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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乾坤不动     惊雷入汉txt下载     惊雷入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五章 乱象频生(下)

    013-01-20

    饱受异族铁蹄践踏,黄河以北大半的城郡尚不及大魏初建时的三成繁华。可就是这三成繁华,在整个大魏国来说已是有名的“繁华之地”了。国内的钱粮消耗,劳役征募,河北俨然占据了大份儿。

    蜀汉的强势崛起,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轮回,又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大汉朝经历了王莽篡权,经历了光武中兴,再到禅让给曹氏,如今又要回来了么?

    两淮战事不断,徐州半壁沦陷,辽东鼠辈横行,许昌城下更是兵将如云。这些事情传在河北百姓耳中,却是耳不过心,毫无所觉。太久的战乱,百姓只喜安定的生活,这郡县不如以往热闹,却也可安居乐业。

    就算战火烧过滚滚黄河,如今的大魏子民又能往何处而去?

    “想我武帝何其强大,熟料不过数世便已如此不堪?世事繁华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弹指一挥我等也不过黄土一堆罢了。”

    十里长亭,二十余名文人席地而坐,破旧的草席上摆着些许酒水果蔬显得孤孤零零。这酒水果蔬恐怕也就是两三人的份儿,如今却是要面临二十多张嘴,下场可想而知。

    一名老者悲叹之后,环顾左右到:“老夫所言诸公若无异议,这杯酒就算老夫的了。”

    河北之地百废待兴,寻常小富人家也是不舍酒水果蔬的,更不用说这些文人一个个衣衫破旧了。能有些许酒水果蔬已经让人感到赞叹,这些文人家道中落,仍有手段弄来这般酒食,世家的架子依然不放。

    “咦——沧公何必如此急迫,须知当众人当真无言以对,方能一尝美酒啊。”

    一名少年文士生的白净,双目神采暗淡,一脸病秧之气,抬手按住了老者的手臂,那酒杯到了嘴边,却是不得入唇。

    “这般酒菜来之不易,我等可是约法三章在先,唯有得众人钦佩者,才有资格品尝酒菜。沧公你如此急切,须知不可失了风度。”

    说话的是一名与沧公年纪相仿的老者,一身破旧的文士服,几处已经漏了窟窿,偏偏穿着整齐在身,给人看去自有一股属于文人的坚持。

    沧公脸sè一沉,小心翼翼的把酒杯放回草席上,这才略带不快的道:“鼠辈横行之时,老夫散尽家财救济门人弟子数百人方有今rì之困,此等大义之举难道不值得饮这一杯酒么!”

    鼠辈便是指当年的异族入侵,文人痛恨这些把自己洗劫一空的异族之辈,可是在公众场合能说出“鼠辈”,已然是这老者的极限了。

    病怏怏的少年人脸上含着笑意道:“沧公义举,谁人敢忘?不过我等约法在先,沧公为席上长辈,理当有所表率才是。”

    沧公没好气的看这病秧少年一眼道:“谈议至今足有两个时辰,尔等屡屡强词夺理,照此下去,这酒菜搁到明天也未必有人尝之。”

    病怏怏的少年一脸赔笑道:“沧公此言差矣,我等在此相聚乃是论及天下古今,怎可贪图这等酒食?况且我等之言,沧公不也是反唇相讥,何曾相让?”

    沧公见这少年不愠不火,可病怏怏的一脸笑意讨厌至极,同时话语绵里藏针,着实是令人讨厌。腹中大半rì未尽米水,沧公终是按捺不住怒火提高音量道:“汝这话是何意?须知当年若非老夫救济,你早饿死街头了!”

    病怏怏的少年对于老调重弹似乎也极为反感,顿时脸上一变道:“沧公何必翻起旧账?当年若不是家业不保,为求大家相助才散尽家财,如今的沧公恐怕早已是白骨一堆吧?还能在我等面前侃侃而谈乎!”

    见这少年竟敢顶撞自己,沧公银须颤动,怒视对方,“腾”的起身道:“老夫自诩身份,不与你这忘恩负义之辈同席!告辞!”

    大袖一挥,沧公矮身端起一杯酒,一盘果蔬大步流星的离开亭子。在座二十余人见了,摄于沧公往昔之威竟是无一人敢挺身拦阻。

    病怏怏的少年一脸愤然,却也是不敢动手,看着席上少了三成的酒食啐道:“倚老卖老,不过仗着曾是司马氏的走狗,就如此妄为!”

    衣衫整齐的老者咽了咽口水道:“祸从口出,莫言莫言。”

    “徐老果然是胆小如鼠,这郡县之中各个忙着讨生活,谁还管他人言论什么?”撇了一眼说话老者衣衫上的破洞,病怏怏的年轻人把目光落在了仅存的酒食上。

    看着这群文士如此寒酸,饥肠辘辘之下仍是唇枪舌剑,尚书郎刘汴不由得摇头叹息,一脸赧然。

    反倒是身旁的裴秀带有几分讥讽的笑道:“这沧老当年也是黄河以北的大儒,而今不过是这般境地罢了。裴秀得祖宗庇佑,衣食不缺已是足愿,出仕一事刘大人不用再劝了。”

    尚书郎刘汴苦笑道:“朝中众所纷纭,人心涣散,张大人独木难支,苦盼裴兄出山,裴兄真的忍心拒绝么?”

    裴秀微微摇头道:“此地在河北已属人口密集之地,仍是如此荒凉景象,官吏兵卒自顾不暇,百姓更是不知何去何从。裴秀无甚大才,焉有回天之力?非是裴某不愿,实是无能为力矣。”

    “哎……”刘汴奉张华之命已然是第三次来请裴秀出山相助,无奈裴秀带着自己走遍河北各地遍观民情。这般萧索的民间景象让自己都有心灰意冷之感,如何劝得动打定主意隐居不出的裴秀?

    “张大人每rì与晋公思虑救国之策,殚jīng竭虑,心力交瘁。常与我等提及裴大人之才十倍于张大人,若肯出山大魏必定有救……”

    事已至此,刘汴仍是不愿放弃希望。当年的裴秀与钟会并驾齐驱,乃是司马昭的心腹,更是智囊。张华后来居上,却也自认不如裴秀远矣。而今裴秀也好,朝中名臣耆老也罢,一个个都是隐居市井,宁肯吃苦受罪,耕种深山,也无心回转朝中效力。

    这等世道,让谁不心寒?

    裴秀拍了拍刘汴的肩膀道:“我知你与张大人皆是忠心为国,只是人力始终有限,裴某年岁也高,体脉衰退,难以cāo劳繁重之务。唯有静养在家,以待天年罢了。回去告诉张大人注意身体,无须挂念于我。”

    “这……哎!”

    看着裴秀离去背影,刘汴觉得索然乏味,耳中唯有那二十余名文士,为了几碟酒食争辩的吐沫横飞的声音。上了马车离开此地,却是看见一老迈的文士,蹲在路边抱着碟子舔个不停,躺在地上的酒杯,满是尘土……

    进入城中,景象依旧,裴秀心中苦笑,信步人群之中,脑中想起当年跟随司马昭南征北战的情景,又想起司马昭临终时那异样的目光。为人臣子自己已经竭尽全力,怎奈后人不堪辅佐,难辨是非,如之奈何?

    “若是王伯舆在,怎容大魏如此凋敝……无奈啊!”

    转过身来,闻听此言的裴秀不由得一惊,几乎跳将起来,身上毛发喷张。惊魂稳定的望去,却是愕然一笑道:“原来是阮兄,吓煞我也。”

    步兵校尉阮籍破衣烂衫的靠在一处泥墙之下,似醉似醒的道:“裴季彦你有颠倒乾坤之能,偏偏自甘落寞,可算我辈中人。来来来!你我共饮此杯!”

    裴秀看阮籍那烂醉如泥的模样,微微笑道:“君之所言,正是裴某心中所想,此地怎堪饮酒,我家中自有美酒相待。”

第三百零六章 前奏(上)

    013-01-21

    风吹大旗,咧咧作响。

    一万七千名魏军整装待发斗志昂扬,谁都知道此去定是一番大战,谁都清楚蜀军不会如前次般轻松退兵。

    “虓弟,此番进兵你当紧随为兄身旁,不可急躁。”魏国大将司马植返身上马,看了一眼弟弟司马虓,连声嘱咐不断。

    司马虓垂头丧气道:“晋公旨意以下,众将有功,唯我受罚,小弟怎敢造次。”

    “晋公不过略降你之官位,只要戴罪立功何愁不会加官进爵?虓弟你过于执着了,晋公此举也是让你知耻而后勇啊。”

    见到弟弟气势萎靡,司马植心中叹息,策马来到兄弟身旁,拍了拍肩膀安慰道。前一次击退了蜀军,虽然魏军一方的损伤也是不少,但司马炎与杜预同样的想法对出战的将士加以封赏,收买人心。

    唯独司马虓孤军轻进导致损兵折将,官降三级,以儆效尤。这用司马氏之人开刀,自然有作秀的意味。寻常将领受到这般处罚,恐怕不过数rì便会有识趣的大臣开始顺着晋公的喜恶搞小动作。于是受罚之人的官运仕途便从此一落千丈,一蹶不振了。

    但司马虓乃是司马氏重点培养的对象,谁敢有半句闲话?此时此刻用司马虓来作秀,大家都是清楚的,只是不愿说破罢了。话说那拿刀打仗的懂什么?只要能够振奋军心士气,司马虓小小的牺牲实在不算什么。

    “哈,大哥你得到封赏,自然如此说话。可知那军中多少人议论我之败绩,让让我颜面何存啊……!”

    司马虓一脸土sè,起sè十分只差,想起这些rì子里军中议论众人之功,偏偏是自己,为何是自己成为了数万兵将口中的笑柄!?

    自己却是率军走的急了一些,可是遇到那般的猛将,难道你们便可以稳cāo胜券么!

    听出司马虓不快之意,司马植唯有一声叹息。这弟弟自幼便是族中耆老的掌上珍宝,更是被族人捧在手心,而今遭遇挫折有此心情实在是……

    “此番交战凶险,虓弟你jīng神萎靡,不适合出战,便留在后方调养吧!”

    思来想去,司马植做下决定。这次交战都知道蜀军来者不善,司马虓如此颓丧之态,到了战场上还不是一命呜呼?一番言语颇有几分激将的意味蕴含其中,以司马虓之xìng格若是激将有效,当是皆大欢喜。

    司马虓闻言一愣,旋即默然道:“恭送大兄,祝兄长旗开得胜!”

    ……

    虎牢关,曹魏西方最后的险要之地,更是曹魏最为坚固的要塞。

    看着关外蜀军浩荡杀来,魏国大将明威将军郝彦额头上的皱纹犹如刀割般的愈见深刻。

    那蜀将齐万年麾下尽是凶兵,一个个好战如狂,嗜杀如命。如今再次杀来,想必是许昌方面的蜀军也会有所动作才是。

    虎牢关驻军不过七千之众,其中仅有四千堪称jīng锐,余者不过普通守军罢了。好在建设多年,就算兵不过万,郝彦也有十足的信心击退蜀军。城楼上shè击垛口之下,埋伏的便是强弩手。

    这些强弩手,手中的大弓皆是强弓,远超一般弓箭手的制式。持弓之人自然也是膂力过人者,如此才能扩大弓箭的shè击范围。城头甬道上三步之内,必有堆积防御器械在内。

    就算是不通战法之人,也知顺手去木石等物抛掷城下,砸杀攻城之敌。何况这虎牢关上皆是身经百战的jīng兵把守,那三千寻常兵马却是做些运送的粗重活计,兼摇旗呐喊,送水送饭等杂事。

    甬道靠近关内一侧,早已用石块堆砌石坛。坛不过三丈方圆,正好容纳一架投石车以及相关人员。那石坛左右,以绳索往来调运石块堆积坛上,以备投石车之用。整个城墙之上,近三十余架投石车严阵以待,等待给予蜀军迎头痛击!

    布防不仅仅着手于虎牢关上,虎牢关下的护城河早被加宽,内中水流湍湍,更是暗布木刺,钉网于水底。一旦坠入其中,或是试图游水攻城,都会被钉网扎身缠住,沉入水中难免被木刺透体,化作鱼虾美食。

    由护城河向外的空地上,遍布鹿角铁蒺藜等物,这些防御工事虽然无法阻挡蜀军,却是可以拖延蜀军的推进时间。蜀军为了处理脚下的障碍,唯有长时间的在虎牢魏军投石车弩箭等狂攻之下。

    如此损伤,绝对惊人!

    可若仅止于此,倒也显不出郝彦经营虎牢数年的手段。虎牢关两侧与山岭连接之处,硬生生的被魏军开凿了一条人工通路。由这通路一路向两侧蔓延,可以走到虎牢关西侧左右的山岭之上。

    在这山岭上同样设下强弓硬弩兼投石等远程攻击的部队,这才虎牢关最大的杀手锏!

    攻城取关,豁得出兵力自然可以一路推进。可这山岭峭壁,除非完全占据了虎牢关外,根本毫无办法的还手。也就是说,虎牢关西面两侧的山岭上之魏军,可以毫无顾忌的在战事中始终保持攻击态势。

    这让人如何忍受得了?

    因此齐万年即便在野战中占据绝对优势,可到了虎牢关总是望而却步,大军始终在魏军攻击范围之外远远鼓噪,却是不敢上前。一旦上前必然遭受损伤,遭受损伤又攻不破虎牢关,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齐万年yīn魂不散真是可恶,可恨关内兵力不足!”大将严震踏步走入甬道,看着郝彦那又密又深的抬头纹,心中更是不舒服。

    郝彦轻声应道:“齐万年固然是一只猛虎,不可轻撄其锋锐。不过须知此地名唤虎牢,如何张牙舞爪,又能动摇我等半分呢?”

    严震冷哼一声道:“当年姜维亦不敢轻犯此地,坐收险隘自然不惧蜀军。只是你眉头纠结,愁容满面,让我看的十分不爽啊!”

    “哈,如果是吾之面容影响了你之心情,那郝彦在这里说声抱歉了。”郝彦依旧轻声看着严震,眼中微带笑意。

    对于郝彦之作风严震早已习惯,闻言正sè道:“说正经的,你到底在愁些什么?这虎牢关已然固若金汤啊!”

    “你之关心不如省下,我若说出,恐怕连累你一同担心受怕。”郝彦看了严震一眼,回头继续看着远方蜀军鼓噪,还当真是一脸的严肃。

    严震闻声不语,抽出随身宝刀于眼前比试不断道:“刀啊刀,我知你许久未曾饮血了,守在这里做缩头乌龟,还要担惊受怕,不知什么rì子才能痛快一饮啊!”

    说完话,严震看着郝彦道:“我知你思虑深远,往往忧他人所未忧。若是看得起我,就不当与我这般分别,你说是么?”

    “这……”郝彦如何不知严震的脾xìng,心中早把这位年纪可做自己叔叔的将领当做了朋友,于是说都:“好吧……大将军之布防甚有问题,我rì夜担心,却不知如何弥补。”

    严震闻言一愣,旋即道:“左右蜀军也是不敢近前,你且说来,杜武库之布置如何有误?”

    “内外牵制乃是妙策,不过一者晋公在外而不在内,人心难聚;二者外围之人各自为战,并无统帅,易为人各个击破;三者……内兵不足以出战,外兵薄弱不足以牵制……”

    郝彦把虎牢关经营得井井有条,更是心思细密无比。对于整个天下的战局都有关注,每rì思虑不断,甚是用心。只是碍于官职卑微,连续几次上书皆是毫无音讯,唯有担心度rì,忧愁rì涨。

    每一句话都是针对眼下的形势而言,虽然说得平凡普通,却是自有一番道理。魏军布置全面,面面俱到,内外呼应也是深合兵法。不过却是内外皆无重点,亦是没有重拳出击的能力。

    战力逊sè于蜀军的魏人,只能在蜗居城中,伺机出城罢了。想出城硬撼蜀汉的二十万人马,几乎是毫无可能——事实上前次战退蜀军,军中一片大好的气象,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蜀军的目的。

    把蜀军杀的不能不退与蜀军不战自退,那是两回事儿,代表的意义也迥然不同。

    严震jīng于军中事物,自然也能够如常人般看得清楚,不过却没有郝彦想的如此之远。

    “对手如果是其他人,大将军此举必奏全功!可如果是姜伯约此人……恐怕蜀人早晚有办法找到空隙……”

    说到这里郝彦脸sèyīn沉至极,一脸愁云显示这年少貌老的魏将是如何的担心国家命运。

    “既然察觉此处漏洞,何不上书晋公以求补救之策?”严震倒是觉得郝彦之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不过想破十几万魏军的内外联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姜维有破敌之法,难道杜预就没有应变之机?

    郝彦苦笑道:“我早已上书三次,只是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哎!”

    ……

    刀锋曜rì,长戟如林,蜀汉大军再次出现在许昌城外,气势与前次大有不同!蜀汉大将军姜维亲引五万jīng兵为先锋,行伍之中攻城器械无数,彰显蜀汉此番决心!

    蜀汉前后十余万人马浩浩荡荡,旌旗遮天蔽rì,庞然气势让人心生怯意。先锋jīng兵抵达许昌附近之后,转往许昌北门以及西门,后续蜀军则是占据东门与南门方向。

    “嗯?蜀人兵力不足围城,却是兵分四路,这是何意?”魏国大将卢钦最先赶到城头,见蜀军阵势心中疑惑不已。

    杜预冷冷看着蜀军四下列阵道:“传令全城兵将投入守城之中,谨防寿chūn崩城之事!”

    寿chūn一战,数年防线一rì即溃,对于曹魏之打击可谓要命至极!如果不是蜀军有霹雳手段,一天就摧毁了寿chūn防线,各路魏军闻讯赶到之后蜀军攻破淮南防线的机会又有多少?

    许昌规模远远大于寿chūn,可不代表蜀人那神秘的攻城手段对许昌城便是毫无作用。动用这般阵势,再观察蜀军的气势,此战乃是势在必得之战!

    蜀军聚集在许昌四方,隐隐把许昌城夹在中间。有百余蜀骑纵马而来,手中拿着不知何物长长的在地上好似丈量着什么。一阵忙碌之后骑兵尽数返回各自阵中,蜀军后方推来无数车仗,内中竟是堆满了土石。

    隐约可见有汉家军官指挥若定,指指点点,蜀军分工明确,挖地的挖地,堆砌的堆砌,看样子竟是想掘出长堑包围许昌!

    太阳底下蜀军挥汗如雨,远方许昌城看得颇为无聊,那城头的守军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决堑的作用有二,有经验的老兵都是清楚。一者构建防御工事,防止魏军出城作战;二者隔绝内外,使消息不得相通,困守城池!

    库府之中究竟有多少钱粮,不是这些兵卒能知道的,可众人却是知道先前一场胜仗,便是大大的犒赏。城中更是开仓发粮,举城同庆,甚是鼓舞士气。如此说来,就算被蜀军围住了,城中军民不愁吃穿,又有何妨?

    “好在大将军与外围诸军早有约定,未见烽火暗号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此举必然被蜀军得利!”卢钦见杜预稳如泰山,心中敬佩道。

    杜预手捻须髯道:“我却是庆幸派往陈留的使者早已出发,只要晋公站稳脚跟,杜某人便毫无所惧!”

    “陛下情况如何?”杜预想了想转头问道。

    ……

    曾几何时,这庞大的皇宫未曾如此清净。

    只有魏国皇帝移驾洛阳之后,许昌的皇宫才如今rì般的清净。

    洛阳早付之一炬,一片废墟。可许昌依旧繁华,却难以掩盖人人心中的落寞与恐惧。

    曹奂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宛城一战中,不想那司马炎贪生怕死临时退兵,让自己无缘兵戎。

    曹奂本就是要死在宛城一战中,以身殉国不负列祖列宗,亦是解脱之法。无奈为人cāo纵,生也罢,死也罢竟是都不由己,何其可笑?

    听说刘禅执政十几年,不过是诸葛孔明手中的玩物罢了。然诸葛孔明身为蜀汉一代权臣,却是活活累死在兴复汉室的道路上。反观曹氏,同样是一代权臣司马氏,却是骑在主子头上,意图改朝换代……

    两相比较,何其悲哀……

    若是适时而变,那江东孙氏权柄握于皇室宗族之手,也好过外人不是?

    数年荒废,曹奂再不是聪慧过人的少年,更没有一颗帝王之心。可每当难以入睡之时,总是悠悠在想。那刘禅吃喝玩乐十几年,为何一飞冲天?那孙亮少年登基,以刘禅为志,为何落得国灭身死?

    而自己……为何连奋起的勇气都是没有呢……

    司马炎离开许昌,跑到陈留躲避兵锋,此举自己是唾弃的,相信大魏臣民也是暗中如一。满朝文武,留下的只有负责城防的杜预等一批武将,余者大半去了河北,剩下跟随司马炎留在陈留。

    空荡荡的皇宫没了早朝,没了各种议会,有的只是自己这个大魏皇帝。总算身旁没了jiān佞掣肘,却也没了臣属。这大魏国,真的是国运走到了尽头……?

    “陛下,大将军又命人奉上酒食。”一名年迈的宦官蹒跚的走入宫中,恭恭敬敬的对曹奂道。

    宫中的侍女宦官,凡是年轻的都被带走,留下的不过是一群年迈体衰的老人家罢了。伺候自己的起居都是吃力,伺候曹奂这弱冠之年的皇帝就更不用说了。

    御膳房的厨子本不是厨子,宫中总不能没人做饭,于是选了几人代替。烧出的饭菜也就是将就着能吃——不过是民间的将就能吃——比起皇帝的饮食标准差的实在是没脸说,

    幸好杜预还是有心之人,频频派人奉上酒食,但也是不敢派厨子入宫。宫中一应人员的留守,谁知是不是晋公司马炎的jīng心安排呢?

    “朕知道了,是蜀军又来了么?”曹奂不如以往聪慧,但也明白杜预的用意。

    “回禀陛下,大将军派人来说,明rì起还请陛下出面激励士气,定能击退蜀人。”

    ……

    许昌外围,几路魏军汇合一处,兵力足有四万人上下。司马植,苟晞,乐广三名主将聚在一处,颇多感慨。

    “姜维卷土重来,绝不简单,我等应早做谋划才是。”苟晞乃是魏国少壮派有名的将领,一身武艺自是不用多说,兵法韬略更是犀利。

    乐广也是jīng通用兵之道的将领,闻言也是应和道:“大将军方面还没有求援之烽火信号,许昌城下何等状况须有掌握才是。”

    “不错,军情第一!盯住蜀人的动向,我等便是占据主动,不落下风!”司马植清楚眼前二人都是少壮派数一数二的人物,当下赞同道。

    “嗯?司马将军,敢问令弟为何未至?”三人寒暄几句,没见到司马虓的影子,苟晞与乐广不由得问道。

    “舍弟身体不佳,被我留在军营养病,此番作战有我领军。”司马植自然不能说自己的弟弟司马虓意志消沉,毫无战意,唯有用身体作为借口搪塞一二。

    苟晞闻言一脸遗憾道:“司马虓将军武艺jīng湛,遇敌勇敢,乃是军中上将。此战少了令弟,要失sè不少啊……”

第三百零六章 前奏(下)

    013-01-22

    三天之后,蜀军修建的围城攻势初具规模,一条条长长的沟堑将许昌城一层层的围裹其中。这些沟堑不过才挖掘了三天,只是具有长度而已,至于深度还没有开始向下深挖。

    即便如此,如此大规模的动工也是看得人心惊肉跳,蜀军这次是玩真格的了。城中的魏军看着一批批的蜀军出来进去,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百姓们纷纷抵达前线支起了帐篷,被蜀军劳役着。

    在许昌城中就算是吃喝不愁,心里总是憋着一股劲儿,有一口气儿始终吐不出来。

    用劳役来修建防御工事,蜀汉的兵将自然可以专心负责保护与守卫工作。许昌魏军确实不如蜀军兵力众多,可并非是没有出战的能力,否则何必用这沟堑来作为隔断?

    “启禀大将军,蜀军此等举动劳民伤财,一个月时间工事便可完成,那时内外隔绝,恐怕对我等不利啊。”

    杜预看了一眼卢钦,微微颔首道:“我何尝不知此理,眼下并非冲突之时,不过一应器械倒是应当准备了。”

    卢钦yù言又止,见杜预没有反感的意思,于是继续谏言道:“我等坐守城池,固若金汤,可是外围诸军恐怕反成蜀人猎物!”

    看卢钦焦急的样子,杜预起身笑道:“二十万蜀军严阵以待,我等就算出战,如何破之?”

    “这……破敌之策可从长计议,却是不可给予蜀军各个击破的机会!”卢钦一时也想不出破敌之策,可眼下许昌守军若是对蜀军造不成压力,那蜀军必然会在沟堑以外为所yù为的。

    看杜预似乎并不急迫,卢钦不由得心急如焚,转首见厅中的两员将领也是一脸平静,更是急切无比。

    “王阐,赵则,准备如何了?”杜预拍了拍卢钦的肩膀,示意不用急切,却是对另外两人道。

    另外两名魏将一人名唤王阐,一人名唤赵则,都是军中有名的将领。见杜预询问,二人抱拳道:“地道已然准备妥当,今夜便可行动!”

    “地道?”卢钦眉宇一凝,旋即若有所悟的道。

    “哈哈,大将军早吩咐我等rì夜挖掘地道通往城外,其中数条可抵达蜀军沟堑附近,此乃隐秘行事,故而卢将军不知也。”王阐把地道的事情做了简要的说明,好让卢钦放下心来。

    卢钦凛然道:“大将军神机妙算,思虑周全,是末将逾矩了!”

    杜预摆手道:“卢将军不必如此,此举不过是为了防备蜀人在城中安排的探子罢了。那呼雷阙神出鬼没,不得不防!”

    “末将对于城中已然多次搜查细作,并无所获,大将军如此谨慎,似乎……”赵则做了许多防范细作的工作,见杜预仍是如此谨慎,倒是有些信不过自己的感觉。

    “蜀人视我大魏如眼中钉肉中刺,若要布置细作,恐怕数年之前便有安排,非是我不信任大家,而是不敢有所闪失啊。”说到这里,杜预也是一脸的无奈。蜀汉的呼雷阙虽然只有一个机构,可却处处可用。

    魏国朝堂之上并非无人有心建立一个类似呼雷阙的组织以抗衡蜀汉。无奈各大世家都不喜那呼雷阙般的无孔不入,而掌权者司马氏看似强大的力量并非来自于皇权,正是各大世家。

    那么此事不了了之也就不足一论了。

    然而正因为缺乏这样个一个组织,两军决胜之时行事只有更加的谨慎了。

    ……

    入夜,掌灯时分。

    魏国皇帝曹奂再一次登上了龙车,老迈的宦官与侍女分列车仗左右相随。杜预派出的jīng锐部队与留在皇宫的一干老弱病残御林军,开始了每天傍晚时分的周游城中。

    大街小巷百姓张灯结彩,围拢在街道两侧夹道欢迎这傀儡皇帝巡游。曹奂在车舆之上不断摆手握拳,号召百姓团结一心,抵御蜀军。连续数rì的折腾,声音早已嘶哑,可听惯陛下龙声鼓舞的百姓,却早已把那些让人血脉喷张的话语牢记在心。

    纵然是傀儡皇帝,可也是天之骄子!就算是挥手示意,也是自古少有之事了。百姓以目睹龙颜为荣,不知不觉之下全城的人心凝聚在一人之身。

    车舆一路缓行,绕城一周后曹奂已然疲惫不堪,脸sè发白。数年的深宫生活,让自己的体力与jīng力,根本无法负荷如此长期的运作。连续数rì来每天两次的巡城,更是让曹奂浑身酸痛,心力憔悴。

    然而车队仍然没有到达终点,在皇宫禁内五千魏国jīng锐整齐排列,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正是杜预等一帮魏国大将!

