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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乾坤不动     惊雷入汉txt下载     惊雷入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迅雷(下)

    012-12-20

    轰隆隆的车响让每一个睡梦中的百姓都是惊醒,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随即又赶忙灭了。

    入城的乃是官家的车队,浩浩荡荡也有几百人,寻常百姓看了一眼,也不敢多管闲事儿,还是被窝里舒服。好奇的,想了解的,到了明儿早上相信必然有消息流传在街坊之上。

    本县,历来如此。

    骏马,火把,车仗,就这么进入了县衙,一处yīn暗的胡同里,一名乞丐蜷着身子躺在地上,默默的注视一切。

    代替郭然佯装县令的不知是何人,排场极大不说,行事也是果敢猛烈。傍晚的时候方在本地富豪的沿途款待下到了县里,紧接着便数百人一股脑儿的绝尘而去,知道是有要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打仗了。

    比起离开的时候,回来的人少了许多,不见的都是本县的富豪乡绅等等。毕竟这是郭大人家里的丧事儿,余下的事情留下代表陪着也就够了。折腾了一天,这些锦衣玉食的老爷们早就累了。

    想一想被鲜血染红的山径,这些老爷们便是想呕吐——当时在现场那味道难闻,让人眩晕,可碍于情面,硬是挺着,如今反劲儿了更是难受。

    能作为本县百姓代表的,必然是县里的大家,舍上官家其谁?

    上官员外跟在车队之中一起进了县衙,乞丐却是认得的。乞丐早把这没牌匾的府邸主人认了出来,更把上官家的讯息了解个遍,甚至把这上官家的情报送出了县城,因为乞丐是梁发装扮的。

    郭然的死讯是难以阻拦的,本县必然要经过一番震动,这个时候住店显然不合时宜。凶徒显然不可能没心没肺的杀人之后住店,可排查馆驿的往来客人乃是调查和排查凶徒的重要环节。

    梁发乃是呼雷阙中级别相当高的人物,因此更不能暴露身份。被有心人知道呼雷阙参与了调查,事情恐怕会更加的困难。

    半个时辰之后,上官员外带着自己的家丁从县衙走出,奔着自己的府邸去了,县衙之中却是频繁出动人手。

    “恩……看来本县便要大乱了……”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这替代郭然吸引大家眼球的官员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此大阵仗显是要大干一场。如果此人是郭然的家人,必然会将本地掘地三尺,若是朋友,也必然会调查的清楚。

    更何况是兄弟……

    上官府没有牌匾原因很简单,也算是本地的掌故之一。昔年上官家便是从商,哪个时候虽然手中有些财物,却没有眼下这般的规模。

    本县气候适宜,更占地势,乃是川中的农耕大县,产量重地。大家都是已务农为荣,以商为耻。

    偏偏上官家世代就是行商的,在本地越来越强大的农民群众中,可谓是步履维艰。多少次想迁徙,都是舍不得这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唯有咬牙硬挺罢了。

    受了欺负好说,被生活水平明显不如自己的百姓欺负了,颜面上更是无光。于是上官家曾经通过家族的财力,与本地的农户搞起了对抗,发生了不少的摩擦,甚至那牌匾也被砸得稀烂。

    而今,时间证明上官一家的强大,牌匾乃是刻意不做更换,对往昔的rì子表示怀念,对自己的坚持给予赞扬。

    “魏顺不过草莽之辈,怎会提出如此条件?”

    在上官府内,劲装中年男子见那韩侃无功而返,不仅仅是车上的财物要分给魏顺一份儿,甚至反被魏顺威胁,不由得奇道。

    韩侃脸sè难看之极,方才自己一番叙述,早引起了主人的不满。而今这劲装男子又是发难,真是落井下石啊……

    “此人之行动处处占了先机,让我无从下手,现在想来,是我轻视他了……”

    韩侃微微摇头,自己与这魏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竟是没想到此人城府如此之深,让自己没有防备之下栽了一个大跟头。

    “你可知道那县衙之中是何人主事?”高高在上的华服男子上官雄终于开口,仍是yīn沉着脸sè道。

    “韩侃不知,请主人明鉴。”

    对于上官雄,韩侃是毕恭毕敬,见主人提及这个话头,心知必然与rì后的安排有所关联,因此凝神候着主人吩咐。

    “那人乃是刑部员外郎郭猛,在朝中赫赫有名,行事果决狠辣,今rì之事你也见了,感觉如何?”

    上官雄想起第一眼见到郭猛的感觉,厌恶的情绪由内而生,甚是不爽。

    “原来是刑部大员,怪不得如此专横,看其一剑斩断县尉手臂,顺势安排人手掌控了县内大权,此人绝对不可小觑!”

    韩侃思及山径之上被郭猛斩断一臂的县尉,再想起郭猛交代自己的话语,不知为何竟是一丝凉意从心底窜出。

    县尉非是县令,所负责的不过是护卫本县,维持治安等事。因此虽然县尉没有更换,可没有县令,本县一应政务是运转不起的。

    郭猛乃是刑部的狠人,想不到竟然是死者郭然的兄长,事情闹到这里,已经是越闹越大。时间仓促,一时难以摸清对方的底细,眼下上官雄等人思来想去,也唯有按兵不动。

    可有事情一定要处理,魏顺!

    以郭猛的手腕,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魏顺在本县地面绝对藏不了多久。何况明rì双方还有约定,若是不允许魏顺成为自己的心腹,魏顺会做什么,便不好说了。

    “事情结束之前,你不许离开府中半步,魏顺那边我自会安排人手联络,退下吧!”

    上官雄沉吟许久,心知眼下想不担任何的风险搞定一切事情,是绝无可能的。明知困难,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遵命!”韩侃耷拉脑袋,缓缓退出了大厅。

    “兄长,眼下风声正紧,那魏顺如何进得了城?此举太过危险了!”劲装中年男子是上官雄的弟弟上官武,等韩侃离开了,开口劝道。

    上官雄没好气的看了上官武一眼道:“不这么做,又能怎样?那魏顺吃定了我们,想将其解决,也唯有如此了。”

    “这么……兄长的意思是?”上官武不如韩侃一般的善解人意,可也能听出兄长另有安排。

    上官雄缓缓起身,揉/搓双手道:“既进我上官家之门,怎容啸天狼独自在外,答应这莽夫的要求,正是方便我一网打尽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兄长胸有成竹,上官武方自放心,想了想道:“那郭猛并不是本地的的县令,行事如此狠辣,是否通知那位大人相助一二?”

    郭猛纵然是刑部员外郎,在地方上说的算的仍是本地的县令。县令既然不在,郭猛又废了县尉,这才掌控了县里的大权。眼下这郭猛的麻烦仅次于魏顺,上官武眼睛一转,开始打郭猛的注意了。

    上官雄笑道:“此人为官多年,如何不知其中的规矩。这般报仇心切,手段着实狠辣,不过事情传往成都一来一往三四天足矣。只要我等接应魏顺入府,便可高枕无忧。”

    面露喜sè,上官武顺着兄长的意思道:“等成都的任命发下,这郭猛便没法在此作威作福,甚至还会因罪被带回成都受审……”

    “不错,郭猛行事不合规矩,甚是麻烦。换了人选,凡事依照程序来办,你我兄弟又有什么怕的呢?到时候做掉魏顺一伙人,任凭他们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到蛛丝马迹!”

    说道这里,上官兄弟相视而笑,甚是欢畅。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冲杀(上)

    012-12-21

    鏖战多时,战局愈加浑浊,马隆突围一路人马迟迟没有消息,坐镇中军与蜀汉主力激战的杜预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这样的阵仗并非是自己初见,可如此焦灼的心情却是罕有,甚至不该出现在素来智珠在握的自己心中。胜败寻常事,生死等闲之,若是看淡了胜负生死,临阵决敌便有了平常之心,反而看得透彻。

    问题在于胜败生死之后,所牵连的乃是曹魏之国运,天下之大势!纵然看得开胜负,放得下生死,然国家兴亡,朝代更迭,是哪个在位掌权者能够置身其外,洒脱超凡的呢?

    让人紧张的是战事的进行,让人焦虑的是另一端的胜负。蜀军乃是柳隐所率领,兵力略逊于自己,将力更不如己方jīng锐,可用来消耗与拖延自己这十万大军,却是绰绰有余。

    此地是柳隐领兵,那么姜维呢?不要说姜维,就算是羊祜,晋公可堪一战!?

    晋公的军事韬略不能说不好,但与羊祜,姜维这般当世第一流的帅才比较,还是有相当的差距。余者如张华,秦秀等人,虽有智计,也不过是小道而已,缺乏长远的战略目光,是无法与姜维,羊祜等人对抗的。

    唯一的希望,便是晋公兵多将广可以支撑,自己这里尽快击溃蜀军,然后借着胜势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头席卷整个战场!

    心中早有定计,只是一直未能如愿,原因很简单,有一路蜀军拦路在前,有一名蜀将一夫当关!

    数万兵将厮杀一处,最紧要之所在,但见魏国大将解系,解结,解育兄弟三人各抡刀枪与一名蜀将战得激烈,杀得凶猛!

    青sè的人影转动不停,青sè的刀光好似龙腾,蜀汉大将关彝挥舞青龙刀奋然而战,力拼解家三兄弟,战得甚是畅快,杀得飞沙卷走石!

    刀光一闪,宛似青龙俯冲而下,迅猛无比;刀光一黯,犹如潜龙伏深谷,暗藏杀机。一闪一黯之间如同青龙吞云吐雾,魏将处于云雾之中,仿似迷失了目标,丧失了斗志,渐渐被青龙压制!

    “解家兄弟乃是军中宿将,为何如此不济?”杜预眼露疑惑,远远望着阵中厮杀,却是看不清楚虚实。

    身旁两名铁盔悍将纵马左右,恭敬的答道:“回禀大将军,关彝乃是汉军虎将,一身武勇仅在文鸯之下,尚在文虎等人之上,此番豁命死战,自然难当。”

    杜预点了点头,一个人动手是一个级别的武力,可若是命都不要了,威力自然大增,战力也会随之增强。

    换做寻常之人,也不过两三下力气用尽,顿时虚弱。但关彝这个级别的将领,抛开生死的抡刀奋战,就不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了。

    “以xìng命来战,实乃忠勇之将,然我大军在此踌躇多时,不可拖延,你们前去,速速解决蜀军!”欣赏关彝之忠勇,然战机稍纵即逝,身为三军主帅的杜预深深明白个中道理,心思一转,下了总攻之号令。

    两名铁盔将领见主帅允许自己出战,脸上浮现狂喜之sè,双拳一抱吐字铿锵有力道:“杜宇,杜穷必然不负大将军之望!”

    言罢,杜宇纵马挥刀率领八百铁骑好似旋风般杀奔前方战场,杜穷催马舞矛率领一千五百名锐卒随后而去。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杜预微感欣慰,这兄弟二人乃是自己族中的猛将,更是自己亲兵的主将。身为曹魏大将军的杜预,手下的亲兵皆是百战之军中拣选而出的jīng锐组成,人数不多,可战力极强!

    这边魏军一有动作,蜀军方面负责压阵的人马也是有所反应,两支人马应声杀出,同样是一路骑兵,一路步卒,在主战场之外,稳稳的截住了杜氏兄弟。

    “无名下将,徒来送死耳,还不让开!”被扫了兴致,杜宇不禁大怒,手中大刀一晃率领骑兵迎面直撞而去,威势甚猛!

    八百铁骑装备jīng良,人人肃穆,jīng神抖擞,甫一冲杀而来,自有凛冽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蜀军方面一将身高不过五尺,坐在战马之上更显矮小,然五官jīng致,眉目清晰,嘴角略歪,挂着一副坏笑的表情,手中却是一杆巨斧……看起来很是不协调。

    相貌还是尚可,但形态如此猥琐,杜宇不由得带了几分轻蔑之意。自己麾下的铁骑乃是百战jīng锐,更是装备jīng良,对方曾经让人畏惧三分的武器优势早已不明显,此时交战,如此猥琐之辈怎会是自己的对手?

    “无脑之辈,只知逞能!”

    那蜀将嘿嘿一笑,猛地甩手,手中大斧竟是迎头砸来!

    战场之上兵器乃是防身之根本,没有了兵器,就算你如何高的功夫也不过是人肉沙包罢了,哪有离着还远就砸兵器过来的!

    大斧来势凶猛,杜宇震惊之余,不敢抵挡,竟是侧身驱马躲避。躲过去倒也简单,可那斧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身后副将身上,斧柄更是扫到附近一骑。

    折损了两人也没什么大惊小怪,问题是全力纵马扬鞭谁也停不下脚步,连人带马的倒下两个,接下来便是一片,一大片,直到整个魏骑的冲锋势头演变成为了混乱……

    而那身材猥琐一脸坏笑的蜀将从马侧身的托架之上早抄起了一杆长枪纵马直杀过来!

    盛怒之下杜宇狂然举刀迎面杀上,意图与这蜀将分个生死,不曾想蜀将身后仅四五百骑,此时人人张弓搭箭,无数箭矢飞shè重整旗鼓的魏国jīng锐铁骑!

    “这是异族骑shè!?”杜宇只来得及说出自己的疑问,便是身中数箭,颓然落马身亡……

    骑shè之犀利乃是中原骑兵的天敌,近身不得,追之不及,人在马上唯有像箭靶一般的闪避而已。只是挨打,无法还击,这样的痛苦谁能忍受?而且忍受的代价乃是生命……

    杜宇挥刀冲杀在前,自然首当其冲,殒命也在情理之中。身后的jīng锐魏骑没了速度,又是混乱,乱箭之下折损甚重。便在此时,身后杜穷挥舞长矛率领jīng锐步卒杀到,盾牌手高举护身,冲向蜀骑。

    jīng锐步卒并不是盾牌手,手中的小盾遮拦的部分有限,因此更要卖力的向前。那一脸坏笑的蜀将机敏非常,眼光敏锐,瞬间已发现这些魏兵阵中竟是藏有弩手!

    长枪一挥,四百多蜀骑转身投入主战场之内,身后却是一支蜀汉步军接着与魏军厮杀起来!

