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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乾坤不动     惊雷入汉txt下载     惊雷入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危机暗伏(上)

    013-02-05

    yīn雨连绵洒遍中原大地,冒雨工作的百姓与军卒不减热情,满怀希望与憧憬扎头在重建工作中。

    许昌的城墙经过十余rì的修复,大有焕然一新的架势,虽然还没有完工,不过工程进度也远超乎了估计的预期时间。工期的缩短,是劳役与军卒并肩协力的结果,更是军民齐心的象征。

    有汉朝本地的州府负责提供钱粮补给,每一名百姓都可以心安理得的挥汗如雨,众人齐心之下,自然事半功倍,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了。只要努力工作,专心干活,就会得到足够的钱粮,足以养家糊口。

    没了后顾之忧,更有了安稳生活的保障,这是中原百姓渴望许久的向往,甚至让这些魏国的遗民觉得投身汉国其实也是不错的事情。无形之中民间的积怨与矛盾在一点一滴的化解,如同这场绵绵细雨,带来一丝清凉,带来无限生机盎然。

    接连数rì的奔走,裴秀疲于奔波,无论用尽何种手段,拜托旧rì同僚打听,就是见不到汉朝天子。由河北之地一路南下,不过数rì的光景,迟迟不得入朝传达晋国言和之意,这是耽搁国家大事,背后能够牵连的事情也因此广泛起来。

    晋国内部对于裴家这一代的官吏还是很看重的,裴氏家族的其他人没有裴秀这般的才华,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正因为如此,裴秀即便铁了心不理朝中之事,也是无法置身其外。

    越是如此,越是有朝臣觉得晋武帝司马攸过于看重裴氏了,尤其是裴秀这人。久久没有消息传回晋国,实际上便是落rì口实,给人以下罪的机会。作为司马昭,司马炎,司马攸三代掌权者的麾下,裴秀看得清楚,更深知其中的厉害!

    然汉国强大无比,足以摧毁晋国;晋国初建百废待兴,此时不宜妄动刀兵,裴秀有心以国事相胁,却又担心如此行为不足以撼动汉朝天子刘禅的心思。那汉朝天子刘禅迟迟不见,必然有其用意。

    以裴秀的智慧自然能够猜出拖延见面的用意,不过却是很多种用意与手段。猜出来的越多,越是需要蛛丝马迹来印证,偏偏许昌城中时常与自己相见的汉臣也是局限于一个范围之内,对于汉朝的事情是只字不提,想打听着实困难。

    可以猜测的方向过多,反而让人投鼠忌器,举棋不定,裴秀又是奔走一天毫无结果,坐在房中闷闷不乐,思索破解僵局的办法。当初作为司马昭的使者前往汉营是何等的痛快,而今却是处处被人掣肘,这般感觉着实不爽。

    有求于人,又能如何?

    ……

    官渡曾是当年一举奠定中原争霸的古战场,曹袁交战终是曹cāo一战扭转乾坤。而今汉朝大将齐万年统兵两万人屯驻在官渡要塞,每rìcāo练人马整备物资,甚是积极。

    堆积如山的军械物资,不断增加的战船,预示着汉军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魏国跟随吴国的脚步也被汉朝所灭,可脱胎自魏国的晋国仍然在河北成立了新政权,成为了华夏大地上唯一与汉朝分庭抗礼的国家。

    这样的国家即便是一个新生事物,骨子里还是那些魏人罢了。上层有头有脑的还明白不可把晋国看做魏国,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晋国与魏国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起魏国仍是有过之而不及!

    中原之地需要休养生息,不过官渡这样的要塞仍是屯驻重兵,保持随时可以出击的态势。关于汉晋之间的关系,一天没有明确的旨意,便不可掉以轻心。换句话说,晋国派出了使者,若是yīn险用兵暗中杀过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每天晋国的战船都会在黄河上巡视数次,观察南岸的动静。一支军队想要渡过黄河,自然有所准备,而准备不仅仅是所谓的兵马钱粮,还要调集大量的战船。通过种种迹象,就可以看出汉军想做什么。

    官渡聚集的战船已经不少了,甚至汉军大有把官渡这处要塞改造成为船坞。即是陆地要塞与水上船坞结合的军事基地。劳役,兵卒,战船,钱粮,车马不断,晋国水军也是重点监督汉人的进程,每rì回报给上方。

    邺城收到的消息是来自四面八方,官渡,濮阳两地的汉军并没有采取所谓的守势,而是积极的筹集各项物资做备战状态,而裴秀一入许昌就没了动静,这是汉人在玩什么把戏?或者是……

