋取暴利的有利环境。

    在这种情况下,张迈还要对外用兵,不仅外部受到了阻力,而且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意见——而且是强大的反对力量。

    去年西征的时候,尽管有着非常大的困难,但天策政权下的农民、牧民以及商人各个阶级却都是拥护的,因为谁都晓得萨图克的威胁,更知道东契丹西回纥同时存在两大强敌对一个新生政权来说意味着什么。但现在,西部的边患已经解决,连河东都已经纳入版图,印度的商路已经开拓,布韦希兄弟也来锦上添hua,西面已无后顾之忧,而东面的扩张,在许多商人看来实在属于不必要。

    尤其是在这个繁华的季节,大xiao商贩都害怕战争,张迈如果夺取关中,丝绸之路最重要的一段在接下来半年肯定要断,而且西方从印度、天方乃至埃及、欧洲来的商人,这次是兴冲冲而来,如果他们赚得盆满钵满而回就一定会带动他们的老乡向东的yù望,乃至带动整条丝绸之路的复兴。可是相反,如果他们在丝路全面打开以后亏本而归,那么对后来者信心的打击将是不可估计的。

    过去两年商人们已经承受了相当长时间的不景气,他们急需一个稳定的环境来赚回过去两年亏掉的钱,因此,从坊间到纠评台,到处都潜藏着反对战争的声音。整体来说,反对战争的声音还是比较克制,大家都还不敢直接否定张迈,只是以“请愿”的方式,希望元帅可以体谅xiao民们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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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民心啊!民心所向!”在凉州刘伶居内,郑万达说道。

    在他的对面是杨定国,这位国老在张迈回来之后已经正式退居二线,目下不再直接参与军政,只是保留参谋的权力。

    对于长安,杨定国有着比别人都更大的野望,那是他们那一代人曾经连梦想也不敢梦想的地方,但是现在却已经近在咫尺,可是,杨定国还是本着对这个政权负责的态度,强制地压下这种冲动,他也认为,在如今的情况下,天策军是不大可能取得关中的——就算取得了关中,只怕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老郑,你放心吧。”杨定国说:“我一定会尽量劝服元帅。我们已经好多年接连打仗了,如今儿郎们,也需要休息一下了。长安虽然重要,但我们不能要一场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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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个密室内,一个显得比杨定国和郑万达更老的老人在咳嗽,他竟然是曹元深。

    “从蜀国的反应看来,孟昶只怕是跃跃yù试。”曹元深说:“契丹的窥视,是不用去打探都知道的,中原局势已定,现在耶律德光就只是盯着咱们天策军,一旦这边我们出现哪怕一个极xiao的破绽,契丹骑兵都会如chao水般涌至!而且这次来的就不是耶律朔古,只怕就是耶律德光了!要以西凉之力,而击败契丹、中原、蜀国……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且咱们曹家到现在也没握有兵权,就算最后我们侥幸能够取胜,咱们曹家,也不会有军功。”

    曹元忠点了点头,道:“如果这样的局势还能取胜……那除非元帅是神仙下凡!”

    天策如今虽然强盛,但强的是军威,论财力论兵力都不到整个华夏的两成,若要以xiao搏大、逆天行事强行东征,最后的结局即便是最乐观的人也无法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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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城内东城,魏仁浦入住了他的新府邸,那是一个富商的居处,富商将之献给张迈,张迈又将之转赐给了魏仁浦,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庆贺之后,魏仁浦却很克制,并未喝醉,今天就在书房内与范质议事,他的脑袋十分清醒。

    “东征中原,hún一华夏,虽是你我之志向,”范质道:“但如今却非其时。”

    魏仁浦点头道:“上上之策,还是静以待变,以窥中原有隙。如今中原无隙,若是强行出击,到最后也不过是虚耗国力而已。最不堪的情况,是如刘备夷陵之败,较好的局面,只怕也会如武侯北伐,劳苦而无功!”

    范质道:“冯国老从洛阳来密信,也是希望我们劝元帅切不可在此时擅起兵锋,因如今石逆虽然名声大臭,但中原士民对我军却都还有疑虑,藩镇又有抵抗之心,蜀国扯我们的后tuǐ,契丹更是虎视眈眈,此时实在不是东征之良机!可是看元帅的意思,似乎仍然坚持要东征。”

    魏仁浦沉yín道:“我们必须和元帅保持一致。我料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加以反对,我们如果也都加入反对的阵营,会使元帅产生众叛亲离之感,那时候只怕要jī他的逆反之心。万一军事最后必行,他不信任我们了,没有人帮他筹谋细节,反而要坏事。不过赞成之时,我们却还要加以委婉的劝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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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城内,薛府,郑湘很欢喜丈夫又得以回来,但却不欢喜丈夫一回来鲁嘉陵跟着就来了,她一脸不悦地走开,半点也没有作为天策军大将夫人的自觉。

    看着薛夫人的背影,鲁嘉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来得唐突了,怕是夫人将来会怨上我!”

    薛复笑道:“无妨。她就是大xiao姐脾气,其实没什么坏心,对什么人都是这样的脾气,鲁兄不要介意就好。”

    鲁嘉陵微微一笑,道:“言归正传,我今日来,是要和薛兄jiao换一点意见,以为来日的大会作参考。”

    “来日大会?什么大会?”薛复问道。

    “还没定。”鲁嘉陵道:“但是元帅将你召回凉州,料来不会只是要让薛都督与夫人团聚吧。”

    薛复哈哈一笑,又听鲁嘉陵道:“而且我听说,慕容兄、奚兄和唐仁孝也来了。”薛复脸色这才微微一变,道:“什么?”唐仁孝鲁嘉陵说出了全名,另外两个,薛复却问道:“哪位慕容兄?哪位奚兄?”

    鲁嘉陵道:“慕容netbsp;薛复大吃一惊,赶紧将门户关好,低声道:“他们也来了?难道元帅真的打算逆势东征?”