    这边战的火热,主战场之内更是惨烈无比。关彝抡刀奋战三名魏将,转眼间将近百合,三名魏将纵然杀不得关彝,可关彝也斩不掉其中任何一人。

    解家兄弟将门虎子,纵横黄河西北一带所向无敌,兄弟三人配合默契,武技强横,非是易与之辈。

    关彝萌祖上虎威,潜心浸yín青龙刀法,更是身经百战,青龙刀全力施展之下,饶是对方三人合力在自己之上,仍是难以取胜!

    看看关彝气力见小,魏将解结见了不禁大呼道:“大哥,小弟,此时不取其首级,更待何时!!”

    解家三兄弟围攻关彝迟迟无功,心中早有一口闷气,而今关彝势头见弱,各是振奋,不用人言手上加催力道,誓斩青龙!

    “哼,鼠辈yù捻虎须耶?!”

    冷哼一声,关彝瞠目抡刀死战,竟是宁死不退,玉石俱焚之意!

    青芒大耀,白刃流转,久战力疲,关彝青龙刀法纵然有如行云流水,但已不再是无懈可击。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冲杀(下)

    012-12-21

    战火不熄,烽火连天,汉将关彝身上多处负伤,青sè外袍破烂多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内中青sè铠甲露出在外,几处刀痕留在上面,翻卷的豁口随着身躯每一次的用力便有鲜血溢出。

    解系头上盔帽少了一角,若非是闪避得快,多半脑袋是没了,左腿上也是鲜血直流;解结一身无伤,却是披头散发,隐约可见一侧脖颈鲜血流淌不停,地上的尸身血肉之中,却是有半片耳朵早被马蹄踏成肉泥。

    唯独解育年轻力壮,身上两处刀伤不过破皮,此时一杆大刀杀得勇猛,虎虎生威,俨然成为了围攻关彝的主力!

    三兄弟力拼关彝,如此伤势已然算是吃了大亏,这关彝明明是气力渐衰,奈何韧xìng十足,如此激战之下仍能保持不败,换做解家三兄弟中武功最高的解系,自问也是做不到的。

    主将这边被人围杀,余下的蜀将也是奋力来救,只是魏军一方同样是雄兵猛将,而且更甚于蜀军,双方激战之余,竟是无人能够腾出手来支援关彝。

    兵器撞击之声越来越是密集,大刀带动的风声也是愈加沉重,关彝一杆青龙刀遮拦不断,还手的机会更加稀少,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若是大将军姜维在此,必可凭借jīng妙的枪法反败为胜!

    如果文鸯这一猛将在此,倚靠过人的气力也可扭转乾坤!

    哪怕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柳隐,也会比自己眼下做的更好!

    堂堂关公之后,缘何如此狼狈?

    手臂无感,体力渐失,关彝却是想笑。

    笑造化弄人,为何家中血脉单薄,家传刀法不全;笑天道不公,自己勤勉有加却是不得天赋;笑作茧自缚,力所未逮,何以徒逞英雄?

    纵然我关彝不过族中庶子,也不可坠了家族威名!

    “啊啊啊啊啊啊啊呀!”

    心意决,杀意生!但见青龙不甘蛰伏,不愿低首,昂扬猛震,一飞而起!青龙腾空而起,好似要穿透天际,又如神兽降世,一股浑然杀气吹的现场飞沙走石,凛然吹面!

    “强弩之末!”解系冷哼一声,手中刀化作白芒不砍反刺,迅捷绝伦!

    “垂死挣扎!”解结沉声断喝,双臂挥舞大砍刀划出一道亮光,迎风立斩!

    “不堪一击!”解育呲之以鼻,纵马冲在最前,雪白刀身映shè光滑,瞬间化作无数刀花罩向关彝!

    青龙嘶吼猛冲,先与刀花相遇,几乎毫无停顿的穿破了花阵,震散了刀花,旋即与两岸大刀“轰”的一声撞在一起!!

    “呃噗!”

    口吐朱红,关彝脸sè惨白,全力一击重创了解育,却也被解系与解结趁机重伤了自己。

    另一边解育胸部被豁开一条口子,若非有护心镜护持,这一刀便要了xìng命。解系,解结见状均是大怒,挥刀上前便要趁机斩杀关彝!

    千钧一发之际,但觉利风袭来,解家兄弟回刀格挡,却是两支箭矢!而在斜刺里,一名蜀将五短身材,骑着高头大马,手中长枪挥舞,挂着一脸坏笑,趁机牵着关彝战马转身投入人海之中……

    “啊呀呀!被此子脱身,真是气煞我也!”解结眼看追之不及,不由得勃然大怒。

    可此时四五百骑兵从侧翼一阵骑shè,让解家兄弟根本无法追击,还要护着重伤的弟弟,避免受到蜀军的杀害。如此一来,待那四五百骑兵扬长而去时,四周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兵将厮杀,早没了关彝与那蜀将的影子。

    “齐将军怎会在此?”关彝人在马上,身体剧痛无比,好在不须动武,多少可以恢复一些体力。

    那五短身材,一脸坏笑的蜀将唤作齐宜,儿时曾患了一场大病,家人以为必死,不曾想竟是活了过来。只是从哪儿以后,半边嘴角始终保持挂笑的姿态,无法控制,久而久之,便是今rì这副模样了。

    齐宜不断回头张望战场上的形势道:“诸葛将军处军情紧急,派人前来请援,末将斗胆分兵去助,只是这边就无法继续与杜预对峙。因此大胆出击,请将军决断。”

    关彝闻言道:“马隆jīng明不下杜预,附近可有地点继续阻拦魏军?”

    齐宜不假思索的道:“万岁亭侯手下五千人马,在左近正抓紧布阵,此时想来准备妥当。”

    没了关彝力抗魏军主力战将,战场的局势悄然有了变化,另一边的杜穷也是斩杀蜀将一路长驱直入,蜀军没等关彝命令,已然被魏军压得开始倒退起来。

    形势危急,关彝道:“你且去于柳大人汇合,安排一切,我率军且战且退,引魏军入阵!”

    “不可,关将军你身负重伤,不可力战,此间战事全赖将军,若是将军有难,我等群龙无首矣!”齐宜闻言摆手道。

    握紧青龙刀,关彝勒马回转,对齐宜道:“此间有我即可,汝速速去和高大人汇合,不可耽搁!”

    “这……好吧,将军保重!”齐宜心知杜预麾下的魏将乃是曹魏jīng锐所在,自己的功夫上去也是白给,唯有关彝这般猛人才震得住局势,无奈之下,扬鞭疾驰而去。

    战场远端魏国大将司马经战不过诸葛尚,率领残部推出这一处的战场,败退而去。诸葛尚率军猛攻马隆身后,力图为正面阻敌的墨擎减缓压力,两面夹击魏军。

    可惜墨擎如何勇猛善战,在兵力以及将力都远不及对方的情况之下早已力战身亡。那拦路的三千蜀军也是被魏军杀的落花流水,四散奔逃,顿时为魏军闪开了突围的道路。

    眼看突围在即,不想身后被诸葛尚与杨宗死死咬住,马隆勃然大怒,挥军回头奋战!

    魏军阵中猛将如云,兵力也占优势,纵然被蜀军偷袭身后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缓过神儿来,蜀军立即便是落入下风。

    那许定乃是虎痴许褚的后人,嗜战成狂,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不过探囊取物耳。魏将张方同样是魏国年青一代将领之中的佼佼者,与那苟晞素有名望并称于军中,手中刀寒光森森,砍其人来更是利索,一身武勇犹在许定之上!

    两杆大刀截住了汉将杨宗,杨宗匹马单枪于乱军之中力拼二人,能保住xìng命已是侥幸,顿时如风中残烛一般的岌岌可危。

    诸葛尚见了挺枪便要去救,自己与杨宗有同生共死的经历,此时此刻就算身陷死地,也不可不救。只是魏军阵中马隆手持金瓜,那金瓜之上不知何物混着血迹沾在金瓜之上,甚是可怖。

    “诸葛小儿自作聪明,今rì叫你与那墨擎共赴黄泉!”

    墨擎之勇不在许定之下,以一敌三重创了戴振,本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不想马隆早就从侧翼悄然杀至,措手不及间金瓜敲碎了墨擎的脑袋,迅速击溃了蜀军。

    诸葛尚纵然不知其中缘故,却也知道眼前一战在所难免,不吭一声面沉似水,挺枪上前便刺!

    马隆见了哈哈一笑,自己占尽优势,何惧一个后辈?策马一让,身后潜藏的戴振双鞭迎上诸葛尚便是一番激战,而马隆早勒马来到诸葛尚侧翼,金瓜盖顶,呼啸而来!

    战况告急不只一处,柳允,柳初抡刀力拼魏将,却是自身武艺不济,抵挡不住,只能节节败退。无奈之下,柳隐七旬高龄沉风刀一夫当关,力战史赫,苟晞,乐广等魏将堪堪抵御。

    史赫等人血气方刚,激战之下越战越勇,热血沸腾;柳隐年迈体衰,力敌之下仍能上下翻飞,不输少年。

    双方本是势均力敌之战,柳允,柳初兄弟负伤在身不敢上前添乱,只好率领蜀军与魏军分个生死。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交易(上)

    012-12-22

    清晨,无云,阳光暖照大地。

    县城中的百姓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为了生计,为了生存,每个都努力工作着,可每个人的心都带着几分凉意。

    很快,新任县令郭然为了给百姓们拔除匪患,亲身犯险,不幸战死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素未谋面的县令,甫一上任先行去了匪窝,这样的事情让大家都是惊讶不已。那匪患在本县地界有了五六年,只是拦截商队,与县里百姓切身利益联系不算大。即便如此,仍是很多人抱以感激与遗憾。

    能做到如此程度的县令,想必一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这样的好官竟然英年早逝,是本县百姓没有这个福分啊……

    懂得道理,德高望重的县中耆老,带人去县衙吊丧祭奠这爱民如子的好县令。街头巷尾仍是不断的传入新消息,本县的县尉被朝中下来的大官砍断了臂膀,撸了官职,如今在家中养伤,看那样子伤得不轻。

    山脚下的那村子,也被县兵团团围住,挨家挨户的搜查,说是什么寻找盗匪的同党。

    这都不算什么,就是本县的馆驿,以及进出城门,都增加了不少人手盘查。据闻县衙已经连夜派人往成都送信,请求调兵支援,大动作频频,这真是要闹一个天翻地覆了。

    rì子一如既往的过,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可这心里总是不踏实的。县衙搞了这样大的动静,可谓是人心惶惶。而且这般大阵仗之后,谁知道会不会殃及池鱼,波及无辜的百姓?

    其实说来也怪,历任的县令不是没有想过剿灭这股匪徒,但每次行动都是失败,根本碰不到这群匪徒的影子。而战死的这位县令显然比前几任要聪明,刚一到任就与匪徒进行了激战。

    这叫聪明?许多人持有反对意见,明哲保身,官位在身,xìng命在身,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倒好,建功立业是没戏了,还把xìng命搭上,这又何苦?

    各种传闻漫天飞,让这小县好似炸了锅一般不再平静。终于有人提出了关键所在,为何总是抓不到匪徒?必然是县城里,府衙中有匪徒的耳目啊!

    官府的一举一动,都被匪徒看在眼里,累死官府也休想见到人影!

    反过来说,那卧床不起的县尉,以及被革职关在监牢里的县吏,岂非都是被怀疑的目标?或者说,这些人的嫌疑是最大的了。

    有人提出了假设和质疑,群众便随着这一思路探讨下去。尤其是那往rì里就好嚼舌根的,如今更是逮到了由头说个没完没了,很是爽快。做买卖的,开店的,甚至农田里耕地的,无不热心讨论这一话题。

    顿时,这县城之中谁有可能是盗匪的同伙,已经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话题,这不过才是一个上午的时间而已。

    外面的热议自然瞒不过上官雄,在这偌大的宅院里自己的仆役侍女足有上百人,受到外面影响,已然有人在私底下热议不断,好似如今不谈论这个话题,便比别人要少些什么一般。

    钓者韩侃匆匆忙忙的赶奔书房,求见主人上官雄。自从昨夜一谈之后,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已然跌落,事情没办利索,又惹了一堆的麻烦。虽然撇清了自己,可又被禁锢在府中不得外出,在这紧要关头上官雄等于失去了最为得力的助手。

    不能外出做事,韩侃的智慧仍在,此时求见上官雄竟是一脸焦急的神态。上官雄见了不感意外,只是微微点头,带着几分赞许的表情。

    “如此急迫,所谓何事?”上官雄一摆手,一名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迈步离开,屋中只剩下上官雄与韩侃两人。

    “城中热议不断,主人可有知晓?”韩侃抱拳躬身说着,眼角扫了从身旁掠过的中年人,心知此人必是替代自己与魏顺接头去的,若是此人,事情应当好办一些啊……

    上官雄手捻须髯道:“自然听闻,你且坐下说吧。”

    “原来主人早有准备,是韩侃是多虑了!”韩侃不愧是上官雄坐下的第一智囊,只是从上官雄的态度上,就推断出了事情的结果。

    “哈哈哈哈,我虽知晓,却还是想听你之看法。”上官雄颇为得意的笑着道。

    韩侃坐稳了缓缓道:“依小人所见,这般热议乃是有心人暗中推波助澜,其根源必然来自于郭猛,其目的乃是希望藉此机会能够挖出线索,尽快的替其弟报仇雪恨!”

    “哦?此等做法,又有何用呢?嘴严之人始终会守口如瓶啊。”上官雄双眼微眯,面容不善的看着窗外,不知有何想法。

    韩侃肃容道:“我等收买之人,顾及自身利益安危必然守口如瓶。然主人经营许久,脉络庞大,难免有百密一疏之时,照料不到之处。城中百姓热议非常,保不齐谁曾经有所目睹,有所怀疑,借此机会宣泄出来,成为郭猛等人的线索。”

    一番话说出,上官雄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的手腕自然是值得信任的,府中调用的人手也是追随自己多年。可遍布县城内外的耳目众多,虽说都是威逼利诱,可这些人的行动有没有出过疏漏,有没有被人怀疑,都是未定之数。

    县衙中的官吏几乎被郭猛一股脑的扔入大牢,其中自然有自己的耳目。眼下郭猛做什么谋划,自己是完全不知情,只能够凭借外界的讯息进行推断和猜测。想不到无意中的一笔买卖,竟是中了郭然的算计,又引来了郭猛这个大麻烦!