    继续等待下去对于晋国没什么好处,与汉人敲定互不侵犯的盟约才会让百姓真正的放心。

    司马攸召集群臣商议许久,最终的结论仍是不变,晋国所处的地位过于劣势,主动权完全cāo之于人,这就是汉人迟迟没有回应的主要原因。想要让汉人重视晋国的外交提议,唯有从局势上有所改变才可。

    不过眼下大汉朝横跨中原,南方甚至收复了许多国家,可谓版图辽阔。遍观四方,哪有什么国家或者实力能对汉朝造成威胁?找不到可以对汉朝施压的外力,唯有增强自身的实力了。

    目光随即又转回了辽东,拉拢王戎,兵力铲除辽东的汉军,如此才是对汉人施压的唯一途径,更是提高自身能力的大好契机!

    王戎的军队足有三万人,算上族中的妇孺老幼人数在六七万之众。这点人力对于曾经的大魏国简直是不值一提,但对于如今的大晋来说,却是雪中送炭,视若珍宝!

    对王戎家人的寻找仍是没有什么收获,不过其他的要求却是在晋国能够提供的范围内。譬如说依照王戎的要求,在晋国北方划出三四座城池交给王戎作为立足之地;譬如说对这支异族军队提供足够的补给等等。

    使者带着晋国满满的诚意再一次赶赴辽东,希望可以说服王戎在没有找到家人之前可以站在晋国这一方。原本身为魏将的王戎,虽然不能成为晋将,可与汉人的对立立场,希望仍是保持不变的。

    晋人使者一来一往rì夜兼程的倍道而行,自然快捷,虽然劳累在时间上占据绝对优势。反观汉军有海船往来海上不断,但消息传到了徐州,仍是要向许昌传递,来往之间难免拖延。

    辽东边界三方势力鼎足而立,晋人同异族眉来眼去,看得汉军甚是心焦。无奈对方提出的条件甚是苛刻,又事关重大,只有当今的天子可以做主,眼看晋人同王戎越走越近,也唯有忍耐罢了。

    王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热血男儿,受创之后抱着必死的心态杀入域外之地,本就是没想活下来。如今返回中原,见许久不见的中原竟然是这般模样,心中也是唏嘘不断。

    送走了使者王戎jīng神矍铄的坐在大帐中,玩弄一口短刀,身旁一名异族之人用异域风情的口音说着汉语道:“族长,这么高的要求,他们会接受么?”

    话说得简单,意思王戎一听便知。晋武帝司马攸许自己在东北边界割地七十里为辅国,并且愿意提供钱粮供给这支异族军队,这样的要求可谓是毫不吝啬。只是却被王戎婉言谢绝,并且提出了新的要求。

    对此王戎不过微微一笑道:“汉人要在此地立足,晋人yù借我族力量抵御汉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静等便是。”

    ……

    再一次来到何攀的府邸,裴秀便不再掩盖自己的难以继续等待的心思。开门见山的与何攀问起了为何自己迟迟不得觐见汉朝天子的理由。就算是汉朝强势,晋国弱小,如此对待来使也是不和礼仪的,裴秀乃是天下有名的智者,遭到此等奚落如何急?

    其实汉朝天子刘禅在处理完许昌必要的政务之后,便暗中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许昌,赶赴川中,在川口与文鸯汇合一同入川,如今根本就不在许昌城之中。何攀身为刘禅的近臣,如何不知道刘禅的去向?

    不过是保守秘密而已,整个许昌知道天子陛下不在的,也不过是几个人罢了。对于晋国的态度,刘禅早已秘密告知了何攀,眼下的许昌一切动态实则是掌握在何攀手中。

    “裴某此番前来,yù以后事托付先生,还望先生切勿推辞。”裴秀拱手之后也不客气,坐在桌案旁一声长叹,意态萧索。

    何攀见裴秀模样不由吃惊道:“我观大人气sè上佳,何以眉头紧锁,口出此言?!”

    “裴某不过是山野之辈,形势所迫不得不为,本yù结汉晋之好,不想遭到如此冷落。十余人音讯皆无,有心人从中挑拨,裴某再好气sè怕也是没命消受了……哎,无奈啊!”

    说道这里,想起北方晋国群臣对自己素有不满,武帝司马攸更是对于自己的种种行径心怀怨气。此行若真的是无功而发,不仅仅是有辱使命,更是有丧国体,届时怕是不但自己难逃灾厄,还会牵连全族。

    虽说有心做作,然悲苦之情由内而生,一脸苦笑的裴秀,眼中尽是无奈之情……

    察言观sè,看出裴秀真情流露,何攀未尝不是心头一紧。眼前之人乃是当年的魏国首智,本应是深得国家器重之辈,却因种种所累到了今rì的这般境况。人常说君择臣臣亦择君,然一旦相择,脱身又怎会容易?