    天策唐军有三大精锐骑兵集团,汗血骑兵团的兵力其实最少,张迈亲自统领的骑兵系统——包括以石拔为代表的龙骧铁铠骑兵团和以杨信折从适为代表新军骑兵——实力最大,不过龙骧铁铠骑兵团中分出了一部分jiao托在石拔处,而其它部分万里西征又万里东归,十分疲累,随着他们精力的恢复,也就是天策军骑兵力量的恢复。

    但天策唐军内部,还有另外一个骑兵集团论实力实在足以与张迈亲自统领的骑兵系统分庭抗礼,那就是杨易麾下的鹰扬军!鹰扬军在天策军西征的过程中一直养精蓄锐,据薛复所致杨易还投入了相当大的力量在训练一支新军,新军加上原本就极为强大的鹰扬骑兵,天山北麓的这支战力实在是令人难以估量!也正是如此,张迈当初才会说出天山骑兵是其杀手锏这句话来!

    而天策唐军的步兵集团,不消说,那就是奚胜的陌刀战斧部队!去年冬天,出现在猛虎坡的陌刀战斧阵其实是假的,如果当时张迈真的有一个陌刀战斧阵,那么那场仗可就不是那么打的了!至于郭洛、郭威麾下的兵团战斗力也颇强,不过他们两个所控制的部队都是综合型部队,都有骑兵却并不以骑兵见长。

    慕容net华一直是杨易的副手,在很多情况下都可以作为杨易的分身,现在慕容net华和奚胜秘密出现在了凉州,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薛复一听自然要大吃一惊!

    “难道……”薛复低声道:“元帅真有这样大的决心?”

    鲁嘉陵道:“你觉得是?”

    薛复沉yín道:“以元帅虚实互用的作风,他很可能……”

    “很可能怎么样?”

    薛复将声音压得越低:“人人都知道,杨都督所在之处,就是鹰扬军所在之处,所以只要杨都督的军旗一天cha在xiao金山,天山北麓就无内患,漠北只怕也不敢轻易犯境越过xiao金山——哪怕轮台其实只是一个空壳!”

    鲁嘉陵道:“但如果杨都督人在轮台,而他麾下的精锐却已随慕容副都督来到了凉州……”

    如果是那样,那可就是一次秘密的军事调动了,只怕契丹、石晋、蜀国都要错估天策军在凉州的实际兵力!

    让脑人物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明处,而实际的大军却从暗处袭来——这样的事情,张迈在吞并归义军的时候就用过了一次了!只不过那时候张迈是用自己来吸引归义军和甘州回纥的注意力,而由薛复袭沙州之后。这次呢?

    薛复低低叹息一声,道:“如果慕容兄真的来了……那么,我天策军三大骑兵集团,还有最强的步兵集团,就都要在凉州聚齐了!”

    龙骧铁铠军、鹰扬骑兵、汗血骑兵团,再加上一个真正的陌刀战斧阵!这是何等华丽的阵容!当然在这四大兵团之外,还有强大的远程攻击系统,强大的轻骑游击系统,强大的辅助攻击系统!

    这样强大的兵力如果踏入关中平原,石敬瑭真的能够抵挡么?

    就连薛复这样天策军内部的高层将领,听到这个绝密的消息之后,也要好一会才消化掉,鲁嘉陵这才道:“我今天来访,就是想问薛兄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鲁嘉陵道:“如果大战一起,蜀国倾国来犯,薛兄扼得住我西南后方么?”

    薛复沉yín着,道:“陇西利于骑兵作战!蜀国是守成之君、承平之兵,如果元帅是要我率领汗血骑兵团攻取剑阁、汉中,说实在的我并无把握,但如果蜀国竟敢来犯!哼,就算对方有数倍的兵力,我也有信心叫他们来多少,灭多少!”

    鲁嘉陵大喜道:“若是这样,那我就知道来日该如何应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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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这个时候,张迈的帅府之内,夤夜出现了两个人,两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两人都已到中年,一个是智将,一个是勇将,经过多年的征战,身上早已沉淀出一种摄人的气质!或许他们不如新近崛起的杨信、折从适来得红火,但谁都不得不承认,他们正是天策大唐军队的中间!

    杨信和折从适站在张迈背后,看到了这两个人心中也忍不住有些jī动!他们马上就晓得,今天的见面是绝密的,因为这两人的出现,实在是出人意表!

    慕容netbsp;两人拜见以后,张迈开口了,声音很低,也很缓:“你们到了,我的心也就定了!这次的这个计划,我和杨易已经筹划了很久,目前知道全盘计划的,只有我和杨易两人,郭洛知道部分,郑渭知道部分,薛复那边,我要过些时候才通知他,此外,杨易应该在你们出之前告诉了你们一部分,而我身边这两个xiao伙子,也会在今夜知道一点。当然,再过一段时间,契丹和石敬瑭也会知道,不过等他们都知道时,就已经晚了!”

    杨信和折从适听了这几句话都忍不住心头狂跳,心想这是一个多么秘密的计划,秘密到连郭洛都不能知晓全情,而这个计划越是秘密,这次战争的规模只怕就会越加宏大!甚至,这将是天策唐军的生死之战也未可知!

    “听说现在凉州这边,并不赞成战争。”慕容netbsp;“别管他们!”张迈刚愎地挥了挥手,道:“不管形势如何变化,那些都是假象!商人逐利而短视,不必管他们;那些已经得到官爵的人也倾向于守城,如果我听他们的最后只能偏安!这场倾动天下的大战,一定会如期举行。对这场仗我并无绝对的胜算,但我相信这值得我冒险!而我相信,我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因为我是张迈,而我们,是大唐!”

    两个中年和两个青年听得热血沸腾,齐声低低地道:“对,我们一定能够胜利,因为我们是大唐!”

第一八一章 战争的理由之二

    第一八一章战争的理由之二

    慕容net华和奚胜进入凉州的消息,整个河西知道的人不过十个,这其中鲁嘉陵和薛复知道还是通过非正规途径。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所以他们的到来没有给凉州带来任何bo澜,反而是另外一个人倍加引人注目,这个人就是桑维翰。

    桑维翰是第三次来求见张迈了,也是第二次进入凉州,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份和态度都不大一样了。这一回,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偷偷momo,而是以一个相当正式的身份进入境内。而且在这秋天将要到来的季节,桑维翰不但背后有了一个越来越稳定的石晋政权在做他的背书,甚至就连天策境内,也有一股势力在给他作助力——天策政权内部有一部分人希望与石晋政权谈和,而这部分人的希望的背后,则是有一部分民众的期待。

    因此,当张迈听说桑维翰入境,要拒绝时,满殿大臣便有许多人反对,其中连杨定国也站了出来,道:“两国对立,也当通来使。”

    张迈冷笑道:“什么两国!石敬瑭是卖国篡逆国贼,我若与他勾结,那是自污!”