    见上官雄没有反应,韩侃带着一丝忧虑的道:“就算是郡守也是没有这般的算计,郭猛纵然是刑部高官,可如此手段并非常见。小人恐怕其中有……”

    “嗯?有什么!”上官雄神情一震,看着韩侃急问道。

    韩侃咽了口唾液,起身缓缓说道:“主人心中已有了答案,呼雷阙!”

    “你也是如此看法?”上官雄见这韩侃的推断与自己相同,不喜反忧道。

    韩侃沉重的点头道:“这等手段寻常官吏不常用得,在呼雷阙中却是常用的,理应不差……”

    呼雷阙这个如今家喻户晓的组织,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无所不能。若是呼雷阙中有人盯上了这件事儿,事情便不好办了。

    “呼雷阙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此,若是在此,以主人的经营理应早有发觉。”韩侃沉吟片刻,又是进言道。

    “哦?你之看法,呼雷阙之人是与郭猛一起到此?”上官雄目光一凛,瞳孔紧缩,开始逐一回忆郭猛带来的人手。

    往rì里自己在县衙和四下里安插无数眼线,方圆百里内的任何风吹草动皆是瞒不过自己。往往那边刚刚做了决定,自己这里已经得到了对方的计划。无论是暗中联合盗匪,还是行商买卖,都是大有裨益。

    然郭猛出手狠辣,一招就废了县尉,余者不敢多言。说到底,这郭猛与战死的郭然乃是一路而来,郭然暗中潜入山径,郭猛大张旗鼓。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的奔着此地而来,其中的目的又是什么?

    大街小巷人头攒动,议论纷纷,一身朴素衣着的中年人出了上官府,走出小巷混迹在人群中。

    县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县中大族的上官家自然也是人员进出不断,这样一个相貌衣着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中年人,实在惹不起人注意。而且又是从后门出府,更是符合这身装扮。

    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平白无故的走后门?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交易(下)

    012-12-22

    穿街过巷,平凡的中年人踏步而行,在人海之中速度也未曾减慢。身后的乞丐脚步也渐渐变得快了起来,人群之中引起了些许诧异的目光。

    半个时辰之后,乞丐在一处巷口左右张望,一脸懊丧的神sè。而在县外官道之上,平凡的中年人背负竹筐,缓步而行向东而去。

    自从商路大开之后,各处官道修建的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是宽敞,以便商队通行。沿途更是馆驿,酒肆,茶肆不断,以供过往行人歇脚休息。

    官道之上车马依旧,然不时可以见到往来的官府中人,平凡的中年人丝毫引不起人们的注意,混迹于人群中随波逐流。

    驻足抬头,却是到了一家酒肆之外。这酒肆不大,平凡的中年一身风尘的步入其中,只见啸天狼陈灵笑眯眯的坐在一桌案旁望着自己。

    “许久不见,想不到在这里相遇,可要喝上几杯?”陈灵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拿着杯盏道。

    平凡的中年这几年来也是与魏顺等人打过交道,略带意外的道:“原来是兄弟在此,那正好来喝上一杯了。”言罢便与陈灵坐在一处。

    酒家端上了酒菜,那平凡的中年人道:“陈兄弟独自一人到此,看来对我等还是不甚信任。”

    陈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更换人选,是否代表贵主人对于顺爷提出的要求有所变动呢?”

    “哈哈,陈兄还是如此快人快语。好吧,那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我家应允顺爷的要求,不过却有条件。”平凡的中年人好不拖沓,一脸微笑的品着酒,看着陈灵,眼角的余光却是扫视四周,jǐng惕十分。

    陈灵只身赴约,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既然对方答应自己这一边的条件,必然不会平白无故的答应,有所要求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的事情。

    “请讲。”

    平凡的中年人看了看四周道:“此番前来,在县城之中已然有人盯上我,环境之险恶不用我之赘言。我家主人同意顺爷加入,却是有三项条件,缺一不可。”

    “哦?你家主人倒是舍得鱼死网破。”陈灵自斟自饮,冷笑道。

    “咦,顺爷对于我家主人虽然有所胁迫,以我家主人之能却并非不能化解。只是念及多年情分,又不愿麻烦罢了,若是此等心态被顺爷误以为是怕了,还须兄台回去对顺爷澄清一二才是。”

    “何况顺爷之身份,就算告发了我家主人,自己又如何身免?难道顺爷对于这天下,便没有些许的留恋不成!?”

    平凡的中年人款款而谈,不过一番话语已然把魏顺一伙人逼到了悬崖之上。对于魏顺等人来说,并不清楚这一边究竟有多大的实力,若是仰仗的筹码并非想象中那样重要,在接下来的条件谈判之中,形势会愈加的不利。

    沉默不语,显然没有想到对方还有还击的空间,无论是出言恐吓,还是所言非虚,这一局都是魏顺一方输不起的。就算一拍两散,人家自有手段避祸,而魏顺一方一旦见了光,便是死路一条。

    “先生讲得虽好,可这般事情绝不会是轻易脱身。就算贵主人能够置身事外,避免波及自身,相信遭受的损失也绝对不小。”啸天狼陈灵目光一闪,一丝狠绝之sè转瞬即逝。

    那平凡的中年人好似没看到陈灵的表情,玩弄手中的杯盏笑道:“我家主人欣赏顺爷的才华,珍惜数年的情分,因此迟迟不愿翻脸相对。还望顺爷能够体谅我家主人的良苦用心,只要应允我方的条件,相信顺爷会如愿以偿,从此之后,大可不必东躲xī zàng。”

    酒肆外车马过往,人声嘈杂,许多旅客入内饮酒,小小的酒肆也渐渐人满为患。

    半晌之后,陈灵长叹一声道:“既然贵主如此盛情,请说出条件吧……”

    “顺爷身在草莽,难以约束,投身我主之后脾xìng须有所收敛,一应赏罚与常人无异。”目光落在进出行人身上,平凡的中年人缓缓说道。

    这魏顺自小便在山野间,草莽中厮混,可谓是zì yóu自在惯了的。与魏顺做交易都要提心吊胆,更不用说身旁有这样一名属下了。以魏顺的功夫和脾气,若是不受约束,不听管教,只会自找麻烦罢了。

    陈灵想了想道:“顺爷若是归顺于你家主人,rì后自然是上下有别,此点应无大碍。”

    点了点头,平凡的中年人道:“眼下风声正紧,郭然之兄长广派人手四方搜查,此时入城甚是危险,因此顺爷须依照主人指示,远走避祸。”

    啸天狼陈灵脸sè一变道:“先生这是何话,欺我等三岁孩童耶!”

    魏顺便是不愿意四处避祸,因此才提出了以进为退的要求。可对方将远走避祸纳入归顺的条件之一,事情等于是又回到了起点。待风声过去,魏顺的价值必然锐减,哪个时候今rì说过的话是否会兑现,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我已说过,今rì出府已然有人盯梢,此时顺爷入府只会平添事端,适得其反罢了。”平凡的中年人手掌一压示意陈灵冷静,可这手掌一动之下,自显一身功力,看的陈灵心中暗惊。

    “最后一项条件又是什么?”陈灵问道。

    “顺爷既然诚心投靠我家主人,便应当拿出诚意来。我家主人要的是忠心舍命的下属,至于这进身之礼,就请顺爷好生思量了。”平凡的中年人若无其事的说着,听得陈灵心中是雪上加霜。

    眼下是什么时候?这个时候就算是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是提心吊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人抓住喝问。想去搞什么进身之礼,简直是要自己这一干人送死一般。

    只有第一项条件自己能够保证,余下的两项条件须有魏顺亲自做主。明知道对方会有所刁难,可这般让人送死的条件仍是出乎了陈灵的意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提出的条件对方已经答应,可对方提出的条件自己这一方能否做到呢?

    “先生也说眼下如此形势,这进身之礼能否暂缓一段时rì呢?”陈灵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第三项条件比较容易商讨,于是开口道。

    平凡的中年人想了想道:“顺爷若肯屈就外地一段时rì,这进身之礼倒也不用急于一时,只是依照顺爷的脾xìng,肯否如此,尚在未定之天啊。”

    “这郭猛乃是朝中的刑部员外郎,不知何故来到本县,为其弟之仇已经重伤了县尉,独揽大权。别说是顺爷不愿意暂避风头,就算是顺爷愿意,我家主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安全的送走顺爷。”

    “哈,若是魏某说现在就要随先生一行返回县中,先生如何推辞呢!”

    突如其来的话语声插入二人的对谈,可在场的啸天狼陈灵,与那样貌平凡的中年人都是毫不惊讶。

    陈灵不惊讶,是因为早就知道魏顺乔装改变在另一桌饮酒,可这平凡的中年人没有任何讶异的表情,是因为早已看穿了乔装的身份么?

    “顺爷终于似乎按捺不住了,若是再无动静,在下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那平凡的中年人微微一笑,伸手取了空杯斟酒道。

    魏顺毫不介意的坐在一旁道:“就算有人跟踪先生,也绝非是发现了什么不妥,相信县城之中被人跟踪的人不在少数。而先生能安然在此,必是早已解除了危险,否则又敢到此呢?”

    “顺爷明察秋毫,在下佩服。希望那郭猛不要有顺爷这般的jīng明,我等回府也就会顺利许多了。”

    “哈,那还等什么,走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虚实(上)

    012-12-23

    得援军之助,魏军顿占上风,实际上双方激战不休,兵力大都投入战场之内。说是援军,不过是从附近战场赶来这边厮杀的部队而已,并非是生力军。

    这等混战之中,战场上早分成了大小无数的战团,观察形势也好,随机应变也罢,看得便是各处将领的心思与反应。周浚率军杀来,加入此间战事,等若改变了这里的敌我态势,魏军因此而获胜,功劳必然跑不了周浚的,这是个人的能力与判断。

    蜀军在魏军强劲冲击之下,实在是抵挡不住,唯有不情愿的后退。两军激战许久不分上下,在强大的压力下被迫低头,是谁都不愿意的,只是形势如此,不得不退。

    这一退蜀军之中便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顶不住后退的,另一派是没法后退的。柳隐与两个儿子挥军奋战,却是被魏军切断并且包围在垓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谓是陷入绝境之中。

    外围的蜀军反应过来奋力冲击魏阵,可自己的战力已然被一分为二,如今凭借半数的兵力如何杀退得退魏军?

    魏将苟晞挥刀猛砍,口中却是叫道:“柳休然你亦是一代名将,若肯归顺大魏,必然高官厚禄,何不下马投降!”

    另一侧乐广长枪绞杀柳允,稳占上风也是喝道:“尔等父子忠义,晋公必然欢喜,速速投降,换取生机!”

    周浚抡刀隔断柳初,此时也跟着喊:“父子三人同死此处岂不可惜,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三名魏将劝降,唯有史赫因夏侯豹之死甚是愤怒,一言不发的挥剑猛劈不断。

    柳允,柳初兄弟二人虽然得到了父亲柳隐的真传,可二人都是以政务见长,武艺其次的将领,连番激战早已伤痕遍体,此时在魏将猛攻之下顿时险象环生,咬牙苦战仍是频频受伤。

    那围攻之人可不是只有四名魏将而已,周遭的其他魏国兵将也是包裹在附近,挺着刀枪刺杀不断,这般阵仗更是要人xìng命。

    “哈哈哈哈哈,我柳隐生为汉将,死亦汉鬼,父子尽忠,古之佳话也!”

    仰天长笑,柳隐虎目崩泪,手中沉风大刀猛地一轮隔开苟晞与史赫之兵刃,纵马杀入魏军阵中,所过之处血肉横飞,鬼哭狼嚎,竟是要冲阵而死!

    “父亲!”柳允,柳初兄弟见了也是掉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父子同死一处,岂不美哉?

    兄弟二人也要挥刀追随父亲脚步,无奈武艺不济,愣是摆脱不了魏将的纠缠,唯有看着老父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身中数刀,咬牙强撑,柳氏兄弟命在旦夕之间,便在此时,四周马蹄声大作,震得大地颤抖不已,更有排山倒海的般的气势!

    “嗯?这是?”

    “怎会……”

    宛城之中魏国骑兵早已投入战场,蜀军一方也是未见大批骑兵,此间魏将皆是惯战之辈,听得声响已知这支骑兵人数过万!

    迟疑之间,但见魏军纷纷倒跌如阵,溃逃不断,推搡之中,踩踏之下原本厚实的战阵赫然被豁开了一道口子!

    “曹魏小儿,黄口孺子,认得上官凖么!”但见蜀汉大将上官凖,一身熟铜铠甲闪闪发亮,威武身姿在马背之上自有大将风范,手中长矛快若闪电,肉眼那边,左右魏兵魏将不断被挑飞戳杀,竟是如入无人之境!

    来了救兵柳家兄弟不禁大喜,奋力抡刀死战疾呼道:“家父冲阵而去,望上官将军援手一二!”

    跃马挥矛,上官凖杀至阵前,横眉冷目喝道:“无知魏狗,速速让开!”

    万余铁骑冲击之势非同小可,魏军多有逃避者,苟晞反而振刀一挥不退反进骂道:“蜀贼yù救人,须过我这一关!”

    那上官凖何等人物?一身矛技仅在姜维之下耳,去势未歇,长矛微闪,苟晞肩膀带伤,负伤而逃。余者不敢与上官凖缠战,又怕被卷入蜀军铁骑之中,唯有打马倒退让开道路。

    上官凖哈哈一笑,长矛开路,身后柳家兄弟并蜀汉步骑奋力冲杀,顿时把这一处的魏军杀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乱军之中但见柳隐匹马单刀,血染征跑,正挥刀劈杀魏军。虽是一身伤痕,jīng神仍是抖擞,见到老父安然无恙,柳家兄弟禁不住抱头痛哭。

    “上官将军不随大将军杀敌,如何来此?”柳隐虎目圆睁,须发飘散,不理二子,反问道。

    上官凖大量周遭形势道:“司马炎小儿不堪一击,竟是胆怯退去,我等白白等待,便来此间增援。”

    “如此甚好,可随我冲杀!”柳隐频频点头,见所来之兵乃是骑兵,更是欢喜。

    战场此间形势的变化还不足以波及整个战势,却已然产生了不小的变化。另一侧的激战更是险恶,蜀汉大将杨宗力战身死,唯剩诸葛尚率领两千多名蜀军苦苦支撑。

    魏将许定,张方,戴振皆是当世勇者,加上马隆在一旁伺机偷袭,诸葛尚苦不堪言,身中数刀,一腿无力,后背又挨了马隆金瓜一砸,早已是摇摇yù坠。

    然此地蜀军不过自己,断断不能放马隆突围而去,否则整个战局将因此产生对蜀军极其不利的变化。自己锐意进取,用计败了司马经,却不是这马隆的对手。无论如何,责任皆在自己。

    大将杨宗与自己同生共死,死于乱军之中,归根结底,都是自己导致的啊……

    瞠目死战,心中唯有一股不屈心念,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在此屈服,纵然战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也要拖住魏军的步伐!