    便如同当年司马八达闻名天下,可谓士人之冠!就算司马仲达如何看不起曹孟德之出身,最后仍是屈服权势之下。今rì之裴秀懂得以种种形势拒绝司马炎,却无法抵御司马攸的强行征召,这是家族的拖累,更是士人的无奈!

    “裴大人乃是大才,怎会困于宵小,此等言论未免说笑了。”何攀心中自有算计,见裴秀如此仍是不肯吐露半分口风。

    裴秀闻言更是苦笑道:“何先生为大汉文人之首,天子近前红人,事关黎民百姓,天下大势,还望疏通一二,好让裴某免去这一遭杀身之祸。否则裴某如何大才,也是在劫难逃矣!”

    “噫,国家大事,岂是何攀这种凡夫俗子能够窥视,我劝裴大人还是静待陛下召见吧!”说完这句何攀端起桌案茶盅静静品茶,大有不闻不问的架势。

    裴秀之处境诚然可怜,然两国敌友未定,彼此各为其主,你裴秀生死与我何攀有何关系呢?如何同情裴秀的际遇,也只是个人的情感,从国家的利益出发,晋国皇帝司马攸仍若是因此与裴氏发生冲突,对于大汉朝只是有利无害!

    听何攀如此说话,裴秀心中怒火暗升,口吻随之一变道:“十余rì等待,足以彰显我晋国之诚意,既是贵国对于两国之事毫无诚意,裴某也未必要在此强求相见!”

    何攀闻言笑道:“陛下圣意难测,何某着实不敢冒犯龙威,此乃国家大事非是何攀能够参与的,还请裴大人多留数rì,敬候佳音才是啊。不过么,若是裴大人心系河北,只需一声吩咐沿途自有我方负责护送。”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借刀杀人!既然如此裴某今rì便当告辞,有劳何先生代为准备。”裴秀何等人物,心中早有相关的判断,如今见对方根本是不漏半分口风,又如此态度,便断定了何攀之居心!

    何越起身笑道:“这又是从何说起呢,裴大人一时激动何某甚是理解,不过口出不逊亦非两国相处之道啊。”

    裴秀洒然笑道:“起程之事便有劳何先生安排了,若是命大,想必我与先生还有重逢之rì。”

    离开何攀的府邸,一股悲壮之情油然而生。裴秀心知汉朝乐于见到晋国内部产生矛盾,背后的目的更是让人感到可怕!晋国一旦内部不稳,不急于表态的汉朝便会大举北上,借此来粉碎这个刚刚建立的国家。

    拒绝与自己这个晋国使者见面,等于是汉朝仍有北上的意图,看的便是这次自己返回河北,会造成何种的局面。对于强盛的大汉朝来说,晋国多一个裴秀或者少一个裴秀,都是无伤大局的事情。

    可对于晋国来说,武帝司马攸之抉择,冥冥中牵系到了国家的安危与形势。以司马攸对于自己的恨意,是否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以朝中群臣对待裴氏的态度,能否做出正确的判断?

    建国之后刚刚聚集的一点点凝聚力,若是因为这件事儿而遭到破坏,恐怕晋国内部的动荡在还没有安稳的百姓心中会无限的扩大,造成相当的恐慌。想要避免晋国落入最坏的态势,想要不被汉朝君臣所算计,想要保护裴氏一族不会因此而被迁怒,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想解决问题,从汉朝方面下手已经全无可能。那何攀乃是汉朝皇帝刘禅身旁的红人,摆出这副事不关己的架势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这是汉朝的态度,同样是扔给晋国的考验,只有过了眼前这一关晋国方才有与汉朝谈判的资格。若是过不了这一关,说明晋国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君臣平庸之下,汉朝怎有可能不挥军北上?

    既然汉朝方面没有任何的渠道,裴秀只能把眼光放在晋国之内。这一趟回去已经是有辱国体,未能完成使命,论起罪责杀头也是不为过的。想要避免这般的结果,不遂汉人的心愿,单单依靠讲道理又如何能够让人信服?