    曹元忠道:“元帅,石敬瑭诚然是卖国篡位的贼子,但如今边境通达,商人互贸,民间往来不绝,而我们却不许他的使者入境,传了出去,诸国都要心生疑虑,若是石敬瑭因此而关闭边境榷场,那时候不但误了民生,而且天下人都会将此事的责任怪在我们头上。”

    范质魏仁浦也道:“正是。”魏仁浦道:“大唐年间,安禄山也是国贼,但派遣使者前往议事,也不见得就挡在门外,纳桑维翰入内,未必是自污,只要我们堂堂正正,就无人能够责怪我们,不纳桑维翰入内,却反而显得我唐唐天策,器量狭xiao了。”

    张迈这才挥袖道:“既然这样,也罢,放他进来吧!”

    鲁嘉陵又问接待的礼仪,张迈道:“是你们说,要看看他说什么,我可没说要接待他!你与元忠两人去与他谈判吧。”

    杨定国道:“元帅,这不大好吧。”

    张迈道:“我既不承认石敬瑭是中原的皇帝,便不承认那桑维翰是什么使者,只当他是个传话的人,有什么话就让他说完滚蛋!我没那么多功夫应付他!”说完拂袖入内,解散了会议。

    杨定国等面面相觑,各自叹息。

    ——————————

    桑维翰这才入境,凉兰两州商人闻讯,纷纷奔走,均盼天策军与石晋军自此和平相处,他们好做买卖。不想桑维翰刚刚入境,后蜀那边也派来了使者,天策军的这番款待又自不同了。两拨使者,都由鲁嘉陵接入凉州,张迈先见蜀国使者,摆开了筵席,好生款待,席间问起蜀国使者此来之意,蜀国使者卢纪成道:“我主派遣臣下前来,一是为增进凉蜀两国邦jiao,致我主弟恭之意,二来是受洛阳所托,希望做一番和事老,望两家就此化干戈为yù帛。”

    张迈勃然变色道:“你说什么!”

    张毅shì宴,也觉得奇怪,道:“蜀国与中原,不是死敌么?当初贵国初立,第一个去攻打巴蜀的,可就是石敬瑭啊。”

    他说的蜀国开国初年的事了,那时孟知祥刚刚割据西南,石敬瑭奉命讨伐,双方曾有一场大战。

    卢纪成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再说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国家大事无sī仇,只要对百姓有利,我主亦不愿意为一桩陈年旧仇,搞得生灵涂炭。也希望元帅能够体念上天好生之德,让关陇百姓,过上几年和平安定的日子。”

    张迈闻言一拍几案,将忙桌酒菜全迸飞了,卢纪成吃了一惊,张迈怒道:“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狗屁话!”

    他竟然在这等外jiao场合上爆粗口,张毅也不禁有些汗颜,范质魏仁浦亦觉得不妥,张迈指着卢纪成骂道:“孟昶年少无知,也就算了,可不是还有赵季良王处回辅佐么?他们也老糊涂了不成?”

    卢纪成老脸一阵chou动,心想:“人道张迈自西征之后跋扈异常,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凉蜀同盟,虽然有张兄孟弟之名,但那也是张迈年纪较大之故,两国论jiao并没有分大xiao,张迈竟然在外jiao宴会上,当着蜀国使者的面指责孟昶年少无知,这可是十分失礼的事情了。

    杨定国见状,忙对卢纪成道:“那石敬瑭卖国求荣,割疆裂土,致使国家金瓯有缺,此事人神共愤,我张元帅对此獠深恶痛绝,闻名便生无名怒火,一时失言之处,还请贵使不要见怪。”

    又对张迈道:“元帅,蜀国与我乃兄弟之邦,就算孟国主的建议有逆耳之处,我等也应该听完了再作应对。”

    张迈道:“那还有什么好听的?左右不过是收了石敬瑭的贿赂!所以就不顾国家大义了。什么国家大事无sī仇,石敬瑭杀了李从珂,那也就算了,但他竟公然割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这样的卖国行径,是sī仇么?什么体念好生之德,什么让百姓过几年安生日子,全他娘的都是借口!我看此事若成,汉中东部,只怕就会有一些州县要从石敬瑭处,改划到孟昶囊中了!”

    卢纪成脸色微微一变,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却马上镇定下来,道:“元帅此言,太也欺人!我主乃是为天下百姓之故来作这一番和事老,实希望关陇罢兵,自此三家同好,永为友邦,如此岂非美事?元帅不纳也就是了,却出此咄咄bī迫人之言,作此无状辱人之词,莫非真当我蜀无人了么?蜀国虽xiao,但自有山川之固,兵将虽寡,却还有御敌之勇,两国jiao好时,我蜀有蜀锦为献,元帅若yù动怒,我蜀亦有巴刀为御,蜀人虽然斯文,却亦不怕西凉骑兵之横!”

    杨定国忙要打圆场时,张迈哈哈大笑,道:“你这是向我宣战么?还是准备给埋伏在陇西南部的几万大军找一个开打的借口?”

    卢纪成起身拂袖道:“元帅这是什么话!我主好心派遣臣下前来,元帅却将我主的一片好心当成什么了!”

    张迈悠悠道:“当成什么?我估mo着,孟昶大概是年纪渐大,变文听得多了,便真以为自己也能与我一般纵横沙场、逐鹿天下了。嘿,你不妨回去告诉他,我认他这个弟弟,是看在他还算老实,又无过错,所以才给他好日子过,但他若敢勾结国贼石敬瑭,那就等于间接勾结契丹,也就是与卖国贼同是一伙!对于卖国之徒,我可从来不会手软!什么山川之固,什么御敌之勇,在我看来就是太久没事干脖子痒痒,找死了!”