    “大将军,此等举动虽然让军民士气空前,可若是晋公知晓……?”卢钦看着远方陛下的车仗缓缓靠近,不由担心道。

    “无妨,晋公不在此处,唯有依靠陛下方可。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想晋公必能理解我之苦心。”杜预面容肃穆压低声音解释道,自己此举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要守城,唯有陛下曹奂能够让百姓们振奋起来。

    “陛下!陛下!陛下!”

    五千将士看到久违的陛下从车舆上缓缓走下,龙袍在身略显单薄的身躯似乎也有了些许威严,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了几分红晕,不由激动万分。对于司马氏厌倦的内心深处,曾几何时竟然掩埋对于陛下如此的渴望。

    看到这一点,卢钦默然不语,杜预也是沉默。

    曹奂,作为司马氏的傀儡,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力量?这就是帝王的魅力,哪怕是一个废物帝王,在普通人心中都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可以激发大众无比的潜力。

    否则司马炎何必觊觎帝位?其中妙处不能尽言矣。

    “臣杜预参见陛下!”杜预带着一众将领把魏帝曹奂迎上高台,便要跪拜。

    “众位将军肯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是我大魏的大好男儿,朕只能在此呐喊助威已是汗颜,众位将军不用跪拜!”几rì疲倦,同样格外的新鲜兴奋,曹奂打起jīng神尽可能的随和对待众人。

    杜预等人明知陛下言中有拉拢之意,心中仍是忍不住一热。自己效忠的是谁,卖命的是谁?大兵压境奋起抵抗的是谁,留在身边的又是谁?

    “谢陛下……”

    “这便是今夜出战的勇士们么?”曹奂手扶栏杆,遥望灯火通明的皇宫广场,心中泛起阵阵感慨。

    杜预来到身边微微躬身道:“正是……”

    “咳咳……”曹奂咳了咳嗓子,勉励振作jīng神高声叫道:“朕乃天子!手无缚鸡之力,胸无退敌之策,实乃无颜面对诸位勇士!然保家卫国,非是为朕,乃是为了大魏社稷,为了黎民百姓!”

    “咳咳……”

    “朕……朕在此恳请诸君,奋勇杀敌,勿念他事!许昌城在朕在,城亡朕亡,朕誓与社稷诸君同死!咳咳咳……”

    “奋勇杀敌!”

    “奋勇杀敌!”

    五千将士被曹奂一番真情表露,说的心cháo澎湃,热血沸腾,高举手臂齐声呼喊,声势大作!

    卢钦微微皱眉凑上前道:“陛下龙体不适,不可在此久住,还请回转宫中。”

    一阵嘶声呼喊,曹奂顿觉胸中憋闷一扫而空,只是喉中生疼,声音更加沙哑。闻言摆手道:“这不算什么,咳咳……那位将军领兵出战?”

    “折冲将军王阐领命出战!”负责今晚夜袭的主将乃是魏国大将王阐,闻言闪身出列跪地道。

    曹奂在宛城之战时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再不理什么身边细作探子,想什么便是说什么。如今司马氏跑去陈留,自己却是留在了第一线,虽然什么都不能做,但感到此时竟是无比的痛快,找到了一国之君的位置。

    ……

    三更。

    杜预在城头上迎风而立,任凭夜风吹拂脸颊,心中一再思索今晚之事。这陛下在晋公面前畏畏缩缩,一无是处。可在自己这些武将身前却并非如此容易掌控,甚至一度还大有反客为主的意味。

    用兵韬略,施政惠民自己不逊sè于任何之人,但论及权谋角逐却是自己不如晋公的所在。

    或者说,自己并没有反主的命格。

    “今夜之后,让陛下暂歇数rì再议,无我命令不可出宫。”一挥手,杜预大步流星走下城楼。

    卢钦在一旁脸sè严峻无比,心中暗叹道:“陛下倒是痛快了,只是可怜大将军一番用心啊……此事不可报知晋公,但……这城中晋公的耳目又何止我一人?”

    “多想无用,大将军自有度量。”王阐走过来看着杜预远去的背影,拍了拍卢钦的肩膀,仿似清楚卢钦所想。

    卢钦转过身来道:“今夜之战凶险异常,你要多加小心,切勿冲动。”

    王阐被曹奂一番激励之后,气势饱满非常,双目更是炯炯放光,闻言笑道:“我辈自有我辈当为之事,国家大事非是我辈所能左右。我若战死,家小便拜托你了。”

    ……

    时过三更,沟堑上往来巡视的蜀军小队也更换了几次。每队蜀军不过五人而已,手拿火把,肩扛刀枪,jīng神状态还是不错的。白天的辛苦活儿都由后方征集的劳役来做,有这些人忙碌工作,蜀军自然便相对轻松许多了。

    七八个队伍,也不过是四十个人罢了,这点力量不能算是防卫,充其量只能起到一个示jǐng作用罢了。

    看似简单的四十个人,其实并不简单。在黑暗之处自有蜀军的探子观察着一切,那四十个人,四十支火把一旦有什么异动,便是遇袭的jǐng示了。

    沟堑浅浅的样子,不用迈步就可以走过。从沟堑向外去大约十五里地才是蜀军的营地。蜀军兵马虽然多,可分为四处屯扎,兵力自然单薄了许多。那沟堑还没能形成防护作用,其他的防御工事也只是草草的确定位置,这个时候的蜀军还是远离许昌屯驻的。

    许昌城门缓缓的打开,杜预指挥五万魏军毫不遮掩的杀将出来,兵锋直指姜维的大营所在!

    四十名蜀军听见城门打开的声音,便屏住了呼吸静观其变。待看到魏军不断的出城而来,便知情况不妙,四十名蜀军开始疯子似的向自家大营奔跑,手中的火把都是扔在地上。

    带着火把逃跑是无处可逃的,没了火把的光亮,借助夜sè才能侥幸活命。一个方向四十名蜀军,四个方向就是二百人。二百人的动作可谓是如出一辙,显然这也是蜀军早有安排的。

    城中魏军折损了几万人,但大都是新兵而已,并不影响城中魏军的主要战力。蜀军拟定好了作战计划,也不会在魏军主要战力毫发无伤的状况下采取行动。

    魏军一动,远在十五里外的四支蜀军都是借到了消息。对于魏军如此早的发动攻势,蜀军倒是有些意外。好在军中素来是轮换的,至少有一半的兵力可以迅速投入战斗之中。

    东门姜维点兵三万出营迎战,魏军动向未明,守着营盘不出并不是上乘的应对之法。与此同时南门的蜀将文虎,西门的蜀将上官凖,北门的蜀将罗宪各自点兵出营,同时做好外围魏军夹击的准备。

    战场距离许昌城有**里的样子,可不妨碍看到许昌城头上点燃了烽火狼烟。

    ……

    “报!许昌求援!”一名探子接到前方传回的消息,迅速进入大帐禀报。

    守夜的乃是魏国大将乐广,正在大帐之中夜读兵书,闻言一愣,旋即起身道:“我引本部人马先行哨探,速速禀报司马将军与苟将军随后增援!”

    “是!”

    三千魏军跟随乐广迅速离开了魏军大营,不用火把照路,凭借军中的向导带路奔着许昌方向一路哨探过来。

    汇聚了外围各路人马在一起,兵力陆陆续续也有五万多人。晋公司马炎在陈留全力招募兵丁,这几天来便送了七八千的兵力,听闻后续还有,看样子晋公是豁出了老本儿。

    夜路行了二十余里,将近蜀军外围防线之外,远远可见蜀军大营之内灯火通明。营中军卒不少,显是蜀军并未全力出击,而是留有后手。

    这一处地势颇高,正是适合瞭望,乐广留下两千余人在山坡下歇息,自带百余人上山坡观望。

    但闻杀声震震,鼓声擂动,远端一大团光亮照耀半边天际,显然是双方主力人马正在激烈作战。

    “嗯……此处蜀军显然早有准备,若是硬突恐怕多有不便……需寻找合适之处方可!”

    调转马头,乐广心中自有定断,率军沿着蜀军外围仔细观察蜀军的布防。黑夜里除了那光明所在,其他地方还都是黑乎乎的。借着月光看脚下路还行,看得远了便是漆黑一片的。

    许昌本身就是一座巨城,延伸二十里的蜀军外围绕起来那是何等的路途?乐广一路观察地势,分析蜀军的营盘位置,心中默默计算合理的进兵地点。自己抢时间前来,便是要搞清楚蜀人的布防,如此大军到来之后才能立即投入战斗。

    “传我号令,由此向内突击!”

    乐广眼中一亮,选中一处地势,纵马舞枪飞奔而去,三千魏军一声不吭紧紧跟随其后毫无怨言。魏军默默突击,保持高度戒备,夜里行军对方难以察觉,可自己也是不好察觉蜀军的埋伏。

    前行不到三里地,弓弦声响起,乐广紧紧勒马舞枪!枪如车轮旋转不停,箭矢被枪杆遮拦掉落一地。魏兵各自舞动刀枪盾撸,却是不如乐广反应迅速,登时倒下一大片。

    “想不到此处也有蜀军埋伏,哼!”一声冷哼,乐广麾下将领早就指挥兵卒掩杀而上。

    弓弩手藏身道路两侧,不过借着夜sè遮掩偷袭罢了。魏军掩杀而来,弓弩手不敢停留,一轮箭矢之后便迅速撤去。

    弓弩手撤后,旋即一彪蜀军点燃火把灯球横在路中!但见一名少年将领身披连环铠,头裹紫方巾,胯下青骢马,生的棱角分明,一副坚毅神情。少年将领一振手中长枪扬声道:“飞蛾扑火,枉费时间,此时退去,吾饶尔等不死!”

    乐广头戴草帽,铁枪横在马背上,闻言不由笑道:“rǔ臭未干的娃儿也敢猖狂,识得乐广之名乎!”

    那少年将军闻言喜道:“闻名久矣,只怕名不其实也!”言罢催马挺枪直冲冲杀来!

    乐广也不搭话,手中铁枪一振纵马应上便是一番恶战。乐广之枪与苟晞之刀并称魏**中,堪称少壮派武力最高的二人,更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本以为面前这少年蜀将不过寻常,片刻即可解决。

    哪知这少年将军枪法jīng妙,枪势更是绝伦,枪似龙蛇游走上下翻飞,竟是龙jīng虎猛杀得乐广胆颤心寒!

    “嗯……小子枪法不差,一时轻敌险些失手,切看我手段!”

    面sè一寒乐广手上加劲儿,铁枪走势一变顿时扳回些许局势!

    “魏国名将也不过如此,看枪!”那少年将军突然一声大喝,手中枪疾刺而出,直奔乐广面门而来!

第三百零七章 内外交困(上)

    013-01-23

    魏国大臣刘汴从河北返回陈留,一路上闷闷不乐,甫登南岸,只见濮阳太守江统早已带着随从等候多时。

    江统乃是朝堂上为数不多的栋梁之材,更是朝中默认的脊梁之臣。不过如今司马炎大小事情皆是请教张华,而朝中jīng英也开始逐渐北移,江统等一干大臣也是各得其任,治理一方土地。

    “刘大人别来无恙,江某恭候多时了。”江统见到刘汴的脸sè,便知此行并不顺利。时至今rì,许多当年的名臣执意深山,无心庙堂,早成为了魏国文人的一个风气,并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究其源头,便是司马昭生前的一番调动与不信任之事种下的祸根。任用亲信这谁都可以理解,但把王基等一干人置之于死地,而其罪名到最后都不清不楚,这实在是难以交代。

    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后,世人对于司马氏之评价,便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任用亲信这还可以理解,但这些亲信之能力与思想根本不足以在高位握权,由能力不足而屡屡导致的事件才是让人寒心。朝廷始终信任司马氏的党羽,司马氏的核心人物,余者自然没了兴趣,大家得过且过而已。

    “有劳江大人在此等候,在下受宠若惊啊。”刘汴虽然是朝中的尚书,可江统却是带着侍中的职位守濮阳太守一职。濮阳太守当然另有其人,但如今濮阳乃是黄河南北贯通的重要城池,自然要放置一名能干之人统筹大局。

    物资,钱粮,兵员等等都需要南北相通,司马炎重视江统之才华,因此特意把江统安排在此。

    比起资历,能力,官职与晋公的亲近程度,江统仅次于张华而已。刘汴不过是张华重点提携的旧友,对于江统甚是敬重。

    由渡口返回濮阳,这一路不怎么远,江统与刘汴一路交谈对于河北之行的结果很是关注。如今的朝廷不是一人一智可救,国家更是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这个时候还不能万众一心的团结一切,魏国的前途便是堪忧了。

    “想不到裴秀如此决绝,看来当年之事影响甚大啊……”江统脸sè也凝重无比,对于裴秀如此时刻仍是坚持隐居生活感到十分的无奈。

    司马昭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期内,并没有选择信任裴秀,这其中是年老多疑发作,也是钟会之事带来的刺激。邓艾,钟会,裴秀,三人可谓司马昭颇为看重的人才,可邓艾殒身川中,钟会竟然勾结外族入侵中原。

    裴秀中规中矩,但有了钟会的影响,司马昭对于裴秀以及当时的张华也开始越发的不信任起来。试想往rì里无话不说的三人,突然有了隔膜,无论当事人心中做下何种的猜想,可坊间的流言蜚语定然是一下子爆发。

    而司马昭本就因为王基一事耿耿于怀,加上钟会的事情更是多疑,听到了无中生有的是非之言,不知不觉中更是疏远裴秀等人。平心而论人不可能一辈子都jīng明无错,司马昭也是人,更是魏国全力的巅峰所在。

    为了司马氏的权势,为了后人的地位,心中一旦产生怀疑,便难以轻易化解。

    有人说才华横溢之人都是倨傲之辈,其实不然。才华横溢之人在庸人眼中自然是倨傲无比,可在司马昭这等人物眼中却是良师益友。裴秀足以称得上才华横溢,在司马昭面前也没有丝毫倨傲的心态。

    谁敢对司马昭无礼?自讨死路罢了。

    问题在于这样才华的人被冷落了之后,对于看不上眼的司马炎又如何肯去尽心辅佐?况且司马炎的器量也不足以驾奴裴秀啊……

    见自己的苦瓜脸此时挂在了江统脸上,刘汴顿时感到几分亲切,同时更清楚江统话中的含义。裴秀与张华可谓比肩,既然前者对于司马氏一路看低,那么张华此时想力挽狂澜,恐怕难过登天……

    入了府邸自有人接风款待,沐浴更衣,一番酒宴之后,大厅中众人散去,只剩下江统与刘汴两人在座。

    “我观刘大人强颜欢笑,忧心忡忡,此时仅剩你我,或可一言?”江统带有几分醉意,坐在主人位置上自斟自饮,眼角瞥着刘汴问道。

    刘汴同样是酒后之态,闻言也是举杯一饮而尽道:“大好江山从此易主,身为朝中大臣,不知此时江大人作何感想?”

    “听刘大人此言似乎大局已定,此等心态若被晋公知晓,恐怕从此投闲置散矣。”江统放下酒杯,看着刘汴的醉态心中不断衡量说话的尺度。

    “投闲置散?哈哈哈哈,刘某斗胆一问,若是全据河北,凭黄河以守,伺机争夺天下,胜算几何?”刘汴嘴角一提,对于江统的担心不屑一顾道。

    “哦?这个问题从何而来?”江统闻言脸sè一凝,心中更是沉得迅速。

    “哈哈,江大人直说无妨,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无第三人也!”刘汴侧着身子坐着,醉态更是明显道。

    晋公司马炎的算盘虽然只有张华知晓,可明眼人一路看下来早已是心中有数。以曹魏之实力,如果决然留守许昌一战,未必不能杀退蜀军。司马炎不敢留在许昌,偏偏一路北行暂避陈留,说得好听是战略需要,实际上变化最大的就是朝廷的北迁。

    政治上的意义远远大于战略意义,在临战关头,这般的决策谁不清楚明白?

    在此之前司马氏的中心早就转到了河北,能够在河北任职的都是忠于司马氏的臣属,而大量的资源都是用于河北的恢复重建。种种迹象表明了司马氏对于河北的重视,如今刘汴如此询问,已属直接。

    如果晋公退到河北放弃中原,那么河北能否力抗天下,与蜀军一较长短?

    “天下三分,蜀占其二,我大魏若能保存中原,休养生息当不惧蜀人矣。单凭河北一地,如何能与天下抗衡!?”

    江统朗声说道,面容也逐渐严肃起来。自己知道刘汴前往河北乃是取延请一些能人出仕,不过此行的目的看起来并不是如此单纯。

    “此等道理三岁小童也是知晓,从江大人口中说出,却是如此舒畅。”刘汴靠在一旁,探手挽着衣袖道:“下官此行河北,途中种种与大人所说甚多,那河北之地饱经战火,而今仍是贫瘠。此番回转陈留,面对晋公,下官应当如何述说?还望大人教我。”

    江统闻言眉头一挑,一时无语回答。那河北之地也算经营许久,虽然锻炼出了一支jīng锐人马,可依照刘汴的说法,整个河北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支jīng锐部队而已。一支jīng锐部队,需要的物资补给远远大于普通的守军。以河北如今的生产能力,恐怕大半的钱粮都消耗在了这支jīng锐身上。

    战时诚然应当如此,没有军队便没有国家。但若想用河北作为大本营,作为重回中原的根本,河北如此单薄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

    刘汴此行必有考察河北环境的任务,否则对于河北的风土人情,民间疾苦不会了解的如此深刻。前方大战未分胜负,刘汴此等举动无疑说明了司马氏在预备后路,对于杜预等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与必胜的信心。

    比起谋略上的缺失,缺乏进取心与胜者的信心更加的致命!

    晋公司马炎身前如果人人都把河北说的如此真实,恐怕眼下刘汴就不用烦恼了。而今刘汴如此苦恼除了为国担忧,更是为自己的身家xìng命担忧。未能完成使命招揽贤才,这不奇怪。

    到了这个时候,曹魏犹如一个大火坑,没人愿意投身其中。无奈避而远之的逍遥自在,身在其中的却是备受煎熬。回到陈留之后,晋公问其河北的实际情况,刘汴还真的是不好回答。

    一切依照事实说话,晋公恼怒之下恐怕人头不保。若是折中说法不清不楚的更是让晋公愤怒。与那些谄媚之徒一样的说些虚无缥缈之话,大加赞赏之言,诚然能够混过一时。

    可是当晋公踏足河北之后,便是身首异处之时……

    “刘大人足智多谋,有张大人在晋公身侧,此事应当不必多虑才是。”江统并非没有好的办法来解决刘汴之困扰,只是晋公司马炎捕风作影久矣,而今黄河两岸更是流言不断。

    自己倒是帮助了刘汴,可若是有朝一rì泄露出去,难保就不是杀身之祸了!大家同朝为官,此时心软等于给他rì买下祸端。况且那张华乃是刘汴之好友,更是晋公身旁的重臣,如何应对还是张华来指点比较方便。

    ……

    许昌城下战火四起!

    杜预挥军杀出乃为诱蜀军发兵,蜀军二十万人马分为四路对于魏军来说压力减轻了不少。以往蜀军二十万大军自成一体,魏军只有这么一个攻击目标,可谓以卵击石。

    而如今蜀人自动的一分为四,魏军虽然总体兵力不如对手,可若调动得当,各个击破并非不可能之事。

    杜预率军扑杀姜维这一营蜀军,那城外的沟堑还没有防御作用,就被几万双大脚踏平。蜀军不可能全营迎战,就算全营迎战杜预也是毫不畏惧,自己手中的兵力足以正面欺负蜀人!

    大将卢钦挺枪跃马冲杀在前,蜀军方面尹业尹令奇挥军迎头接上便是一番厮杀!魏军志在击破一路蜀军,行动起来动作迅速,目标明确。蜀军虽是有所准备甫一交战也是禁不住冲击,唯有不断倒退!

    姜维大军屯驻许昌之东,距离许昌近二十里地。另外三路蜀军也是同样,赶奔许昌要二十里路,抵达战场便是更远了。况且蜀人各路人马畏惧那许昌城头的投石车,不敢过于靠近行军,更是不敢轻易攻城,如此又是给了魏军可乘之机。

    那许昌城中一队队的甲士缓缓开出,在许昌四周形成一道道的人墙。盾橹护卫外围,长枪大戟在内一侧随时待命,中间尽是弓弩手时刻准备。一旦蜀军接近,便是一阵乱shè。

    这防御的阵型在四野排开,哪怕是蜀军全军杀来,也是要许多时间才能解决掉魏军的布防。

    说起来就不容易,cāo作起来也因为有许昌城头防御的支援,以及随时杀出的魏军作为变数更加的困难。

    做下再多的部署,杜预相信凭借姜维的能力击退蜀军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自己出战也并非是获胜,而是引诱蜀军作战,使许昌的奇兵与外围的魏军有机会偷袭蜀人!

    一排排的长枪互相戳杀,武技在这个场面上并没有什么用处。出手不过是挺枪一刺,看得就是谁速度快,谁反应快!速度快的先刺倒了对手,对手的长枪大戟便无法沾身。反应快的看着对方的长枪大戟刺杀过来,身体还能根据形势作出应对,不至于一下子丢了xìng命。

    就算如此,战场也是残酷的。死亡如家常便饭,刺杀了一个敌人,还有下一个敌人,赢了这一把比拼,下一把却丢了xìng命。魏军越是前进,杀xìng越起,蜀军越是后退,越是激起魏军的斗志!

    惨呼声此起彼伏,没有人理会那是谁的声音,每个人都在与死神搏斗,无暇顾及其他。

    卢钦指挥魏军步步冲杀,一队队的魏军在巨大的阵势中依照旗语指示各自移动,填补即将空虚的缺口,保持军队始终有一条长长的截面充分与蜀军短兵相接。这拼的是人力,更是指挥者的智力,以及军队平时的cāo练。

    兵力不够充足,将力不足以调配军队,军队疏于cāo练行动有所滞碍,都是败绩的因素之一。

    你出现了缺口没来得及堵上,敌人的军队便如同尖刀般直刺进来!那锋利的程度让人难以抵御,更让阵势变得逐渐千疮百孔。没了阵势,便是散兵游勇,在强大的集体面前根本成不了气候。

    试想当一个人面对十个敌人联手时,那种气氛或是内心的感受,除非是极其逆天的兵卒之外,绝大多数的人都会瞬间被十名敌人联手的气势压迫,从而引颈受戮,无法造成有效的抵抗。

    两军相争,拼的是气势!

    那些万军从中斩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的将军们并非是天下无敌。只因其具备常人难以企及的气魄与勇武,因此常常能够以少数力量击败数倍的敌人。这是心理因素,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如此明确的概念。

    看着勇猛无比的敌将,寻常人心生恐慌为气势所震慑,抵抗的念头恐怕都没有,更别说刺杀了。

    两军搏杀,比得就是这个!

    谁的气势能够压倒对方,另一边就会迅速的溃败!

    一个千人的队伍,折损了两成仍能保持作战便是可用之兵。如果战死了四成仍是不退,便可称之为jīng兵了!

    强大的jīng神与坚定的意志,造就军中的jīng锐,战场的王者!

    主战场上双方鏖战,火把灯球自是不能少,离主战场远些便是蜀军的大营,同样是灯火通明。但蜀军大营后方再次亮起灯火时,那就是外围的魏军杀到了!

    交手十几个回合乐广不及应对,头上草帽被那年轻蜀将一枪刺掉。连同发髻也是被枪刃挑乱,断发飘落,乱发飘摆让乐广看起来显得无比狼狈。

    “我乃平襄侯之孙姜聪是也!”那年轻蜀将乃是姜维的孙子姜聪,乃是随同川中援军一起抵达战场,正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之时。

    “退兵!”乐广一张脸庞被散发遮挡,看不清楚脸sè,看到对方枪法jīng妙,自己的本部人马又占不到便宜,乐广决定暂时退兵。

    姜聪见乐广也不过如此,不由得挥枪上前笑道:“此时想走,走得了么!”

    乐广要退,偏偏姜聪指挥蜀军一拥而上死咬不放。两军本就是交战片刻,蜀军摆出这副架势魏军想要完全退走必然付出不小的损失,蜀军的损伤同样会因魏军拼命而增加。

    “黄毛小子侥幸一阵,小觑我耶!”乐广轻敌方才输了一阵,见姜聪如此态度顿时火冒三丈!

    铁枪一振如同雷霆瞬击,披头散发更添三分凶厉!

    乐广大怒出手再不容情,二次交手更是激烈!乐广铁枪声威赫赫气势十足,有贯石穿云之势,流云裂石之响;姜聪长枪变幻莫测半隐半现,如飞龙在天之威,更见龙吟虎啸之态!

    主将杀得舍生忘死,麾下兵将各自奋勇拼杀,蜀军意图吃掉魏军,魏军好似一块石头般死死卡住蜀军喉咙,硬生生的没有半分退却。

    远方苟晞与司马植统领大军随后杀到,见乐广这边战得激烈顿时兵分两路杀来!苟晞跃马扬刀,一马当先,行至路半两支蜀军迎面杀来!这两支蜀军兵力不多,显示附近埋伏之部,闻声赶来助战的。

    被两万魏军一阵冲杀便各自不敌败去,苟晞杀退蜀军正要挥军突击,猛然想起道:“四方蜀军正各自赶来,此时不去冲击蜀军大营,更待何时!?”

    当下苟晞改变目标,派人通知司马植接应乐广,吸引蜀军会战。自己则再次分兵两路,看看三四里外灯火通明的蜀军大营,不做声响的杀了过去!

    ……

    前方大战将至,司马虓带着三千余人屯驻在后方营寨中负责看护粮草辎重,心中很是不爽。

    自己不过是心情郁结而已,正是需要大杀四方发泄怒气。可兄长偏偏以此为借口让自己留守大营,赌气之下索xìng应允。虽然也是还了兄长一击,可结果却是自己留在这里无所事事,心中闹腾起来着实难受。

    独自在帐中饮酒,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蜀将上官凖单枪匹马杀败自家军队的景象,心中恨意丛生,牙关紧咬。

第三百零七章 内外交困(下)

    013-01-24

    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的老虎又有何惧?

    姜聪力战乐广,二十回合一过便占据上风,长枪好似流光银龙穿梭在乐广左右,那披头散发的乐广一副气急败坏的架势,当真是有些遮拦不住了。

    谁能想到不过是姜维的孙子辈,竟然有如此犀利的枪法?所谓虎父无犬子,将门之后便是如此。

    这一处激战,把四周的蜀汉伏兵皆是吸引过来,一股股的蜀军投身战斗之中,那乐广麾下不过三千来人,杀了一阵赫然发现折损过半。副将有心请乐广下退兵的命令,无奈被蜀将截住厮杀自身难保。

    便在此时魏国大将司马植纵马抡刀率领万余魏军杀入阵中,把一侧的蜀军冲散。

    “乐彦辅休慌,司马植来也!”

    声到,马到,刀到!

    刀风起,夹带盘旋呼啸之声迎头截住姜聪,大刀狠狠的一劈而下,气势十足。乐广在旁见了也是暗自叫好,总以为司马虓的武技在司马氏这一代中乃是首位,如今看来,这司马植的刀法不在司马虓之下,气势与临阵经验更是稳在司马虓之上!