    武侯之后舍命死战,一干兵将见了都是勇猛倍增,各自奋身以投。不足两千蜀军竟是死死拖住了马隆麾下万余人马的脚步!

    马隆麾下本是没有这么多人马的,大局已定,剿灭蜀军便可突围,实施杜预的战略,占尽优势之下便派遣小队支会附近战场上的魏军前来汇合。

    各处魏军皆在奋战,得了马隆派遣的jīng兵勇将相助,自然可以顺利脱身,同时与马隆大军集合之后实力更加的壮大。战场之上一个人的勇武始终有限,想保证自身的损伤在一定程度之下,必然要聚集更多的战力,如此才是安全。

    大家乐于凑在一切,同时能在马隆麾下作战,也是很少吃亏的事情。毕竟杜预之下,猛将如云,可马隆凭借一身智慧无胆,隐有第一人的名望了。

    魏军越来越多,四周的蜀军也是各自来救,无奈兵力不及魏军雄厚,对于魏军不过是隔靴捎痒一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是自身不多的兵力屡次冲杀之后所剩无几。

    “诸葛小儿倒是执着,不过我等不可耽搁时间,速速击溃蜀军!”马隆眼中闪过不耐烦之神sè,吩咐道。

    一声令下,魏军兵将更加奋勇,蜀军苦苦支撑至此已然势竭力尽……

    便在此时,马蹄声大作由远至近轰鸣而来!

    魏军纷纷撇头去看,只见无数蜀汉铁骑汹涌杀来!为首一员蜀将挥舞大斧开路,一派勇将风范。

    “嗯……此乃梁正梁仲声,姜伯约麾下的猛将,不可力敌也。速速传令,全军撤往大将军一方!”

第二百五十八章 虚实(下)

    012-12-23

    战火遍野,血流成河,蜀汉铁骑所到之处,魏军望风而逃,不敢应战。梁正救下诸葛尚,便挥军四处冲杀,加之另一侧上官凖,柳隐纵兵四处冲突,整个战场走势顿时扭转!

    四处魏军望风披靡,唯有杜预麾下数万jīng兵仍是强行推进!蜀将关彝,齐宜,以及万寿亭侯高肃,指挥一万五六千人奋力抵御,被魏军围住猛攻不止!

    关彝伤势未愈,气力未复,凭借手中青龙刀力拼魏国众将,匹马单刀拦下了半数敌将!

    齐宜长枪飞舞,纵然五短身材,却对马上骑战毫无影响。魏将杜穷心怀杀弟之仇,一杆大刀宛若风浪席卷一切!

    刀枪并举,各逞勇猛,单打独斗齐宜自是不惧,无奈四周魏将无数,纷纷纵马杀来,混战会中齐宜渐渐乏力,汗透衣甲。

    杜穷双眼喷火,恨不得能斩齐宜八段以泄心头之愤,此刻挥刀连连奋勇争先,务必抢在魏国众将之前斩杀齐宜!

    刀枪众多,应接不暇,齐宜眼中有了慌乱,更是手忙脚乱。可在杜穷眼中,那一脸坏笑仍是不变,是嘲讽,是讽刺,不由怒火更炽,挥刀连斩!

    心知难以幸免,齐宜猛一咬牙五短身材竟是从马上一跃而起,手中枪飞似得甩向杜穷!

    四五把刀枪斩在齐宜双腿之上,惨呼一声,齐宜身形下坠!杜穷侧头避开长枪,手中刀不肯放松,猛刺入齐宜身躯,鲜血四溅,却是手刃仇人的快意!

    齐宜惨亡,余下的便只有关彝堪为一战,余下蜀汉将领不过寻常,却是抵挡不住曹魏猛将!

    此间魏军虽然只有十万,却是曹魏数十年之jīng华所在,各部将领皆是勇猛异常。蜀军与之激战之下,便吃了大亏。

    幸好万岁亭侯高肃也是将门之后,其祖父高翔曾是诸葛武侯麾下的大将,战功仅次于魏延而已。

    关彝,高肃两支大刀并肩而战,魏军将领虽然骁勇,一时半刻之下却也取不下二人。

    即便如此,魏军仍是高歌猛进,依照杜预的算计,就算马隆不能成功的破围而出,再有半个时辰自己也可以打到蜀军的底线。

    便在此时,四周jǐng讯频传,各路魏军派人来报,战场之上出现大量蜀汉骑兵,各路人马抵挡不住,纷纷汇聚而来,请杜预速速支援!

    与此同时,留守在宛城四周的魏军也开始败退进入宛城,一支蜀军兵力不过八千人,所到之处却是望风披靡!蜀汉大将罗尚意气风发纵马扬刀冲杀在前,身后三千jīng兵相随,再后方乃是蜀汉皇帝刘禅率领五千御林军驱兵掩杀!

    前方大战频频,刘禅在后方如何闲得住?只是碍于此次战役指挥权早交给了姜维,因此留在原地不动,静观战火。

    姜维一侧本以为司马炎会奋起大军高歌猛进,早调集了铁骑重兵准备给予司马炎致命重创。不想司马炎之魄力比起当年的司马昭等人相差甚多,竟是率领大军缓缓退去,让这一布置不禁落空。

    司马炎大军退的比预想中要早上许多,这边杜预麾下jīng兵的战斗力也超过了姜维的想象。就算柳隐,关彝舍命以战,用八万普通军卒阻挡杜预麾下的十万jīng兵着实是力所未逮。

    蜀军各路人马相继回援宛城战场,其中自然又以一直埋伏的骑兵最为迅捷。姜维,羊祜的大军一动,自派人通传刘禅。请刘禅驱兵宛城之下,逼迫杜预安排在宛城附近的魏军退缩,如此来一来,便可与杜预在野外决战!

    而杜预一方一心向前,便是唯恐司马炎不是姜维对手。可惜却没有想到司马炎甚至不肯与姜维鏖战便匆匆退去,这般短暂的时候如何来得及自己杀出重围?蜀军就算兵力不如自己,就算战力不如自己,可八万多人又不是束手待毙之辈,缘何瞬间可灭?

    此情此景,罔如噩梦,素来镇定自若的杜预也是无可奈何……

    三十万大军完全指望不上,凭借久战之下的不足十万人马,与姜维麾下的生力铁骑拼杀,加上各路蜀军前前后后足有二十几万,魏军焉有获胜之机?

    事已至此,难以回天,杜预目透坚决神sè,看看马隆等大将皆在身边,当机立断,决意突围!

    战场之上双方兵将遍布,杜预聚集四万余人全力突围,蜀军就算有所发现,一时也是难以牵制。想要牵制四万余人的兵力,需要多少兵力不言而喻,在魏国猛将连番冲杀之下,寻常兵将如何抵挡?

    乐广,张方,史赫,周浚四将冲突在前,勇不可挡。关彝纵马抡刀来战,不过片刻便是败下阵去,柳隐挥军接上混战一场也只能留下少数魏军而已。

    说到底,除了新投入的骑兵之外,蜀军其他给路人马纷纷而至,尚不能组成足够的兵力阻挡魏军,又是散在战场隔断,一时难以来援。凭借关彝,柳隐这般战力锐减,遍体鳞伤的兵将,如何拦得住魏军强势突围!

    一路冲杀,魏军兵力锐减至三万人,关彝,柳隐等人虽然拦不下魏军,却在后方死死跟着不肯放松。

    蜀汉大将尹业尹令奇率领五千铁骑随后杀来,魏军不禁心慌。饶是兵力雄厚,也是不及铁骑冲突,这五千铁骑足以让魏军停下脚步。

    危急时刻魏将杜穷长啸一声,率领三千人马留在大军后方断后死战!这三千魏军乃是杜预中军中的jīng锐所在,人人都是久经战阵。

    面对铁骑冲击,蜀军冲杀,杜穷面sè凝重挥刀奋战,拦在道路之上死战不退!

    接着杜穷舍命拖延的时间,魏军一口气杀到十里之外,左右两翼却是梁正,上官凖挥军杀来。

    “天yù绝我大魏乎!”杜预见状不由得悲声长叹,四方受敌,晋公大军又没了踪影,这番突围之战竟是要到此为止……

    魏将司马经高声叫道:“大魏可以没有司马经,却不能没了杜大将军,众将士随我迎敌!”言罢司马经挥刀率领五千人马杀奔侧翼,截住梁正便是狠斗起来。

    另一侧史赫同样振臂高呼道:“此间有史赫挡关,大将军快走!”

    一声呼喊魏军之中一群忠勇兵将跟随在史赫身后投身蜀汉铁骑洪流之中……

    兵将舍命为己,杜预不禁落泪,狠心催动人马继续突围,耳边之余身后传来阵阵喊杀,渐渐遥远……

    接连冲杀,魏军慌不择路,幸好沿途亦能接应些散兵游勇充填战力,即便如此,魏军也是兵力渐弱,历经蜀军截杀洗礼之后,仅存一万五千余人。

    夕阳西下,观察左右却是远离了宛城,有此一路向北应是能回到魏国境内。杜穷,史赫,司马经等一干将士杳无音信,想来是陷入阵中。杜预垂头丧气,正要催动人马再接再厉继续向北,不妨斜刺里又是一支蜀军杀到!

    “姜维在此,杜预哪里走!”但见千余铁骑猛地杀入阵中,为首一名老将白发银髯,手中长枪如同蛟龙现世,猛虎下山。曹魏一班疲惫之师方得喘息,便遇此鬼神,措手不及之下被姜维猛冲到了中军之下!

    银芒闪耀,直取杜预!

    白光流转,猛虎拦路!

    魏将许定满脸血渍,危急关头抡刀拦住姜维厮杀起来!遭受蜀骑冲杀,魏军一阵混乱之后,便恢复正常。

    姜维闻杜预突围,便率领亲兵来追,不过一千余人骑。魏军见蜀军仅有这些兵力也是心中稍安,张方,苟晞等人纷纷提刀杀来救援杜预。

    蜀军兵少,却是jīng锐,骑兵纵横冲杀,魏军纵然人多却是毫无用处。

    许定虎目怒瞪,对周遭上前助战的兵将吼道:“此间交我,尔等速速保护大将军突围,莫待蜀汉大军杀来!”

    张方抡刀在侧道:“怎可让许将军独自犯险,我……”

    “保护大将军,不可逆我意思!”许定怒战姜维,此刻竟好似疯狂般的抡刀硬冲,完全不顾xìng命,接下了姜维大半的攻势。

    众将见此,心中不忍,可也知道舍此别无他法,唯有护着杜预趁机脱身。

第二百五十九章 意外(上)

    012-12-24

    前方战事捷报频传,川中文武百姓也是欢欣,大汉rì益强盛,开疆扩土,国内物资丰饶,百姓安居乐业,能生在如此年代,乃是幸事。

    太子刘谌坐镇川中,总署军政要务,虽说忙碌了一些,可心情也是逐渐好了起来。父皇对于文立并非是强行打压,也无意做出惩罚,只是让其赋闲思过而已,如此一来文立就没有了危险。

    最重要的是因为当年文立的告密,眼下的自己绝对不能失去这唯一的战友。父皇刘禅没有下重手,就说明其原因并非是那件事泄露,如此自己的太子之位坐的才算安全。

    回想起当年文立心怀忐忑找到自己,拿出了黄皓留下的记载,以及近些年文立的判断,对于父皇并非是当初的父皇这个事实,自己也是不愿意相信。

    可事实如此啊……

    试问与父皇生活几十年的自己,比父皇都了解自己的黄皓,做出同样判断之时,这代表着什么?

    不需要用什么神灵的借口来搪塞,人是不可能一夕转变,连往昔的影子都半分不留的。更不可能往rì贪图玩乐,虽是聪明却心无大志的父皇,突然变成了雄才伟略,奇思妙想不断的一代霸主!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人为何与父皇一模一样?父皇又哪里去了?

    每当空闲之时,在脑海深处便不自觉的思考这一问题。十几年时光手足尽折,十几年时光自己也步入中年,把继任者的位置牢牢踩在脚下。

    就算这蜀汉未曾强盛,就算这蜀汉不过两川之地,自己同样会竭尽全力的治理国家,让百姓过的好些,让国家慢慢强大。这是父皇的基业,这是祖上的根基,而不是现在的刘禅,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文立也好,刘谌也罢,思路清晰明确,既然眼下的“刘禅”对于国家没有非分之想,反而开疆扩土不断,那么自己理所应当的协助其兴复汉室。到了最后,这天下,这皇位,还不是传给自己么?

    你“刘禅”能够利用我父皇的样貌与权力兴复汉室,作为刘氏的继承者,利用你来实现一统天下的野心又何尝不可呢!

    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胜利,可做好本分之余,也要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原因很简单,自己有了强大的竞争对手——襄王刘动!

    自己是父皇的子嗣,襄王刘动却是这个“刘禅”的骨肉,换句话说,眼下的自己不过是占了名分,而人家父子才是一家人啊!

    文立安然无恙,接下来便不能放松对襄王刘动的动作。自然虽然是太子,可一切权利都来自于“刘禅”,并非自己的父皇;那襄王刘动手下握有兵权,更是配备jīng良,如今再有了印州之地作为根基,rì后之发展……

    哈!这便是你“刘禅”为自己的骨肉布下的道路么?

    赋闲在家的文立作息很有习惯,作为显贵的当权者自己风光十几年,而今一朝去了肩上的重任,仍是神情自若,淡定从容,丝毫不因自己的境遇而感到沮丧,失意。

    当年刘禅从谯周府上把自己请入宫中,也算是川中儒宗对于刘禅的支持。冒着xìng命之险帮助刘禅坐稳了位置,掌控了朝政,儒家在蜀汉的名望也随之达到了巅峰。

    短短数年之后,商海的涌入,让天下儒生为之动容,川中儒宗更是愤怒不已!