    这段话说将出来,满殿文武无不脸色大变,卢纪成更是气得大怒道:“张元帅,这话,可是你说的!”

    杨定国赶紧咳嗽了一声,道:“元帅,你醉了。”向马www.uu234.com只作不知。

    张迈笑道:“我醉了?我酒都没喝两杯,哪里会醉?”对卢纪成道:“你大可将我的这几句话,转达给孟昶,好好劝劝你家主公,在家玩玩蟋蟀也就算了,真长大了就玩女人去!蜀国文士众多,诗文做得也好,就让他yín诗作对去!别跑到关陇来瞎掺和,逐鹿的事情,不适合他!”

    卢纪成气得全身抖,在拂袍袖,大怒而去。

    杨定国一张老脸也十分难看,忍不住道:“元帅!蜀国使者的言语,就算再怎么不合你意,但看在多年jiao好的份上,咱们也不该这样对待他们啊。”

    张迈冷冷道:“多年与他jiao好,是看他还算懂事。现在变得不懂事了,做哥哥的自然要教训他一番,这有什么不对?石敬瑭卖国求荣,我恨不得马上就吃他的rou,喝他的血,孟昶却不分是非,与勾结外敌的卖国贼沆瀣一气!我只是口头骂骂,已经算轻了!我什么都可以妥协,唯有在这大是大非的原则上不能妥协!”

    “这!”杨定国一时语塞,又因在这等场合多有外人,议论不得机密要事,长叹一声,也退去了。

    第二天一早,卢纪成便匆匆离去,凉州城内听到消息不免议论纷纷,许多商人都暗中叹息,以为元帅变了。

    郭汾听到了风声,来对张迈道:“夫君,自你东归之后,我一直没过问军政之事了,不过看你最近几个月来,听说却是得罪了不少人。”

    张迈笑道:“打仗治国,哪里可能不得罪人?那些身居高位、左右逢源的好好先生,害死的人才多!”

    郭汾道:“虽然如此,但民心民意,总要顾及的。”

    张迈冷笑道:“民心民意?我看是商心贾意吧。我也有派人往乡间打听,那些屯田的军汉,那是垦殖的农夫,可都见不得石敬瑭窃据中原,为了自己当皇帝连国家都卖了,田间一提起来,农夫们个个都骂,军中一说到此事,个个恨不得马上打到燕云去收复故土、解放同胞!只是中下层的士兵百姓,心中虽有是非,却没人替他们代言,那些大商贾却有大把的钱财来买通御史官员,甚至影响到国老、重臣!乃至诸将!所以凉州上下,听见的就都是他们的声音!人啊,生活过得越好,耳根子就越软了!”

    郭汾道:“虽然如此,但士农工商,都是民。难道只听农夫的,就完全不顾商贾了不成?”

    张迈笑道:“我若不顾及他们,这回早打过去了!就是要让他们再一会财,所以才没动手。但我也不能因为照顾他们财,就忘了大是大非,忘了国家完整,忘了真正的百姓福祉!眼前勉强维持稳定换来的xiao利是假福祉,jīdang之后千百年的大展,才是真福祉!”

    郭汾慌忙道:“妾身是担心夫君得罪的人太多,四面树敌,那时候会陷入极端不利的境地。”

    张迈道:“蜀国不足为患,孟昶不是沙场搏杀出来的皇帝,而是个nai娘喂大的少年,没打过仗就手痒想试试,真打起来他得niaokù子!石敬瑭看似位置越坐越稳,其实也就是用浆糊糊起来的铁架子,看起来坚固,但只要找到驳接点,一战他就垮了!而我的背后则有上百万的军心民心与我一体,这不是几句议论能动摇的!我唯一没有把握的,只有契丹!耶律德光不算昏君,契丹又合族同心!我在轮台打败了他一次,套南又打败了他一次,却还是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郭汾道:“契丹一族从中唐以来势力渐长,自耶律阿保机开国之后更是蒸蒸日上,要打败他们,也不是三年五载的事情。至于要铲除他们,或许还需要一代人、两代人的努力!”

    “一代人两代人!哪里等得了那么久!”张迈道:“现在石敬瑭已经将燕云割给了契丹,每多过一日,契丹人在燕云的统治就会稳固一日,越是往后迁延,事情就会变得越加棘手,若真的等个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让契丹人在燕云站稳了脚跟,那时候我再要收复燕云就更难了,燕云不复,漠南就无法平定,漠南不定,漠北东胡就永远是悬在咱们子孙头顶上的一把刀!这才是国家的千年大患!”

    郭汾听得动容,张迈又道:“可笑凉州满城商贾,人人计算的只是口袋里那点蝇头xiao利,有谁会去想到那么远?燕云、东胡,有没有在不在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关系!但他们不想的事情,我却要想!他们没兴趣做的事情,我却得做!就算是冒一冒险,我也要咬紧牙关将此事给办了!现在是我军上下士气最盛的时候,也是最能打血战、苦战、死战的时候,过了这个阶段,我再想组织起一支能长驱万里的军队就难了!现在的外部时机确实有些不利的地方,但内部好不容易形成的这股力量却一定要用好!就算是要冒一冒险,我也认了!”

    就在这时,马www.uu234.com来报:“唐仁孝将军到!”

    郭汾微微一惊:“唐仁孝?他不是在宁远么?”

    “我将他调来了!”张迈道:“西方已定,暂时不需要打大仗,你哥哥又在康居坐镇,1uan不了。疏勒是我们的老巢,更加不怕。因此有些人马,在郭洛手底下闲着也是闲着。”

    郭汾惊道:“你连那里的兵力都调过来了?”