    “吃我一枪!”心中盘算对于手中铁枪毫无影响,铁枪得到喘息之机,毫不犹豫的陡然疾刺,配合司马植刀枪合战姜聪!战场之上没有什么公平与否,有的只是成王败寇,生死论英雄罢了。

    “哈!乐彦辅徒有虚名,不过如此罢了!”姜聪同样暗惊司马植之武勇,同时也不忘出言嘲讽乐广。明明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此时此刻竟然与他人联手来战,就算名声在外,却不是正大光明之辈。

    长枪与大刀和铁枪先后交击,势头微微一滞后就没了踪影。姜聪打马退入阵中,扬声道:“这番算是尔等命大,有命留的下次再战!”

    阵势一开一合,蜀军与魏军短兵相接杀得激烈。那万余魏军的冲击力非同小可,蜀军的包围圈顿时被撕破数处,没了包围的阵势。而那些被冲散的蜀军不是被魏军小范围的围杀,便是退到远处再行返回正面蜀军的阵势中投入战斗。

    毕竟蜀军乃是十几支部队组成的联军,并没有统一指挥的将领。围住乐广还算简单,一旦遭遇过大的压力便难以思想统一,行动划一了。

    “为何没见苟道将?”杀退姜聪,蜀军也跟着退了下去,乐广环顾四周不由问道。

    司马植提刀指道:“蜀人退而不乱,走而不远,必是纠集兵力,我等奋力冲杀,如此苟道将方有可乘之机!”

    “原来如此……倒不失为是一招妙手……儿郎们!跟我杀啊!”乐广横枪马上,微微点头说道。对于苟晞的做法自己也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想要苟晞那一路轻松些,自己这一路便要辛苦些。

    撕下旌旗束住散发,乐广哈哈一笑不理司马植在,带领近千部署冲在前方,放马杀入蜀军阵中!

    “乐彦辅颇有名望,今晚受辱如此……知耻而后勇!哈哈哈哈,杀啊!”司马植微感担心,旋即又是放声大笑,战场之上谁人不死?想得多不如做得多啊……

    铁枪横扫又是蜀将翻身落马,乐广面容肃穆铁枪一刺一挑颇有节奏,说是冲杀却是冲得坚实,说是奋战不如说是杀戮!寒夜寒风,寒枪热血,一股股的热血喷洒脸颊,乐广无动于衷,双目视蜀军兵将如无物,眼中唯有一人——姜聪!

    蜀军各有所部,如今融合一处做战一时未能贯通,乐广杀来的正是时候,切中了蜀军各部人马统一指挥前的要害之处,顿时让蜀军只能各自为战,在整体战略上无法形成一致的走向。

    姜聪指挥属于自己的兵马不断列阵作战,同时也注意到不远之处的乐广。短短时间内两次交手乐广皆是败绩,此时气氛迥然不同,萧杀之气预示着第三次的交手绝不简单!

    “屡败屡战,也是少见之辈,乐彦辅名不虚传也!不过战局稳定之前,不宜与其纠缠。嗯……”

    虽说是初次上战场,姜聪仍是冷静非常,看出眼下局势在于蜀军要顶住这一路的魏军,否则被其杀到营寨后方,便有了与杜预人马汇合的希望。有希望的人,与绝望的人简直是云泥之别,怎可让魏军博取一线生机?

    有乐广舍命开路,魏军一路冲杀甚是顺利,司马植指挥魏军在高歌猛进的同时不忘顾及后路,并且派出由了斥候侦查战场四周,以防蜀人援军杀来。此处靠近许昌,但外围都是蜀军,何时加入都不稀奇。

    蜀汉并非没有援军,只是援军行动之前就发现了事有蹊跷。乐广与司马植的大杀特杀诚然吸引人投入战场,可有一支魏军竟是利用这个时候全速冲向许昌战场,沿途两三股蜀军一触即溃,竟是拦之不下!

    魏国大将成梁以双刀开路,麾下五千魏军初时不见声响,连续击败两三股蜀军后暴露了行踪,便是鼓噪前进!鼓声伴随高昂的口号声响彻夜空,高涨的气势让每一名魏人心cháo澎湃,血脉沸腾,进入了最佳的作战状态。

    “放火!”

    成梁马速不减,双刀一挥,背后早已准备多时的弓箭手一个个的shè出火箭,把附近的草丛树林都是点燃。火势或许不大,零零星星的被点燃的也不算多,但因此照亮了四周的环境,看清了蜀人埋伏不成仓惶的退去。

    “盾牌手!”

    勒主战马,成梁大喝一声弯弓搭箭!一只箭矢迎着数百箭矢逆shè其中,对面领兵的蜀将不妨如此,登时中箭落马而亡!

    cāo持橹盾的魏兵适时的来到成梁与众军身前,以一人多高的橹牌挡住了劈头盖脸的箭矢,当当的响声不断,以肩膀抵住的橹牌不为所动,屹立在魏军身前好似一道难以跨越的屏障。

    “放箭!”

    “冲!”

    连续两道命令简洁有力,成梁双刀左右分开一指,身后无数箭矢腾空而起!带着火苗划过夜空之中,月光之下带有几分凄美感,随后便落入蜀军阵中。同时一队jīng锐步兵与一队刀斧手兵分左右,以近乎自杀似的战法杀向蜀军!

    “乱了,随我来!”

    成梁肩膀上插着半截箭矢,可一副神情专注于面前的战局,若无其事的指挥着,冲杀着。蜀军被魏军的战法一阵折腾,已然乱成一团,魏军主力趁机投入战斗,几乎是片刻之间,蜀军便败下阵去。

    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多的蜀军意识到这一路魏军的重要xìng,开始聚集在附近前来围杀。成梁麾下的魏军在屡屡交战中不断折损,更是大量的杀伤对方,势头凶猛无比。

    但也随着战场的不断加深开始缓慢下来,趋于停步混战。

    聚焦于战场的两处,守卫的力量也分散于两处。正当双方杀得忘我之时,一直潜伏未动,绕道他处的苟晞一双眸子发亮,看着远端的火光,人影,呆呆得怔住了……

    ……

    “哼!一个虎牢关还不够你家将军cāo心么?竟然想动我的主意!”司马虓拍案震怒,一身杀气迅速扩散,整个营帐之中一时如同冰窖!

    那虎牢关的使者乃是奉命而来,对于司马虓与郝彦等人的过节如何得知?见状不由得腿打哆嗦,怯声道:“我……我家将军如此交代,小的……小的不敢啊……”

    司马虓见使者吓得半死,暗自窃笑,又把书信看了一遍压低声音道:“前方鏖战连连,此处乃是后方,有本将军镇守不须任何担忧。回去告诉你家将军,守住虎牢关才是他之任务,少来干涉本将军!”

    “啊……是,是……将军放心,小的一定说到。”使者见司马虓好似恶狼一般,心中十分恐惧,说话间双脚已是倒退,随时准备抽身而走。

    营中司马虓的亲兵在旁见了也是暗自发笑,自家将军早就火了许久,如今发泄在这使者身上是再好不过。否则不知何时被自己点燃,那才叫一个惨字!

    “你想走么?”拉长了声音,司马虓脸sè一沉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一下子反应过来,使者双脚凝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两个手摇摆不停,心中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是么?”司马虓双眼一眯,起身走到桌案之前,又来到这使者面前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本地的主将乃是苟晞,不过郝彦的信件却是写给司马植的。身为虎牢关的镇守,对于此处的设防郝彦是无权干涉的,不过因为与司马植谈得来颇有几分薄交,因此郝彦通过私人信件的方式说给司马植听。希望司马植有所领悟之后,可以参详给苟晞等人。

    使者自是拜访司马植,可司马植不在,想来交给司马虓也没错。若是知晓司马虓是这个样子,打死自己使者也不敢擅自做主了。如今苦果自食,又要被人责问,使者努力稳定心神回答道:“司马将军文武双全,谁人不识!”

    这么回答是为了讨好眼前的凶神恶煞,使者不过是军中普通的兵丁罢了,只不过口齿伶俐,又通晓礼节,所以被选中送信。关于司马虓到底是什么身份,哪个知道?

    虎牢关的守军最多也就是听人乱盖罢了,司马虓在司马氏族中被当做宝贝,可放眼魏国整个军中,还真就没人提起过。大家关注的都是杜预,马隆等人,司马虓有何事迹?

    其实前一次大战众将领赏唯独司马虓一人受罚的事情也仅限于许昌这边的军队流传罢了,虎牢关下蜀军每rì挑衅不断,城中的军卒根本没心思听取这些是非。而由晋公司马炎那边传下来的意思,而是主要鼓吹大胜与犒赏的事情。

    除了司马虓本人之外,着实没什么人在意。不过如此特殊的事情,被人拿来当做睡前饭后的谈资并不足为奇。偏偏司马虓如此介意,当真是无奈至极。

    听到使者的赞美之言,司马虓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文武双全?我看你与那郝明威一副德行,说话都这么不中听也来敢做使者么!?”

    “这……这……”使者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家将军写信给司马植,眼前这人叫做司马虓可却是与自家将军有过节的。听着语气,看着气氛,显然过节还不小,自己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司马虓轻蔑的撇了一眼道:“来人啊,把这碍眼的东西舌头割掉再放走!”

    “啊!?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使者闻言顿时瘫软在地,一个劲儿的哭啼求着饶命。

    “是!”司马虓的亲兵是知晓自己侍奉的是什么主子,若是敢说半个不字,被割掉舌头的一定是自己——即便这事儿有天大的不妥,为了自保也要照着做才是。

    坐在桌案上饮酒吃菜,司马虓悠然自得,郁闷的情绪仿似一扫而空,舒服之极。这郝彦在信中提及蜀军有可能冒险行兵,袭击魏军后方,这种假设真是可笑。须知用兵之道虽有诡道之谈,却不是如此使用的。

    想想司马植与郝彦相谈甚欢的样子,司马虓不由得一丝冷笑浮在脸上,猛然喝道:“快把那使者拉回来!”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自家兵将?割了舌头,等于割了郝彦的面子,同样也让自己沾染恶名!

    名气是这个时代上位的必备要素,也是最为重要的因素,简直是不可或缺!你可以没有能力,你可以没有背景,但只要形成了名气就能够封侯拜相!!

    司马炎迟迟不敢篡位立国,就是因为名望不足。涉及到司马虓这般朝臣来讲,便是名气了。

    有一个恶名,等于毁了自己一生啊!!

    到时候只要是自命正义之徒,都会避而远之,自己形单影只如何在朝中打拼?家族的耆老们同样会因为此事而疏远自己,到时候简直是不敢想象!

    使者被亲兵带回了营帐内,咿呀咿呀的叫个不停,听不清楚声音可却能感受到有口难言的痛苦。鲜血染红了嘴唇四周和下巴,更浸透了胸前的衣襟,一路滴滴答答的形成血点组成的路线,很是讨厌。

    见到使者已经被割掉了舌头,司马虓怒发冲冠骂道:“谁让你们这么快下手!不知道我只是吓唬他么!?一群废物,拉出去砍了!”

    亲兵手脚麻利的把事儿办完正等着领赏,想不到竟是灭顶之灾从天而降,顿时傻在哪里呆若木鸡。等着被营外的甲士拖出了营门,才想起来叫嚷,不过已是徒劳无功,死劫难逃了。

    被割舌的使者支支吾吾的叫着,不由泪如泉涌,若是慢一分下手该有多好……

    悔恨懊恼的不仅仅是被割掉舌头的这位,还有铸成大错的司马虓。怒气未消之下,司马虓怒容满面,心中不断盘算办法。以自己和郝彦的交情,甭说是仇视的状态,就算亲如兄弟,被自己如此削了眉角也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如果原谅了自己,让郝彦如何在朝中立足?如何取信于麾下的将士?

    “嗯……事实已成,若被郝彦知晓定然难于我善罢甘休!哼!我之前途怎可与这等下人纠缠?不如……”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司马虓一脸凶容拔剑一挥,那使者吱吱呀呀的没了声响,脖颈处一道鲜红的剑痕,旋即便是鲜血激喷而出!血液找到缝隙不断的喷出,营帐的门帘一掀,却是两名甲士拖着两颗首级迈步而入。

    见到如此触目惊心的景象,两名甲士也是瑟瑟发抖,跪在地上道:“启禀将军,人已处置完毕,首级在此!一切但凭将军做主!”

    抛剑在地,司马虓转过身去回到座位上,衣襟下摆都是血淋淋的很是渗人。缓缓说道:“这个人没有见过,更没有来过,今rì之事没有发生,你们明白么?”

    “是!是!全听将军的!”两名甲士明白毁尸灭迹的意思,更是知道不会涉及二人xìng命之忧,于是二人爬到那使者的尸首边迅速的扛起尸首离开了营帐。

    ……

    濮阳城内,送走了刘汴,江统回到自己的府邸里感慨不已。作为司马家族以外的人能够受到司马氏的器重,着实让人眼红。可谁又知道其中的艰辛酸楚呢?

    当初张华被投闲置散,甚至定罪一度面临生死抉择。而在朝廷危难之际,张华不计前嫌挺身而出,试图力挽狂澜,这般的勇敢与气魄让人忍不住击节赞赏。然志气如张华,风骨如张华,陷入司马氏的权力圈中,如今也是籍籍罢了。

    从濮阳运往河北多少物资,多少人员,江统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被委任在此,就是为了保证这项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前方的将士还在浴血奋战,晋公早已着手河北的“大业”,假如被前线的将士们知道了,会是何等反应?

    “这就是各大世家的态度与答案么?”江统听着派出的家仆之叙述,心中豁然开朗。

    那几名家仆风尘仆仆,显是从外地刚刚返回,一脸汗珠的站在那里不断说着什么。一旁的茶案上放着几杯茶水,是为这几人准备的,可几人都忙着叙述,却是无暇饮茶解渴。

第三百零八章 喋血城下(上)

    013-01-25

    沉重的轰声不断传来,这是许昌城头的发石车投入了战斗。巨大的石块砸在地上便是深深的大坑,尘土弥漫中迸溅出的碎石扩大了杀伤力,更显投石车的威力无穷。

    接二连三的轰声,许昌城北方响起阵阵惨呼,蜀军稍微步入了魏军的攻击范围便迅速撤离,可投石并没有结束。整个战场的蜀军无一例外的开始后撤,迅速后撤,围攻魏军态势开始有所转变,让魏军很是讶异。

    退下的蜀军分别聚拢在许多土丘上,这些土丘乃是蜀军从后方运送来的土石堆积而成,平时看起来不过是堆积存放的位置而已,并不起眼。只是当火把照亮一片片的地域后,土丘上立起的投石车看得人头皮发麻!

    仍与魏军纠缠不休难以摆脱的蜀军奋力厮杀抵御莫大的压力,而蜀汉投石车便在此时发威,数十处土丘开始连续的投石发shè!那落点正是魏军的中部与后部——与蜀军交接的前部怕误伤自家人马,因此放过。

    人总是抱着一股侥幸的心理,咬住蜀军便可以幸免于难。可惜蜀军也不是蠢材,直接攻击你的尾巴就足够了。

    天降巨石,让魏军淬不及防!好在抵御指挥有方,见形势不好当机立断的选择撤军!

    头上飞大石,冒着石头雨向城内跑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可眼下也只有如此才能把损失减小到最低了。魏军扭头奔逃,蜀军可不敢追赶,刀枪无眼还是握在自己手中,可天上的石头从来是不认人的。

    好在为了避开魏军的投石,蜀军的投石车攻击范围也是有限。魏军付出了不小代价之后,也算是全军都进入了安全范围之内。在两军中间尸横遍野,呻吟与哀嚎不断传来,死了的算是幸运,没死的躺在死人堆里等死。

    恐惧,无助,让人更加珍惜身边的人,更加珍惜自己。

    姜维看准时机,一声令下蜀军全线推进!此时攻城是最佳的契机,因为魏军还没有进入许昌!那城墙上的投石车让人忌惮不已,可一旦突破了投石车的shè程,因为魏军在城下的缘故,许昌城防的近防却是哑火的状态。

    如此一来,此时攻城的损伤便减少了许多!

    这一战蜀军诚然是抱有目的,可有如此好机会攻城,何乐而不为?更何况姜维早就准备完全,随时随地都有足够的器械推出攻打城池!

    形状各异的攻城器械被无数蜀军推向许昌城,那沟堑已然被大军踏平自然也不算是什么障碍。令魏军威风丧胆的投石车也在紧张的运输过程之中,冲在众军之前的乃是铁骑!

    唯有铁骑之速可以穿越魏军的投石车防线,唯有铁骑之锐可以冲散魏军,让战场便得宽广!蜀军分兵四路,到了这个时候原本留守大营的军队也开始陆续杀出接应支援。

    魏军诚然可以各个击破,但付出的代价必定是许昌城的沦陷!

    杜预额头被碎石划开了一道口子,抬起手臂抹了一把不断流出鲜血,高声叫道:“今rì胜败在此一举,二郎们都随我舍命厮杀!”

    “杀!”

    “杀!”

    一番鏖战,人数居于劣势的魏军并未落下风,此时魏军心气儿正是**,被杜预等魏将一阵激励之后战意高涨!

    阵势再开,沉重又缓慢的脚步迈出,与对面飞快冲来的铁骑形成鲜明对比——那是魏国的重甲步兵!

    最厚实的铠甲穿了两层,手上又是长矛大戟平平的端着,在魏军身前形成了一道矛林戟丛,好像刺猬一般的保护魏军不受汉军铁骑的冲突。而在重甲步卒身后是魏将指挥弓弩手放箭支援,箭矢划过天空之时,更高的天空上乃是城内守军投出的巨石!

    惨烈的战事现在方才拉开序幕,战死的亡灵不过是大战之前的序幕罢了!

    杜预立马城墙下,身旁是副将以及往来不断的额传令官。战场有四面,可杜预只能顾及一面,其他三面虽然委任了将领,可依然不断有情报传来。手中的伏兵迟迟没有发动,无疑是等待最好的时机。外围的魏军还没有突破蜀军后方,显然是蜀军也早有准备。

    不过依照蜀军在战场上投入的兵力来开,杜预相信姜维已经没有了后手,没有了援军。

    除了那威力惊人的破城之术,蜀人没有其他的杀手锏了!

    高耸的城墙上是专业的守军与新兵配合着忙碌,效率不能算是最高,不过应付眼前的蜀军还是够用的。毕竟杜预的大军在城下奋战,蜀军那些攻城器械到了一定程度内便无法靠近城墙,也就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四面城墙上偏偏有几百个人手中拿着盾牌与火把不断瞭望,对于城头的守卫任务毫不在意。

    这些人都是杜预jīng挑细选的目力极佳之人,专门负责城头瞭望,监视城下的蜀军有没有异常的状况。毕竟蜀军施展霹雳手段攻城之前,是需要抛地挖墙的,扛着锄镐不是很显眼,仔细辨认仍然是一目了然。

    蜀军的这种手段只在寿chūn出现过一次,显然并不是常规的攻击手段,因此蜀军不可能四面同时下手!

    杜预挥军不退,原因很是简单——要把蜀军与许昌城墙分隔开来!兵力的消耗虽然对魏军也是不利,但同样杀伤蜀军倒也不是吃亏。只要不让蜀军的攻城器械与兵力靠近城墙,城头上就算都是新兵也一样守得住许昌!

    同时也避免蜀军使用霹雳手段,许昌是绝对不能丢的,这是命,是根,是大魏国的标志!

    数万人聚集在城下是容易,可一旦加入战场不知不觉中就扩大了战场范围。城头的投石车可以攻击的位置越来越少,战场不断扩大,蜀军的攻城器械也在混战中被拆毁,点燃,砸得散了架。

    对于魏军来说是为了保卫许昌,可对于蜀军来说也因此解除了头上的石块横行,哪怕损失了一大批的攻城器械也是值得的。

    杀戮与无止境的呐喊声响彻夜空,紧紧裹在许昌城身上,城内的官吏百姓都在家中坐立不安,对于城外的战况想有所了解,却碍于无法出门而抓心挠肝。平常士气便有宵禁,战时更是严禁外出走动,一旦被巡逻的军卒看到,便会被当做细作直接处死,连半分解释的机会都无。

    襁褓中的婴儿哭喊不停,小一些的孩子也是跟着吵闹,就连胆子小一些的大人也是缩在角落里闷不作声,不知心中想些什么。寻常百姓人家都是如此,那些派出了自己家眷登上城头守城的,或是家中有人在军中的更是担惊受怕。

    留在许昌各大家世家额首脑人物聚集一堂,静静的坐在厅堂内不做声响。这个时候是在没有兴致讨论什么,人人都在心中咒骂晋公司马炎!突如其来的决策让各大世家还没来得及应对,已被封死了所有离开许昌的出路和借口。

    那前往陈留与河北的人员名单根本就是司马氏早已拟定好的了,余下的只有在许昌城听天由命罢了!

    许昌侥幸守得住,晋公司马炎回头大可嘉奖众人护国有功给予封赏。可许昌城一旦失陷了,各大家族便要面临生死抉择!如此巨城蜀军想攻下要付出多少代价?坐拥无数产业财富的个大家族不正是待宰的肥羊?

    况且家族之人分散四处,这边投降了蜀军,那边的慈父孝子说不定就受到株连。这边若是宁死不屈的全家赴死,另一边就算活着也是对司马氏没了价值,从此一落千丈。

    寻常的百姓无处可去,唯有听命是从。可各大世家有都是通天手段,自然能够化解灾厄,偏偏被司马炎这个掌权者暗中摆了一道。明着说是护国留在许昌,实际上不过是被人当做筹码送入赌局而已。

    朝中文武除了军中的将领之外,余者大部分迁往河北,就算许昌保住了,司马炎还会把魏国的首都放在这千疮百孔,屹立前线的许都!?

    许昌不过是一个牺牲的棋子,不同的是还有一线生机罢了。这些家族与那傀儡皇dì dū死在蜀军手里才是好事儿,如此司马炎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可一个残破的河北,如何与整个天下抗衡?

    别看一个个衣冠楚楚,可这恨意比起寻常百姓还要大得多。局势没有明朗之前,哪个世家也不愿意先走哪一步,只有静静的等待消息。毕竟留在许昌的还有杜预,这个当世唯一能与姜维一战的魏将!

    魏国傀儡皇帝曹奂在皇宫之内同样难以入眠,连续的抛头露面让曹奂这个傀儡皇帝算是过了瘾。兴奋劲儿没下去,可jīng神与身体都已经是吃不消了。杜预敢于启用自己,不过是为了激励城中军民团结一心罢了。

    可自己并不愿受人摆弄,就算如今的杜预换做司马炎,自己也要体现君王的样子与威严才是。

    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更何况蜀军没打进来前,谁敢动自己分毫?

    因此曹奂完全按照自己的形态来做事,如此连累了杜预,可与曹奂本人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丫的你杜预不是听司马氏的惟命是从?你们互相猜疑自去猜疑,与我无关啊!

    空荡荡的皇宫显得十分冷清,美人坐在床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可惊恐的脚印仍是残留在脸颊未曾消褪。曹奂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坐在床沿,招呼几个年纪大的宫女入内更衣。

    今夜注定无眠。

    出了寝宫,夜风嗖嗖的吹人衣摆,曹奂搓了搓手对身边的宦官道:“外面形势如何?”

    年迈的宦官没有整晚待命的jīng力,偷着打盹什么的早习以为常,此时刚刚惊醒,那状态还不如曹奂,连忙答道:“启禀陛下,这皇宫有大将军派人守护,请陛下放心!”

    “随朕去宫门!”曹奂懒得再说,看那几个跟班都是年迈体衰之辈可谓指望不上,只好亲自去宫门一探了。

    ……

    许昌外围魏军频繁突击,却因种种原因被蜀军缠住无法动弹。就在三方战局趋于胶着之刻,远端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好似一条火龙般飞快的插向蜀军大营,正是苟晞率领的五千魏军!

    时机已到,余下的蜀军守卫力量还有多少并不清楚,可绝拦不住苟晞!

    冲出三里地,方有一支蜀军略显慌张的拦路,为首的蜀将没等言语,额头上早中一箭翻身落马,蜀军顿时混乱被魏军一冲便散,毫无用处……

    “前方就是蜀人老巢,准备火箭!”

    苟晞目光锁定大片蜀营,见其中人影稀少,心知必是许昌城下大战到了关键时刻。否则蜀军营中人马定是现在的数倍之众才对!

    伴随火矢四shè,苟晞纵马抡刀撞入蜀军大营,手中刀猛地一扫,照明用的火柱等物便扫落四周,点燃了附近的营帐。这军营极大,可留守的兵力是在是不多,加之魏军来得突然,来不及调动兵力迎战,顿时被魏军攻破了大营!

    四下杀人放火,魏军如疯魔般的叫喊着宣泄着,苟晞更是率军直奔中军大营所在!

    此时蜀军方才成群结队的出现,不过比起魏军的规模仍是相差极远,略一交手便是抱头而逃。

    掠到中军大帐附近,那营帐上几支火矢穿出几处窟窿,边缘处火势正猛,营中之人早不知去向。苟晞冷哼一声,纵马盘旋,奋力挥刀一声大喝砍断了营门外的大旗!

    咔嚓!

    旗杆折断砰然倒地,四下里火势更加的猛烈!尽情肆虐的魏军不断喊叫着,惨呼着,形势忽然有所变化?

    “嗯?这是……?”惊愕神情写在脸上,苟晞不由得暗自心惊!但看四面八方无数蜀军手持诸葛连弩有次序的不断shè击,散落四方的魏军纷纷着箭倒地退缩到自己身旁!

    “原来蜀军早有准备……既如此我从正面杀出,如此可收奇效!”苟晞心中一动,唯恐蜀军在自己退路上伏下重兵,当下率军正面冲杀试图杀出重围!

    诸葛连弩的shè程有限,杀退了魏军便是撤回自家阵中,无数蜀军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呐喊杀出,誓要让魏军有来无回!

    正面的蜀军果然薄弱,苟晞一路猛冲猛砍暗自侥幸选对了路,忽然斜刺里一支蜀军杀来,为首大将铁刀狂斩而至!

    “罗宪在此!苟道将还不速手就擒!”

    苟晞闻言怒火上涌,狂然之怒一敛一放,大刀正面与罗宪对上,竟是不分胜负!

    “哈哈,这些人马也想留住我么!”交手一招,苟晞见罗宪麾下兵马并不多,心中不禁有数,顿时出言嘲讽道。

    “罗宪一杆刀足矣!”罗宪面容肃穆,铁刀连续斩下,杀得魏将不敢上前,唯有苟晞奋勇迎战!

    远端战场魏军见蜀汉大营起火,不由得各个振臂高呼,jīng神振奋!一时间士气高涨,战力也水涨船高!外围蜀军本是略占优势,此时却是稍感吃力,魏军连续鼓动冲击蜀军,大有击破蜀军之态!

    姜聪等蜀将见状各自纵马上前奋身作战,身先士卒不肯退却,有主将以身作则,蜀军阵容才算稍微平稳,不过仍是难以抵挡魏军冲杀!

    “鏖战多时兵力疲惫,非一鼓作气不能胜也!”混战之中乐广寻到司马植扬声高叫道。

    司马植挥刀奋战,也是一身疲惫,闻言便清楚乐广之用意。魏军一时占据主动,乃是jīng神气势的缘故,论及兵力仍是不及蜀军,甚至随着战事的不断延伸而愈加的明显。

    如果不能借着这全军气势大盛时一口气击败眼前的蜀军,士气必然开始滑落,届时今夜的败者注定是自己。

    “既如此,某舍命一战!”司马植毫无犹豫的应声道,同时策马抡刀便要冲杀上第一线!