    不读圣贤之书,不识人伦天道,只顾蝇头小利,万事利字当头,为天下儒生所不耻也!

    这个时候又是文立等让慨然先行,四处奔走,多方调和,总算是让蜀汉保住了元气,商业也有了一条方便之道。所幸的是刘禅并非贪图利益之辈,更深知儒学教育之重要xìng,一系列的政策抚平了台面上的矛盾。

    但从哪儿以后,谯周便很少上朝了,而是一心在家钻研学问。

    作为谯周的大弟子,文立回到成都以后,便每rì去恩师府上讲课授业,谈经论典。四面八方的学子仰慕谯周这当今的天下第一儒,同时也乐得聆听朝中掌权者文立的教诲。

    陛下不再提及这件事情,只是调动了高玩入川接替川中呼雷阙的事务而已。这样的态度之下,李密,许镇,杜毗三人都是不敢继续调查,准备让此事不了了之。

    文立这样的人物,除非是犯了弥天大罪,否则绝不会一蹶不振。陛下不追究过问,同朝为官的谁不留一条后路?与文立rì后相见是小,逆了陛下的意思,才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眼看便要烟消云散,所有人都是面带笑容,轻松无比。唯有司马胜之这禁宫内外第一人的心头沉重无比。

    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这宫里宫外的事情又如何瞒得过自己的眼睛呢?

    刑部员外郎郭猛突然率领一批人手离开了成都,这件事情没有多少人知晓,甚至尚书台坐镇的那几位都不知所以,唯有自己知晓。

    而清楚内中隐情的也绝不是自己一人,至少樊建是一定知道的。

    朝中尚书令樊建都没表态,余下的人提及几次毫无反应,也就明白这事儿并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了。

    偌大的成都还有一个人愁眉不展,便是呼雷阙执事许镇。自己手下的jīng锐一夜之间,被人擅自调动离开了成都,自己则是第二天清晨才得到的消息,这又是怎样一回事儿?

    普天之下有人能够同时调动朝中的官员,军营的高手,呼雷阙的jīng锐,而朝中掌权者没有一个敢声张,敢过问,这个人是谁?

    “陛下……这是不信任微臣么……哎!”亭廊之中,许镇一手拍着扶栏,轻声叹气。

    “兄长,外面有故人前来拜访。”温和的声音响起,说话者乃是许镇族中的弟弟许宁。

    许镇心中正是翻腾难受之时,一挥手道:“就说我抱恙在床,改rì再见。”

    “数年未见许大人身体差了这么多,真是让人惊讶啊!”

    又是一人在身后说道,惊得许镇猛回头看去,脸上顿显狂喜之sè,上前拉住来人手道:“快随我来,快随我来!”

    那人不知所以,被许镇拉扯着七拐八拐去了后院,许宁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身影,摇头笑了笑独自离开。

    书房之中,许镇把来人按在主人之座后,跪地磕头道:“许镇见过高大人,还请高大人救我xìng命啊!”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rì夜赶路方到成都的高玩!

    “你是陛下钦点留在呼雷阙的执事,什么事情还要我来救命,我以路赶来口渴的很,能先给我一口水喝么……”

    为了赶时间,高玩几乎是昼夜赶路,早是口干舌燥,周身疲乏。

    许镇忙不迭的亲自倒茶给高玩,又是跑回原地跪道:“高大人乃是陛下左膀右臂,许镇怎敢与大人相提并论,眼下事情为妙,汹cháo暗涌,请高大人指明一条活路啊!”

    高玩吞了几口茶,方觉jīng神了一些,其实这一路上自己也收到了一些风声,见许镇如此多半也猜得出来。

    “难不成许大人犯了什么重罪?”

    许镇闻言哭笑不得道:“有此前程皆是陛下所赐,许镇肝脑涂地也不足为报,如何敢知法犯法。眼下许镇虽座高位,却如针毡,还望高大人指点啊!”

    高玩点了点头道:“你我同朝为官,亦为良友,不用如此,快快起身,详细说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意外(下)

    012-12-24

    对于许镇来说,高玩乃是救星。明明知道一切都是陛下的暗中授意,可作为陛下安排在成都之亲信来说,陛下如此动作已然说明了自己的地位动摇,甚至扶摇直下。

    陛下不经过任何人指挥官员,军队,呼雷阙之jīng锐,便是不需要你们插手。问题在于作为呼雷阙在本地的最高官员,在这件事上如何拿捏。多管闲事,还是失职之罪,不过陛下一念之间。

    但若是能够参透陛下的用意,从中起到积极的作用,一切便自此不同了。

    许镇为官多年深明此理,可无论怎样揣测,分析,研究,思索,就是找不准陛下的用意,看不出陛下想做什么。

    自己不能,他人却能的,譬如说赋闲在家的文立。可自己如何敢去找文立呢?要知道这位看起来扫清一切麻烦,实际上不过是陛下没有明确表态罢了……

    这个时候高玩的出现可谓是天上掉馅饼,总算来了排忧解难之人了。顾不上高玩在川中任职之后,自己的权力会有所削减,保住身家xìng命与陛下的信任才是重中之重啊!

    以呼雷阙掌握的情报,以许镇的地位,近rì来虽然自己束手无策,可相关的信息搜集的绝对全面,这恰巧是高玩一路奔波之后最迫切得到的。想要了解陛下的用意,便要从这些讯息着手,找出线索。

    一个时辰之后,高玩缓缓说道:“许大人可是看出什么玄机了?”

    许镇蹲在高玩身边,看着地上摆着无数记录信息的纸张,以及高玩的摆放的顺序,思索片刻道:“匪患爆发的高峰期乃是四五年前,到了两年之前便少有发生劫持商队之事,近年来更是少得可怜,陛下此时的举动着实怪异。”

    “不错,若要剿灭匪患,应是匪患爆发的高峰期有所行动才是。陛下无缘无故,为何要在这风平浪静之时大动干戈呢?”

    高玩蹲在地上不断摆弄手中的纸张,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许镇此时道:“高大人稍等片刻!”

    心知许镇又是去搬运文案,高玩起身坐回座位上,品茶思索:“自己这番回川,陛下并没有说明任何的要求,只是任职罢了。可看陛下暗中的调动,却似有大事发生一般,明明把自己调回川中,偏偏又不授重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还有,那郭猛乃是郭然的兄长,所去之地也是郭然赴任之地。如此看来这兄弟俩一明一暗的行动,未必都是他们自己的意思。替陛下做事丢了xìng命,看来那幕后之人算是踢到了钢板。

    安插魏顺打入那股势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对方势力如此之大,必然是环环相扣,一旦有所察觉,弃车保帅寻常事耳。虽然可以斩断那股势力的臂膀,但也因此丢掉线索。

    与其如此,不如放长线钓大鱼,相信以魏顺的身手,就算心存杀意,也会升起怜才之心啊。

    那般武艺在军中可为上将,识货的谁不珍惜?

    门响,许镇抱着一摞文案搁在一旁,转身又是关好了大门。看许镇忙碌的样子,高玩不禁笑道:“许大人这又是何苦呢,打法走了所有人,自己搬来搬去,何其辛苦啊……”

    许镇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呼呼带喘的道:“眼下这个时期,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我倒是无妨,若是被有心人知道高大人已然回到成都,又是在我这里查阅文案……”

    “哦?许大人是怕……?”高玩神情一动道。

    许镇苦笑道:“万一真是有所泄露,就麻烦了。”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想不到许镇这般身份地位也会如同惊弓之鸟,比起成都赋闲的那位,岂止差了一点半分?

    话说回来,自己就算乔装回到成都,恐怕也是瞒不过老友你吧……

    “找到了,就是这些!”许镇忙的满头大汗,埋头苦翻一阵,手中拿着一摞文案铺在桌案上道。

    “这是前几年各县剿匪的记录!”就算是高玩此时也是佩服许镇起来,此人虽然涵养一般,可做事儿倒是细致无比。既然弄不清楚陛下的意图,不如详细研究一下匪患的详细资料。

    小巷,清幽的古宅之内,文立完成了今rì讲学之后,便在家中休养生息。连rì讲学也是消耗了不少气力,那些学子之中不少人皆是人中俊杰,竟能更上自己的思路,甚至还另有一些让自己也感到意外的想法。

    rì后有了适当的时机,这种人才短短要网络在手中,相信都是朝中的栋梁,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好帮手。

    眼下的蜀汉遍地都是“刘禅”的人,想培植太子的势力,又不想引起非议,吸引他人注目,便只能暗中行事了。不像是襄王刘动,乃是“刘禅”的亲骨肉,配给jīng兵良将,开府治事,大肆的网罗和收刮人才。

    等到“刘禅”百年之后,朝廷上,州郡中都是他们父子的人,太子殿下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文立在心中微微叹息,这“刘禅”其实雄才大略,奇思妙想,思维广阔,胸有沟壑,乃是罕见的明主。投身这样主子手下,成就不世功名,是每一名臣下梦寐以求的事情。

    明明知道这个并非是刘禅,可自己也不禁为之倾心。然身为大汉之臣,理当守卫正道,保护刘氏血脉。太子殿下是皇室遗留的唯一血脉,绝对不能让这“刘禅”父子鸠占鹊巢,篡夺大汉江山基业!

    “先帝,陛下,丞相……哎……文立自问势单力薄,孤掌难鸣,眼下风声鹤唳,那“刘禅”动作频频,调动不断。我虽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可心中仍是不安之至……”

    “倘若有所差池,文立愿一肩扛起所有罪过,唯愿大汉历代皇帝,列祖列宗保佑太子殿下能够接掌大权,正溯皇室血脉,扫清jiān佞,还我大好河山啊……!”

    不只一次如此祷告,十几年来未曾停歇,文立屡屡感到疲惫,屡屡奋力振作,为的是大汉江山,为的是刘氏天下,为这份赤胆忠心,尽臣子之节!

    “哦?他回来了?”一名随从进入屋中,在文立耳边轻语,文立略感讶异的说道。

    “千真万确,甫一进城便去了许镇府上。”那随从禀告完毕,便立在阶下等候命令。

    文立缓缓起身,思虑良久道:“好友啊,你我相交多年,想不到如今却要尔虞我诈,哎……继续关注情形,随时禀报,若是对方有所防备,便退下来。”

    “是!”那随从一拱手,垂首退了下去,独留文立一人长吁短叹。

    许镇府中,后府各处严禁任何人进入,偌大的后府只有文立与许镇两人而已,各处院墙门径都是许镇的心腹把守。

    书房之中悬挂一副川中地图,高玩提笔在上不断的标示,涂抹。许镇则不断更换手中的文案,递到高玩手中。

    约莫半个时辰,总算是大功告成,许镇累的腰酸背痛,高玩更是一路奔波之后一番cāo劳,二人搬了椅子在地图对面,靠在椅子上仔细观察起来。

    “高兄,这些地点解释偏僻之处,所发生匪患之地也多是深山老林,彼此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看了半晌许镇不得其解,忍不住问道。

    高玩也是呆呆的看了半天没有动静,突然一拍大腿道:“贤弟你可发现这些地点有什么不同么!?”

第二百六十章 魇 (上)

    012-12-25

    宛城一战败得不是杜预,而是司马炎,或者说曹魏最核心的jīng锐的部队,在宛城之战被蜀军一举击溃。

    司马炎一方虽然是三十万大军号称五十万,实际上能战之兵不超过二十万,其中惯战之兵不过十万而已。若是有杜预这般人物指挥,就算兵员战力不等,也可利用强大的兵力优势获取胜利。

    偏偏司马炎亲自指挥大军,而且麾下又没有jīng通韬略的文武出谋划策。秦秀何许人也?曹魏人才鼎盛之时,此君不过朝堂闲人罢了。余者或是德行高尚,或是政务著名,再有头脑灵活之辈,对于行军作战,战略部署并不拿手,或者说并非一流的。

    换做普通的对手还不觉得如何,但与姜维这天下第一将对峙,其中的差距便不言而喻了。

    姜维用文鸯以xìng命开路,逆战魏军先锋,其用意便是凭借文鸯的武勇吸引魏军大批军队,同时威慑司马炎的中军不敢继续前进。

    五千人马如此犀利,又不了解蜀人的后手,司马炎若不是jīng明似鬼,又或是愚蠢至极的人物,必然是调集人马前去厮杀,自己驻足等待。如此一来,便坠入了蜀军的算计之中。

    宛城早在蜀军的包围之中,从许昌浩浩荡荡一路杀来,宛城境内的地势蜀军可谓是了如指掌。那山林小路上早就潜伏下了人马,加上羊祜指挥调动得当,蜀军派出大量的jīng锐不惜代价的袭杀魏人斥候,使其难辨自身的虚实。

    这般行动又是小题大做,可正面五千蜀军死战无援,侧翼蜀汉大队人马现身,这般的阵仗以司马炎的魄力,如何做得出正确的抉择?唯有保守,别无他法。

    一部分兵力制造声势,一部分兵力奋力冲杀,这般模样下魏军眼中看到的只会是无数蜀军,实际上这部分蜀军完成任务后,已然自身折损了大半,所剩无几……

    凭借蜀汉二十万人马与曹魏前后四十万大军交手,死伤是在所难免的,甚至大批的伤亡都是在平常不过的。

    牺牲,一定要有人牺牲,才能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

    西线的齐万年固守,面临曹魏强大的压力;淮上的诸葛瞻猛攻,隐然有了进军中原的势头;徐州的陆氏兄弟也做出了一番样子,抵御本地魏军与青州魏军的攻击,这三路人马都在奋战,可讨伐中原的成败,在于宛城这一战!

    对于蜀军来说,哪怕是杀退了魏军,而自身折损严重都是败了,因为无力继续进攻中原!

    这一战不仅仅是要取胜,更是要胜得漂亮,把自身的伤亡压制到最低……

    文鸯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身陷绝境,自寻死路也是毫无怨言,蜀汉兵将都是清楚这件事情,因此各个杀身以报,为国捐躯……

    聚集了蜀汉大部分的骑兵,由姜维亲自率领埋伏在羊祜大军之后。司马炎若是挥动全军杀来,羊祜便会退却,然后有姜维的三万铁骑正面冲杀魏军!!