    张迈道:“现在且休动手!让那些想吵闹的人吵闹去吧!待得秋收之后,那时军粮全足,而且商人们考虑大雪封山,也都要开始罢市以等来net。在秋收之后、大雪之前的那段时间,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不打则已,这一打,就要惊天动地,就要席卷万里,就要直捣黄龙!汾儿,你看着吧,只要上天还肯顾念汉家运势,还肯给我最后一点运气,那我们的大旗,将会在那一两个月内,net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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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战争的理由之三

    第一八二章战争的理由之三

    曹元忠到凉州一行,见了桑维翰后带来了一个震撼的秘密消息:石敬瑭希望与天策军议和,如果张迈答应,他可以用非公开的方式,将传国yù玺转让给张迈。

    传国yù玺这个消息自然是不能公开的,当时在凉州听到这个消息的,只有张迈、杨定国、郑渭、薛复、张毅、鲁嘉陵、曹元忠、魏仁浦和范质。诸人之中,郑渭和薛复对传国yù玺都没什么感觉,但其他人却都心头剧震。这个象征这中原帝国最高威权的yù玺,有着一种难以言传的魔力,虽然,光靠yù玺本身并不足以号令天下,但自秦以降却已经形成了一种传统:得天下者必得yù玺,否则便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如东晋南渡,在建康即位时因为没有yù玺,因此便被人称为白板天子。天策军僻处西凉,如果能够得到yù玺,那么对于提高天策军在中原士人中的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甚至就是普通百姓,可能也会因此而认为张迈是“天命所归”。

    “元帅,此事行得!”张毅先出列来,道:“如今石晋无隙,民心思安,此时乃是议和之良机,若能得三五年时间休养生息,那时我军财力兵力都可再上一个台阶。就算没有yù玺,也应该考虑议和,现在石敬瑭还送个yù玺来,我们何乐而不收之?”

    张迈道:“你认为,现在应该议和?”

    张毅道:“是,兵也好,民也好,现在都该休养生息,如果在这等情况下还要打仗,只怕会失天下之望。”

    张迈道:“其他人呢?你们的看法如何?”

    郑渭闭紧了嘴巴,没有开口的意思,鲁嘉陵道:“中原士民,如今确实心存疑虑,如果此时进兵,他们未必会真心欢迎。一战克胜最好,但如果占据有所拖延,只怕他们就会变心。”

    曹元忠道:“张鲁二位所言极是。如今局势,宜和不宜战,如果硬要开战,蜀国只怕也会有反应。若他们袭我之后,导致进兵不顺,那时候攻取关中未能成功,反为天下所笑。”

    张迈又问魏仁浦和范质道:“你们怎么看?”

    魏仁浦和范质对望一眼,两人并不赞成此时出兵,但两人揣摩张迈之意,实怕他最后一意孤行,那时候张迈身边便还需要一个能帮他处理文政参谋的人,免得生像刘备东征而法正病死、孔明冷落的局面,因此两人事前早已商议好,将立场故意分开。

    魏仁浦出列道:“臣亦以为,此时非动兵之良机。”

    张迈哼了一声,问范质:“你呢?”

    范质道:“若就常理,此时非进兵良机,但元帅非常人也,龙骧之行,非臣所能蠡测。”

    曹元忠暗中骂了他一句拍马屁,张迈又问薛复,薛复道:“一旦东征,蜀国有六成机会会扯我们的后tuǐ,契丹有九成可能会介入,眼下西凉之兵,尚不足以同时打败契丹、石晋、孟蜀三国。”

    张迈哼了一声,杨定国道:“元帅明察,如今诸臣所进,皆是忠言,若元帅能顺从诸臣诸将之情,议和以纳传国yù玺,不但我军境内势必士气大振,且中原士子,也都将知道元帅之志,意在天下也。”

    曹元忠道:“国老所言甚是!石敬瑭虽然有篡逆之名,但他篡的是李从珂,不是我们。李从珂和元帅虽然有兄弟之名,但天下人却都知道当初与李从珂结盟对我们来说只是权宜之计。我们结盟的对象,其实不是李从珂,而是洛阳的主君——当日我们的部队开到凉州的时候,坐在洛阳宝座上的人是李从珂也罢,张从珂也好,我们都会与之结盟,现在洛阳的宝座上换了一个人,我们也就不妨换一个结盟的对象。”

    这一段话功利味道十足,如果在公开场合曹元忠是不敢说的,现在只有数人议事,他这番话说将出来,魏仁浦范质张毅无不摇头,但魏仁浦心中却也知道曹元忠这一番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

    魏仁浦道:“曹将军这话,虽然太过一针见血,不过实情也确实如此。李从珂并非明君,虽然姓李却不是大唐正统,他被别人取代,其实与我们干系不大,中原士民,也不见得会为他守节,咱们打着为李从珂报仇的旗号进军中原,也不见得能争取到多少人的支持。依我之见,元帅李从珂的兄弟名分在前几年虽有助于西北与中原之间关系的稳定,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枷锁,这个枷锁,或许是时候去掉了。”

    他这话委婉了一些,杨定国当即带头赞成,张毅也道:“不错,元帅与李从珂之间的兄弟名分,现在对我们来说的确是枷锁,臣也认为是时候去掉了。”

    曹元忠忙附和道:“正是,正是。”

    眼看九人之中,倒有五个不出声,李从珂对天策政权来说并非真心结jiao的盟友,没有像李圣天那样的情感干系,这时魏仁浦说他是枷锁,谁心里也没意见。

    只有张迈双眼望着偏殿的穹顶,忽然长长一叹,说:“魏仁浦、曹元忠,他们来说这些话,我都不觉得意外,可是杨叔叔……”他将眼睛回盯到杨定国身上,道:“杨叔叔,你来说这些话,我可就大大意外了!”

    杨定国哼了一声,道:“何处意外?”

    张迈猛地厉声道:“杨叔叔,咱们万里东行,从岭西、疏勒一路走到这里,为的究竟是什么!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们的誓言是什么?杨叔叔你还记得不?”

    杨定国一阵愕然,一时答不上来,道:“请恕老朽昏愚。”

    张迈环顾左右:“有谁还记得的?”他顿了顿,道:“是了,元忠、文素、道济,还有张毅,他们四个是后来加入的,不知道情有可原。嘉陵!郑渭!薛复!你们记得否?”

    郑渭日理内政万机,鲁嘉陵xiong藏间谍密谋,脑子里装的东西,一时也都接不上口,薛复道:“我还记得。”

    张迈道:“说!”

    薛复道:“我们万里东行,最初的目标,就是拯救唐民、联系长安、规复西域和全面振兴大唐!这是元帅在新碎叶城废墟上定下的国略!”

    张迈道:“那时候,你还没加入啊,竟然知道!”