    乐广浑身浴血闻言高声答道:“司马将军尽管催动三军,乐某开路!”言罢乐广调转马头冲入汉军丛中走马摇枪一路刺杀!

    “这……杀啊!”司马植心知乐广奋战多时,一直在前方冲突,身体状况不可能好过自己,只是对方心意既决自己又没有拦阻的机会,只好传令魏军奋力追随冲杀。

    这边魏军一有动作,另一处战场的魏将成梁也是开始发威!率军左右冲突,竟是从侧翼豁开了一条口子,要与司马植这一路人马汇合一处!

    魏军绝地猛扑,蜀将人人脸sè凝重,姜聪负伤多处此时仍是不肯退缩,挥枪迎上乐广便是一番生死搏战!其余蜀将也是奋身迎上魏军的冲锋,拼命压制魏军的势头!

    势头一起,魏军必胜!势头一落,蜀军反败为胜!

    号角声苍然响起,由远及近,速度不快,却好似千钧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确切的说是压在每个魏人的心头!

    “这!?难道蜀人还有援军?!”司马植在战阵中极目眺去,但见远端无数火光不断靠近,隐约可以辨认那是蜀军旗帜!!

    战马的铁蹄声响起,一支三百余人的骑兵急掠加入战团!为首一员蜀将银髯飘散,沉风宝刀挥洒自如,所过之处血雨飘飘,人头滚落!

    “柳隐在此,谁敢一战!?”老当益壮,蜀汉大将柳隐一马当先冲入战场之中,连声巨喝,吓得魏军无人敢撄其锋!

    柳隐虽是伤势未愈,可魏军都是清楚,柳隐或许好对付,但蜀汉后方的援军怎会是自己吃得消的?

    与此同时许昌城下的战场上无数蜀军欢声雷动,高呼“陛下!”!

第三百零八章 喋血城下(下)

    013-01-26

    双方攻守易势蜀军占据上风之际,蜀汉皇帝刘禅亲自催动宛城人马前来助阵,顿时让战场形势发生明显的改观,蜀军声威大作,士气高涨!

    杜预料到蜀军后继无力,却是没有想到司马炎能够在陈留穷兵黩武,刘禅的蜀汉国力何止数倍于如今的大魏国?这关键之战,蜀军又怎会不添援军?

    刘禅带来的蜀军不过两万余人,分别有执意出战的柳隐与刘禅自己分兵两路。一路去支援外围战场,一路开入主战场,兵力不在于多寡,有陛下亲自督战,汉家兵将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异常!

    罗尚率领两千铁骑频频冲击魏军侧翼,一方是久战疲惫之步卒,一方是初入战场的铁骑,步骑异势之下魏军劣势明显被罗尚连续冲破数道防线,半壁阵势趋于崩溃之态!

    “此子勇猛非常,不过仍需锤炼,我等不宜在此观战,前去护卫陛下。”姜维也是没想到陛下竟是亲自前来增援,心中甚是喜悦。有这样的陛下,自己才能够放开手脚的作战,有这样的陛下,大汉兵将如何不奋身以报?!

    刘禅亲自督帅御林军跟随在罗尚军后,不过那罗尚带着铁骑好似脱缰野马般的冲杀不停,御林军的脚步又如何跟得上?就算跟得上,以当今大汉天子万金之躯,又怎会轻易的深入兵家重地呢。

    “初生牛犊,便言此子,不必跟随,且随他去,传朕旨意与大将军汇合!”刘禅一手捻着须髯,一手拿着双股剑,只凭双腿驱策战马活动自如。这般骑术放在军中,也属上乘!

    罗尚有开路之责任,更有护卫天子的义务,可惜此子杀得兴起,倒是把护卫一事抛在脑后。刘禅也好,姜维也好不过是看了一眼,便知此时当做什么。从一名不谙世事的后世之人,到如今见惯了杀戮战场,在不知不觉中刘禅已经变了许多。

    在深宫之中一切都要循规蹈矩,来自后世的观念等等都要合适的时宜方可渗透给当世之人,而在此之前一切的行动若不能合乎当世的规范,那就是怪异疯狂之辈,又如何治理国家,高居天子之位?

    须知每一个社会的形成都是历经时间的考验,初来乍到便锋芒毕露除非有天大的机遇,否则如何用一己之力抵抗整个社会?

    只是坐稳了位置,早已习惯了如此生活,心中有何后世感想都习惯藏在心中,不知不觉中还是人在适应社会,而非是在这个社会中特立独行。

    蜀军攻势如cháo,一浪高过一浪,反观魏军却是极度的悲观,莫名的悲愤在心中升起,竟有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阵前以命相搏,刀枪对刺,为国捐躯死就死了。可同样是死,汉军有大汉天子助阵,与一国天子并肩而战这是何等荣幸?反观魏国一方领袖晋公司马炎远远的躲到了陈留,两下比较一番,魏军不仅仅是自卑,更是羡慕或是嫉妒!

    同样拼死,可待遇完全不同,这对武人的自尊是巨大的伤害,对魏军的士气更是重大的打击!

    血染征袍,杜预贵为一国上将,三军主帅也是挥刀拼杀在乱军之中,身先士卒鼓舞士气。看到大汉天子刘禅进入战场之中,杜预心中也是一股酸楚油然而生,莫名的伤感扰乱情绪。

    十万寻常之兵,清一sè的步卒,让自己抵御二十万乃至更多的蜀军,此乃武人本分无可挑剔。然晋公远在陈留,就算如何积极招募兵力,仍是欠缺一份亲近之感。就算不能同生共死,就算难以并肩作战,只要有一份关注,有一份热忱,也会让自己觉得心暖,让将士觉得死得其所……

    “大将军!敌军攻势猛烈,要想办法啊!”魏国大将赵辰一身鲜血杀到杜预身旁,疾声呼喊道。

    杜预沉声道:“全军收缩城下,背靠城池奋身一战!”

    “大将军!将士们士气低落,此举恐怕……”赵辰闻言皱眉,出言劝谏道。

    “此乃军令!速速执行!”杜预心中无名火起纵马扬刀连续劈杀数名蜀将,转首喝道!

    “是!”赵辰心中何尝没有怒火?见杜预如此言语,也是懒得争辩,当下拍马下去传令了。

    士气不断的滑落,让魏军在战场上显得干劲儿明显不足。兵力不如蜀军的魏人赖以维持局势的心态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加上杜预的撤军命令,让魏军顿时乱了阵脚被蜀军一阵冲杀死伤无数!

    魏国大将石超纵马横刀往来厮杀,手中刀沾满血红,连人带马尽是鲜血,正在挥刀厮杀间,背后一队魏军竟然毫无征兆的被蜀军冲散。那魏兵各自分散逃命去了,却把石超的后背露给了蜀军。

    全神贯注的石超方觉得不对劲儿,背后一徘蜀军冲杀上来,手中大刀长枪不分先后的落在身上。可怜石超一员猛将,便如此抱屈的稀里糊涂的死在乱军之中。

    不远处魏国大将石熙见了目眦yù裂,挥舞手中大斧狂吼杀来!身后百余魏军舍命追随,更多的魏军却是依照军令开始后撤。那大斧虎虎生风,舞动起来周身丈内不留生机。

    然蜀军兵多将广四面八方一起围上,眼看石熙被淹没在人群之中是活不了了……

    主战场发生变化,外围战事同样呈现逆转局势。柳隐率军急急杀到,正是冲击魏军身后。魏军正是一鼓作气冲击蜀军之时,后方空虚非常,更是脆弱无比。被柳隐从后方杀入,一心向前的阵势顿时崩溃!

    阵势一分为二,司马植还能纠集大部分人马听从自己指挥奋战,可乐广与千余将士却是被蜀军硬生生的卷在包围圈中重重围困难以脱身!

    “嗯……如此下去乐彦辅危矣!随我去救!”司马植分析战局不敢拖延,挥刀向前鼓舞众军去救乐广。

    乐广乃是军中重将不可不救,只是到了嘴边的肉,汉军如何肯松口?不说正面的蜀军一层层抵御魏军,四面八方的蜀军都在不断冲击司马植这一部人马。连续冲击三次已然是司马植的极限,偏偏三次都是无功而返!

    “众将士再随我冲杀!”司马植内心焦急,不肯让乐广独死阵中,不顾身上多处负伤挥刀再上,赫然一副豁命之举!

    “娃儿急着寻死,且看老夫手段!”沉风宝刀一展,柳隐从斜刺里杀出挥刀拦住司马植,便是一场生死恶斗!

    “老头让开,休怪司马植刀下无情!”司马植早就听说柳隐身负重伤无法出战,此时见了出手毫不容情,大刀雷霆闪电般的劈下!

    “哈哈!这把老骨头岂是你这娃儿就能收拾的?”柳隐目光如炬一眼看出司马植不过强弩之末,抡刀奋然相抗半步不退!

    另一方魏军被困重围之内,乐广遍体鳞伤大口喘息不停,左右冲突皆是无济于事,唯有身旁兵将一批批的倒下,兵力愈见单薄。看看四面八方都是蜀军旗帜,无数汉家兵将挥舞兵器杀来,乐广心知必死,不由得仰天长叹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天数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既是天意,乐广便舍命于此吧!”

    一番苦战,几经波折,最后仍是难逃死局,乐广纵声狂笑,眼角隐见泪痕。堂堂大魏,竟被人如此欺凌!一国男儿,不过十万赴死!

    战马奔驰,长枪疾刺,笑声过后乐广一脸坚毅纵马于千军之中,亦yù冲阵而亡!

    姜聪等蜀将见状暗自叹息,忠勇之士非是汉家独有,中原人才济济,如何落得这般田地?

    “嗯?不好!”姜聪眼尖,忽然看见一方人马躁动不已,连忙率军前往支援却是慢了一步!

    “苟晞在此!乐彦辅休要轻生!”

    一声巨喝宛若雷霆震怒!苟晞拍马抡刀率领两千余人奋勇杀入重围之中,大刀好似雪花般飘落四周,无数血线喷起老高,所过之处汉兵纷纷倒地毙命!

    “苟道将!?”乐广一身是伤,死意坚决,见苟晞竟然杀到面前不由得愣神。

    “随我来!”苟晞奋勇杀入,不敢停留半分,一声呼喊牵着乐广战马毫不停留的一路继续冲杀,竟是凭借一刀一马之力硬生生划开一条缝隙,带着数百魏军从另一侧透围而出,消失在夜sè之中。

    见到乐广突围,司马植大喜过望不敢继续与柳隐拼杀,连忙调转马头意yù突围。不想马头方转,迎面却是蜀汉大将罗宪杀来,未及司马植脸上喜sè消褪,顿感刀光一闪,被罗宪斩于马下!

    “哼!跑了苟道将,斩此子也算将功补过!”罗宪铁青的脸有了几分缓和,对于苟晞摆脱自己突围而去甚是懊恼。

    柳隐微微笑道:“此子乃是司马炎左膀右臂,斩得此人也是不差,陛下已去支援大将军,我等如何?”

    罗宪略一沉吟道:“虎牢关乃是必取之处,不过此处仍需留人歼灭残余魏军。”

    见罗宪表情,柳隐哈哈笑道:“此地布置令则你最熟悉,老夫去支援虎牢之军即可!”

    罗宪见柳隐老当益壮意气风发,威风武勇不减当年,仍是略带忧虑道:“如此也好,可使姜聪随行!”

    ……

    处理了使者的尸首,司马虓坐在大帐之中心中算是稳妥了一些。方才盛怒之下做出了事情,几乎让自己留下了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污点。幸好自己足够心狠手辣,才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名望也只有如此了……

    两名甲士守在大帐之外,战战兢兢的不知自己的将来命运如何。以司马虓的作风,说不定什么时候脾气不好,寻个过错就把两人处理掉了。在这军中杀人灭口是太容易的事情,毕竟司马虓位高权重,自己唯有任人鱼肉罢了。

    “嗯?什么声音?”一名甲士心中焦躁不安,隐约听到远远的传来声响不禁问道。

    另一名甲士显然也听到了声响,侧耳倾听片刻,颤抖的说道:“是……是敌袭!”

    “将军不好了!有敌军袭营!!”两名甲士一个转身冲到营中,跪在地上连声呼喊。

    “什么!!?!”

    司马虓沉迷于酒醉之感,忽而听到消息顿如五雷轰顶般不敢置信,睁大了醉眼看着二人,同时耳中也听到了厮杀之声!敌军赫然已经攻入大营之中!!

    “快备马!”猛打一个激灵,司马虓起身拿着自己的大刀冲出营外。此时营外早已乱成一片,黑夜里无数蜀军涌入魏寨,见人就杀毫不留情!那营外负责看管马匹的将领早就不知去向,四周尽是惨呼声与急急奔逃的人影。

    夜风一吹,司马虓酒醒一半!方才还处死了通知自己小心提防蜀军的使者,眼下便是苦果落地之时!蜀军真的杀来了!?

    前方大战连连的蜀军有多少兵力能够分兵至此?

    两名甲士还在等待司马虓的回复突然发现司马虓早已不见了踪影……

    蜀军杀入魏军营中只是杀人并不放火,一名中年将领稳稳的坐在战马之上,驱动三万蜀军冲入魏营,一脸的镇定自若,一脸的坚毅果决!

    一面“汉定远将军姜”的旗帜在夜风中飘扬,迎着月光轻轻摆动。这中年将领乃是姜维的长孙姜胜,更是此次北上增援许昌战场的七万蜀军之主将!有了七万援军,蜀军自然有足够的兵力在许昌大战的同时偷袭虎牢,而姜胜便是此番行动的总指挥。

    长久以来姜维生活在军旅之中,膝下儿孙皆是不入朝堂军旅,以此来彰显自己忠贞之志。然刘禅感怀姜维为蜀汉付出良多,因此特下圣旨封赏姜维家人官爵,使姜氏一族一跃而起,踏入朝堂军旅之中!

    “三军继续前进,一应钱粮留在原地,此战之后再来收取。”姜胜心知此乃人生初战,不肯有丝毫的马虎,催动三军向虎牢进发,对于这一处魏军的大本营毫不在意。

    姜维乃是汉之名将,言之如今的天下第一将也不为过!身为姜维后人投身军旅,甫一出场便被陛下委以定远将军之重任,行三军统帅之实权,这般器重并非简单举动,而是刘禅早已探知姜胜等一批族人军事才华横溢,天赋更是罕见!

    此等人物若不为国所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蜀军一路前进不用灯火照路,直到虎牢关外十五里方才被魏军的探子察觉。此时蜀军点燃火把灯球,同时派出伸手矫健的兵卒到附近山上燃放烽火讯传。

    烽烟冲天而起,火光照耀半个天际,虎牢关另一侧观望许久的蜀军立即有所行动!

    齐万年指挥三万多名蜀军,推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云梯等物,同时发喊声可震天的冲向虎牢关!冲车,投石车,挡箭车,井阑等等器械一应投入战场,蜀军养jīng蓄锐许久,冲在前排的皆是jīng锐之辈,更是足下轻快之辈!

    虎牢关下设置了天罗地网,远石近弩加上地面无数的障碍,简直是血腥地狱一般!然蜀军毫无畏惧,冲锋在前蜀军一手持小盾护身,另一只手赤手拔起地上的鹿角,然后继续拔起下一个……

    箭矢shè在盾牌上,或是身上,都无法阻止蜀军前进的步伐!这一战总会是血流成河,这一战总会是有所牺牲!就算两面夹击虎牢关口,仍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郝彦手持宝剑在城头指挥守军迎战,同时派出严震前往另一侧关口负责防务!虎牢关西侧多年经营可谓固若金汤,然东侧乃是魏国腹地所在,郝彦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有朝一rì竟然是腹背受敌!

    正面的齐万年挥军猛攻,这一侧的姜胜也是不甘人后!西路蜀军路途荆棘难行,想要快速取下关口重头戏便在东侧!

    与西侧不同,姜胜这一路人马夜袭而来并没有携带攻城器具,用的乃是最为原始的蚁附攻城。此等方法虽然原始,却是行之有效,守城一方的兵力若是不足,而攻城一方的战力充沛,对于魏军当是艰苦的考验。

    ……

    持续作战,魏军被蜀军压制在城墙之下奋力抵抗仍是不断被蜀军杀戮!士气的低落让魏军战意锐减,大大影响了战斗力的发挥。反之蜀军在刘禅的亲自压阵之下气势高涨,战意倍增!

    此消彼长,杜预仍是不肯发动埋伏好的五千jīng锐人马!卢钦,赵辰等魏将豁命死战堪堪维持防线,却也不断的后退。然背后就是城墙,退无可退,如何再退?

    “大将军!”赵辰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策马杀回,头盔上滑落的血滴朦胧了双眼,赵辰嗓子喊破,唯有哑然的一句。

    此时此刻,唯有发动伏兵魏军才有反击的希望,才有机会退入许昌城中。在蜀军猛烈攻击之下,魏军根本无法入城。而城头的投石车也正与蜀军的投石车进行角逐。

    蜀军为了避免许昌城头大规模的投石攻击,有意在战场腹地留下了许多无法突围的魏军,借此来作为“盾牌”迫使许昌城减少投石攻击。而蜀军一方的投石车更多的瞄准的是高耸的城墙,尽量把石块砸到许昌城中。

    “继续坚持!”杜预横刀立马状若鬼神,蜀汉兵将来一个杀一个绝不容情!

    “啊……杀!”赵辰无奈一声叹息,悲从心生策马转身又投入了战斗当中!

    远在陈留的司马炎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如此意义,当面临生死关头,当频临国家存亡,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们要的其实很简单……

    震撼天地的喊杀声忽然有所减弱,多了几分嘈杂,多了几分聒噪,随之而来的便是来自许昌城下的欢呼擂动!

第三百零九章 破关(上)

    013-01-27

    魏国傀儡皇帝挺身而出,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魏国兵将心中的愿望,杜预诧异于曹奂竟然能走出皇宫来到城头,眼前的大好战机却是不肯放过!

    “万岁!”

    “陛下!”

    魏人挥舞刀剑疯狂的扑向蜀军展开了反击,蜀军不防战事到了这个时候,魏军仍能战力暴涨,措手不及间被魏军一阵冲杀竟是硬生生的陷入苦战之局面!

    姜维不断分配兵力投入战斗之中,通过阵型的变化与各类兵种的配合强行压制魏军的反击。受到魏国皇帝曹奂现身战场的士气,魏人忽然觉得自己比起蜀人也不差什么,你有汉家皇帝的支持,我同样有魏国皇帝的关注。

    这个时候可没人在乎什么傀儡皇帝还是无能的皇帝,自古以来帝王便占据了人心的最重要之处!护卫大魏,护卫陛下这股信念一旦形成,战场上的魏军与之前的状态可谓是云泥之别,不可同rì而语了。

    蜀军奋勇,魏人拼命,两下短兵相接杀得震天响地,血肉横飞!魏国皇帝曹奂在城头看着下方无数兵将阵前搏杀,脚下的喊杀声音震得城墙都在摇晃不已!而从城下不断投掷而来的石块砸在许昌城上也是一震动频频。

    脸sè苍白,曹奂一手握住宝剑,在一名将领的搀扶下咬牙坚持着。对于这个深宫之内的傀儡皇帝来说,夜风吹拂的时间过长都是jīng神不振的因素,更不用说眼下如此震撼的场景了。

    身体不停的抖着,心中的恐惧更是无以复加,真想回到宫中忘掉这一切。可曹奂知道自己不能退,城下的魏军在生死之间仍是高呼万岁,自己退下,岂非让这些人白白牺牲?白白兴奋?

    被人期待的感觉,万众瞩目的心态,此时此刻曹奂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曹氏已然没有什么希望,可自己身为大魏国的君主,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咬牙坚持住,不能畏惧,不能退缩,这或许是自己身为帝王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够维护曹氏尊严的机会了……

    三长两短的号角声响起,魏军拿出了最后的勇气发起了疯狂的冲锋!蜀军在魏军连番冲击之下,却是不知这是何等用意!就算魏军战力倍增,可想一鼓作气的击溃蜀军仍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双方兵力相差悬殊啊!

    刘禅率领御林军身处战场之中的安全地带,望着灯火通明的许昌城头,看着那身形单薄的龙袍皇帝,不由得微微点头道:“魏武血脉仍存,若非司马氏气候已成,曹氏何苦如此……”

    能够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作为战场上兵将的jīng神支柱,哪怕只是一个替代品,可曹奂的举动无疑深深震撼了所有人。这本是经营三代的司马氏继承人晋公司马炎应当站立的位置,这国家和朝廷百姓的“魏”氏称号也早已名不副实,然而曹奂毅然的投身战场,顿时让晋公司马炎的形象矮了一截,扳回了些许颜面,更是告诉司马炎要想身为一国之主,此时此刻应当如何去做。

    “陛下,魏军顽强我方恐怕要消耗不少兵力,这号角声来得诡异,要小心啊。”何攀在刘禅身旁,不断张望四周,对于许昌城中突然传出的号角声十分忌惮。

    刘禅微微笑道:“杜预若只有如此便不叫杜预了,且看他之手段便是,难道朕还怕他么?”

    从川中保卫战开始,刘禅历经大小战事,足迹踏遍江东西北中原各处,对于刘禅来说魏国最厉害的邓艾与钟会已然不在,杜预就算如何强悍,也难以超过这二人,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被踏平的沟堑正是在蜀军后方所在,整个战场从许昌城下拉向外围延伸,蜀军的后部正是在沟堑前后。奔跑着向前移动的蜀军忽然感到脚下一软,紧接着附近连续响起同伴的惨呼声。

    只见无数魏军不断从七八处地点爬出来,置身蜀军之中挥舞着兵器疯狂的杀戮着。其中魏国大将王阐挥舞双刀杀得血雨纷飞,杀的旁若无人,杀的四周蜀军一批批的倒下,一批批的不知所措!

    五千魏军在许昌城内的内道入口等待多时,听着城外的喊杀声,听着城头上兵将传来的战报早就目眦yù裂,热血沸腾。听到号角声响起便毫不犹豫的投身地道之中奋身杀出,顿时把蜀军后方搅合得混乱不堪!

    有着五千死士在蜀军后方兴风作浪,蜀军的攻势顿时为之一滞,运转出现了不足之处。姜维见状脸sè微变,对方有此手段竟然熬到这个时候才用,杜预之智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心思如此之狠啊!

    要知道曹奂的出现谁都明白绝不是杜预早就安排的,且不说让曹奂如此动作会被司马氏猜忌定罪,只是根据战场的形势判断有此安排早早用上就要少折损多少兵力?

    “哼!传令上官凖,突击杜预中军!”姜维冷哼一声,马上下令让上官凖这名勇将率领铁骑冲杀杜预所在位置。

    魏军的命令都来自于杜预,一切都是按照杜预的安排来运行着。若是能遏制杜预,使其疲于作战,不管杜预是否能够如常般指挥作战,附近的魏军必然舍弃攻势回头来救,如此便达到了姜维的目的。

    “杜预果然不差,可惜……”刘禅略带几分惋惜的语气,眼中却是jīng芒一闪,对于离自己不远处的魏军毫不担忧。

    何攀看刘禅的样子,心中一动道:“陛下可是有何妙策?”

    有何攀这等知心之人在左右服侍,刘禅倍感愉悦道:“你看那曹奂所处之位,可是安全?”

    为了能让城下的兵将看清自己,曹奂乃是站在城垛之间的空隙位置,换句话说是挺身在城墙之上,与守军的位置相同。魏军聚集了二十余辆投石车在曹奂四周,接连不断的投石来保证曹奂的安全。

    蜀军诚然可以用投石车还击,不过在二十余辆投石车的监视下,蜀军刚刚把投石车推进范围之内,便会遭到铺天盖地的石块投掷攻击,那将是毁灭xìng的!

    何攀想一想道:“陛下若有方法可一举砸死那曹奂,魏军必然崩溃矣!不过眼下看来,似乎颇为困难……”

    刘禅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告诉罗尚誓必拦住侧翼的魏军,然后有劳惠兴依照朕之意思引兵去做这些事……”

    魏将王阐挥刀一路拼杀,抬头却是看见刘禅的大旗在风中飘扬,顿时大喜叫道:“此乃蜀人皇帝,击杀此獠胜于斩杀千军万马!”

    当下王阐率军奔着刘禅所在冲杀而来,魏军好似脱笼之虎各个生猛,又是不畏死之死士,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如今数千人蜂拥杀来,四周蜀军连忙来救,一时混乱无比。

    幸好罗尚率领数百铁骑在正面反复冲杀拦截,那铁骑虽然犀利却是在人海之中,四周有敌人更有同袍,战马奔驰起来空间甚小,最后只能在马上厮杀,竟是驱驰不动。

    即便如此魏军仍是辛苦之至,四面八方的蜀军为了保护刘禅奋勇杀来,魏军一意向前难免有所牺牲。

    由于是从地道中爬出,因此王阐乃是步行作战,没了战马辅助一身武勇难免见减少三分。双刀划出银光流泻,刀风扫过生死之间,王阐刀刀要命,刀刀杀人,脚下的尸首不断增加,闪转腾挪之间难免有所迟缓。

    便在此时蜀将罗尚拍马舞刀杀到,离着老远就盯上了王阐这杀人如麻的魏将,决心一刀斩杀王阐用来震慑全场!

    “魏将死来!”大刀挟带狂风劈面杀到,罗尚双眸一亮暗自催加力道!

    刀落,落空……

    王阐就地一滚竟是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与此同时接着一滚之势飞身双刀刺向罗尚的战马!心中清楚自己并非步战将领,王阐不求伤敌只求把敌人坐骑先行击毙,拉到步战之中再行计划如何斩杀敌将。

    “嗯!?”

    罗尚连忙抽刀遮拦,同时打马倒退数步让开空间。自己一杆大刀远近皆宜,可对付这满地葫芦似的魏将倒是有些许力不从心之感。

    ……

    虎牢关下同样是血流成河,蜀军两面猛攻之下关内的守军逐渐支撑不住。正面的魏军按部就班的各行其责倒还是能够支撑着痛击蜀军,可东侧的守军因为兵力不足与蜀军的搏杀之中损失不断增加,后续无援的情况下竟是被少许蜀军攀上了城墙,在城墙上展开激烈的厮杀!

    这边攀爬上墙,手中的大刀看也不看的就飞斩出去,迎面而来的魏卒一声惨呼被大刀砍在身上鲜血崩起老高,洒落城下仰面栽倒。可蜀兵一刀劈杀之后,身上同样被对手一枪戳了透心凉,一声不吭的掉下城头。

    你一刀我一枪的消耗着,虎牢关魏军兵力不足两面应付,如何能够不被蜀军抢上城头?

    魏国大将严震见了怒发冲冠,拔出宝剑带着亲兵投入战斗之中,心中却是清楚不过,此乃自己手中最后的兵力。就算杀退了这一波的蜀军,拿什么应付下一波的蜀军?

    惨呼声此起彼伏,也分不清是敌是友,攀上城头的蜀军越来越多,甚至前一个还没有被杀死,后面的就跟着爬了上来。从针锋相对的厮杀,逐渐转为以寡击众,可怜虎牢关经营许久却是后院起火,竟是岌岌可危!

    姜胜在城下见了冷笑连连,区区一个虎牢关让蜀军折损如此之多,若是今rì不能拿下,rì后如何有脸面去见祖父?