    加之各路佯兵,伏兵干扰魏军的心理,这一战便有了极大的把握。同时最重要的是宛城的柳隐与关彝要顶住杜预,否则将被魏军前后夹击。

    杜预的能力,魏军的战力,都超过了蜀军的预期。十万魏军面对八万蜀军,不到两个时辰,蜀军已经岌岌可危。若非是司马炎放弃了进兵,选择了退兵观察形势,姜维等人的铁骑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回援。

    那么最后的胜者,搞不好便是魏国了……

    宛城之下,见到了蜀汉的大军,杜预便知道另一侧的三十万魏军断无可能如此短暂的时间被蜀军击溃,多半是被吓退了。心中愤慨,怨恨满腔,回头不得,杜预唯有挥军死战……

    败局已定,能做的便是杀敌,突围罢了……

    曹魏jīng兵良将多在杜预麾下,激战半rì,折损众多。沿途羊祜等各路蜀军相继截杀,多少兵将挺身断后,多少忠勇埋骨沙场,跌跌撞撞杜预一军终是突破蜀军的拦路截杀,与司马炎汇合而去……

    魏将杜穷率军左右冲杀,无奈越是冲杀蜀军越多,越是冲杀气力越衰,终是气竭力尽,累死阵中;史赫仗剑纵马连番激战,身负重伤,口呕朱红,乱军之中坠马,顿被砍做肉泥;司马经本就是武艺不济,身上带伤,不过片刻功夫便被蜀将斩杀,唯剩一腔热血喷洒,悠悠忠魂飘荡……

    其余魏家兵将宁死不降,奋身报国,饶是蜀军数倍于己也是毫无畏惧。大战之后,魏之jīng锐兵将全军覆没,放眼望去只剩下遍地尸骸,血肉成山,以及重伤垂死者的痛苦哀吟。

    宛城之内烈焰焚天,留守的文武见大势已去竟是点燃了库府,放火烧城!一干文武不是投火自尽,便是坠城身亡,亦有以命相搏者,各择方式尽忠,并无一人屈膝!

    “曹魏二十年之jīng锐,至此付之一炬,毁于一旦,此情此景不免让朕感叹啊……”

    看着烈火焚烧过的残垣断壁,尸伏遍野的血sè大地,一股感慨油然而生。当年邓艾挥军杀入川中,自己何尝不是几乎身死国灭?此情此景似成相识,此景此情宛如噩梦。

    所不同的是梦境成真,却是司马炎的梦魇,然逐鹿天下,一统中原,这些人当真是该死么……

    “魏国jīng兵良将尽墨于此,司马炎麾下不过乌合之众,陛下之霸业指rì可待!”

    血染征袍,发鬓带血,姜维沧桑坚毅的面容竟是两滴泪水滑落,却是满眼的欣喜。

    北伐中原,兴复汉室曾是远不可及的目标,更是难以实现的口号,而今触手可及,身为大汉宿将的姜维,竟也是情难自禁,热泪盈眶。多少岁月匆匆而去,多少面容一去不返,一切都在不断的变化,唯有北伐之志未曾改变。

    “朕累了,大将军也累了,那一天很快便要到来,所以朕与大将军都不能累。”握住姜维沾满鲜血的双手,刘禅意味深长的叹息,眼中同样是坚定无比的神sè。

    虎躯一震,姜维哽咽道:“陛下原来都知道了,老臣……”

    “为了先帝遗志,为了朕之霸业,大将军做的太多太多。是朕累及伯约,是朕对伯约有愧啊……哎!”

    战争必然要有军队,军队的jīng良来自于cāo练以及实战经验的积累。蜀汉的jīng锐在曹魏入侵之后所存不过十之二三,蜀汉人口的爆发也是从那时才开始。人口的暴涨,让蜀汉的兵力不再那么捉襟见肘。可军队的战力以及素质,却因此跌落了几个层次。

    这十几年来姜维不离戎马,战时冲锋在前,平时加紧cāo练,rì夜cāo劳之下早已是

    一身顽疾。

    以姜维之年龄,如此劳心费力之下,也是不足为奇。只是廖化,张翼,宗预等人先后故去,整个蜀汉全靠姜维dú lì支撑,甚是辛苦。后继之辈虽有黄崇,诸葛瞻等人,但都经验尚浅不足以分忧。

    姜维自身麾下的战将黄金年龄早过,在护国之战中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谁不是一边发觉接班人,一边cāo持繁重的军务?

    随着蜀汉国土的rì益扩大,这些老将以及大量的年轻将领也要各奔一方。耄耋之年的姜维dú lì镇守西线,身体的损耗可想而知。

    论及年岁刘禅比姜维小了五岁,身体虽然退化,可jīng神力上却是那后世而来的壮年,自然不觉如何。

第二百六十章 魇 (下)

    012-12-25

    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xìng,乃至多面xìng,无论好的,坏的,还是不好不坏的。蜀汉飞速发展让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然由此而埋下的隐患也在这大好形势下隐隐频发。

    高层将领的严重不足,导致了每一名蜀将注定不能如同魏人一般的悠闲。每天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要cāo劳的军务更是繁重无比,累身累心,加上年岁过高……

    一切好似晴天霹雳,突然的让人没有防备,可又那么的理所当然,让人难以回头。

    时光逆转,难道自己会放弃兴复汉室的大业,而不忍牺牲这批将领们的jīng力么?扪心自问,自己肯不肯都是一说,姜维等人对于汉家的绝对忠心,钢铁般的意志允许自己这样做么?

    如果承受这一切,是通往汉室兴盛的必经之路,我刘禅也会承受下去。即便没有姜维,也会有张三李四为国鞠躬尽瘁,就算换个皇帝,也是同样的选择。

    胜利的喜悦完全感受不到,刘禅心中只有淡淡的悲凉,后世耳熟能详的名将所剩无几,自己心中初时的那份崇敬澎湃的无以复加。这是命,就好似历史上的姜维为国奋战到了最后一刻,而今,自己能做的便是驱策蜀汉这庞大的国家继续前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实现汉家君臣的愿望!

    北伐中原,兴复汉室!

    ……

    三千多名兵将浑身浴血,身上的铠甲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手中的兵刃更是残破不堪。

    这些人跪在地上请罪,口言该死,可司马炎觉得该死的是自己!

    十万jīng兵,一场鏖战,仅存三千人,想一想都让自己汗毛倒竖,浑身发冷。手握天下人马的感觉才刚刚享受,便无情的化为泡影。一手击败蜀军的幻想到此为止,司马炎被血淋淋的现实拉回到眼前。

    “微臣等行战不利,累及大军倾覆,恳请晋公降罪!”杜预又一次扬声叫着,悲声满营,泣涕横流。

    营中文武见这些兵将拼到如此程度,方杀开一条血路,那宛城之下的鏖战有多么的惊人,恐怕是众人想也想不到的情景。一时间大营之中唉声叹气,捶胸顿足者大有人在。

    乱成这个样子,司马炎也是满目泪痕,眼中流的是泪,心中淌得是血!自己尚且如此,那从蜀军重围之中杀出的一干兵将,比自己更甚十倍也是不止啊……

    “是孤中了蜀人的jiān计,听信妄言,让大将军被陷入绝地,大将军快快轻起,诸位将领也快快起来吧!”

    司马炎来到杜预身前扶起杜预,看着营帐中的一杆将领,营门外那三千将士,司马炎竟是步履微晃,身躯轻抖。

    “来人啊!”一声喝,司马炎也是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在!”几名彪悍的禁卫踏入帐中跪地道。

    “把秦秀拿下!”

    “晋公!?晋公!!”

    几名禁卫上前把惊魂未定的秦秀拉出人群,死死的按在地上。那秦秀毫无准备,骤然遇难,不知所措,唯有惊呼不断。

    司马炎面沉似水,眼中带杀,戟指秦秀破口骂道:“你这佞臣,屡屡坏孤军机,累得大将军一众如此,罪无可赦!今rì不杀你,难消孤心头只恨,难彰我大魏军法!”

    “来人啊,给我押出去,立斩!”

    群臣闻之寒噤若蝉,杜预等人垂首不语,司马炎怒目切齿盯着秦秀。秦秀一脸无辜,悲呼连连。

    此时此刻,在场众人皆知司马炎是借着此举来化消此事。毕竟二十余万大军在旁眼睁睁的看着杜预十万人力战如此,谁心中不怀有怨气呢?况且这般事情必然要有一个交代,却也不能影响晋公的名望,唯有找一个替死鬼了。

    秦秀在此番战中多有建言,事到如今却是管不了他说过什么,只须砍了便是!

    清楚司马炎的动机,这个时候谁若是出列求情,便是不识时务。这批人之所以能够身居高位,荣华富贵,在朝中屡次换班中屹立不倒,最大的特点,便是识时务!

    谁敢拿自己的前程,用自身的xìng命做着无谓之事?

    锦绣江山,威严庙堂,只要位置在,何人居其位便不觉如何。但若是开疆扩土,手下必然要有真知灼见,忠勇进言之辈,否则必然失败。

    张华身形一动,随即又是停止,看着秦秀惨呼着被禁卫拖出了营帐,唯有一声叹息。

    换做当年的自己是否会挺身力保秦秀?如今的自己为何又顾虑重重?

    ……

    “什么?竟然大败?”

    龙袍在身没有帝王威严,有的只是一个脸sè惨白的少年,带有几分病秧之感诧异的坐在龙椅之内,脸上莫名的神sè,让人看不清楚,猜不透彻。

    “是啊,陛下,大将军等人都去了晋公营帐。”一名宦官低头弯腰在魏帝曹奂耳旁轻语。

    帝王乃是一国之君,何等的威风?凡是皆有礼仪,就算朝中大臣违背了礼仪,都要受到相关的责罚。而帝王若是不符合帝王的礼仪,也会遭到朝臣的谏言。

    可是如今曹奂数年没有临朝,每rì玩乐却又郁闷难舒,一股恶气在体内不得排解,身体rì益单薄消瘦,行事更早偏离了帝王之道。不过是一个小小宦官,只是因为能够打听出前方的军情,军中的动向,于是乎便能在帝王耳旁轻言轻语,这是何等的可笑,这是何等的悲凉?

    “哈哈哈哈哈,大魏有此等忠臣,怎能不千秋万载!”

    低沉的笑声不过左右可闻,空旷的大营没有丝毫的回荡,就算是嘲笑,就算是悲伤,这魏国的皇帝也不敢纵情,不敢放声。

    朝中几经更迭,物是人非,司马氏的党羽遍布朝野,早没了半分为曹氏说话之人,甚至没有人心向曹氏。曹奂始终想问问司马炎,问问司马昭,这些人今rì如此唾弃自己本来的主人,他rì便会为你司马氏肝脑涂地么!

    问只在心中,在脑海中,不能出口,出口必死!

    傀儡皇帝不用参与朝政,没有公务在身,每天清闲度rì,怡情玩乐。大好年华流逝,唯有寂寞相随……

    “你出去吧,今rì话语不可对人言,哈哈哈哈哈哈,说了也不紧要,朕不过是等死而已”

    打发走了宦官,曹奂大有饮鸩止渴的意味望着一切。朝野之间都把自己当做傀儡,当做灾祸,避而远之。这小官宦若非没有人指点,如何敢于上前?自己闭着眼睛也知道,小宦官必然将今rì见闻告知司马炎。

    可就算告诉了又如何?司马炎的能力早就足以登基称帝,朝野都是司马氏的人,自己做一rì皇帝,就多一天的痛苦。可偏偏司马炎就是没有行动,数月之前还在派何曾反复劝自己让位,而今又将此事束之高阁。

    意yù何为?堵天下人口实罢了!

    苍生无数,悠悠众口,你堵得住么?!

    想起以往rì夜担惊受怕,唯恐司马炎篡权夺位的自己,曹奂便是嘲笑不已。时机未至,就算自己主动让位司马炎,这司马炎敢接这举国之重么!

    前怕狼后怕虎,自己算是看透了!眼下的自己无牵无挂,管你司马炎找什么人试探,我尽管说我的便是。可是为何自己要如此压抑,就算笑也如此小声?内心深处还是放不开么,生死,名位,究竟是什么东西!

    坐以待毙并非毫无乐趣可言,心中一潭死水早对玩乐无所反应,唯有看司马炎急于篡位,偏偏搞不定蜀军,这般的煎熬才激起涟漪。

第二百六十一章 网 (上)

    012-12-26

    成都,许府,后院,书房。

    “想不到果然有人包藏祸心,这般行径与谋反无异,隐藏如此之深,行事如此诡异,背后之人不简单!”

    经过高玩的点破,许镇恍然大悟,看着眼前地图上连起的路线,眼中竟然带有一丝恐惧之感。

    这般心机,这般城府,这般沉稳,这般算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用数年时间悄然无声的铺下了着一条条路?究竟是什么样的目的,需要用诸多手段掩饰遮盖,连自己都未察觉?

    而这其中又牵连了多少朝中官员进进出出,州府之内上上下下?

    “好一张大网!”

    参透玄机,高玩仍是忍俊不住,赞叹不已。

    山路崎岖却是便捷,绕山官路相对便远,同一时期的匪患,加上前后排查出的匪窝地点,大部分都是依靠崇山峻岭,远避大道官路。

    这些山径虽然行走困难,却是节省时间,匪患越久越是无人敢行。久而久之,便如同高玩所见,几乎所有的商队都去行官路大道,不敢穿山越岭。初时或许会有人不习惯,产生异样之感,牵连甚大。

    但随得不偿失的失败者屡屡遭到洗劫,大家自然敬而远之,此时所有的人都走同样的路,却也分不出快慢,一切便风平浪静。

    这些路虽然不适合运输大量的物资,可前前后后联系在一切,却是贯通整个川中。

    官家视而不见,百姓习以为常,一切物资以及朝廷的调动皆走大路。一旦有什么变故,时间上便慢了许多。而控制这些道路的人,却可以利用小路暗中做手,届时官府的调动都比不上这些人的速度,形势便可想而知了。

    这些道路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与官路比较,脚程至少可以节省五天!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做成一些对朝廷造成危害之事了。

    况且,这些山径无人敢行,逐渐荒芜,附近的山岭之人们也是望而生畏,不敢进入。有心人在这些山岭大可以囤积军械物资,培植自己的势力。便在这天子脚下,群臣眼中,无声无息的安排可怕的军事力量!