    薛复道:“疏勒那个晚上之后,我打听了许多岭西旧事,所以知道了,知道以后就没忘记。”

    张迈抚xiong一叹,又道:“那么这些目标,我们都实现了吗?”

    薛复道:“前三项,都已经完成了。只差第四项——振兴大唐。”

    “是了!”张迈道:“现在大唐尚未振兴,而你们居然就劝我去和一个出卖国家的卖国贼同流合污!撇开李从珂不说,就算我不再理会他杀李从珂,但只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一事,我就必须与他划清界限!试问我若真的与石敬瑭议和,那么我将来还要以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中原的父老?我们口口声声说要驱逐胡虏,振兴大唐,在与石敬瑭媾和之后,再叫这些口号,将士们不会恶心?”

    杨定国忙道:“振兴大唐的誓言,不是只有元帅一人记得,大伙儿都没忘记,不过现在讨论的是眼前的形势,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议和对百姓来说更加有利,中原不是不图,大唐不是不要振兴,只是需要先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待得良机一到,那时再定出兵与否不迟。”

    张迈问道:“何谓良机?”

    杨定国道:“我军士兵体力养足,中枢财政钱财丰足,各地粮仓仓廪实足,而敌人又出现了破绽,那时便是良机?”

    张迈又问:“那这良机,什么时候到来?”

    杨定国道:“良机一事,岂能预料?所谓先为我之不可胜,而后待敌之可胜,这才是兵法正道?”

    张迈道:“一句话,就是等良机从天上掉下来?”

    杨定国看出了张迈脸上的不耐烦,却还是顶住压力,一字字道:“这个等字,听来似是消极,其实很多时候却必须得有这份耐心!”

    张迈道:“《汾阳兵典》我至今没读,所以不大清楚什么是兵法正道!不过,我的兵法,却不是如此!”

    杨定国已经皱紧了眉头,曹元忠忙道:“元帅的兵法是?”

    张迈道:“我的兵法是:有良机,就抓住良机,没有良机,就创造良机!而现在,我已经创造了一个最大的良机!”

    杨定国问道:“什么良机?”

    张迈道:“所有人都认为,契丹、孟蜀加上石敬瑭——这三家如果联手,我们肯定打不过,所有人都认为,如果我在这种形势下还坚持进兵关中,那就是刚愎自用的表现,那就是曹cao打赤壁之战、苻坚打淝水之战的前兆!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要打这场仗,不是因为我是曹cao,苻坚,而是因为我是汉武帝!这个,就是我们最大的良机!”

    薛复听到汉武帝三字,心头猛地一动,向郑渭看去,却见郑渭眯着眼睛!张毅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在后儒心目中,汉武帝并不是一个明君,而是一个与秦始皇一样劳民伤财、穷耗国力的君主。

    张迈摇铃让马www.uu234.com召杨信进来,问他道:“杨将军,你来跟诸位大臣说说,我们该如何振兴大唐?”

    杨信看了在场诸大臣一眼,毫无怯场,大声说道:“消灭掉世界上所有的国家,让苍穹覆盖下的所有人类,都只剩下一种令人仰慕的称号——大唐的国民!”

    这是张迈在碎叶对着西域诸族所说的话,杨定国却是第一次听见,听了之后不禁吓了一跳,叫道:“元帅,你要征服整个世界?”

    “我不是要征服全世界!”张迈道:“我是要让我们马蹄所及的所有人——包括中原的农夫和草原的牧民,一起来共享大唐的荣耀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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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策六年,秋。

    在麦田一片金黄的季节,凉州出了一件大事——张迈气走了前来调停的蜀国使者卢纪成,驱逐了石敬瑭的使者桑维翰,并公开宣称:自己绝不与卖国自féi的石敬瑭妥协!并出了两个振聋聩的呼吁:驱灭契丹胡虏,振兴汉家天下!

    这两个呼吁的出,让热血者为之热血沸腾——西凉全军出如雷欢呼,却也让冷眼者暗中叹息——不知道有多少商人为此黯然。

    张迈的决策,既让我们失望,却也让他们意外。商人们对此十分反感,可是手里握着兵权,且得到士兵绝对拥护的张迈,一旦做出决定,就算是纠评台也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软弱的人,最多只能在背后议论几句:

    “我们这位张元帅啊……接连的胜利冲昏了他的脑子,接下来只怕有仗打了!”

    差不多在九月秋收之时,各地商铺也迎来了一个早熟的收成——大商人们闻风而动,纷纷提前结束今年的商事。他们都预感到很可能会有一场大战会到来。

    “此战之后,世界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难道丝路的重光,就只有这短短的几个月?”

    “西北的好日子……就要过去了……”

    所有人都猜到:本来因为丝绸之路的刺jī而呈现复兴状态的关中平原,或许很快就要陷入不知持续多久的战火之中了——而即将到来的这场战火,很可能会将这片刚刚恢复一点生机的土地变成一片焦土。

    西北的税收部门,不管是天策政权下的税吏,还是石晋、孟蜀统治下的官员,都在这个最后的收成中盆满钵满,但在大商人们开始尽力躲藏之后,市面再次显现出可怕的不景气来。所有头脑灵活的人都趁早躲藏了起来,就像松鼠一样,准备渡过这个难以预料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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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石敬瑭已经登上了西城门,在看见桑维翰入城的一刹那,他非但未因张迈的拒盟而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深藏的期待。

    桑维翰上了城头行礼,连称恭喜。

    石敬瑭道:“桑军师,你此次出使无功而返,却来恭喜我做什么?”

    桑维翰道:“微臣此次虽然无功而返,但天下却出现了对陛下大大有利的局势了。”

    “哦?”

    桑维翰道:“失之东墙,收之桑榆,陛下虽然不得已失去了燕云,但若能一举收复西凉,那时候陛下的威势,只怕还在庄宗之上,甚至开辟一个迈汉唐的时代,也未可知!”

    “收复西凉?”石敬瑭笑道:“怕没那么容易吧。”

    “张迈已经自大得昏了头啦!”桑维翰道:“不管他之前有什么功业,人一到了这个时候,离败亡也就不远了!而且据臣所知,契丹耶律德光,似乎也已经到了云州!即将生什么,大可推想而知,只要我主能够善于利用这次的机会,别说收复西凉,就是一举而收刺虎之功,也未可知!”