    咚咚作响,是蜀军开始撞击虎牢关东侧的城门!在附近砍下了几十根大树削尖之后放在车轮架上固定结实,便是简易的冲车。那威力比起冲车自然远远不如,可在人力的驱动下频繁的撞击同样给守军施加压力。

    蜀军虽然不能携带攻城器具,好在姜胜心中早有构思,因此派遣千余人专门负责背负半成品跟随大军出发。这些车轮架不过是简易的轮轴加上轮子与托架,千余人分散着背在身后,行动起来也是方便。

    到了城下只需要现场搞定上面的“冲锥”,装上车轮固定好之后,便可投入使用。

    如此一来既不耽误行军作战,又能在突袭的基础上增加部队的攻坚能力,虽然只是初步的设想与试验,无形中蜀汉的军事理念又是领先了一步。

    虎牢关城门巨大,即便是正规的冲车向撞开城门也是要历经艰辛。尤其城头上不断的落下各种箭矢滚木等等,让人根本难以投入进攻城门的战斗中。不过蜀军几乎占领了半个城头,魏军正与蜀军争夺城头领地,一时对于城下的蜀军也腾不出手,更没有心思去顾了。

    城门的内侧是几根巨大的木桩死死顶住城门,铁链更是横索在城门之上,使得原本城门上的横木显得并非那么重要。几十名身材魁梧的壮硕士卒肩膀靠在城门上,亲切的感受到来自于城外入侵者的每一次冲击,每一次震动。

    守卒被弹开旋即又奋不顾身的扑在城门之上,然后再次被弹开,再次扑上……周而复始的的重复着,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巨大的响声震得每一个人头晕目眩,然潜意识里的那份坚持,让这些守卒不肯舍弃自己的职责。

    这些人不肯退却,哪怕遍体鳞伤,不会退让哪怕因此丧命。因为在这几十名守卒身后,便是空荡荡的广场与关内的建筑,所有的兵力都已冲上关头与蜀军奋战!

    怒骂连连,严震杀出了真火,杀出了血xìng!一手持剑挥砍不断,一手拿着半截身躯抡动连番!鲜血伴着内脏挥洒四周,严震状若修罗,奋身杀敌!

    宝剑砍崩了几处口子,犹然未觉,半截尸体碎肉横飞视若无睹,严震怒不可遏,心急如焚!眼中越来越多蜀军,身边越来越少的同袍,这虎牢关明明就是固若金汤,偏偏后方被蜀军攻入!!

    数年心血毁于一旦,严震心疼,更为郝彦心痛!为何这后方之地竟然出现大批蜀军,为何许昌方面竟是半点消息也没有传来?

    来不及想,唯有恨!

    “呃……畜生!都给我死!”左手打翻了一名蜀军校尉,右手挥剑劈开了一名蜀兵的头颅,可肋下一疼,肋骨竟是被打断了两根!

    一名身材瘦小的蜀将身披软甲在城头上高高跃起,手中流星锤势如流星赶月正透过严震的空门打在身上。月光映shè,这蜀将嘿嘿一笑落地之刻手中流星锤四下划开,又是三四名魏兵在惨呼中骨折肉裂倒地翻滚!

    身形灵动无比的蜀将穿梭于人群之中,那流星锤左右横飞,八方弹打,忽远忽近杀得魏军一片狼藉,自相踩踏竟成溃败之势!

    严震狂喝一声揉身而上,手中半截尸身砸向对方,一手宝剑杀开血路,一手拔出腰畔短刀掂量在手。果不其然,那瘦小的蜀将并没有被严震的气势所震慑,身形晃动间躲开了那半截尸身。

    “着!”

    严震大喝一声,短刀脱手而出,比起方才那半截尸身快上三四倍之多!可见方才那一击不过是麻痹对手,如今方才是全力出手。

    手腕一痛,手中剑竟是不翼而飞!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彪悍之士挥舞大刀直斩过来!

    “噗!”

    “啊!!”

    “呃!!!!!”

    那瘦小的蜀将未曾想过这疯魔般的魏将竟然还会使下手段,躲闪不及被那短刀钉入脸上,顿时毙命。而严震同样无法躲避那彪悍之士威力十足的一刀,竟是被大刀斜劈做两截,惨死虎牢关上……

    虎牢关另一侧郝彦方才安排好了各处守卫,带着千余人前来援助,远远看到严震惨死不由得心中一疼,脚步踉跄。

    “严震啊!!!!”撕心裂肺的呼喊,好似要喊出自己所有的心事。数年以来朝夕相伴,有严震之鼎力相助,虎牢关方才屹立多年。而今最好的战友惨死眼前,虎牢关半壁失守,压抑许久的心绪终于爆发!

    魏军一拥而上与蜀军贴身厮杀,郝彦怒目横矛奋然开路,心中存定必死之念!

    就在双方交战片刻之后,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城外等待许久的蜀军终于攻破了城门,杀入关内……

    ……

    上官凖拍马抡矛怒战魏国大将卢钦,自己连番冲击杜预大军,却是被卢钦带着亲兵截住,这魏将明明遍体鳞伤,偏偏死缠自己不放,如此一来自己阻击杜预主力人马的愿望竟是一时难以实现。

    上官凖之矛仅次于姜维之枪,与柳隐可谓并驾齐驱,盛怒之下全力施展焉是卢钦能敌?然卢钦武艺不济,心里犹如明镜,一面奋力招架,一面招呼重甲卫士上前助战。

    这些重甲卫士行动不算方便,但胜在铠甲重重,抗极大能力极强。只要几十人呼啦一下子围上来,上官凖的马匹便不敢追杀卢钦。就算对方不攻击,战马也不堪连续的撞击这般厚实之军卒。

    卢钦见状更是加紧呼喊盾牌手围拢过来,上官凖身旁军卒随时奋力冲杀,但面对重甲之敌一时也难以援手。

    有了盾牌手护身卢钦心中稳妥,却见那上官凖须发喷张怒吼连连,手中长矛竟而脱手而出,疾刺过来!

    “哈!此等黔驴技穷也想……啊!”

第三百零九章 破关(下)

    013-01-28

    抬眼望天,夜sè迷离,血sè弯月高挂天空。

    郝彦纵声狂笑却是无声,唯有喷血不止,喉咙上的刀痕夺取了最后的生机,终于划下生命的句点。

    虎牢关破,关内数千魏军尽数战死,无一乞降。西路蜀军与东路姜胜的两路人马汇合一处,关内蜀军超过了五万之数!

    “身为对手亦要赞叹郝明威之忠勇,关内阵亡魏人好生安葬不可辱及尸身。”姜胜微微叹息,这般忠勇之士为何选择效忠如此懦弱之主?

    “还有,将此处托付给齐万年将军,伤兵留下,能战之人随我前往陈留哨探!”

    把虎牢关托付给齐万年,姜胜率领万余蜀军看准方向,奔着陈留而去!待姜胜离开虎牢关,齐万年也带着五千余人随后增援而去。陈留毕竟是魏国晋公司马炎之居所,就算兵力不多,也必然是jīng兵强将守卫。

    虎牢关战火熄灭,不远处的山林之中却是看得十余人战栗不已,心惊肉跳。正是司马虓带着十余名残兵在林中关注虎牢关之动向。

    被蜀军夜袭击溃,司马虓没有战马只能凭借一双腿发足狂奔。一路跑下去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心中却是想到了郝彦的书信。蜀军的目标若是虎牢关,必然不会在自己的大营停留许久。既然如此,自己一路奔跑早晚是要被蜀军追上,不如藏身附近观察蜀军动向。

    有了这个主意司马虓便藏匿身形,七上八下的等待蜀军行动。自己藏身这一举动也就适合蜀军急于赶路,否则按照正常的搜索此举无疑是自投罗网的做法。好在司马虓赌对了,亦或是说郝彦判断无误。

    蜀军果然浩浩荡荡的杀奔虎牢关方向,司马虓出了一身冷汗,却是庆幸自己暂时安全。根据前方蜀军的情报来看,蜀军如何可以在许昌鏖战的同时分出数万人马奔袭虎牢?

    带着这般疑问司马虓悄悄的向虎牢关而去,自己看不起郝彦,单是当年虎牢关下姜维都是束手无策,如能能够进入虎牢关内才是彻底的安全。否则等天sè已凉,自己只不过十几个人,被蜀军看到还不是死定了?

    怀揣侥幸心理司马虓等人一路奔着虎牢关而去,赶到之时战事已经接近尾声。那蜀军在城头上来回走动,城中隐隐还有喊杀之声,这般情况恐怕虎牢关是守不住了。

    正准备扭头去陈留,虎牢关中却是连续两支蜀军前后离开,奔着东方而去,看样子还真就是去陈留的。跌坐在树林中司马虓顿时发呆,心中竟是升起了恐惧之感。

    虽然自己不相信蜀军在攻陷虎牢关之后能够攻陷陈留,可正如自己不相信虎牢关会被蜀军攻破一样,如果真的发生了又要何去何从?东方鱼肚发白,自己再不有所行动,在离虎牢关如此近的范围内,被蜀军逮住不过早晚的事情而已。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是啊……天快亮了……”

    只是十几个人,可也产生了恐慌,不知所措的望着司马虓。司马虓深吸一口气道:“此地不可久留,随我往东方而行!”

    东方,有的不只是陈留,同样也有逃生的道路。一夜奔波迎着晨光上路,司马虓感到腹内阵阵空虚,不由摇头一叹。

    虎牢关算是完了,陈留恐怕也是不能守得,作为族内的兄长,自己太清楚司马炎这位老大哥的气魄了。许昌有十万守军仍不敢留,陈留多半也是放弃的结果,如此一来自己去陈留也没任何意义,倒不如绕个远路直接去濮阳了。

    ……

    许昌大战正值**之际,城内杜预留下的预备人马陆续投入战事之中,将蜀军一丝一点的推向远方。城中留守的常规人马几乎尽出,随之投入的便是新兵。事到如今顾不上新兵的战力几何,只知道在曹奂的鼓舞之下人人头脑发热,冲锋勇猛。

    哪怕再多的损伤也是能够杀敌,只要能够杀敌在这个时候何必顾及自身的损伤?

    这一战乃是大魏皇帝与蜀汉皇帝一战,这一战同样是魏国dì dū的护卫之战!输不得,不能输,一旦输了大魏国建国的基业便葬送在自己手中,杜预诚然支持司马氏,可也不想成为亡魏的罪人。

    兵将鏖战多时此时体力早已透支,各凭意志力支撑不断的碰撞搏杀。殊不知这场大战便在**时分,即将产生剧变!

    何攀指挥兵卒背运土石,对于四周战事不理不问,专心依照刘禅的布置不过片刻功夫便建立起了一座丈高的土墩。自有投石车顺则斜坡推上了土墩,相关兵卒忙碌着固定以及搬运填装石块。

    “陛下?此举真可以……?”何攀也是聪慧之辈,刘禅一番吩咐早就有了几分领悟,此时仍是询问道。

    刘禅稳坐马上笑道:“我方投石车之shè程本就远于魏人,可魏人投石如今反倒超过我等,何故?”

    何攀一拍脑门道:“魏人在城墙之上,平地拔高是以shè程增加!”

    “正是如此,且试投一轮,不可打草惊蛇。”刘禅成竹在胸吩咐下去。

    那负责投石的蜀兵校尉明白陛下的意思,计算距离之后瞄准了另一侧的许昌城头,令旗一挥,十几颗石块腾空而起,掠过夜空砸了过去!其中两三块砸在城墙边缘,余者都是落在了城墙下方。

    那城下的魏军振臂高呼,情绪激动,不防天降大石顿时砸得脑浆横流,变做血泥被压在大石之下……

    “陛下……”校尉见失了准头,便要请罪。

    “无妨,继续加高。”刘禅见城头上的曹奂等人并没有察觉,便让军卒继续加高土墩试shè。

    当年马钧设计投石车时,对于shè程等等都有jīng确的计算,不过具体的数据刘禅心中只是记个模糊,因此需要摸索着来。若是马钧没有寿寝正中,此时只需要计算一番便知土墩的高度应当加到多少了。

    从蜀军内部杀出的五千魏军此时已然折损甚多,毕竟出现在蜀军腹地之内,便要承受四面八方的猛攻!此举纵然牵扯了蜀军整体运作,可那些压力都集中在这五千人身上,战事自然惨烈。

    连续冲突不入,王阐早放弃了刘禅这个方向。蜀汉皇帝立足之处尽是jīng兵强将,而且内中有些许人马至今仍是没有动作。看到这一点之后,王阐心知就算杀进去也是难有机会,不如掉头而去。

    不想罗尚被王阐斗出真火,见王阐抽身yù退硬是不放!王阐等皆是步战,骑兵虽然只有二百余人可足以牵制这批魏军的脚步。情急之中仅存的两千多名魏军未能行动统一,顿时被各路蜀军冲突而入,截为数断!

    “欺人太甚!”王阐破口骂道,手中双刀仅剩一把,另一条手臂上插着一截断矛完全动弹不得。

    “将军,我等就算战死,也算对得其国家了!”一名魏将被长枪戳翻在地,临死之前仍是叫唤不断。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事到如今,还求活么?”王阐苦笑,自己这一任务本就是九死一生,若是执着生死,当初何必接下这要命的军令?

    “魏将受死来!”罗尚收拾王阐不下,反是自己被砍了两刀,如今锲而不舍抡刀再上,杀气更胜之前!

    “死就死!老子和你拼了!”王阐独臂横刀,目光锁定罗尚飞身扑了过去,恶狠狠的骂道。

    “噗!”

    “啊……”

    没等人扑到罗尚身前,独臂挥刀的王阐被侧翼杀来的骑兵撞在身上,顿时骨折肉裂,不知道多少兵器不分先后的插入体内,身躯还没有落地,人已然闭上了双眼……

    杜预不断催动人马冲杀,可前方没了卢钦协助,被蜀将上官凖凭借一身武勇往来冲杀,魏军的势头始终是差那么一点点无法达到巅峰。对上官凖恨之入骨,杜预频频指挥兵将上前围杀,可蜀军大将梁正也是率领人马前来支援。

    双方在杜预主力人马之前展开混战,杜预这一路军竟是硬生生被隔断在后方,空有气力用之不上。

    蜀汉大将尹业在后方指挥若定,看准杜预被上官凖拖住的大好时机痛击其他魏军。

    正是杀得痛快,忽感眼前一黑……

    但见魏军城头上的投石车早就瞄好了这一块是无数蜀军,只有少数魏军夹杂其中,于是便投掷而来。那尹业专心眼前战事,不自不觉却是进入了对方可以投掷的地点,顿时连人带马死于巨石之下。

    尹业不幸遇难,这一片蜀军被投石车连番攻击之下分散四周。四下里魏军众多,蜀军也是不少,虽然仍是投石车的攻击范围,城头蜀军却是不敢轻易投掷。魏国大将赵辰看到这一片空隙眼前一亮,振臂高呼道:“杀啊!”

    千余魏军在赵辰的带领下齐声发喊,填补了这一处“空白”之地,顺利的切入到一支蜀军要害之中!

    但看赵辰浑身浴血仍是咬牙开路,这一块的蜀军死了主将一时群龙无首唯有各自挥动兵器尽力拦阻。那长枪长矛多不胜数,赵辰一路砍杀倒是迅速,无形之中身上又是多处负伤。

    “大家坚持住!一路杀下去蜀军必败!”心知一路冲击下去,可将这一块蜀军切割两半,如此魏军大战上风。强忍剧痛赵辰仍是舍命冲杀,以自己仅存的生命开路,换取大军胜利的机会。

    不知何时冲锋之人换做了其他魏将,不知何时赵辰跌落马下倒在血泊之中,尸首之旁,早已毙命多时。千余魏军不断消耗,三百来人仍然奋力向前,然蜀军反应也是极快,迅速包围了这三百多名魏军,各自厮杀起来。

    土墩越来越高,体积自然也越来越大,虽然离着远远的,可有刘禅在此立足自然有魏军保持关注。初时还是不经意的,时间一久便发现了蹊跷,只是蜀军在地上堆土成山,对这局面有何帮助?

    感到奇怪,但并没有通传其他将领,这是新兵,更是因为许昌城头的兵力也不断出城作战,城头上剩下的兵力实在是不多,每个人都非常忙碌。历经这样一次大战,就算是新兵此战之后也会被淬炼为合格的战士。

    随着战事的进行,魏军的投石车造成了汉军大面积的杀伤,如果刘禅命令全军都依照如此方法行事,虽然可以反击魏军,不过便没了砸杀魏国皇帝曹奂的机会了。对于曹奂的坚持,刘禅表示尊敬,不过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身为一国君主身处这么危险的地方并没有防范意识,这是致命的疏忽。

    并不是每一个疏忽都致命,关键是否有人懂得利用这样的空隙来要命,曹奂的运气很不好,因为刘禅就是这样一个人。

    经过数次调试,在城头上瑟瑟发抖的曹奂终于进入了shè程之内,魏国三军士气都系于曹奂一身,这样一个活靶子怎能放过?

    投石车被推上了土山,土山由于是匆忙搭成并不十分稳固,搬运石块的军卒上去之后便有泥土开始大批的滑落了。

    “陛下……”何攀看着刘禅坚定的目光,微微颔首请示道。

    “动手吧!”刘禅微微点头。

    “预备——————放!!!”一名校尉手拿小旗用力一挥,投石车应声而动,十余块大石飞上空中,向着曹奂立足所在的城头砸了过去!!

    战场的上方尽是石块箭矢来回穿梭,这十余块大石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人人都专注眼前的xìng命之搏,连城头的上的曹奂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战场。比起被司马氏胁迫着御驾亲征,眼下的战斗更让曹奂觉得自己是国家的主宰,一国之主!

    毫无征兆的巨石从天而降,砸在曹奂脚下城墙之上,碎石迸溅在衣摆上狠狠冲击曹奂的双足。与此同时三五块大石落在四周,身旁人疾声呼喊不过一瞬,可怜一代魏国皇帝只是觉得腿上一疼,便摔倒在城墙之上!

    倒下的不仅仅是曹奂,那负责宫门的魏将,以及身旁的人们都被石块砸得头破血流,没死的只能在地上哼哼,更远的人们惊慌失措的扑了过来抢救曹奂。只是曹奂后脑落地,地上满是鲜血也分不清楚是曹奂的,还是其他人的。

    曹奂倒下了,魏军却是后知后觉,蜀军吵吵嚷嚷的兴奋不已,而魏军却在迟疑中尽量回头张望着。城头不见了皇帝,石块噼里啪啦的不断落下,若那处真的站了人,想必成为肉泥了……

    恐慌与崩溃的斗志掺杂在一起,皇帝死了我们怎么办?

    战场之上一瞬间的迟疑都有xìng命之忧,大批的魏军发生了这种状况,战局悄然间成为了一边倒的情况。

    杜预同样是不断回首张望,心中充满苦涩,这一战自己的计划并没有什么纰漏。只是没有想到刘禅这把年纪仍是亲身来到战场鼓舞士气,如此魏军便是输给了蜀军。

    可曹奂的出现让战事发生了转机,只是当重注投下之后,曹奂却遭逢意外,魏军彻底崩盘……

    “哈哈哈哈哈哈!杀!杀!杀!”魏将赵则身先士卒奋战多时,此时见大势已去不由得放声狂笑,眼角带泪,咬牙切齿抡刀拼杀。只是四周魏军溃败速度非常之快,蜀军攻势更是汹涌,赵则匹马单刀陷于万军之中,未及发泄满腔恨意,便已被乱军所杀。

    “陛下身亡,我等存之何益?唯有一死殉国耳!”魏将王济双目赤红,情绪激动,率领亲兵投身浩瀚蜀军人群之中。

    “哈!黄泉路上怎可无人相陪,某来也!”另一名魏将王炬本是打马后撤,见王济奋不顾身也拍马随之而去。

    大部分魏军cháo水般的四散寻路奔逃,只有极少数的魏军迎着蜀军作战,杜预身旁还有三四千兵力紧紧围着杜预,等待杜预做下决定。

    “大势已去,然许昌不可丢也,迅速入城!”看到战场混乱不堪,人cháo汹涌,杜预一脸惨然仍是当机立断,使人打开城门迅速进入许昌城中。

    城上兵卒悲声呼喊,城下魏军惨呼不断,失去战意的魏军被蜀军随意屠戮,四下突围不成,奔跑不了,乱闯乱撞之中便丢了xìng命。

    杜预赶上城头,看着一群人围在一起悲天号地,不由得怒道:“陛下如何!?”

    “陛下……陛下……”一名将领哭的几乎没气儿,连续数声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杜预带着亲兵一手分开人群,但看魏国皇帝曹奂苍白的面容躺在地上,身下满是鲜血,伸手一探鼻息,早已毙命多时……

    许昌之战临近尾声,十多万魏军抛尸四野,双方连番鏖战之下,蜀军同样折损甚重。刘禅亲自下令概不受降,可怜魏军跪地求饶也是难逃一死……

    ……

    司马虓带着十几人饿着肚子赶路,不想被蜀军探马悄然发现。可怜司马虓仍是不知,片刻之后但闻马蹄声响,数十骑从后方赶上。司马虓正往路边的树林里奔逃,却听身后有人呼喊道:“司马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嗯?你是!?”司马虓乍闻如此言语,还以为来了救兵,回头一看不由得暗自叫苦。

    来人虽然是蜀将,可自己却是认识,正是宛城之战中魏军的主力先锋大将郭暠!

第三百一十章 收复中原(上)

    013-01-29

    陈留,晋公临时府邸。

    刘汴匆匆忙忙步入府邸之内觐见晋公司马炎,府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甲士装备jīng良面容肃穆,一股萧杀紧迫的气氛弥漫府邸之内,一路走下来刘汴心惊肉跳,却是不知为何如此。

    不知所以然刘汴更是不敢怠慢,一路快步进入了大厅之内,抬眼描了一眼更是心惊!大厅上文武左右分站,司马炎高坐其上一脸怒气未消,眼神中隐隐有一丝慌乱之sè。

    “下官拜见晋公!”刘汴走到一名浑身血污的将领身侧,连忙拱手施礼道。

    “刘大人从何路而来?”司马炎看了一眼刘汴问道。

    刘汴不清楚司马炎之用意,拱手据实答道:“下官自濮阳而回,此番前往河北……”

    “不用说了!来人啊!”司马炎一摆手起身唤道。

    “晋公不可啊!!”张华见状忙不迭的起身走到厅前跪地道:“前方大战未有消息,此刻前往河北,定让将士们心冷,许昌不保啊!!”

    “哼!张茂先你yù害死本公么?蜀军已然占据官渡,本公再不走濮阳返回河北,难道等着蜀军再拿下濮阳!?”司马炎怒气冲天,连拍桌案嘶声骂道。

    张华磕头如捣蒜道:“晋公三思!虎牢虽失,大将军全军仍在许昌尚未有动静,马隆大人人马在汝南奋战,尚有胡广将军在小沛镇守,官渡虽失可使河北人马复夺之,怎可因一失而满盘退让!!”

    站在一旁的刘汴此时方才明白为何晋公府邸之内气氛异常,原来在自己前往河边的这段时rì竟然丢了虎牢关,而蜀军又从虎牢出发占领了官渡。偷眼望去那跪在地上的将领不是官渡守将是谁?

    由陈留返回河北,最近的道路莫过于官渡了,而今官渡没了,却是还有濮阳一路可以返回河北。濮阳尚在陈留后方,蜀军要想攻击濮阳需要先行取下陈留。可许昌之战没有结果,蜀军能拿出多少兵力来进攻陈留?

    司马炎身为晋公,这浅显的道理自然不会不知。说是怕濮阳有失被截断在黄河南岸,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司马炎是想离开陈留,避开蜀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这和当初迁移到陈留,躲避许昌兵祸是一个道理。

    “本公北上乃是为了护住濮阳,避免两岸被蜀军切断联系,焉是退避?!”司马炎见张华说得露骨不由得火上浇油,奋唇相讥却不觉自己已然是理屈词穷,毫无道理可言了。

    张华见四周群臣文武无人挺身相助,随即咬牙坚持道:“晋公移驾陈留,已失将士之心,而今再次北上,让前方将士如何专心应战?况官渡蜀军不过偏师,何必惧之如虎!!”

    “大胆!!张茂县你胆敢出言讽刺本公!!”司马炎闻言怒上加怒,抬腿踹倒了桌案走到张华面前,气得浑身哆嗦不已,面上肌肉抽搐,戟指张华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百姓还是军卒或是朝中文武,内心深处都是希望晋公司马炎是有担当的领导人,至少危难之时敢于挺身应对。不想司马炎不愿意留在许昌指挥大军作战,却是前往陈留避开蜀军锋锐,如此举动无疑大失人心。

    司马炎之智慧远在常人之上,不过并非远在常人之上之人,便一定如何英明神武。成就一个人的成功的因素有很多,诚然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与环境背景的帮衬,更有内在各项品质的优劣比较。

    以司马炎的才华虽然在普通人之上,可也不过是太平盛世的中下之才罢了,遭逢乱世之秋这个评价更是要丢掉几个档次。

    对于自己的行为让众人失望,让人心躁动,司马炎如何不知?只是无法说出更是无法弥补,时常做起帝王梦,早消耗掉了太多的jīng力,更是耽误了许多事情。如今的司马炎执迷不悔,一心要称王称帝。

    张华也是豁出xìng命,抬头直视司马炎道:“蜀军不足为惧,只要陛下镇守陈留,各路人马定然来救,届时调集河北大军南下,先行杀败蜀军偏师,再解许昌之围,如此大事可定啊!”

    “哈哈哈哈哈哈!好你个张茂先,当初劝本公定基河北的是你,而今让本公留守的也是你?本公何等人物,怎会受你摆布?!”司马炎放声大笑,双目shè出狠毒之sè,戟指张华骂道。

    张华惨笑道:“微臣为官几十年,唯独做错两件事情,而今不可一错再错了!”

    “哦?做错两件事情?哪两件?”司马炎神情倨傲,对于张华再没有半分亲近之心,多得是一股厌恶之感。

    在场文武此时都看出了司马炎之杀机,刘汴吓得也早已跪在了地上与满堂文武一样不敢言语。此时此刻司马炎杀气腾腾,谁敢多嘴,不过是赔上xìng命罢了。

    张华也是看透了一切,心知此番自己绝无任何生机,索xìng敞开胸怀道:“未曾指出潘岳趋炎附势,祸害朝政是其一也!没有坚持让晋公留守许昌,而选择妥协北上陈留是其二也!有此两错,我张华痛不yù生,今rì无论如何,不能放任晋公再错下去了……”

    “闭嘴!!把本公与潘岳那般跳梁小丑做比较,本公不杀你难以泄愤!”司马炎脸sè铁青,一挥手吼道:“来人啊,拉出去处以车裂之刑!”