    试想那魏顺不过是其中之一,便有如此的伸手,若是有十个魏顺,便足以横扫川中!

    “背后之人用心险恶,怪不得陛下暗中调动安排不假人手。”时至此刻,许镇也是清楚了刘禅的用心,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幕后,却可以肯定此人职位不低。因此刘禅亲自下圣旨调动底层的力量行事,避免泄露风声,更是借此洞悉一切。

    高玩回到座位中闭目沉思良久道:“这般布置所图之事必然大逆不道,必是有人翻查了近年间的文案,从中发觉蛛丝马迹。否则以陛下之心xìng,断无可能在此时发动。”

    看到高玩仍能沉住气,许镇暗自赞叹,同样的事情自己便是毛躁起来,心如浮草,难以净心思索。

    “究竟是何人察觉此事呢?”许镇也想知道是什么人把这几年前的事情翻了出来,从中发现了这巨大的yīn谋!

    “这些文案有权查看者不少,有必要在近期查看者只有一人。”略带考究的意思,高玩抬头扫了许镇一眼。

    这些文案记录并非什么机密,无论是朝中还是呼雷阙中,有权查看的人可谓多之又多,想找出是谁如此敏锐谈何容易?

    “嗯……难道是何攀何惠兴大人?”许镇灵机一动,看着高玩道。

    “舍他其谁?初接呼雷阙,竟然连这般的文案记录都要仔细查阅,何惠兴不愧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实为我等之榜样!”

    想象何攀的弟弟何越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高玩对于何攀更是十分推崇。突然

    许镇猛然想到一个可能xìng,心中震撼不已,身上竟是冷汗直冒!

    “你也想到了?”高玩微微点头,自己方才一阵悸动,便是担忧这个可能。

    许镇苦笑道:“以下官的才能被这般手段隐瞒倒是无妨,下官只是想到……何攀大人既然能够发现其中的奥妙,那之前经手的那位大人,没有道理毫无察觉啊……”

    高玩悠然起身,一脸困倦道:“无凭无据,不可妄言,那位大人的动静我自会留意。你摸清陛下部署之后,全力配合陛下的行动,成都有我即可。”

    “遵命!”

    此时此刻,对于呼雷阙四大执事,许镇已然是心服口服,恭送高玩离开了府邸。

    ……

    成都,宫中。

    两名老者互相拱手做礼道:“两年未见,兴先你风采依旧,我甚感怀啊!”

    司马胜之对来人也是少有的热情道:“我看令先兄风采更胜往昔,jīng力犹似壮年,才是羡慕不已啊!哈哈哈哈!”

    两名老者,稍年长的乃是当朝车骑将军郤正郤令先,年轻的便是汉帝刘禅留在成都的最信任之臣,司马胜之司马兴先!

    当年郤正在宫中协助刘禅甚多,被引为近臣。后郤正提拔司马胜之入宫接替自己的位置,二人数十年交情,甫一见面甚是亲切。

    此时转弯之处又是一名老臣行来,见到二人叙旧,打个哈哈道:“郤大人与司马大人如此雅兴,岂非厚此薄彼耶?”

    郤正与司马胜之举目望去,不禁笑道:“长元兄cāo劳国事,还是如此健硕,天佑我大汉也!”

    来人赫然是朝中群臣之首,尚书令,侍中樊建樊长元!

    樊建老当益壮,jīng神矍铄,举步近前拱手为礼道:“老朽这身子骨可是比不上车骑大将军,刚接到令先你回来的讯息,一路奔走追赶,却是在此相遇,这又是兴先的功劳啊!哈哈哈!”

    一个是成都之内掌握实权的近臣,一个是名位仅在姜维之下的权臣,另一个朝中文武之百官之首,三人聚在一起自有一番畅谈。可今rì为何会在此相遇,彼此心中都能猜到几分。

    正聊得火热,外面又是一人步入其中,见到三人在此微微一愣,旋即面带喜sè道:“下官赖率拜见三位大人!”

    “原来是赖尚书,前来宫中不知所谓何事?”见是尚书令樊建的副手赖率,司马胜之正容问道。

    赖率乃是樊建的副手,更是委以重任掌管吏部,礼部,户部之事,而今没有和樊建打招呼,独自前来宫中,只是此举已然引起了樊建的不满。

    郤正与司马胜之何等人物,见到樊建的表情就已然了解了七八分,因此司马胜之开门见山的问道。

    能做到尚书台的副手,赖率也是通彻之人,拱手答道:“近来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殿下却还是蒙在鼓里毫不知情。下官觉得殿下既有监国之权,理应对此事有所了解,因此入宫求见太子殿下。”

    脸sè一变,樊建重重一哼道:“哼!这是对老朽之安排有所不满了!”

    樊建乃是群臣之首,樊建不准一切消息便递不到太子身前,太子更是无从知晓。有意压制近来调动频繁之事,避免太子卷入其中,不想这赖率独自入宫,竟要是通知太子,如此一来等若背后捅刀,太子会如何看待樊建?

    赖率身躯微震道:“下官不敢,只是认为太子有权知晓此事,所以……”

    “你有异议大可在尚书台提出,或是朝堂之上面呈太子殿下,偏要独自入宫,难道不是针对老朽么!”

    历经蜀汉两代皇帝,樊建可谓是蜀汉开国之臣,眼中不揉沙子,此话一出一是训斥赖率,听在有心人耳中却又是别样。

    “下官不敢,只是……哎……”事情做到这个样子,谁也不会认为赖率此举乃是出自公心。

    便在此时,又是一人阔步昂首而来,抱拳施礼道:“张通拜见各位大人!”

    司马胜之见了不禁一笑,今rì倒是凑得齐了,于是问道:“张中侯何以至此,可是要寻太子殿下?”

    昔rì襄阳一战,张通也是救驾有功,更兼其护卫小皇子刘动劳苦功高。回到成都之后便被破格提拔为北军中侯,以其忠心耿直监察护卫皇宫的御林军各营。

    “樊大人早已下令,张通怎敢僭越,此行乃是寻司马大人商议。昨夜御林军士又有变动,长此以往甚是不稳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网 (下)

    012-12-26

    郤正,樊建,司马胜之是蜀汉朝堂之上硕果仅存的几人之一,更是跟随刘禅历经了朝中波折,开创盛汉之有功之臣。

    其中司马胜之坐镇宫中,樊建为百官之首,郤正专司外军之权巡视各州,这铁三角的安排对于蜀汉的繁荣稳定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司马胜之坐镇宫中,宫中内外十几年如一rì,上至太子殿下,下到宫人婢女都不敢违反法度,兢兢业业。外朝之有心之人,想踏入宫中取悦太子殿下更是难上加难。

    谄媚之徒总是有风可钻,但有司马胜之在,宵小jiān佞总是无所遁形,难以立足宫中。

    樊建之才华难与前任相比,然为人心思缜密,谨慎非常,凡事慢条斯理,却也布置的井井有条。蜀汉之政策皆是刘禅制定,有樊建这样勤于执行,少加改动之辈,相得益彰。

    朝野之中总是风传,这一任的樊建虽然不是智慧过人的首臣,却是刘禅麾下最为忠实得力的执行者。

    蜀汉之领土rì益扩大,新任之守将官吏不计其数,以朝廷之力很难细查。有郤正引兵纵横巡视,解决疑难,各州各郡可谓安定。只是没有想到,国内各地皆是稳定之后,竟然川中起火。

    如今郤正匆忙赶回,必将掀起一股风浪!

    这三位都是朝中耆老,自然举步在前,余下赖率,张通各怀心思缓缓跟在身后,步向御书房。

    这般阵容何等的强大,几乎是前线之外所有权臣齐来,早有宫人报给了太子刘谌。

    司马胜之等人皆是朝中文武,前来并无不妥,可郤正乃是朝中三大巨头之一,毫无预兆回到了成都,事情绝不单纯。刘谌不敢怠慢连忙率众相迎,两方相见一番寒暄。

    片刻之后在御书房中落座,太子刘谌眼光扫过诸人,落在了张通身上。这张通护卫襄王有功,却是在宫中晋升,而今为北军中候,监视御营各路人马,可谓是如芒在背。

    见太子殿下看了过来,张通心知该是自己奏事,只是事情看起来很不简单,自己开口当真好么?

    “启禀太子殿下,近rì御营人马调动频繁,臣担心宫中宿卫不足,轮换有所疏漏,特请命增加宫中护卫人手,以防万一!”

    郤正悠然自得,司马胜之闭目养神,樊建垂首沉寂,赖率正襟危坐,这四人毫无开口的意思,张通一咬牙索xìng说了就说了吧……

    “什么!?谁人调动御营人马?!”

    语出惊人,饶是太子刘谌修养极佳,此时也是为之sè变!御林军只效忠皇室,乃是最为忠心jīng锐的部队!发生如此变故自己毫不知情,若是有人图谋不轨,岂非要江山变sè!?

    张通据实回答道:“事发至今已有三天,御营人马调拨出城共有四千三百二十五人,不知何人所为,请殿下明示。”

    “这……!”

    心思狂跳,刘谌顿觉事情有异,转目去看司马胜之等人,心中却是有了几分明了。

    郤正依旧是悠然自得的神情,司马胜之双眼紧闭未曾有丝毫反应,樊建的脑袋耷拉得隐藏了自己的面容,正襟危坐的赖率还是一派正气凛然的模样。

    若非早已知情,这四位如何没有半分惊讶,半分动容?

    “启禀陛下,不仅仅是御林军有所变动,朝中官员,各处州郡,都是频繁动作……”赖率不失时机的抢着说道,唯恐樊建抢了先。

    “哦!?”刘谌行事谨慎,眼见局势失控,仍是不愿轻易质疑樊建。毕竟樊建乃是朝中耆老,更是父皇信任有加的重臣,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拿捏轻重火候才可以慎言。

    半晌之后,刘谌眉头一抬道:“这一切可是父皇暗中调动?”

    ……

    一身疲倦的中年人走入小巷,眼前是古朴清幽的古宅,十分写意。门口两名家丁模样的人见到中年人走来,连忙迎上前去道:“参加高大人!”

    “嗯?你们认识我?”高玩未感诧异,自己只是对陛下负责,甚少出现在公众眼前,这两个奴仆竟是认得自己。、

    “我家主人说了,高大人既然回到成都,便一定来回探望我家主人,因此我二人在此垂侯大人。”

    两名奴仆无甚特别之处,只是口齿比较伶俐。高玩听了禁不住笑道:“好友睿智依然,前面带路便是。”

    南院凉亭之中,文立一身布衣,坐在其中,对面则是数年未曾相见的好友高玩。

    “陛下调你回来,想必是接手川中之事?”文立看着满园绿sè,微摇羽扇道。

    高玩点了点头道:“文仲乃是好友你之心腹,竟然离奇死于川中,龙颜震怒之下,好友你不可心生怨气。”

    文立轻声叹道:“是文某管教无方,疏于教导,酿成此事实乃咎由自取。陛下此举已是轻罚,我怎会心生怨气。关于文仲一事,我也倍感蹊跷,曾经几度参与详研却是没有答案,哎!”

    “哦?以好友之智慧,仍然找不出线索么?”高玩若有所指的问道。

    文立似乎没有听出高玩的弦外之音,一张嘴却是连咳,虽用羽扇掩盖,仍是慢了半分。

    高玩眼尖,身形一动抓住文立手道:“好友你之病情为何如此严重!?”但见文立口角留着一抹朱红,羽扇之上更是红的触目惊心!

    探手从怀中拿出手帕擦干血迹,文立缓缓道:“陈年旧疾不须介怀,我有此病陛下也是知晓,其实这次得以空闲也是陛下希望我好生养病之意,咳咳。”

    高玩摇头道:“好友你之xìng格我知之甚详,人前绝不肯低头示弱,若非病情严重,怎会如此?”

    文立把羽扇放在一旁,淡然笑道:“想你我当年与陛下并肩作战,时至今rì已是残躯,时间过得真快啊。”

    负手亭边,高玩悠悠道:“好友你素来知晓我快人快语,我只问你一事,如实答我!”

    闻言顿感事情严重,文立正容道:“陛下最近调动频频,可是出了什么乱子?”

    以文立的身份地位,以及家族势力,就算身上没有官位同样是八面玲珑,各路消息毫不遗漏。京师成都与各地州郡所发生之事,如何瞒得住文立?

    见文立毫无遮掩,高玩微微放心道:“我在许镇府中盘桓多时,发现五年之间各处匪患发生之地,皆使山路荒废,山岭无人,此举恐怕便是陛下的用意了!”

    “啊?哎呀!”文立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手拍桌案道:“匪患之事我曾翻阅一二,若是好友所说的程度,难道是有人暗中cāo控,试图从川中割出地界图谋不轨!?”

    仔细关注文立的表情形态,高玩终于放心的道:“若我所料无误,应是何惠兴发现此事的,好友你疏忽了啊!”、

    文立乃是何攀的前任,何攀甫一上任便从陈年公文中找出了一宗大yīn谋,等于打了文立一个嘴巴……

    “此事之后,陛下对于好友你恐怕会……”高玩想了想还要继续说下去。

    文立挥手打断道:“是我之过失,不怨他人,现今好友虽然奉命镇守川中,可此事却不宜参与。”

    “你之意思是……?”到了这里高玩心中又是扑腾一下,从嫌疑上讲文立颇具嫌疑,可从情感上讲,那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同僚。

第二百六十二章 度势(上)

    012-12-27

    兵败如山倒,魏军遭逢大败,士气低落,人心晃动。司马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坐在营帐之中愁眉不展。

    原本自己可以在这声威最为显赫之时一举攀越高峰,如今却是一步之差跌落谷底。登基称帝的梦想似乎越来越远,军情迫在眉睫,更是直接关系到许昌的安危。

    两路四十万大军折损三成有余,仅存二十几万,军心士气大不如前。兵力上蜀军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可以胜者之威以及缩小的兵力差距,蜀汉已经稳站上风。

    “此战关乎许昌安危,大魏基业,各位爱卿有何退敌之策?”强压心中惶恐,司马炎望着营中文武,抛出渴求的目光。

    魏国文武彼此对视,左右观望,闻言一阵sāo动,却是无人肯挺身而出。秦秀乃是前车之鉴,彼此铭记在心,此时怎敢多嘴?