    石敬瑭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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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一封密报却飞入了云州城内,韩延徽打开了之后一看,不由得脸色微变,喃喃道:“张迈啊张迈……你果然留了一手!只可惜,你还是让老夫窥破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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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将战

    第一八三章将战

    云州城内,一片平静。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收藏~顶*点*书城

    没有多少人知道耶律德光进了云州城,对外,只是宣布韩延徽巡视云州,但没多少人知道耶律德光竟在这个节骨眼上,秘密出现。

    整座府邸内部,聚集了十几个人,个个都是契丹元老宿将。当韩延徽说到刚刚收到的一个情报之后,屋内诸将都神色震动起来。

    “天策境内,有秘密调兵之迹象!”韩延徽说。

    “秘密调兵?”

    “是。”韩延徽道:“虽然他们做的机密,多是夤夜行事,但大军行动,如何可能不1ù半点风声?伊瓜肃甘道上,毕竟不是蛮荒,而是商旅众多之所在。”

    耶律德光道:“夤夜行军……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这……”韩延徽道:“大概是一两个月之前……”

    “一两个月前的事情,现在才说!”耶律德光道:“你hua了那么多钱,用了那么多人力,办的就是这等事情?若是一两个月前生于甘肃道上,那么现在张迈早将一切都布置妥当了!汉人用兵,讲究‘粮足’,如今秋收已近,张迈随时都会作,你现在才探听到这消息,若是我未曾准备,却叫我如何反应!”

    韩延徽额头微微见汗,道:“臣知罪。不过彼此山河阻隔,天策防得又严密,这些消息……”

    “行了!”耶律德光道:“其实张迈的想法,就算没有这些情报,我也可推测到十之七八!哼,他表面上是处处针对石敬瑭,实际上还是瞄准了我契丹!”

    “那又未必,”耶律朔古道:“张迈若先与我战,且不说未必能够得胜,就算得胜,我们的骑兵可进可退,战场一败之后,退到后方可以重新集结,所以就算失败了也不至于覆没。这是千百年来汉人兵力就算比我们多、却始终无法平胡的缘故。但石敬瑭就不是了,此次与张迈对决,别人都败得,就石敬瑭败不得!”

    大军未战,本来不能轻易说个败字,但耶律朔古却似乎并不忌讳,继续分析说:“以上次套南之战来说,张迈虽然击败了我,但事后投降过去的都是外围杂胡,契丹本族,奚、回等近亲部族,溃后都重新集结回归,我们所损人力其实不算严重,元气未伤。这是张迈能够胜我,却不能得我之人。但石敬瑭就不同了,张迈若胜石敬瑭,则可以尽有其地,张迈若得中原,则可以尽有其人。而且石敬瑭之军队不比我部,他只要有一次大败,只怕整个中原面对张迈就会望风披靡了。”

    韩延徽道:“耶律将军说的是。若张迈打败了石敬瑭,他吃下了一州一县,实力便会壮大一分,以他现在的兵力与威望,若他吞并了关中,那时就有问鼎天下的资格,若他得了长安,以他天策军的宣传手腕,只怕转眼之间就会使中原士民闻风景从。我契丹在唐末以后所以能屡胜中原王朝者,在于中原诸朝失了西北牧场,缺乏马匹可用,无法组成强大的骑兵。但现在张迈之骑兵却不在我之下,若让他吞并了中原,以中原之财货养西北之武夫,兼有步骑之长,那时其大军bī迫于外,燕云百姓响应于内,只怕我契丹将不得保有塞内之地了。”

    “长安……长安……哼!”耶律德光道:“他得不到长安的!这次只要石敬瑭不太废物,那关中就将是张迈葬身之地!”他说着,忽然瞪着韩延徽道:“那人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那人?”韩延徽马上反应过来,知耶律德光说的是耶律倍。当初耶律阿保机还在的时候,他自称天皇帝,述律平自称地皇后,耶律倍为人皇王,继承人的地位早已确立,是述律平硬生生将大儿子拉下马来,这些年耶律德光的地位虽然不断提高,尤其去年的套南一战趁机将三弟耶律李胡的势力彻底粉碎,契丹内部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统一,但耶律倍却仍然是他的一块心病,尽管这个大哥已经流亡多年又做了和尚,但在契丹内部依旧有相当大的号召力。

    对耶律德光来说,张迈只是个外患,就如耶律朔古所言,以契丹的根基以及游牧骑兵的机动xìng,张迈只能打败他,却很难消灭他,最坏的情况也不过退到塞外,与张迈划长城对峙而已,但耶律倍就不同了,这个心腹大患若有机会,是可能将自己连根拔起的,哪怕这个机会十分渺茫,但耶律德光也不能不防!

    “人……”韩延徽犹豫了一下,道:“他还在天策境内。”

    “在凉州?”耶律德光黑着脸。

    韩延徽道:“如今不知在何处,但去年似乎去过河湟,入了吐蕃佛教,断了荤腥,戒了酒色,据说是修为日进,号称五轮上师,世俗呼为活佛,如今已有不少弟子,这些弟子里头,有契丹,有汉人,也有吐蕃。甚至漠南也有诸胡闻其能治病驱鬼、导人进入乐土,万里迢迢前去皈依。就连天策高层,好像也有人拜服其下。”

    “高层?”

    韩延徽道:“听说天策军原枢密副使李膑,就和那人同拜了宗晦为师,入了吐蕃佛教,认了那人为师兄。现在已经不管军政之务了。又有骁将石坚,虽未入空门做和尚,却也拜入了那人座下。”

    耶律德光冷笑道:“装神nong鬼!”

    韩延徽道:“那李膑半生颠簸,又身受膑刑,近来又被张迈疏远,rou身与精神均有苦痛,由此而入佛,倒也在情理之中。”

    耶律德光道:“那人若真肯从此皈依佛门,那倒也是一件好事!也罢,待打败张迈之后,再延请他来给契丹儿郎说说法吧,我倒也很想看看,他是否真的将一切都看破了。”

    韩延徽道:“是。”

    耶律德光又道:“此次关陇之战,石敬瑭一定包藏祸心,意图引我与张迈两虎相斗。我偏偏就遂他的心愿,挫挫张迈的锐气给他看!我要叫天下人知道,举世第一强者,不是他天策,而是我契丹!”