    “晋公……”

    “谁敢多言,一同论处!”见一干文武中有人要求情,司马炎目光扫过众人冷冷的说道。

    “晋公杀我无妨,但求晋公留守陈留以安军心,如此局势尚有缓和之地!张华一死又有何妨!”被甲士拖拽着,张华没有挣扎,只是喊出了心里的话语,最后的奢望。

    “快拉出去!本公要亲自观刑!”司马炎怒不可遏,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语,咆哮着走出大厅,一干文武连忙在后跟随,而那官渡的守将呆坐在地上半晌方才起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刑场不过是一处较为宽广的街道而已,有禁军四周把守着,搭起了高台,等待司马炎的到来。无数百姓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争相观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晦气,竟然要被处以车裂之死。

    颈部与四肢被套上绳索,绳索的另一端是五架马车,马车上的车夫背对着张华,只等那一声令下。

    历经宦海沉浮,国家动荡,时至此刻张华心中有懊悔,有不甘,又是想放声大笑。这一切怪不得他人,完全是自己能力不足所造成的啊……当初的裴秀只是根据司马昭的态度,便料想到rì后难以善终。

    但是自己呢?明明看到了王朝的腐朽,看到了司马炎的气度,仍妄想可以扭转一切,这不是自招报应是什么?为人臣子理当尽忠,然贤臣却是择主而事的。要发挥自己的才能,首先要懂得追随能够发挥自己才能的君主。

    死亡的钟声即将敲响,张华却是想问,问问那刘汴此行有何收获,问问那裴秀与刘汴都说了些什么。可惜,时不待人……

    扬鞭,嘶鸣,战马奔腾,马车上的车夫鼓足了力气,被撕裂的感觉不好受可偏偏又是喊叫不出,涨红的脸庞,喘不上的气息,撕裂的剧痛,在短暂的挣扎之后,便是一片腥风血雨……

    围观之人无不掩目扭身,不愿意继续看下去,更有甚者捧腹呕吐,顾不上什么形象面子。

    司马炎看到群臣的惶恐与畏惧,巨大的满足感从心中升起,驾奴群臣,登基称帝在这一刻似乎被司马炎找到了一条捷径,也是一条毁灭之路。

    张华死了,死去的并非张华一人,而是最后一批竭尽心智为大魏国,为司马氏效忠的人们。看到张华的下场,每个人都不寒而栗,对于司马炎的主张决定,再没有了劝谏与阻拦。

    不等许昌的消息,司马炎带着万余人马离开了陈留,留下了大将张方,戴振带着两万兵马镇守陈留。而刘汴也自愿留在陈留城,协助张方,戴振处理政务,辅佐守城。

    对此司马炎没有什么意见,既然你愿意留下,那留下便是了。

    姜胜与齐万年先行攻击了官渡,果然起到了作用,只是这作用远远超乎了预估的范围。司马炎竟然又跑了,而且还杀了忠心耿耿的张华!此时许昌大战已然结束,仅有杜预带着两万余人死守许昌城。

    虎牢与官渡尽在掌握,许昌守军没了突围的能力,蜀汉的二十万大军开始有了新的动作。

    首先便是魏国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了中原大地,各种流言蜚语充斥着街头巷尾。有人说曹奂与杜预颇有默契,许昌之战全靠曹奂魏军才能振奋,只是关键时刻曹奂驾崩,才有了这场大败。

    有人说其实杜预心中还是向着曹氏的,想借此机会扶起曹氏的威望,只是天佑司马氏才导致了悲剧收场。

    更有人说曹奂临死前还在痛骂司马炎胆小如鼠,不敢留在许昌督战……

    有人赞誉曹奂在临时之前维护了大魏国的荣耀,有人鄙视司马炎的临战而逃,总而言之各类的谣言传在司马炎耳中,当真是五味杂陈,各种滋味都尝了个遍。不过最后剩下的只有两种,狂喜与困苦。

    国不可一rì无君,曹奂身为魏国皇帝不幸殉国,这是值得悲痛的。可这不也正是自己盼望许久的良机么?帝位空悬,群龙无首,自己素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头上的那位走了,不就是万人之上?

    机会就在眼前,但如何把握机会司马炎着实有些踌躇,开始苦闷。许昌一场大战元气大伤,杜预还被困在城中,而各地战局随之也发生了变化,自己身在濮阳要如何做才能凝聚曹魏仅存的实力收为己用?

    要知道若是没有广大世家与军队的鼎力支持,自己绝不可能登基称帝。但若真的得不到这些人的支持,单凭自己苦心敬仰开拓出的河北之地,难道就不能逆天而行?

    我司马氏经营三代已至巅峰,为何不能坐享其成?

    司马氏的态度如此,可其他的魏人皆是有所动摇,无论怎么说那都是当今的陛下。陛下不幸殉国,作为臣子的远在河北或是陈留濮阳隔山观火,这般情景换做是谁也是脸红的。

    后人若是说起眼下的事情,这些随着北上的朝臣文武哪个不是亡国的罪人?大兵压境之际只想着自身逃命,罔顾皇帝留在许昌,这又是一群什么样的臣子?世家之间不约而同的把矛头指向了司马炎,手法却是用得巧妙。

    家家户户的戴孝每rì啼哭不止,朝着许昌方向每rì数拜。不仅是全家老少投身其中,这些世家更是用了大幅的笔墨来说明自己如何如何迫不得已,如何如何为国担忧在民间营造声势。

    大家把责任都向外推,司马炎却是推不掉的。当初张华何杜预都有请司马炎留守许都之意,只是后来见司马炎死活不留,唯有妥协行事罢了。

    ……

    魏国大将马隆联合屯驻小沛的胡广等人两路夹攻,连续十几rì的激战早已推进到了寿chūn城下。诸葛瞻一方尚能与胡广抗衡一二,并且兼顾几分马隆这边的攻势,可脩则一军却是顶不住了。

    前期脩则与马隆一场决战元气大伤,麾下能战之兵都是有伤在身,就算脩则勇猛,可在马隆的百般计算之下,仍是落于下风。无奈之策,诸葛瞻唯有联合脩则退入寿chūn城中,以守为攻。

    而马隆与胡广可谓老谋深算,见蜀军收缩兵力也不急于攻打城池,而是放出游军收复失地,逐步的恢复声势同时积蓄力量。依照杜预的计划,只要马隆控制住了东南战场,魏军便可以抽出一支人马进入徐州,清扫徐州的蜀军了。

    如今马隆做到了第一步,却再也没有时间做第二步。当魏帝驾崩于许都的消息传出后,军中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国家的皇帝挂了,接下来要怎么做?街坊之间早就传闻司马炎有心称帝,如今不是时候到了?

    兵将们猜测不断,心思自然不在作战之上,消息传入了寿chūn,诸葛瞻便与脩则连续数次主动出击。马隆与胡广奋力作战维持军队战力,几度击退了蜀军,可军中的状况越来越不稳定了。

    马隆心有不甘也是没有办法,与胡广计议许久还是不得不向北方撤去。诸葛瞻与脩则深知魏军乃是自行退兵,不敢追击,待魏军撤走之后便复夺东南被魏军攻陷的各处。

    至此杜预所编排的反攻大计全部化为泡影,而汝南城也因为司马虓引入了蜀军,里应外合的被蜀军占据。

    当焦点回到了许昌城,许昌城下的蜀军将领早已换做了罗宪,而刘禅亲引一支人马屯驻在左近,可以随时支援罗宪。姜维则率领蜀汉大军浩浩荡荡举兵北上与西路的齐万年以及姜圣等人汇合,向陈留杀去!

    陈留城中张方与戴振皆是杜预麾下的大将,对于杜预被困在寿chūn可谓耿耿于怀,然自己兵力微弱,看似两万魏军,其中老弱病残之众占据一万以上!此等兵力别说是去许昌救援杜预,就算是固守陈留也未必够用。

    就在二人为难之际,司马炎的命令正好传到,陈留魏军迅速退往濮阳,保护着通往河北的桥头堡。此举无异于放弃了陈留,更是放弃了许昌的杜预!

    张方,戴振二人呆坐半晌方才缓过劲儿来,杜预为朝廷为国家浴血奋战,陷于危难之中,而今晋公竟然不念丝毫功劳旧情,将其无情放弃!?

    刘汴在一旁看着二人,也是跟着摇头叹息,心中却是知晓那曹奂在许昌出尽了风头,司马炎又怎会不迁怒于杜预?况且眼下就算司马炎仍是顾念旧情有救援杜预的意思,可面对蜀汉不断增加的兵力,jīng英尽丧的魏国又拿什么去救?去拼?

    良久之后还是刘汴出言劝解,张方与戴振方怏怏的收拾兵马准备奉令退往濮阳。只是刘汴坚持不走,并且留下了万余老弱残兵,准备守护陈留。张方与戴振几次劝解无用,也只能任其而为。

    毕竟蜀军已然入境……

    张方率领魏军撤走了,蜀军也杀到了陈留城下,却看见陈留城头高竖白旗,城门大开。一文官一手持剑,一手持印绶孤身一人站在城门处,见蜀军来了便是高声叫道:“我乃尚书郎刘汴,城中刀兵已解,尔等不可滥杀无辜,若可保此方百姓我当献城!”

    蜀军在许昌歼灭了大批的魏军,并没有受降这些残兵,如此做法让魏人也是忌惮不已。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刘禅深知许昌乃是曹魏起业之所,死忠甚多。若不大量的杀伤,施以重手,难以造成魏国臣民内心恐惧之心,使其收起蛇鼠两端的想法。

    陈留不是许昌,既然献城,何乐而不为?

    同样收到军令的还有刚刚抵达小沛的马隆与胡广。接到晋公指令之后,胡广奋然拔剑砍卓,马隆更是怒火填胸!此举说是收缩兵力,可无疑是把整个中原大地拱手让给了蜀汉!!

第三百一十章 收复中原(下)

    013-01-30

    为人臣者不得有不臣之心,马隆心中怀恨,胡广多有不愤,可旨意到了仍是要按照旨意执行。不过纵然执行晋公司马炎收缩战力的意思,却也是有所不同的。原因很简单,即便没有司马炎这调令,马隆与胡广也会考虑撤军一途。

    杜预的大军彻底毁了,汝南又是丢了,虎牢何陈留也接二连三的陷落,想去许昌何其艰难?蜀汉大军分兵数路,其目标不过是濮阳以及小沛徐州等地罢了。凭借马隆与胡广麾下的十万将士,能和数倍之敌相抗么?

    要知道魏帝驾崩之后,对于军中将士们的士气影响甚大,大家都在思索一些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同时也把jīng力放在了朝廷接下来动作上面。作战方面有所退化也是人之常情,皇dì dū死了,我们要怎么做?国家又有什么变化呢?

    基于种种考虑,加上司马炎的旨意,退兵是势在必行!

    去濮阳等于自投死路,陈留的蜀军在这个时候恐怕早已出发,而接连放弃了许昌与陈留的司马炎也不可能坚守濮阳等待马隆等人的汇集。因此马隆与胡广决定挥兵十万步入徐州地界!

    刘禅,姜维,齐万年等兵马聚集在东方,诸葛瞻与脩则等各路蜀军在南方,唯有东方的蜀军战力可谓是薄弱。徐州境内魏军仍然与蜀军顽抗作战,加上青州人马的支持,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十万人马,马隆与胡广自信能够短时间内干掉徐州境内的蜀军。

    如此一来就算晋公司马炎退到了黄河以北,可在黄河以南仍然握有徐州,有徐州作为桥头堡,进可攻退可守,如此也不算是放弃中原,朝臣百姓都还能够抱着一丝希望。

    将自己的意思书写成信交给来人并将其打发走后,马隆与胡广升帐点兵叙述了自己的用意。

    一番安排之后,留下大将李含,张昌率领五千人马屯驻小沛,阻挡蜀将诸葛瞻与脩则,而马隆亲自作为前锋率领三万jīng锐抢先进入徐州境内,胡广与胡奋,刘弘督促六七万魏军整理物资缓缓而行。

    ……

    此时的刘禅静静的坐在营帐之中,看着黄崇与高玩派人送来的书信,面无表情的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黄崇的御林军刚刚进入川口,对于沿途的情况以及从川中传出的消息不断的派人向刘禅通报。而高玩则利用呼雷阙的通道同时向刘禅传来了密信。

    川中的局势趋于平稳,但不容乐观。此番事件所牵扯涉及的大多是有名的臣属,如今大批的人死在牢狱之中,朝廷却是迟迟查不出问题所在,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太子治理川中十余年未尝有过动乱,而一乱则天下皆乱,望陛下三思。”刘禅咀嚼着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自言自语三四次,脸上逐渐有了一丝笑容道:“高伯珍真乃直臣也,此等话语满朝文武也只有伯珍有胆放言!”

    何攀在旁垂首而立道:“舍弟既已与高伯珍汇合,掌握了对方的线索,想必对方也有所处理,眼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请陛下深思慎行啊!”

    刘禅手捻须髯道:“发生这种事情,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朕一直致力大汉复兴之业,竟然有人意图与朕背道而驰,莫名其妙!!”

    事情已经发生许久,刘禅心中的情绪早不如初时那么愤怒,甚至隐隐找到了些许可能。只是想起自己十几年来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想起这十几年来为了国家所牺牲的将士,想起这十几年来历经九死一生的艰险生活,总是有一股怨气飘荡在腹内,不得排解。

    “陛下,末将伤势已愈,请求出战!”蜀汉大将文鸯昂首阔步迈入营中,跪在地上便是请命攻打许昌!宛城一战文鸯伤势不轻,后续大战皆是没有参与,而是在后方静养。如今一身伤势不过好了七七八八,便立即蹦下床来急着奔赴前线了。

    “阿鸯伤势好得这么快么?”刘禅看文鸯jīng神抖擞,放下了与何攀计较之事,满面欣喜的笑着。

    文鸯起身道:“托陛下洪福,末将怎会倒在这紧要关头!”

    “许昌城中粗略估计不过二三万魏军,大都是不堪一用之辈。杜预此人抱定心思死守,可麾下无可用之人也是难以持久守城。朕在这里有一件大事,需要阿鸯替朕走一遭。”刘禅眼神望着营外略带一丝伤感的道。

    文鸯双拳一抱道:“请陛下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朕命你率领五千jīng锐火速赶回川中,把太子请到这里,你可愿意!?”刘禅目光一缩,盯着文鸯一字一句的说道,在他人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一般!

    太子镇守川中十几年,更是国家的继承人,有什么问题陛下圣旨一下也就足够了。可如今是率领五千jīng锐进入川中“请”太子来此,为何带着jīng锐人马回川?难道太子有何不肯,会抗旨而行?

    文鸯面容肃穆,眼中透出奇怪的神sè,旋即联系到前段时间川中的一些传言,加之黄崇等人已经先一步返回川中的事情,顿时有所领悟道:“末将定当完成圣命,请陛下放心便是!只是若有变故,还请陛下传授应对之法!”

    对方毕竟是太子,文鸯手中带着圣旨,可也知道事情未必是一帆风顺。一旦有什么变数发生,若是反应不及时,或是应对不正确,恐怕反倒是耽搁了陛下的意思。因此文鸯也敞开了说,请求刘禅明言。

    微微点头,对于文鸯的态度刘禅甚是满意。虽说文鸯是从魏国投奔了江东,又从吴国投奔了自己,可文鸯的忠诚与武勇总是让自己满意非常。多少次大战若是没有文鸯舍命相护,恐怕自己已经死了几次。

    对于文鸯来说忠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武勇与名望同样是回川的最好人选。蜀汉军中诚然有姜维坐镇,有柳隐,诸葛瞻,脩则,上官凖,罗宪,齐万年等人可为军中统帅。

    但如果论及威望与武勇,除了姜维之外,唯有文鸯可服众望!文鸯之沉稳老辣或许不及柳隐,机巧变化不如诸葛瞻,但文鸯天下无双的武勇在大汉武人心目中稳坐第一把交椅!

    除非姜维回复到壮年时期,否则谁人可撄文鸯之锋?

    ……

    许昌城中夜夜哭声不停,哀嚎不断,蜀军轮番攻城让许昌仅存的蜀军损失惨重,身心俱疲。魏国皇帝曹奂的尸体仍然停放在宫中,蜀军没rì没夜的攻打让魏人根本腾不出手来进行帝王的葬礼。

    留守的大多是武将,纵然有所智略文采,可专司礼仪祭祀的官员都去了河北,又有谁来组织?

    十万大军一战尽墨,算上冲杀出城的青壮们,许昌之战魏军何止损失了十万人?

    百姓们哀痛帝王之逝,更悲伤于城外大败,就算是与死者没有半分关系的人,此时此刻也是悲伤沉重的心情。虽然杜预竭尽所能的安抚百姓,可城外的战事让杜预无法分身,更是难以分心。

    悲观的情绪迅速传染给了每一个人,各大世家更是呆坐家中没有作为。其实也不是没有作为,而是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协助杜预守城?各大世家纵然还有一些力量,可那是城破以后的自家的资本,如何拿出来再牺牲掉?

    那些死在城外的青壮们,有多少是各大世家的人?

    蜀军不受降,对于攻城一方素来是增加不利的因素,促使许昌城内的魏人团结一致。但这一次形势刚好相反,刘禅不受降的做法反而粉碎了城中魏人的团结一致的契机,更是让每个人都顾及自身,无暇顾及大局。

    因为汉家的态度很明白,若是作为我的敌人,那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不做敌人呢?又会被如何处置?

    这各大世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江东也好,被汉家攻占的郡县也好,还从来没有屠城的事情发生过。许昌城的重要xìng与繁华,乃是一个王朝必备的因素之一。

    刘氏要兴复汉统,怎会屠城?就算屠城,为何要挑选许昌这庞大的城池来屠?须知收复许昌之后,许昌城能够为这个马上要兴复的汉朝提供无尽的财富啊!!

    基于多方考虑,各大世家唯有不动,杜预派人来也是打发走应付掉,这个时候你杜预自顾不暇,还想拉我们一起死么?许昌城眼看是保不住了,可杜预奋力支撑着,蜀军一时半刻竟也攻不进来……

    一时间各大世家心急如焚,却也搞不清楚是急于蜀军快快杀进来投诚,还是急于魏军一定要守城许昌……

    宫中的侍从们都是年老sè衰的宫女,与上了年纪的宦官,这些人每天守着魏国皇帝曹奂的尸身也是坐卧不安。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皇帝驾崩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宫中这么冷清,那无人问津的尸身如何处置,并不是这些下人们能够擅自做主的。

    这些下人们有的历经数代帝王,有的是从宫外临时征调入宫凑数的,宫内的各项传闻,坊间的流言蜚语混杂一起,rì子倒也过得热闹,只是心里始终落不到地。

    除了这些下人,宫中还剩下许多要伺候的人,这些人都是女人,也就是所谓的后宫。曹奂的后宫倒不庞大,不过数量也是不少,其中大部分都是民女而已。这个时候各大世家与朝中的官吏都知道把女儿嫁给陛下,不如嫁到司马氏去。

    不过司马氏倒是有不少的女子都嫁给了曹奂,是负责监视更是牢牢的掌握着后宫的大权。这些后宫妃嫔们都留在了许昌陪着曹奂,如今曹奂驾崩,身旁倒是没有一人相随。

    没了皇帝,就算是司马氏立起的皇后也是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城外兵荒马乱的,宫里的气氛也是安静的有些吓人。好在这些下人们伺候的起居饮食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一想起蜀军杀进来后如何处置自己,这些后宫的妃嫔们,以及皇后都是不敢继续再想下去了。

    蜀汉与曹魏乃是死对头,魏代汉而立,蜀汉如今又要推翻魏国复兴大汉,这其中经历了几十年的纠缠,恩恩怨怨谁能说的清楚?

    杜预坐在城头指挥守军英勇作战,抵御一**的侵袭,两夜没有合眼的杜预此时嗓子早已喊哑,更是周身疲惫困倦不已,充满血丝的眼睛仍不肯闭合。因为一旦闭眼,恐怕就再也睡不醒了。

    如今的许昌城内,别说像样的战斗力,就算是能够给自己分担压力的将领,都是少得可怜。

    蜀汉的投石车不断投掷石块,每隔一段时间蜀军便鼓噪攻城。城头的魏军说是轮换守御,但在蜀军的不断扰乱之下,那休息得也睡不着,睡着了也因为城头兵力不足被叫起来返回战场。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杜预唯一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拖延那一天的到来,可那一天到来之前,自己的身体真的支撑得住么?

    数rì的激战,北方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晋公打算放弃许昌?还是被蜀军阻截在前来救援的路上?

    城下的旌旗始终都是蜀汉大将罗宪的,姜维的人马已经不见了几天,若是遇到姜维,恐怕援军也是危在旦夕吧……

    在许昌不远处,是罗宪的屯驻之地,负责攻击许昌,给魏军最后一击这般荣耀落在自己身上,那是陛下的器重。对此罗宪身怀感激,也特意从其他阵线调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郭暠,一个是司马虓。

    二人都是魏国的降将,而且是历来魏国投降将领之中身份最高的几人之一。劝降许昌可以节省不少伤亡与气力,更可以瓦解魏军的斗志。杜预这般人才若能为蜀汉效力,可谓是大汉之福气。

    在激烈的战事当众间歇的由郭暠与司马虓不断的劝降,魏军jīng疲力尽之际看到自家的大将劝降,无形中都是动了心思。拼死拼活的看不到尽头,皇帝也已经驾崩了,援军更是没有动静,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可以降呢?

    郭暠不过平平的才干,因此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任劳任怨,毕竟作为降将想在大汉朝谋取一席之地,还是要勤勉做事低调做人的。司马虓贵为司马氏之骄子,心气儿甚高,可经过汝南一战之后,也是有所改变。

    汝南城墙在修复之中,看着司马虓带着残兵来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不想司马虓带进城的乃是蜀军,汝南兵将降了不少,可背地里还是说道司马虓的。这对司马虓来说是不能忍受的,可木已成舟,唯有奋力争取在汉朝出人头地,如此方可扬眉吐气。

    ……

    濮阳的情况很不乐观,陈留一丢司马炎更是心疼无比。可在一干文武面前仍要强颜欢笑,装作一副一切皆在自己掌握的样子,个中滋味着实不好受。陈留没了,接下来便是前往河北。

    自己倒是能前往河北,但是濮阳仍是需要留下重兵守护的。一旦rì后魏军卷土重来,司马炎还梦想着濮阳成为桥头堡。况且濮阳就算被围住了,也有黄河水军与河北人马支持,蜀军想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华死了以后,这文武之中鲜有人劝谏司马炎,一切事情都是按照司马炎的意思去做。战略如此,战术如此,一切国家大事军务政务都是如此。但有一件事儿司马炎仍是难以抉择,甚是苦闷。

    这濮阳,留谁镇守?

    说远的,杜预还被扔在许昌没人搭理,已经远离曹魏现有的国土。说近的,那陈留的刘汴直接就献城给汉军了。

    文武群臣不愿意做杜预,拼到最后不过是弃子罢了;司马炎也不愿意有下一个刘汴,这会影响到自己反攻中原的大计……

    各怀鬼胎,看群臣整天面带难sè,司马炎的火儿就不打一处来。面带难sè便是不愿意留守了,不愿意留守的人硬是留下,难保不会学刘汴的模样。那刘汴豁出去家人都不要了,硬是投身蜀汉,说是为了什么一方百姓,谁会相信?

    群臣看司马炎每天盯着大家也是头疼,不是大家不愿意留守,而是晋公您老人家一退再退,谁敢留守?

    有的人是为利益做事,有的人以意义作为动力,留守下来既没有利益可得,又没有任何的意义,这样的事情谁会主动挺身?

    就在这个时候汝南的消息也是传了回来,司马虓帮助蜀军里应外合夺下了汝南,如今蜀汉大将羊祜已经完全占据了汝南地区,与两淮寿chūn连成一片!!

    随之而来的消息更是让司马炎神sè大变!蜀汉大将军姜维挥军杀奔濮阳而来!!

    ……

    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床铺之上,府邸之中。杜预感到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便有一杯水递到了眼前。

    “嗯……这是!?”猛的醒悟,杜预不由得一身冷汗!自己应当在许昌的城头督战,为何在这床铺之上!?

    “元凯你终于醒了!来人啊,通传陛下!”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正是那递给自己水杯的人,杜预凝神一望更是哑然,那人赫然是曾经的同僚羊祜!

第三百一十一章 登基(上)

    013-01-31

    曾经的曹魏子民还沉浸在沦陷后的悲痛之中,许多人却已开始了新的生活。汉朝皇帝刘禅驾临许昌,为表示对伪魏皇帝曹奂的尊敬并没有立即住进皇宫之中,而是召集了许昌城内的各方势力,加以安抚。

    绝大多数官僚都被司马氏迁走,留下的主要是与司马氏并不十分和睦的家族,这些人中也有jīng英,更知道此时此刻应当接受现实。刘禅有意招揽人心,各大世家努力表现自己效忠汉朝,两下竟是十分融洽的谈妥了包括许昌世家按照汉朝法削减人手等等一系列的政务。

    这并不出乎意料,而是在刘禅的意料之中,汉军不纳降对城中这些抱着观望态度的人们产生了巨大的威慑力。若真是有心反抗,早就与杜预联合起来拼死一战了,何必观望到现在?

    换句话说,许昌的家族士人们从内心深处早已妥协了这般结局,只是希望获取一些利益罢了。然汉军连降兵都不放过,与汉朝皇帝坐地起价企图获得好处,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有这些人出力,出面,许昌的情况在一个月内便可以恢复平静。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办,为死去的伪朝皇帝曹奂下葬,使其入土为安。魏国称蜀汉与东吴为伪,反之吴汉也是同样。

    尤其汉军占据许昌之后,已然把曹魏的根基之地连根拔起,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加上曹奂已经去逝,魏国尚没有决定下一任的君主。这个时候正是打造声势的好时候,这个时候正是平复民心的好时机!

    安葬曹奂之前,首先是追谥,人已经死了,可葬礼的规格绝对不可以用帝王的规制了。曹奂智力不足以钳制司马氏,又无法治理国家,可危难临头与万民共同赴难,最后殉国而死,终究是值得赞扬的。因此刘禅追谥曹睿为哀王,以侯王之礼下葬。

    对于曹奂的悼文与追谥的圣旨自然是jīng心而作的,不论你是曹魏的子民,还是汉朝的百姓,只要看过或是听过,便会有一种悲哀的感情酝酿在心中。把曹奂说得再好,可越听越不是滋味,这么好的一个“皇帝”,却是被司马氏架空导致惨剧收场,岂不可惜?

    何止是可惜?简直是可恨!

    投靠蜀汉的豪族士人大都是被司马氏认为“不忠”,留在许昌做炮灰的家伙们。这些人投靠了汉朝,自然要拿出本事,有这些人不断制造司马氏篡逆之心,司马氏权倾一朝,欺压幼主等一系列的言论与信息,人们在不知不觉中便把亡国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司马炎的身上。

    魏国的首都被占领了,皇帝也战死了,汉朝宣布魏国灭亡,这是有意为之,可也是事实。

    汉与魏经过了几十年的争斗,终于是回到了起点,把魏国灭亡的原因抛在司马氏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这么说虽然是违心之论,却也是眼下最佳的方法,让司马氏千夫所指,让司马炎压力重重,接下来便等待司马炎犯错。

    司马炎若是在自立为帝,便是宣告魏国真正的消亡,甭说汉朝麾下的“魏国”子民,就算是司马炎那一亩三分地儿上的百姓官吏,也未必能够完全接受这样的事实。

    如果坚持魏国没有灭亡,司马炎便无法自己登基称帝,而是要寻找下一个傀儡推上帝位。但若能如此做,当初何必抛弃曹奂呢?一心想着借刀杀人的司马炎,如今却是弄巧成拙了。

    言论造chéng rén心的微妙变化,从而不断发展成为舆论,使大部分百姓的情绪处于同一阵线,同一阶段。这种言论不分国界,凡曾经是魏国子民的百姓都会感同身受。无形之中,让昏招连连的司马炎继续错下去,河北之地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战后重建的工作有很多,刘禅一时半刻无法抽身离开许昌,心中惦记得却是川中形势。放权十几年给太子刘谌施展拳脚治理国家,因为自己相信刘谌的智慧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继任者,一个合格的守业者。

    但无论如何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这十几年的放权竟然是养虎为患,造就了国内一股潜伏在暗处的庞大势力!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兴复汉室的执念,自己做到了每一名汉人不敢相信的事情,更是完成了诸如刘备,诸葛亮,甚至曹cāo,孙权这些历史名人未曾做到的事情!