    诚然晋公需要一个替罪羊来抚平人心平息怨恨,只是退兵明明就是晋公你自己的决定,又不许别人说话。结果酿成惨败之后,反而拉了秦秀这般积极献策之人背黑锅,大家皆不是傻子,心中如何不寒?

    再说秦秀怎么也曾经作为杜预的副将,可谓是军中的行家。秦秀当时的献策与判断并非是不入流,只是对手高深莫测罢了。话说回来秦秀这种水平的遇到姜维都是白给,其他人就算有献策之心,也是没了这个勇气。

    当时魏军还有宛城在蜀军后方牵制,如今蜀军没了后顾之忧全力杀来,谁拦得住?

    见众人不做言语,司马炎也是清楚之前拉秦秀垫背的举动伤了人心。只是自己也是有苦衷的,退兵确实是自己的主意,可谁让秦秀之前的判断都是失误?秦秀信不过了,余者更是不吭声,不信自己信谁?

    难道我养着你们这班人锦衣玉食,就是每rì阿谀奉承,点头哈腰的?关键时刻都没了表现,不杀一个给你们看看怎样?

    “诸位爱卿尽管畅所yù言,孤不会追究诸位失言之罪!”按下火气,司马炎委曲求全,这些人诚然不合自己的胃口,但此时此刻,自己还能够指望谁呢?

    踌躇再三,张华微微叹息,晋公若是在杜预等人面前自承错责,事情便不会如此复杂。为了一点点的威望,就杀了秦秀这般积极份子,朝中群臣如何敢畅所yù言呢?

    “臣认为我军新败,不可与蜀人硬拼,当退保许昌。”张华挺身带头出列道。

    “许昌……”司马炎看着张华坚定的目光,想起当初自己与张华的计划,退守许昌等于迈向了退保河北,放弃中原的战略计划。

    现在的声势想登基称帝已然全无可能,唯一的办法便是放弃中原,放弃魏国,在河北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国家,如此一来便可以将家族士人的消极影响减至最低。而且河北有滔滔黄河阻断,可以引为屏障。

    可因此付出的代价,是把半壁江山拱手让给蜀人,这又让人如何抉择?

    “孤手中仍有二十万大军,怎可输给蜀人!输给刘禅老儿!”振臂怒吼,司马炎丢掉了晋公的仪态,怒火填满双眼。

    张华之举在于暗中询问司马炎的意思,见晋公坚持与蜀军决战中原之战略方针,便不再多言,缓缓退入人群之中。

    文武百官见张华默不作声,晋公脾气大作,纷纷不寒而栗。清醒时的晋公仍有斩杀秦秀之举,怒火之下的司马炎如何让人放心?

    “本公纠集全国之众,此间粮草囤积如山,军械不计其数,难道尔等只知叫孤退避,不知抗击蜀贼么!”

    司马炎心有不甘,心生怨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到晋公的愤怒,胆子小的额头开始见汗。

    沉默许久,众人目光落在了杜预身上。大军新败,将帅浴血,可要想在接下来的作战中不再重蹈覆辙,唯有依靠杜预。

    司马炎渐渐回复平静,营帐内鸦雀无声,杜预缓缓抬起头来,面容似已苍老许多。

    “晋公明鉴,我军jīng锐一朝尽丧,留在此处野战毫无裨益,唯有退守许昌方是上策!”

    “什么!?大将军你也认为应当退兵?”身躯颤抖,司马炎不可置信的看着杜预,想不到连这朝中第一人也认为在此地不可能阻止蜀军……那自己的霸业,自己的帝王之梦呢?

    退,附和无数人的利益,可却是众人不愿意见到的结果。纵然司马炎诸多差错,纵然蜀军军容鼎盛,众人也从未想过堂堂大魏竭尽全力也是挡不住蜀军的推进,想不到二十万大军竟然不堪一战!

    张华手心见汗,心知杜预此语绝非玩笑,若真有办法击退蜀军,以杜预之忠诚断断不会沉寂许久。

    一脸惨笑,杜预额头之上深深的皱纹绞在一起,缓缓说道:“军中jīng锐荡然无存,余者士气低落,负伤者更是不计其数。退守许昌是唯一的办法,却并非是怕了蜀人。”

    “哦?此话怎讲?”司马炎听出一线希望,急忙问道。

    杜预定了定心神,将自己心中的盘算托出道:“蜀人之害不止于此,我军新败难以为继,却未必输给蜀人。许昌巨城,钱粮充沛,臣请兵十万固守在此,拖住蜀汉主力,这是其一。”

    “西线战场,胜负未知,然函谷关为天下之险,撤其城下之兵反保虎牢,与许昌形成犄角呼应,这是其二。”

    “马隆其人智计绝伦,可继我位,使其引兵五万一路东行,破两淮蜀军,解青徐之围,此乃其三。”

    侃侃而谈,并非是什么齐某妙策,却清晰的布下了整个战略。时至今rì,曹魏已经不占任何优势,唯有奋力相搏罢了。

    司马炎静静的听着,杜预的战略很是清晰,将西线的兵力撤回协助许昌的守卫,分出仅存的兵力舒缓两淮与青徐的紧迫局势。魏军攻不下函谷关,就如同蜀军难以越过虎牢关,因此西路之守,稳如泰山。

    马隆是杜预力举的将领,在历次战斗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谓当朝杜预之下的第一人。由马隆率领五万人马前去增援东方各处战线,便可打破当下僵持的局势,一旦东方的危机缓解,中路的蜀军便是孤立无援,断难讨得便宜。

    战略清晰,责任明确,可司马炎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杜预要留守许昌,自己又去到哪里?

    见群臣纷纷点头,司马炎也在思索,杜预又开口道:“此战凶险万分,旷rì持久,即便取胜我方也是元气大伤。晋公可屯兵陈留,濮阳,乃至黄河北岸,以铁骑施以援手,牵制蜀军部分战力,减轻许昌城的压力。”

    ……

    大战之后,满目狼藉,蜀军屯于宛城清点死伤。此战虽胜可文鸯的五千jīng锐全军覆没,文鸯本人也是重伤在身,一时无法出战。柳隐一部八万人马折损四万有余,活下来的也是伤痕累累。

    各路兵将皆有折损,粗略估算,蜀军折损之兵力在七万上下。比起魏军覆灭将近二十万人马自然是不可同rì而语,可蜀军总兵力也因此减少到了十几万人,比起魏军仍是少了一些。

    宛城的物资焚烧干净,蜀军除了占据地盘之外,可以说是毫无所得。魏军虽然战败,可占据有利地势,又是兵多将广。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魏军一方杜预根据魏国的状况布置接下来的战略;蜀汉一侧同样有刘禅与姜维根据自身情况改变战略方针。

    到了这般紧要时刻,双方首要之务皆是安顿好自身,然后才能图谋对方。以姜维之能未必不能度量杜预的打算,难道杜预的能为便不能估算姜维的安排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 度势(下)

    012-12-27

    将汉献帝迁都在许昌,是孕育曹魏基业的奠基石,其重要xìng无可比拟。魏国建立以来,无论dì dū如何变迁,许昌风采依旧。

    以许昌这座代表曹魏始兴的巨城作为屏障来抵挡蜀军的攻势,是不得已的办法,繁华的都市会因此而凋零,城中更是人人思危。毕竟,许昌乃是曹魏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兵临城下,结果只有两面。

    一面是败,另一名是胜。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江山易主并不是什么大事,民生与战火才是与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这是许昌城中百姓的真实心态,也从另一个角度反映出如今的曹魏是如何的不得人心。

    曹魏,不过是司马氏的代名词,就算三岁小儿都知道司马氏早晚会取代曹魏的统治。

    眼下,看起来貌似不大可能实现了,可随之而来的又是巨大的危机。若说兵荒马乱,曹魏的百姓早就习惯了,近十年来曹魏可曾有过半分喘息?蜀汉的国力如何膨胀,想短时间赶超曹魏都是困难的。形势发展到眼下这一步,谁能说不是连续的战乱让曹魏缓不过气?

    当年襄阳之战,关云长威震华夏,曹cāo几乎迁都避之;数年之前吴军杀到许昌城下,被司马昭击退,而今呢?

    姑且不论蜀军之战力是否堪比当年的吴军,只看宛城的败绩,朝野之上便没有太大的信心。

    这也不是主要的,毕竟杜预在宛城守了那么久,许昌的条件比宛城优越许多,似乎也没有那么悲观。

    问题是晋公司马炎率领三万人马退到了陈留。

    陈留距离许昌路途不远,却也不近,正是需要大家众志成城之刻,司马炎这主心骨不在许昌,军民士气都是深受影响。不能同生共死,甚至不敢一试的主子,谁稀罕呢?

    朝中的文武跟随司马炎离开的有七成之多,七成中的半数被送往了河北。此举自然是为了留下后手,但在这节骨眼上,又是让士民心中一寒。

    诟病最大的,仍是司马炎不肯留守许昌,选择陈留避开蜀军锋锐。以杜预方面的说法,司马炎此举乃是牵制蜀军之意,毕竟需要有一支人马在外围保持压力。

    可更多的人对于司马氏早已不满,自己的家在许昌,根在许昌,几代的家产都在许昌,人可以去河北,去陈留,财物呢?运不走,根本没有时间……因为蜀军要杀来了。

    留下的人不一定是自愿,走得人也是满腹怨言。父亲去了河北,儿子留在许昌,举家离开许昌的却是带不走任何财物。

    战时不比寻常,有些人宁愿留下来守护家业,也不愿意避开战端,为何?

    打不过大可以投降,投降之后家业依旧是自己的,高官厚禄没有,荣华富贵总是在的。

    国家的主心骨是司马氏,可名号上仍旧是大魏,皇帝乃是曹奂。司马炎去了陈留,曹奂却是走不得的,曹奂一走这就是迁都,影响会更加的恶劣。也就是说,司马炎与张华等人采取了迁都的行动,却是留下了傀儡皇帝曹奂撑场面。

    曹奂什么都不管,也管不了什么,登基的时候不过是个少年,而今还是未及弱冠。每rì沉浸在悲痛中,缅怀过去强大的曹氏,绞尽脑汁千方百计的要恢复手中的权力,可一切都是徒劳。

    帝位,如此冰冷……

    以玩乐丧志,以悠闲度rì,时间一久,就算曹奂曾经聪明无比,而今也不过是普通之人罢了。

    岁月带走了生命,也消磨了志向。

    十几年来,支撑曹魏的是司马氏,因此司马炎此举并不聪明,也只能糊弄下层的百姓而已。有些见识的都开始采取自保的准备,却不敢摆出自保的姿态,因此许昌城中忙碌依旧,繁华依旧。

    攻城是件辛苦的事儿,十万人的许昌就算有三十万的部队也休想轻易得手,不过蜀军不同,杜预心知肚明。

    蜀军有投石车,有各种先进的军械,对城池的破坏力可谓惊人。可这不是杜预担忧的,让人担忧的是淮南战场上传回来的消息,也是自己一直难以相信的消息。

    寿chūn战场上三座卫城之所以被蜀军迅速攻破,是因为蜀军掌握了一种前所未闻的攻城手段,直接攻陷了西卫城!

    火药!

    这在蜀汉内部是极为保密的事件,因此杜预派遣了许多人手也是不得其详,只知道当蜀军接近城根下,开始挖掘后,便是山崩地裂,大地轰鸣,伴随巨大的声响,半壁城墙塌陷。

    这究竟是什么手段?

    若是蜀军运用这般手段,许昌城破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当自己提出以许昌为据点抵抗蜀军时,关于应付蜀军这新式手段的办法还没有想出来。

    现在呢?

    蜀魏逐鹿天下,许昌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蜀军若有霹雳手段,绝不比吝啬。而许昌一旦被蜀军攻破,杜预这以许昌为支点的大战略将会付之东流!

    原本杜预麾下的将领皆是去了陈留养伤,留守在许昌的乃是王阐,赵则,赵辰,石超,石熙,李赞,王济,王炬,卢钦等一干将领负责协助杜预。这些人都是杜预jīng心挑选的将领,有实实在在的军功在身,忠诚可靠,能力也足以抵御蜀军。

    十万守军并非许昌全部的战力,各大家族依照抵御吴军时的旧例竭力拿出钱财,发动人力协助守城。有志向保家卫国的,吃不饱穿不暖的,总之有一个算一个,都穿上了意甲,拿起了刀枪,成为了许昌城中不可或缺的战力。

    这些人没有经过cāo练,甚至没见过血,但为了各自的目的都不惜挺身而出。战场之上比的不是个人武勇,而是整体战力。一支jīng锐部队有可能因为一名菜鸟而自乱阵脚,战力锐减,乃至被人歼灭。

    数万菜鸟奔上城头以及各个紧要所在,对于许昌整体的城防来讲,可谓是影响甚大,当然是负面影响。

    可杜预不以为意,这些人有的是爱国热情,有的是为了生存,现在看起来是累赘,可随着时间的发展,一切都会变化。

    爱国之辈挥发自己的热情,而热情会感染城中的军民,激励将士奋发作战;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有了饭吃,在作战之时便不会在城中无所事事,伺机做些扰乱城中秩序的事情。

    这些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决不能在城中添乱!

    采取多方手段满满凝聚着人心,杜预告诉每一名将领,每一名兵士,每一名百姓,许昌已然封闭,许昌城中所有人皆在一条船上,只有携手并肩,才能获取胜利!

    魏军放弃在要道阻截,反而退保许昌,这倒是出乎了刘禅与姜维的意料。司马炎诚然没有魄力,可杜预也是如此选择,其中并不简单。

    杜预的作战计划,若然仅仅是用许昌支撑战局,拖延到整个形势发生转变,那就不是杜预了。

    即便如此,蜀军的眼前也只有一条路——进军许昌!

    十二万蜀军在姜维的率领下浩浩荡荡进入许昌地界,不急于围城,不急于进军,每推进一里,便稳稳的占领一里。许昌四周的县城,村落逐渐被蜀汉大军蚕食,附近的大小道路更是被蜀军摸了一个通透。

    缓慢的进度让守城的魏军稍有烦躁,血气方刚的战士们每rì鼓起心气等着战火洗礼,偏偏是对手迟迟不到,让人一天又一天的失望。

    这是蜀军故弄玄虚,还是诱惑魏军出城作战?杜预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蜀军在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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