    韩延徽道:“陛下圣明!只要能克住张迈,则石敬瑭必然畏惧。且我们对付张迈,不一定要灭他全军,只要挫其锋芒,使天策成为一偏安之国就可。自古西凉地区从来就不能造就持久不衰的霸主,只要天策无法取得长安,一陷入偏安之局面,过个一两代人,河中先会分裂出去,跟着碎叶宁远也将难以羁縻,陇右势必分崩离析,到了那时,天策不足为患矣!”

    “一两代人?”耶律德光哈哈一笑:“那还要看张迈是否挡得住我的这一刀!”

    ————————————

    洛阳城内。

    石敬瑭拿着北方转过来的情报,皱眉道:“甘肃道上有兵马调动?”

    虽然石晋与天策之间的沟通更加方便,但石敬瑭经营中原未久,李从珂当初的细作体系也未能全部接手,所以对天策军的间谍部署反而不如契丹了。

    情报上只是说天策内部有军马秘密行动,至于秘密行动的规模、动向则都未说明,对于这样一份情报,石敬瑭一时觉得不知该怎么处理。

    “张迈要对付我,并不奇怪。”石敬瑭道:“只是韩延徽竟然向我透1ù这么重要的用意……他是什么意思?”

    刘知远冷笑道:“自然是要我们早做防范,若我军措手不及,败得太快,则张迈尽吞中原,那时候契丹反而不妙,不仅从此再难染指中原,说不定连燕云十六州都得吐出来!但我们若防范得宜,天策攻来,我军防守,那便是两强相遇,契丹正好在旁坐收渔利!”

    石敬瑭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仗还未打,但刘知远的这番分析却是直指石晋的军事实力不如天策!似乎契丹若不cha手,两军相遇时晋军便非败不可一样。

    可是,这似乎又是一个事实,实际上石敬瑭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阻止天策铁蹄东侵。

    “知远,”石敬瑭对手握兵权的刘知远,显出了罕见的耐心和包容:“依你看,我们却该如何部署?”

    刘知远道:“张迈纵横万里,所向披靡,这次既在境内秘密调兵,一旦开战,必有出乎我等意料之处。且我国与天策边境上,缺乏可以阻挡骑兵的天险,若在关中平原展开追逐战,一旦野战失利,只怕形势便难逆料!因此上上之策,莫若守城——以坚城消耗天策的气力,再坐等契丹介入。耶律德光既然会来给我们通消息,料来便是”

    石敬瑭道:“那要守哪座城?”

    刘知远道:“要守的这座城池,第一,必须足够强,否则抵挡不住唐军的铁蹄,一旦失守,反而空折了我军士气;第二,这座城池必须是使唐军绕不过去,要让张迈明知不利也非攻不可!放眼整个关中,只有一座城池可担此重任!”

    “哪一座?”

    “长安!”

    大殿之上,看得出石敬瑭身躯耸动!

    长安,那已经是位于整个关中平原的中心,如果要将战场预设在长安,那就意味着秦西四百里沃野都将成为弃子!

    刘知远看出石敬瑭的犹豫,劝道:“陛下,秦西是李从珂旧治,鼎革之后,诸藩对陛下的号令大多阳奉阴违,又多与张迈勾结,且地势利于骑兵纵横——若在那里开战,我军败多胜少。就算能够守住,张迈一见形势不利,说不定会绕道秦北,以奇兵直扑长安!那时布置在秦西的军队就会腹背受敌。因此主动放弃虽然可惜,但与其将兵力虚耗在不利之地,不如集中兵力,防守长安!”

    石敬瑭叹息道:“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懂,但若让张迈bī近长安,中原势必震动,那时候……”

    他停了下来,刘知远道:“长安一旦被围,中原震动是必然的,可是形势所bī,却是不得不如此。”

    石敬瑭还在犹豫,桑维翰忽然道:“陛下,长安若是被围,中原若是震动,对我军乃是好事。当然,前提是在这样的局势下长安能够守住。”

    石敬瑭一奇,道:“国家震动好事?”

    “若在平时,自然不是好事,但在当前,却是好事。”桑维翰道:“陛下试想,契丹虽准备入援,蜀国虽与天策撕破脸,但他们会先我们出动,去截击张迈么?”

    “当然不会。”

    “那么,契丹、孟蜀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兵呢?”

    石敬瑭重重出一声鼻音:“那定是到了我军独木难支之时,他们才会出动。耶律德光和孟昶xiao儿能有什么好心来帮忙?他们是担心张迈吞并中原之后,下一个就轮到他们而已。”

    “对啊!”桑维翰道:“如今战事一触即,但契丹、孟蜀却必定会心存观望。可一旦张迈兵抵长安,天下震动,那时候无论是耶律德光和孟昶都会坐不住!若有蜀军从后牵制,契丹从北面雷霆压下,而我军则以长安坚城拖住张迈的正面,那时候三方合兵,何愁张迈不破?”

    ——————————

    成都城外,赵季良与王处回作别。

    刚刚结束的孟蜀廷议,决定了由王处回出镇汉中,实际上其核心任务将是盯着关中,若是形势有变,便可指挥军队,袭天策军之后。

    王处回虽是文臣,但赵季良认为关中即将生的事情,更多的是考验政治眼光,而不是军事素养。

    作别之时,两个大臣自然没有执手相看泪眼之类的xiao儿女态,有的只是对局势的忧怀。

    “王兄此去,一切xiao心在意。”赵季良道:“此事处理妥当与否,干系我蜀存亡。虽然陛下对使者被辱一事愤怒非常,倾向于出兵西凉,但依我看,能不与天策为敌,还是莫与他为敌的好。若石敬瑭与契丹跟天策军斗个不分上下,咱们便无需出手了。”

    “赵兄放心。”王处回道:“我当相机而动。若是战局胶着,我们乐得坐观虎斗,但若石敬瑭大败,天策军一路势如破竹,那时弟自会处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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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狂飙,席卷万里,马蹄踏处,即为大唐!唐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