    可为何自己的“儿子”要搞这么多的动作?要培植这么强悍的实力?布下这么凶险的局面?

    想不通,自己是刘禅没有错,自己不是刘禅也没有错,无论自己是不是刘禅,那刘谌也没有反目相向的理由啊……

    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儿?

    ……

    登上楼船,司马炎依依不舍的回头张望广袤大地,这曾经是自己手中的大好河山如今一去恐怕再难复还了。踏上船板便是归往河北的路途,索xìng在黄河以南还有濮阳这座桥头堡可以使用,他朝仍有复还之rì。

    魏军士气低落的开始登船,这是**裸的战败,更是悲痛国家失去了皇帝。汉军占据许昌之后所做的一切,都宣告每个人为之奋斗的国家不复存在,宣告了大魏国的彻底灭亡。

    一路上逃兵无数,没有人愿意再去作战。

    “江卿挺身而出,孤甚是欣慰,此番回到邺都定要重重的封赏。”司马炎站在船板上望着濮阳方向,对解自己为难的江统等一班将领颇有感怀。所谓rì久见真情,患难见人心果然是不假的。

    三四万人的队伍到了登船的时候不过剩下一万余人,许多官吏将领都是跟着跑没了影子,余下的将领们也没有jīng神约束士兵。等回到了河北会面临什么,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听说了一些,心中多多少少的都不那么痛快。

    凄凉的环境,悲哀的气氛让司马炎竟然还有些许期待,些许的兴奋。没了中原大地,并非是自己放弃,就算留在江北与蜀军作战,难道就不是今rì的结果么?打不过蜀军,就是打不过啊……

    不过回到河北便不一样了,梦寐以求的位置让自己竟是有些亢奋了!

    烟,烟尘大作!

    远方无端端的升起大片烟尘弥漫空中,好似一团团的灰云不断升起又压迫下来。数十骑探马拼命的打马奔逃,一边纵马疾驰一边高声呼喊:“汉军来了!汉军来了!”

    “什么!?”司马炎的楼船还没有,闻言不由得目瞪口呆!前方自己留下了两万人马阻拦汉军,为何濮阳人马这么快就败退下来?

    一片嘈杂,没有人出列迎战,而是清一sè的奔跑上船!谁都知道与蜀军作战乃是以卵击石,谁都清楚高高在上的晋公一句话,这些船宁可空着跑回江北也不会多停留半分。

    司马炎面无血sè,颤抖着回到楼船中吩咐军士立即开船,不得拖延!可怜岸上还有三四千将士,并七千多名家眷还没有登船。见到船只准备离开,岸上的人们哭天喊地的惨叫着,却是没有半分作用。

    就连那纵马狂奔的几十名探马也是被撇在了岸上,战马奔入河水中立时停住,看着缓缓的楼船,众人心也跟着沉底儿。唯有身后蜀汉人马杀到,停在百步以外的所在,看着这群无助的人默默不语。

    原来司马炎刚刚离开濮阳,留守的江统等人便派人去迎接蜀军献城。魏国已经完了,继续跟着司马炎不一定是什么国的人,而此时身为亡国之臣无疑是投降汉朝的一个契机,更是天作的台阶。

    以魏臣的身份投降,表示不屑于司马氏的统治,从某种意义上说,江统等人的立场比先前投降魏人要清高一些,可实际上却是同样,大势所趋罢了!司马炎不足以辅佐,何必抱着一起沉没?

    离开岸边也未必是好的,行至中途一些船只竟然掉头返回南岸,看样子是投降蜀军去了,更有一些船只起火想来是船上人发生了冲突。司马炎默默的看着一切,握紧的拳头感受不到半分的力量。

    自己明明就要开国登基了,可偏偏却是如此软弱,如此狼狈,这像是开国君主么?

    若把汉军想象的如此简单,恐怕事情也就到此结束了。只是魏国覆灭的消息传遍天下,所有的魏军都是毫无斗志,自然包括魏国的黄河水师。黄河水师退回河北一部分,自行散去一部分,更有人认为坊间流传的言论无比正确——魏国覆灭的罪魁祸首乃是司马氏的专权横行!!

    形势早就英雄还是英雄早就时势,这是不需要争论的话题。没有司马氏也有其他人来做这个权臣,而做的未必就比司马氏要好。司马氏错的是有了一颗篡逆的心,是想通过内部并吞的手段将魏国改旗易帜,如此自然为人所不齿!

    可话说回来,曹魏的君主不够强大,自然会产生权臣一手遮天的状况,这是曹魏皇室本身的问题,却不能够责怪其他人要比皇室有能力。

    辅佐幼主而不欺,有几人可以做到诸葛武侯的境界?

    黄河水师的自乱阵脚,让蜀汉的水军适时的出现在合适的位置。魏军刚刚发现汉家的水师,汉军便进入了攻击状态!无数飞石大箭从船上投掷发shè而出,飞快的战船冲向魏军而来!!

    石块落入滔滔黄河水中,不过是激起浪花多高,却也让战船伴随水波的浮动而不断晃动。偶有石块砸在司马炎的楼船上,便是巨大的窟窿与声响。司马炎赫得浑身战栗,吩咐其他船只上前抵抗,却叫自己的战船速速脱离战场,返回北岸。

    人心早已散乱的水师此时也无暇听从命令,顿时作鸟兽散数十艘战船各自逃命般的散开。唯有两艘司马氏亲兵所在的战船挺身而出,无所畏惧的冲向汉军水师,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

    连续的冲击与撞击,破损的战船上滚滚生起黑烟,黄河北岸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而黄河北岸屯驻的水军此时也是赶来营救。司马炎握紧的双拳崩起青筋,直直的扶着桅杆不肯松手,唯一的念想就是登岸!!

    汉军遭受魏国水师阻截,双方陷入混战之中,然仍有战船紧追司马炎的巨舰不舍。虽然不晓得还要多久能够击沉这艘巨舰,不过只要不停的攻击歪打正着的砸到司马炎,也算是不差!、

    抱着这样的念想汉军水师宁肯自身挨打,也要把火力集中在司马炎的巨舰身上,可谓是万众一心。

    承受汉军的猛烈攻击,看着汉家战船都被甩在身后,司马炎稍稍松了口气,来到战船前端顾不上破损的甲板,奋声指挥兵士迅速靠岸!河北之地司马氏经营许久,更是司马炎准备开国的版图,一旦踏上北岸,汉军便会无功而返。

    汉船果然撤了,魏国水军也不愿意追击,强大jīng神的一番苦战又是折损了不少的人手。

    “哈哈哈哈哈!天不绝孤!天不绝孤!!”司马炎站在甲板上用力的舞动双臂咆哮不断,看着远去的汉船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船上的兵卒同样死里逃生,剩下的人已然不多,此时见安全了便连忙开始堵漏灭火等等。司马炎孤身一人衣袍破损的站在甲板上咆哮够了,又是一股悲凉之感,跟随在自己身侧的几名随从方才一一殉难,眼下连个说话的人也是没有。

    “哎…………啊!!!!”

    一声长叹,双手从空中落下重重的拍在了围栏之上,换做以往不过是发泄情绪的一个动作而已。可这战船被蜀军打得几乎闪了架子,这处围栏早已松动,司马炎却是毫无所觉。

    手上力道还没有宣泄完毕,那围栏已然承受不住,在司马炎双手落下的一刹那便向外侧翻去!可怜司马炎身体重心跟随向前一倾,惨呼之余竟是坠下战船,在战船外侧几个碰撞之后落入了黄河水中。

    黄河水流湍急,此处离岸边较近可还是有段距离,四周忙碌的魏兵闻声回头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堂堂晋公失足落水,若是有何闪失,整船人都要跟着陪葬!!

    “快!快救晋公!!”

    扑到船边向下一看,除了奔腾不息的河水外又能看见什么?几名将军校尉呆若木鸡不知从何下手,心知大祸临头矣……

    三世经营,一生苦盼,可叹司马炎半生努力化为虚无,帝王梦也从此烟消云散……早知如此下场,还不如仿那曹奂模样奋身报国,如此亦可免为千秋笑谈!

    ……

    魏将马隆,胡广,刘弘挥动人马开往徐州境内,准备一扫徐州境内的汉家人马,扎根在徐州等待反攻的机会。

    这一路人马尽是魏国的jīng兵强将,其中半数更是胡家兄弟率领多年的老兵,因此虽然情绪低落,却也能保持没有逃兵。不想步入徐州境内后,本地的魏军并没有前来迎接支援,甚至没有通传消息,更是不见汉军的影子!

    就连几座城池也是空位一人,没有任何驻守的双方军队。马隆等人把大军开入城中,那城中的库府自然是空空如也,唯有食用行军的粮食而已。把城中的百姓请到军中一打听才知道两天前守城的魏军在汉军劝说下献出了城池,昨天夜里整城的守军带着钱粮便离开了。

    连续激战之后,兵将都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四周没有敌军,有的不过是老百姓罢了。可就是老百姓言谈甚多而且杂乱无章,不过话里话外倒是让魏军发生了一些变化。行军过程中可以管制军卒行动,不过分别屯驻到几处城池后,情况便不一样了。

    马隆不断派人打探蜀军的动向,可是方圆百里内的城池竟然都是空城!这让魏军如何找得到蜀军的位置?

    青州方面的魏军早就听从司马炎的命令撤到了北海一带,如今徐州境内不过是马隆这庞大的魏军与那不知藏身何处的蜀军而已。只是找不到对手,空有十几万的兵力,又如何施展?

    继续扩大搜索范围,不断占领徐州各地城池,魏军的势力开始膨胀起来。本来马隆就是要占据整个徐州的,如今蜀军自行退避不是正合适?

    两天,只有短短的两天,分别屯驻在各地的徐州魏军开始出现了溃逃。第一个晚上有四五千的魏兵不知去向,第二个晚上即便各级将官重视起来,仍是有过万的人马丢下铠甲兵器跑掉了……

    这个时候马隆与胡广等人方才醒悟是中了蜀军的怀柔之计!整个魏国都是混乱不堪,人心更是脆弱无比,这个时候蜀军不选择与哀兵战斗,而是让出了早已占领的大半地域,利用当地的百姓与言论挑动魏人的军心!

    魏军的心思早就不在战斗上了,所谓的挑动不过是接着接触让将士们得到更多的讯息罢了——当然讯息有真有假,蜀军有意的散布谣言,百姓不过是说自己知道的,却是不分真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见,一旦有人开始脱下铠甲偷偷离开军营,便会不断的扩大甚至难以制止。

    攻心之计不外如是,等马隆等人醒悟为时已晚!

    三天之后,十几万魏军仅剩六万人马,逃兵仍是时不时的发生着。马隆与胡广等人万般无奈之下,只有不甘心的拔军北上,进入青州境地,转道返回河北,让出了整个徐州!

第三百一十一章 登基(下)

    013-02-01

    魏国皇帝曹奂已经驾鹤西去,晋公司马炎也不幸葬身滚滚波涛,魏国在不到十天的时间标志xìng的君主以及掌握实权的权臣先后去世,朝堂上一片混乱,市井间更是奇谈迭出。

    天亡大魏,国家必亡!

    司空卫瓘,司徒何曾,太保郑冲,太中大夫王览等魏之遗臣连rì计议,唯有请抚军大将军冀州牧司马攸前来主事。无论在朝堂之上,军队之中,还是司马氏这个大家族之内,司马炎一死,唯一能够统摄各方的唯有司马攸了。

    而司马攸正在讨伐辽东蜀军的陆上,闻讯即便回转也是需要时间的。在此之前一切军政大权暂时由卫瓘等四人共同料理,当务之急便是安抚人心,以军心为重!

    黄河以北仅仅剩下了青州之地,蜀军声势浩大连战连捷,更是击杀了曹奂与司马炎这样的人物,可谓是士气高涨。若是趁着河北上下乱作一团的时候杀过来,恐怕多少城池都要望风而降了。

    因此整顿军心之重点,在于整顿防务!魏军开始四下搜集黄河北岸的船只,防止北岸之人渡过黄河投奔南岸,更是督派将领rì夜不断的在营中巡视,带着军卒巡视各城,震慑百姓,以防宵小作乱。

    河北各州经过司马氏悉心经营依然破败,仍有不少的百姓对于司马氏怀恨在心,甚至不满于司马氏的统治与政策。河北大地饱经战火蹂躏,异族摧残之后本应是休养生息的。

    无奈当时魏国各条战线吃紧,唯有在河北cāo练人马征集军队,如此一来刚要有所起sè的民生,因为河北大军的建立又恢复到了战时的状态。百姓们疲于徭役赋税,哪儿能安心的生活?

    好在蜀汉一口气儿吃下了徐州,许昌,陈留,小沛,濮阳等一大块版图后,正在消化期间,一时没有攻击河北的举动,这或多或少的让卫瓘等人心中稍微安稳了一些,每天只是盼着司马攸回来。

    司马攸本是司马昭的次子,也就是司马炎的弟弟,幼时过继给了司马师,素来得到族中的爱戴与敬重,更是司马炎的得力臂膀。河北大业便是交给司马攸来安置的,但司马攸并不是神人。河北大地百废待兴,要致力民生,又要招兵买马,并不符合实际状况。

    两相权衡利弊,还是以军队为主,毕竟曹魏需要一只强大的,能够遏制蜀军的部队才能保护仅存的土地。

    作为司马昭的次子,司马师的继承人,司马氏家族内部的权势者,司马攸理所当然被选作司马炎的继承人。即便是司马炎的另外两个弟弟司马鉴与司马机也不敢有反对的意见。

    因为司马氏如今当家作主的是司马伷,是司马昭一辈中硕果仅存之人,更是当朝的车骑大将军!

    河北之事挂名的是司马伷,但从谋划到实施一切都是交给司马攸去做的。司马伷能够活到现在,成为司马氏家族中唯一的耆老,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司马炎不堪大用,谁都看在眼里。

    或许太平盛世司马炎还能勉励维持一二,但已司马炎的才干与个xìng来论,乱世之秋并不是司马炎的用武之地。并不是说司马炎一无是处,位极人臣驾奴朝中群臣之辈,怎会是废人一个?

    看出了这一点后司马伷便安心在河北练兵,对于中原战事关心甚少,有些事情不用去想,自己也是知道结果的。因为自己实在是太了解司马炎了,就如同自己了解司马昭。

    当初针对王基等人的举动,司马伷是抱有反对态度的,可人一旦步入老年,到了垂暮之刻,总会有所转变与改变。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当大家五十岁的时候还在笑谈老者之蠢,可等到自己五十一岁的时候,便可以感受到这种切身的变化了。

    这是生理上全方位的改变,没有人能够阻止。

    司马伷的年岁比司马昭小了一些,不过素来敏于观察的司马伷早就看出了症结所在。难道司马昭不清楚这些道理么?用道理去劝谏怎会有用?

    一心称帝的司马炎遗传了他老爹司马昭的那份固执与坚持,只要自己认定的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不同的是司马昭英明一生,临没的时候才做下了糊涂的决定。而司马炎打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有卫瓘这种司马氏的重臣支撑,再加上司马伷在幕后推波助澜,安抚河北大地的不满情绪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就算黄河以南不少魏人投降了汉朝,可司马炎早就把大部分的朝廷班子转移到河北,因此魏国朝堂上的实力并没有减少太多,仍然保持一定程度的强大。中原的jīng英士族不少都与司马氏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荣辱与共,不会因为司马氏的没落而选择离开,即便有这种想法,也是毫无办法脱身。

    司马攸很快便赶回邺都,一入城便是去祭拜兄长司马炎的尸身,开启了晋公的大丧。司马炎被黄河吞没,所谓的尸身不过是用木雕穿戴上晋公的袍服罢了,这般下场让许多人都是暗中嘀咕着,间接害死了魏帝曹奂,这难道是报应?

    国不可一rì无君,大丧之后便是国家的大事儿了!这个时候可顾不上什么兄长新死一类的言语,特殊情况一切都是便宜行事。司马攸作为司马氏的接班人,以及魏国的继承者,这是毫无疑问的。

    司马炎折腾数年才捣腾出来河北这块地方,可不是为了听反对声音的。魏国已经灭了,朝堂,军队,百姓能跑的也全跑了,剩下的对于魏国这个尊号也不是很有感情,否则早就跑路了。

    新的国家就此成立,国号为晋,司马攸登基为晋国开国君主,即是晋武帝。追谥司马懿为宣帝,司马师为景帝,司马昭为文帝,司马炎为愍帝。一应文武大臣也是各加封赏!

    其中数人由得司马攸之看中,以司马伷为河内王,大将军领并州刺史,监督并州各路人马;卫瓘为骠骑大将军,东武乡侯领冀州刺史坐镇邺都拱卫守御;马隆为卫将军领青州刺史镇守青州;胡广为左仆shè,镇军大将军屯驻平原;司马鉴为安乐王屯代郡;司马机为燕王前往辽东平乱。

    此等数人不是司马氏之族人,便是司马氏之党羽信重之辈,乃是晋国开国的主要力量,更是朝中把握大权的人物。其他诸如朝中名士耆老也是各有封赏,远在边疆的军中诸将同样论功行赏,挑选良将委以重任!

    邺郡作为晋国之首都可谓中原汉军北上必攻之处,地临前沿战线,朝中耆老多有建议迁都南皮者。南皮有燕代之阻,平原之护作为缓冲,汉人兵锋一时难及。此等提议附和大多数朝臣之心,唯有卫瓘挺身rì出反驳其论。

    晋武帝司马攸之才干未必强过兄长司马炎,不过胜在颇有自知之明。司马炎因何而失去了半壁江山,曹魏如何被蜀汉一举歼灭,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因此司马攸力排众议,决意定都邺郡,借此来彰显晋国抗击汉朝的决心!

    心中多有不敢苟同之感,不过群臣仍旧是暗自点头称赞连连,这般决定看似危险,实则是最为稳妥的决定。晋国也好,司马攸也好,要想让河北臣民耳目一新,看到希望,首要之务便是树立形象,给予人们信心。

    单单是定都邺郡,足以彰显大晋国武帝的气魄,可对于气势正盛的汉朝来说,无疑是另一种的挑衅。

    朝堂内外封赏完毕,便是要颁布新政了。久在河北经营,如何治理河北之地司马攸心中早有定策。河北的百姓许多都是中原迁移而来,不过数年光景还没有扎下跟脚,动乱不安的时代让这些百姓很难稳定下来。

    安抚百姓,减少赋税徭役是必须要做的,除此之外便是裁军!

    恢复河北的农业生产,加强各项建设需要的是人力,青壮作为劳力的主要成分可谓不能缺少。为了保持与汉军的作战,大量的青壮被拉入行伍中成为了军士,但河北之地目前却是养不活这些兵士的。

    让这些兵卒卸甲归田,等于增加了劳动力,推动了生产发展,而军队的开支也相应的少了一大块!

    拣选后留下的兵将便是所谓的jīng兵,加紧cāo练配备jīng良的装备,给足军饷与伙食,这些jīng兵/运用好了战斗力不减反增,虽然数量上让人担忧,可使用上远远好于一大群士兵参差不齐的作战状态。

    内务的条条框框需要司马攸以及朝中大臣协力完成,外交同样不能够放松,相反要加紧!

    魏国与蜀汉势不两立!蜀汉已经化作了庞大的汉朝,而魏国也随着曹奂与司马炎的去世烟消云散,剩下的是晋国与汉朝。虽说是换汤不换药,还是这批人另立一个旗号而已,但实际上却有了重现选择离场的空间和余地。

    汉朝的强大有目共睹,大家被汉军打得焦头烂额,这有对方强大的原因,也有司马炎昏招频出的原因。晋国忙着建设,忙着休养生息,继续打下去实在是负担不起,而且又没有理由。

    被汉人仇视的是魏国,魏国已经没了;与汉人势不两立的是魏国,而我们是晋国。

    晋是由魏之遗臣所组成的,可绝不会继承魏国的外交关系,这并不是处世之道,更不是立国的目的。打着曹魏的旗号推举上来一个傀儡皇帝,并不是什么难事儿。问题是继承了魏的衣钵,就要面临汉军的虎视眈眈。

    汉朝皇帝刘禅早就放出话来魏国已经灭亡,司马攸等人若是不自量力继续举着魏国的牌子,必然是被汉军视作仇敌的。关于那汉朝皇帝刘禅的意思,大家又怎么会不明白?

    这是没有赢者的选择,无论是继承魏国还是建立新朝,能选的只是损失小的方向罢了。晋国朝堂与军队民间都因为此事流失了大量的人力,这就是代价,换来的却是生机,一线生机!

    阐明立场,等待汉朝的态度,这是晋国目前要做的事情,派出的使者同样是重量级的——裴秀!

    裴秀对还有半壁江上的曹魏都不感兴趣,对于所谓的晋国也是抱着同样的态度。只是前几次司马炎还顾虑重重的不能放开手脚,如今国号都改完了,裴秀不得不应允出使之事了。

    整个河北都在盯着裴家,整个河北都是司马攸的天下,司马攸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捏死裴家,你裴秀敢不乖乖听话?

    对于这般情景裴秀并非没有预料,只是家族庞大自己如何置身其外呢……

    出使汉朝是极为重要的事情,青州晋军面临徐州汉军的威胁,而辽东之地晋汉两军仍是没有分出胜负。

    能不能与汉朝坐下来谈判谋取晋国生存的空间与利益,又要付出何种的代价来换取,都是未知之数。谈回来的结果看得不是裴秀的能力,而是晋国的实力,可究竟什么结果才能让裴秀免去杀身之祸?

    ……

    司马炎悲催的消息传到许昌时,汉朝文武一片欢庆!魏国已灭,司马炎已亡,这汉室复兴,统一天下不是手到拿来?从河北,青州偷偷来到南岸的魏国臣子百姓不计其数,汉军自然要派人手盯着,对优秀的人才进行任用。

    刘禅住进了许昌的皇宫之中,对于群臣提出的改建皇宫并没有同意。这是魏国的宫殿,自然不如汉人的宫殿用着舒服。虽说当年汉献帝也是在此,可那段历史与今rì简直是云泥之别。

    占据了中原之地,汉朝同样要论功行赏犒赏三军,各地州郡开仓赈济百姓,府县官吏登记人口划分田地,帮助流浪的百姓安家。中原大地饱经战火十余年,如今终是一片和平迹象,可谓来之不易。

    刘禅以欧阳建镇守长安;张损,郝度元负责重建洛阳城,抵御河内的魏军;齐万年镇守官渡威慑北方;上官凖守卫濮阳监视北岸动静;罗宪屯兵陈留保持随时支援官渡与濮阳的态势;诸葛瞻屯兵寿chūn治理两淮等地;脩则入驻汝南平复郡内;姜胜前往徐州战场负责监督徐州各路人马。

    而姜维以及文虎等蜀汉大将除了分拨各地之外,余者尽数留在许昌。忙碌着整顿军队,汇聚辎重,治理领地,同时也在等待着刘禅所期盼的事情——太子驾临!

    闲暇之余刘禅亲自去了趟羊祜府上,见了逐渐好转的杜预。魏国已经灭亡,晋国取而代之,作为魏国遗臣的杜预心中悲伤不已。司马炎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伤了杜预的心,却也给了杜预一条毫无顾忌的道路,投身汉朝!

    以羊祜前往江南地区辅助吾彦治理江南之地,以杜预前往荆州治理荆州与交州两地,这是刘禅早已筹划好的事情。羊祜与杜预的才干足以胜任,同样足以威慑川中的宵小之辈!!

    先发的黄崇已然抵达成都,宣读了刘禅的圣旨,暂停一切审查活动,并且把关押的人犯统一交给黄崇率领的御林军看管,这是稳定人心的一步,也是先让朝中群臣从事件中跳出的一步。

    整个朝廷要运作的事情有很多,这件事儿已经到了这般的地步,没必要劳烦众人浪费脑筋,关键看文鸯的这一路人马了。

    若是预计没错,文鸯的抵达时间当伴随着平定中原的消息传入川中!

    既然事情有蹊跷,既然事情难办,刘禅索xìng把太子请出川中,看看有谁还敢阻拦查案!

    ……

    啸天狼陈灵一脸狼狈的躺在草席上,当初自己的苦肉计并不高明,以高玩的能力早就产生了许多疑虑,自以为是的做法不过是羊入虎口犹不自知罢了。魏顺都会战死在该役中,啸天狼凭什么脱困?

    对方有杀死魏顺的能力,难道会让你啸天狼陈灵跑了这么多天?

    想起恨地虎那惨死的模样,想起那出手狠辣的富贵中年人,陈灵不自觉得便打冷颤来。那人的武技不见得如何高明,可一身的本领好似都为了杀人而准备的,招式简单快速,出手毫不留情!

    想不到高玩还暗藏了这样一张牌,自己真是倒大霉了……

    连续的审问与严刑拷打,陈灵咬着牙硬生生的挺了过来。即便落入高玩的手中,陈灵相信凭借自己的意志也足以到死那一刻也不张口。没有这点分量,怎么敢在狂人魏顺的身旁做卧底?

    没等查明真相,朝廷已经平反了魏延的冤案,并且恢复了魏延的功爵,更是追谥魏顺为中郎将,陈仓侯寻找其他魏氏后人等等。这都是黄崇带来的圣旨上吩咐的,而进入了黄崇的营地,便再没有任何审问发生。

    黄崇乃是川中本族,更是名臣黄权的后人,在川中威望卓著!可即便你有圣旨,如此行动也是让人感到些许的不爽与不信任。不过从呼雷阙传出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默默的闭上嘴,案件能搞到这般地步,陛下早已雷霆震怒!

    随着黄崇的入川,司马胜之,郤正,高玩,樊建,赖率等人各自行动起来,川中的局势一下子变得稳定。

    数rì之后,前方大胜的消息传回川中,魏国皇帝曹奂,晋公司马炎在战事中被蜀军先后击杀!!中原大地完全落入汉朝手中!!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吐不快(上)

    013-02-02

    清幽古朴的院落,古sè古香的摆设,文立一袭白衣安坐在亭子里,闭目沉思着什么。

    宅院里的仆人越来越少,许多都被文立遣散回家,这也引起了许多目光的注视。有来自于朝堂群臣的,自然也有呼雷阙的注视。事情闹到这个样子,若说川中有能力如此翻云覆雨之辈,文立绝对是榜上有名。

    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文立也很少出门,每rì在家中静坐沉思,让人摸不到头绪。呼雷阙探子,朝廷的鹰犬,各方势力的眼线在文立府邸四周布置了一层又一层。那些被遣散的仆人都被相关势力暗中截了下来,希望可以从这些人口中得到些许线索。

    答案却是出人意料的,文立在遣散之时特意叮嘱了这些仆人,若是被人拦阻询问,实话实说便是了。这些仆人不过是府中的劳役而已,能知道什么事情,吐槽了一大堆却是没什么用得上的。

    高玩对于老友的异常举动也是侧目注视,几次想入府内与文立交谈都被文府的门卫挡在门外,文府主人谢绝见客。

    ……

    许昌迎来的北岸的客人,晋国使臣裴秀。

    渡过黄河来到南岸,所经之处仍有战火掠过的痕迹,不过各地的重建工作正井井有条的进行着。裴秀不急不缓的一路来到许昌,所闻所见已然让这魏国的一代智者佩服不已。

    黎明百姓有这样的君主是难得福气,而大汉朝的雄厚国力丝毫不逊于当初魏国的强盛时期。司马攸在河北称帝建立晋国,可国家的库府钱粮恐怕还不及汉朝的十分之一。

    如此悬殊的国力比对,想有朝一rì返回中原谈何容易?由此看来选择与大汉朝言和的外交政策确实是正确无误的,这也是晋国能够生存下去唯一的条件。不过这握手言和只是晋国的一厢情愿而已,眼下汉朝处于绝对强势的状况下究竟是何态度还很难猜测。

    许昌城外数百甲士威严而立,一白发长袍的老将在马上望着裴秀到来,脸上挂起了一丝笑意道:“裴大人多年未见,风采依然,姜维有幸再次与大人相见,实乃幸甚!”

    裴秀当年作为司马昭的使者曾经前往汉营约战,与刘禅以及姜维彻夜详谈,甚有心得。看到姜维亲自出城迎接,裴秀也有些受宠若惊的打马上前道:“大将军别来无恙,神采不减当年,裴某也是深感欣慰啊!”

    姜维笑道:“此处非是说话场所,可前往馆驿一叙,可惜羊祜,杜预两位将军已经前往江南与荆州上任,不然能与裴大人相见必是欢喜。”

    裴秀微微点头,手捻须髯与姜维并骑而行道:“羊,杜两位将军能遇明主,实乃幸甚,想不到汉帝如此信任有加,裴某拜服不已!”

    羊祜是司马氏的亲戚,杜预更是司马氏的拥护者,二人都是司马氏曾经重用的将领,而在刘禅手中毫不犹豫的委以重任治理一方!这般胸襟气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魄力,让人不得不赞叹拜服!

    二人数年未见,聊得很是投缘。一个是天下无双的统帅,一个是深藏不露的智者,没了汉与魏之间的仇恨,如今倒是谈得来。

    知道了晋国派遣使者到许昌,许昌的百姓士族都是出来观看,道路两侧熙熙攘攘的人群象征着许昌并没有因为统治者的变更而有所凋敝,相反却是蒸蒸rì上的态势。

    当年的曹魏虽然建国,可骨子里仍是东汉遗留下来的一套体制加以化,除了更加的重视士族利益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改变。而蜀汉与东吴也是同样,骨子里仍是汉朝遗留下来的内在。

    只是蜀汉在诸葛孔明身体力行的强行催动下,俨然有了新生的气象。无奈制度再好也需要有人不断匡扶,诸葛孔明一死继任者的力度与之相差着实太远,蜀汉便开始每况愈下。

    同样是走下坡路,蜀汉走得是最快的之一,而曹魏即便衰落了可底子雄厚,并非一时半刻能够显现的。

    刘禅的强势出现逆转了这种形势,更是让蜀汉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司马氏却从司马炎接手之后为了建国称帝的美梦而放纵世家,导致了国库空虚每况愈下。

    即便是建立了晋国,底子仍是魏国那副底子,又能好到哪儿去?

    裴秀住在馆驿之中忙得不可开交,当年的同僚们不断登门造访,邀约不断。拒绝了这个难以拒绝那个,应允了那个又如何拒绝这个?盛意难却,裴秀也有心了解大汉的虚实,于是索xìng来者不拒的尽数答应了。

    一连数rì对于汉朝的运作方式以及法度等等都有了初步的了解,除了姜维几次前来拜访外,并没有召裴秀入宫觐见的旨意下来。皇宫之中好似并不知道裴秀前来一般的不闻不问。

    那些昔rì同僚同样是一问三不知,作为新近归附汉朝的臣子,谁也不敢多嘴。毕竟把晋国当做魏国,还是把晋国看做晋国,都在当今的大汉天子刘禅一念之间,不清楚天子的想法便贸然乱讲,一定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

    送走了裴秀之后,晋武帝司马攸便开始严密监视汉军的动态,并且整备各路人马防止汉军继续北上。

    等到汉军的部署一一呈报到了朝堂之上,司马攸不由得到吃了一惊!从长安到徐州,由西至东这条完整的战线上所布置的都是汉朝能征惯战的将领,这态势可以说是守势,同样可以随时转化为攻势!!

    而据河内传来的消息,汉军已开始征集劳役重建洛阳城!!

    洛阳城早已付之一炬,并且荒废许久,从西至东的战线上洛阳的缺失无疑是重要的。一旦洛阳城重建完成,并不需要多大的规模便可以屯驻汉军,如此一来整条战线上汉军有足够的据点作为攻守的枢纽。

    当年明威将军郝彦屯驻虎牢关,多次联合河北的魏军攻击蜀军,使其难以修建洛阳城。如今虎牢关早已落入汉军手里,郝彦也是殉难于虎牢关之战,单凭河北魏军未必能够阻拦汉军的动作——更何况求和的使者已经出发,这个时候挑起战端等于放弃了求和的机会。

    各地解甲归田的将士纷纷编入户口之中,投入了农耕建设,数量超过了十五万之众。各路魏军兵力大幅缩水,开支自然也相应减少,更为jīng良的铠甲斗具投入生产和使用,将领们也各自cāo练jīng兵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裴秀前往汉朝求和的结果很难预料,此时此刻汉朝天子刘禅是何种态度晋武帝司马攸以及一干大臣们也是揣摩不清楚。只是凡是要多做准备,总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和解一事上,还要有奋战的心理准备。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汉人夺取了中原之地,总是要恢复生产建设一段时间才会兴兵的。晋军退回了河北,汉军同样奋战了许久需要休整。即便是双方开战相信也是局部地区,并不会全线开战。

    姜维嫡孙姜胜所统领的徐州军团士气正盛,而且接壤黄河南岸的青州地界,是最有可能发动战事的位置之一。先前奇袭虎牢并且占据官渡吓退司马炎的战绩,足以说明姜胜纵然是战场上的初哥,可用兵之果决迅捷不下于任何一位名将!

    加上徐州军团原有的陆机,陆云,滕修,骆秀,顾慎,张桐,曹亘,仓寿,鲍兹,潘胜等人都是战功赫赫之辈,徐州军之势力不再任何一支蜀军之下。有此劲敌在徐州虎视眈眈,屯驻在北海的晋国卫将军马隆已然连连修书要求增添jīng兵强将了。

    原本的晋公司马炎准备用濮阳作为跳板,无奈濮阳落入了蜀军手里,而晋国想踏入中原地带,仅剩下青州境内的北海郡了。

    裁军之后北海的晋军不过三万五千人,粗略估计徐州的汉军全力施展可以组织十万人的军队,两下比较就算马隆再能用兵,又有何用?

    所幸双方各自磨拳搽掌,却是没有走火的可能。马隆自然约束晋军不可冒失,更是每rì于边界cāo练兵马,以示晋军之强悍。汉军方面姜胜闻讯多次到双方边界之处观看魏军cāo练,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马孝兴练兵有方,不可轻敌。”

    别看晋军兵力锐减,留下的都是jīng锐,算不上jīng兵的也是体魄过人之辈。这些人有足够的战斗经验,更有失败与成功的经历,经过马隆悉心调教之后更见成熟,更见强悍。

    有马隆在北海郡苦心经营大肆练兵,暂时让汉军不敢轻举妄动。徐州也不过是刚刚收复,继续作战下去凭借徐州的经济基础是无法支撑的。这一点晋国看得清楚,汉朝也是明白。

    对于晋国来说徐州的贫瘠不代表对方没有出战的能力,是否出战看得是汉朝天子刘禅的心思。对于汉朝来说,恢复中原的盎然生机才是首要之务,更何况川中的情况还没有处理完毕。

    徐州与青州相安无事是好事儿,接下来的焦点是辽东!

    汉军从江东泛舟北上,一路扬帆在徐州进行补给,然后继续奔赴辽东。辽东战场情况十分特殊,作为华夏大地的东北边关,辽东以北以及东方更远之处都是异族的所在。

    经过异族之乱后,不仅仅是河北,中原的形势大大不同,域外的各族之间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各个族群在战后获得的利益完全不同,互相吞并倾轧内讧dú lì等情况不断发生着。

    有的部族在大动乱中不幸淹没,有的部族苦苦支撑,同样也有部族借机异军突起成为了一方霸主。只是域外并非是像是中原这般是两股势力角逐,而是无数部族冲突不断,大量伤亡之后,幸存的部族开始休养生息,迁徙到远离他族,水草丰盛之地繁衍后代。

    因此域外的异族势力几经波折开始走向衰落,太多的人死在河北,太多的人死在内乱,不过真正有雄心壮志的人其实早已等待这乱世之秋多时了。

    汉军在辽东的登陆是前后共两万三千人的部队,这支汉军首先偷袭了当时还是魏国的几座城池,站稳了脚跟,然便在当地发展起来。与辽东的百姓打成一片,协助其发展农业,并通过海路不断运输稀有物资进行贸易,甚至与辽东附近的几支少数民族部落都搭上了关系。

    有这样的态势晋国自然是决不允许的!河北面临整个华夏大地的汉军已然是巨大的压力,身后有这么一支扎根颇深的汉军存在,更是如芒在背!

    在辽东与汉军对峙的乃是晋国的燕王司马机,以及积弩将军孟观二人。燕王司马机作为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的弟弟,可谓位高权重。有其监督辽东的晋军作战代替司马攸御驾亲征,更收监督的效果。

    而积弩将军孟观本是司马炎颇为重视的将领,后来调遣到河北与异族作战表现优异,军中虽然挂着燕王的旗号,实际上军队中说话算数的乃是孟观!

    长期的对峙晋军拿不下汉军,汉军也不急于扩大领地,只是护住港口便心满意足。这支汉军本就不指望在孤军作战的期间能发挥什么作用,况且汉军本身还是带有其他任务的。

    双方奈何不了对手,本事相安无事的,不过第三方势力的介入让这场平淡无奇的战事变得有趣起来。一支异族军队悄然无声的出现在汉晋双方对峙的战场边缘,并且派遣使者入晋军营中。

    对此晋国君臣深感意外,更是喜出望外!因为这支异族军队的首领竟然是一名汉人,一名曾经身为魏国将领的汉人。大家本以为此人与其所携带的部队已经死在了域外,不想如今竟然好似神兵天降!

    王戎,王濬冲,便是这支异族军队的大首领!

    昔年与杜预一别,王戎率领孤军杀出塞外勇往直前,由于其战车之法运用得当,因此异族被杀怕之后竟是不敢轻易起衅。随着人员逐渐减少,补给越来的困难,王戎发现自己虽然在塞外战不死,可也回不去河北,难以回归魏国。

    为了生存王戎只能挑选一些弱小的族群进行收复,有这些长期生活在塞外的异族作为向导,补充到军队之中,才能保持麾下这支人马的战斗力。当时塞外几乎强悍的部族都聚集在河北周边,王戎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已然没了回头的力气,只能远远的避开,越走越远。

    而今塞外形势丕变,各方远离华夏之地,王戎方才率领自己的部族返回中原,却发现魏国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在河北刚刚建立的大晋政权……

    ……

    太子刘谌早设想了诸多应对的方法,不过思来想去都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有司马胜之,郤正,樊建等人在川中,凭借太子的力量根本无法彻底掌握川中的势力。换句话说,在时机还不成熟的状况下,被远在许昌的何攀看出了门道,导致眼下的惨剧,这是意外,恐怕也是天命。

    表面上与司马胜之等人言谈甚欢的太子刘谌,内心是无比的痛苦与煎熬……

    圣旨一出,摆在面前的道路只有两条。

    一是顺从那“刘禅”的安排,启程前往许昌,任凭司马胜之,郤正,樊建等人趁机扫荡自己的势力;二是抗旨不尊,借机迅速发动手中的力量,与那“刘禅”拼一个鱼死网破!!

    只是事情并非自己预想的那般顺利,文鸯的军队一直抵达了江州,成都方面才收到了讯息。换句话说川口的守将早已都换做了“刘禅”的人员,坐拥天下,加上握住川口,太子这一股小小的势力又能做出什么来?

    同样是一支蜀军应高玩等人的调遣从雍凉一路南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在川中驻军敌我难辨的情况下,两支甚至更多的外州人马不断入川,好似在告诉所有人这个国家的君主到底是谁!

    而川中的军队需要做的只是按兵不动,一旦有所动作就会被认为是jiān贼一党!

    好在刘谌还算冷静,自己毕竟是太子,而那个“刘禅”也始终没有把襄王刘动从南方诸国调回川中。

    只是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总要付出代价,而代价是什么,刘谌心中早有了答案。

    ……

    离开成都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除了遵从圣旨之外,太子刘谌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文鸯的五千军队阵列整齐的离开了成都,留守成都的是郤正,樊建,司马胜之,高玩,许镇,赖率,黄崇等人。这些人都是汉朝的jīng英,其中大多数更是本地的豪族,有这些人在即便天子与太子都不在川中,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要知道诸如司马胜之,郤正,樊建,高玩之辈都是与大汉天子刘禅患难之中的得力手下,而黄崇,许镇,赖率皆是后起之秀,更是有过与入川魏军作战的经历。眼前这壮阔的版图好似一幅画卷人,让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这些人怎会允许这强大的王朝发生纰漏?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明媚的景sè掩盖不住一丝忧愁蔓延在脸上。太子刘谌步行跟随在一辆马车身后,马车中那熟悉的身影让刘谌忍不住在内心呻吟着,痛苦着……

    军队停下了脚步,一名白衣文士恭敬的跪在道路当中,默然不语,正是文立文广休!

    分开人群,推出马车,太子也跟随在马车之后,见到了沧桑不少的得力臂膀。马车中那人沉吟许久缓缓道:“广休……”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吐不快(下)

    013-02-03

    语出惊人,文立当道而跪,竟是跪拜当今的大汉天子刘禅!

    车中之人微微颔首道:“广休起身吧,既知是朕亲至,当随朕一叙才是。”

    两边的随从撩开车帘,内中白发苍苍之人一身便装,不是刘禅是谁!?

    “文鸯将军行程有异,在川口拖沓数rì光景,想来是等待陛下才是。陛下仍肯与臣一谈,臣深感圣恩!”文立重重的三个头磕在地上,额头上已是鲜血淋漓。然文立毫不介意的起身跟在刘禅身旁,来到了道旁的一处密林内。

    文鸯率领jīng锐兵将牢牢的把小片林木围住,等待检查林内确实空无一人后,刘禅与文立方才在林边缓步进入。

    太子刘谌微微颤抖,父皇到此自己并不知晓,可若是自己在宫中少有违逆之心,只需要父皇一句话,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挣扎与反扑的机会!一点点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没有放抗能力,这便是差距——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势力与势力之间的差距——完败!

    文立的出现同样是毫不知情的意外,按理说高玩等人早已密切注视文立的一举一动,便在此时,前方道路上高玩率领十余人缓缓纵马而来,显然文立是说服了高玩……

    “当年朕被困在深宫之中,外有权臣内有jiān竖,内外交困之下是大家支持,朕方有今rì,国家方有今rì……哎!”

    刘禅负手身后背对着文立先开口叹息着,脑海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生动的笑容如今早已不存于世之人,却是蜀汉能够晋升汉朝元功之臣。

    “朕懂得的不多,可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何其困难,你应该知晓才是啊。”转过身来刘禅锐目如电盯着文立,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决定文立的生死!

    文立垂首而立,亦如当初刚刚进入刘禅手下任职一般,那恭谨的态度,严密的思维,即便是当世以头脑闻名的陈袛也深感忌惮。

    “有幸追随陛下是臣之幸!然臣身为汉臣,自当维护皇室血脉,就算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辞!”

    “哦?直言无妨,让朕清楚!”刘禅脸sè不便,淡然看着文立道。

    文立一身正气凛然,此时没了恭谨的样子,反是挺直了身躯一字一句的道:“陛下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大汉江山,天下臣民有目共睹。不过陛下之奇思妙想,雄才大略,不会一夕而成!当年陛下曾经昏阙一段时间,何以醒来之后xìng情大变,才略大增!?”

    刘禅微微点头垂目思索道:“朕早已讲过多次,此乃梦中神人所授,非是朕一人之能。”

    十几年来的奇思妙想群臣怎会毫无疑虑?刘禅素来皆是以梦中神人指点为借口推搪,纵然这是一个封建社会,然对于神明托梦等事群臣也不是尽信。只是陛下不曾明言,做臣子的自然不能追问不清。

    况且国家的状况rì益兴盛,大家的jīng力都在国家建设方面,对于这种情况只是欢欣,更是无意追究细枝末节之流。

    文立也是点头,事到如今自己清楚面前之人绝对不是刘禅!更清楚对面这人到了此刻仍是留下余地!

    只要自己借着台阶而下,事情便会不了了之,可若自己真的如此轻易放弃,那些坚信自己与太子的同僚们岂非白白牺牲?而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意义又何在?事到如今,纵然生机便在眼前,自己也要选择哪条早已注定的道路——死路!

    “文立生于微末,追随陛下多有建树,深感知遇之恩!然文立不可因私废公,亦无法破除疑惑,还请陛下谅解!”拱手为礼,文立对着眼前这苍髯老者深施一礼,却是不拜。

    风吹草木,更吹乱了刘禅的心绪,默然相对的两人再次开口,却已没了遮掩。

    “好,很好!广休你认朕为天子,却自居汉臣而不拜朕,很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四周护卫的jīng锐兵将毫无动静,因为监视陛下与文立的文鸯将军并没有给出行动的指示。有文鸯带着一干jīng锐将领监视着场中动静,自然不需要众人担心。

    文立平淡的道:“陛下当知,即便陛下武功盖世,权倾天下,然窃取江山,断人血脉仍是为人神共愤,天下所不齿之事!”

    “刘谌仍是太子,做的如此出格朕亦没有废立之意!这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哈!陛下之雄才大略玩弄天下不过指掌之事,只消陛下一句话,这太子之位随时褫夺,文某绝不会视而不见!”

    “是么?所以你早早的刻意培养势力维护太子,甚至呼雷阙内也深藏了不少人手。若说朕执掌天下,你却在朕眼前藏得如此巧妙,比起你,朕这点小把戏是微不足道了!”

    “此事过于骇人听闻,文某为了大汉血脉不得不出此下册!况且先帝血脉,仅存太子一人,怎能不有所动作?”

    “哼!宫中生活,只会让他们软弱无能!这是争霸天下的游戏,不是坐山观景的消遣,朕同样几番死里逃生,难道是朕蓄意加害么!?”

    “正因为陛下以身犯险,所以文某也是拼死相随。只是维护先帝血脉,文某不得不做防范,与虎谋皮,岂可空手?”

    “利用朕为汉朝开疆扩土,统一中原,然后以太子继位,坐享其成,如此算盘打得倒是不差!难道文广休你没听过养虎为患么?”

    “若无陛下,汉祚难以续存,此点不必文某多言。”

    “哈哈哈哈哈,朕与你交心,你却利用朕来维护你的大汉社稷,难道这江山社稷你来维护便姓刘,朕来维护就不是汉么?朕认为你才气过人,思维独特,不想也是个迂腐书生,固执之辈!”

    文立闻言一怔,旋即摇头道:“事已至此,文立未曾奢望逃命,只是想问陛下百年之后,这江山社稷如何处置?”

    刘禅叹息道:“太子知道多少?”

    文立沉默片刻道:“太子毫不知情,一切皆是文某所为。”

    出生入死打下的江山,怎舍得交托他人?即便舍得,又有谁理解,谁会相信?文立之答案,刘禅自然清楚是假,能煽动朝中不少正直之士的唯一理由,便是实话实说!

    文立也好,太子也好,必然手中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确确实实不是刘禅真身,所以才能说服朝中大臣,多方势力加入tài子dǎng,密谋在关键时刻颠覆自己的帝王之位。

    因为这些人不相信有人付出如此多的代价之后,会把这江山交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即便太子之位长久,可只要一rì不是大汉皇帝,随时随地便有xìng命之位,褫夺之虑。

    有这种可能,而且是大有这种可能,文立等人既然得知了真相,又如何不展开行动?

    鲜血从身体中流淌出,染红了泥土,顺着地面的坑凹不平逐渐扩散,逐渐暗淡……

    大汉天子刘禅一言不发的登上车仗,五千jīng锐再次迈开步伐,方向却已转变,目标是成都!

    太子刘谌不知所措,更不知那文立是死是活,唯有默默的跟随其后,心中忐忑不安,更是无所适从。

    ……

    辽东出现的第三方异族军队给战事平添了许多变数,汉军同样派遣了使者前往拉拢异族,借机打探这支异族军队的目的与虚实。可得到的消息让人震惊不已,这支异族军队的首领赫然是当年的魏国大将王戎!

    昔rì的魏国大将,今rì的异族首领,身份的变换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想起了钟会,心中难免有些畏惧之感。

    魏国早已成为历史,而今汉与晋的对立,曾为魏国遗将的王戎又要向着那边?

    故国不存,犹然思亲,王戎一族的家属成为拉拢这支异族军队最好的筹码。王氏乃是大族,想找亲属实在是简单容易的事情。不过寻常的族人如何能说服王戎?还需至亲方可。

    几经动乱,王氏一族与其他家族并没有什么不同,在战火中不断的牺牲着族中的jīng英。对于曾经的司马氏来说,没落的家族是不需要理会的,没有支撑司马氏的力量,何必重视?

    当年的王戎是抗击异族的有功之臣,可在天下大乱的当口这不足以保护王戎的至亲。把整个河北翻个底儿朝上,也是没找到王戎的至亲,兵荒马乱的自顾自,谁能顾得上他人?

    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要知道中原战乱以及河北的迁徙中流离失所,不知去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正常的事情遇到了王戎返回河北,就变得不寻常了。这是有功之臣的家人至亲,更是拉拢一股势力的重要筹码,为何就寻不到人了?

    若是让王戎知道事实,甭说彼此联合的事情,把魏国灭亡算在司马氏头上也不为过,家仇国恨双重压力岂不是让河北局势顿时陷入危境?

    无奈晋国的国土不过是占据河北之地罢了,那王戎的至亲不是兵荒马乱的死掉了,就是留在了中原,也有些许的几率是在河北民间。司马氏割掉了一大批的不够忠心的世家,这让如今的晋国在消息上也不如以往那般灵通了。

    难道还要派出人手偷偷去中原寻访?

    同样的要求必然也提供给了汉朝,毕竟王戎从塞外返回,对于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还需要有一个细致的了解和笑话。然当今的天下形势是一目了然的,晋国割据河北之地,还在等待汉朝的答复,而汉朝占据天下大多数的土地,寻找王戎的家人成功的几率无疑要大于晋国。

    晋武帝司马攸很是郁闷,这明明是司马炎留下的烂摊子,如今让自己进退两难,危机重重……

    ……

    回到成都的汉朝天子刘禅登上了久违的大殿,凡是有资格入殿的文武大臣全数到场,彼此都清楚陛下的突然现身,太子的郁郁寡欢说明大局已定!那文立自从被高玩带出成都之后,就再没了音信,显然其结果不算太好。

    群臣争相恐后的各抒己见,刘禅始终yīn沉着脸不做回应,任凭朝中群臣讨论不断。

    或许是当初自己想得过于天真,或许是老天爷从中作梗,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直到今天才明了一切!!

    不断增加的名单是朝中的正直骨干,不断增加的人数是汉朝的干吏能臣,与文立互通消息,被其拉拢的自然清楚内中原因,这些人断不能留!!辛辛苦苦建立的王朝不能有所错失,而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就算自己做得再多,没有人理解,没有人愿意相信,又有什么用?就算自己做的再好,还是有人自居正义,自居公理来否定自己,否定这一切的成绩,这些人又算什么?

    打下了江山同样厌倦了江山,这江山社稷究竟是留给谁的?还是为了满足自身**?

    在后世生活时,自己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从来没有相过什么杀人,什么战争!可在这个时代,在这个让社会,朕便是法令,朕就是一切,这样的感觉真是自己追求的么?

    换而言之,穿越之后,功成名就之后,便要随着历朝历代的古人一般腐朽在厚厚的历史记载中?

    志向仅仅于此,自己已然离这一步不远了。后世的生活让人感到方便,却不如这个时代cāo纵人生死,控制人行为来的爽快。许多事情注定是这个时代无法做的,可后世不能做的许多在这个时代却是轻松之至。

    要有更大的志向,要有更大的目标,可在此之前,这个国家要有一个继承者。

    刘谌有志向,有抱负,不畏生死,至少会是一名合格的皇帝。只是心中有恨,心怀忌惮,安排稳稳的太子位置坐上去好似针毡,今rì的太子明天便成为阶下囚,这样的感受让人刘谌变了。

    人是会变的,当知道刘禅并非是本体刘禅之后,在产生那一丝丝的怀疑之后,改变就悄然开始了。

    所以刘禅也变了,没人希望自己是一个工具被人利用,也没人希望自己的苦心被人唾弃。

    坐上皇帝的位置,很多事情便身不由己。退了一步,满朝文武又要怎办?太子可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而放过这些对于刘禅无比忠诚的臣子们。凭借个人喜好,个人有所牺牲,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啊……

    ……

    接连数rì见不到汉朝天子,裴秀心中微微焦虑,面上仍是不动声sè。许昌城仍在修复之中,随处可见忙碌修复房屋修复建筑的工人们,更能看到军卒协助百姓一同劳作的场景。

    许昌的各个世家实力都大大的被削弱,从这些世家中得到解放的劳役都登记成为了朝廷的户口,在这繁华的dì dū得到可以谋生的土地或是行当。中原彻底落入汉人掌握之后,汉人发达无比的商业同时蔓延开来,带给人耳目一新的气象。

    走在街上裴秀感慨良多,心中盘算的却是河北的家人们。裴氏作为大族,在裴秀退隐之后,仍然有许多子弟投身魏国亦是如今的晋国做事,也因此才能保证家族的重要xìng。

    当初司马炎顾虑裴秀的名望,以及用强之后的舆论,因此迟迟不愿意动用暴力。如今晋国自成一体,朝中的都是司马氏坚实的拥护者,自然不需要顾虑这么多了。

    论及司马攸与司马炎的才华,裴秀并不认为晋国会有反扑中原的机会,只是担心汉朝天子刘禅迟迟不召见自己的原因。

    与汉朝言和,必然需要付出代价,晋国能够付出什么?汉朝又需要什么?究竟何种的条件是汉朝所需要的,而晋国又可以接受的?种种因素都要考虑进去,否则自己此行回到河北只能是人头落地!

    虽然没有人说,可裴秀何许人也?早从晋武帝司马攸的一系列手腕中看出端倪,杀鸡儆猴是必行之事,用谁来开刀不过是人选问题罢了。

    心中忧虑脚步不觉快了一些,等到驻足抬眼望去,裴秀脸sè微微一变,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处府邸之前!

    “咦?这不是裴大人么,难得有幸相见,还请入内一叙。”蜀汉名臣何攀恰好外出返回,见到门口发愣的裴秀,不由微微一笑。

    ……

    印州,纳入大汉版图已有数年之久,百姓多以习惯汉人的生活习俗,却也保留着自己的独特文化。

    从汉朝流入的各项技术刺激着印州不断的飞速发展,而襄王刘动下辖的土地也不仅仅是印州一处了!

    当年青城先生屡屡教诲小刘动学习域外言语,到了这里方才佩服那青城先生的一番远见卓识。从海外诸国慕名而来的商人学者,见到这里的统治者赫然说着一口流利的自家语言,简直是欣喜若狂!

    语言是对外发展的障碍,更是必须要客服的困难,同样也面临着汉朝内部的文化冲击与倾轧。

    自古以来安身立命的不过是文,武两条道路,儒生的地位在这个时代堪称无人可以动摇。帝王依靠儒术来治理国家,依靠儒生来执行政令,宣化百姓。这些儒生虽然没有统一的教统,却形成了能够被帝王所用的一套完整的制度。

    即便是帝王,也要遵守这一套制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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