    送走了裴秀,从侧厅转出一人却是姜维!裴秀恭敬的施礼道:“劳烦大将军等候多时,何某告罪。”

    姜维微微一笑道:“何大人言语之间便埋下晋国君臣不睦的种子,姜维就算等上几rì也是愿意。”

    何攀也是笑道:“司马氏不过是借壳筑巢罢了,妄想以此取得喘息之机,此举也是度量晋国人物之用。若是此等形势都看不清楚,又哪儿有在陛下面前一谈的资格呢!”

    姜维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道:“陛下返回川中有段时rì,川中之事甚是蹊跷,何大人有何看法?”

    何攀眼中jīng芒一闪道:“陛下英明神武,乃是大汉复兴之关键,我等身为汉臣当竭力辅佐陛下,焉能作势jiān佞之辈有损国家社稷!!”

    姜维不无担忧的道:“国家正是鼎力发展之际,不想有人如此搅局,陛下遭逢此事恐怕……”

    何攀见姜维说中了自己心中的忧虑,同样表示关切道:“大将军所言甚是,下官也是担忧此点。这般打击非是常人所能承受,陛下年事已高,着实让人捏了一把汗啊……”

    汉朝之兴盛形势乃是刘禅一手造成,眼下太子出现了问题,刘禅也是高龄的帝王,遭逢这样的打击如果身体有了意外的变化,恐怕大汉再兴的顶峰也就是眼前这样了。

    大汉朝复员辽阔,太子不能继位,便只能是襄王刘动继承皇位。可刘动年纪尚浅,而且人在印州,虽然展示了能力可仍然未能服众。一旦皇位继承人选不能得到认同,必将发生内乱之事。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危机暗伏(下)

    013-02-06

    雨过天晴,yīn云密布的时光一去不返,然愁云仍旧笼罩心头。裴秀坐在马车之内,马车四周有二十余名晋国甲士护送,更有五六名随侍候命,外层则是五百名汉军沿途相护,可谓安全之至!

    可惜裴秀心中没有丝毫安全之感,越是靠近黄河心内越是焦急,冥思苦想,搜肠刮肚,硬是找不出解决眼前危机的办法。被迫出使汉朝,被迫返回晋国,一切都是被人cāo纵,身不由己。这般稀里糊涂的做了冤死鬼,怎会是裴秀的作风?

    “汉之强盛远远超乎意料之外,这般态度是试探更是毫不掩饰其野心的表现,就算求得一时和平,也是难以持久……嗯?晋国之忧在于前有强汉,后有辽东之乱,若是能够解决其中一端,或许可以谋得生存之机!”

    想到这里,裴秀jīng心冥思起来,想要说服晋武帝司马攸,想要摆平东北地区的祸乱,都需要jīng心策划才是,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隐约可以听到远方传来阵阵战鼓声响,裴秀心中一动道:“这是何地,何来战鼓之音?”

    马车外跟随的是几名侍从,说是侍从却是晋国派出监视裴秀之人罢了。这一点裴秀自然清楚,也没有任何异议,只要侍候的周到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够挑剔的。

    “大人,已到了官渡,似是汉军人马正在cāo练,可要避路而行?”一名侍从打探一番后急忙忙的奔回请示道。

    这官渡如今是汉军的要塞,更是前沿阵地,有兵马cāo练不足为奇。要知道官渡守将齐万年乃是汉军将领之中最为好战的几人之一。有这样的将领统兵,这支汉军也必然是相当的好斗!

    晋国与汉国之关系尚未确定,寻常百姓军卒眼中晋国不过是魏国的化身罢了。旧怨未了,又是一群好战之徒,裴秀这使臣团队纵有汉军护卫,在官渡大路行走也是颇多顾虑,未必便是安全。

    就算没有损伤,被人羞辱一番也是不值当。要知道使臣之团乃是国家颜面所在,此番出使汉朝未被汉朝皇帝所接见已是颜面全无,要是再被一群武夫戏谑,恐怕不止裴秀,相关随行人员也要人头落地!

    “不用担心,直走便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随侍略带惊慌的眼神,裴秀若无其事的放下了车帘。哪怕是两国谈崩了,以汉朝的气度也无需为难这使臣队伍,裴秀心中笃定,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车队缓缓而行,那前方汉军cāo练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近。战鼓,号角,口号,呐喊一样样的不断增加着,从那声音的大小也可分析出cāo练的汉军兵力之众!映入眼帘的是无数汉军依照程序奋力演练着,对于这小小的车队视若无睹,根本不予理会。

    即便如此,在场的几十名甲士和侍从也是腿肚子颤抖,心怀忐忑的缓缓而行。这般场面着实震撼,这般阵势着实让人惊颤,就连马车中的裴秀也是竖起耳朵,略微皱眉!

    “嗯?这是……骑shè!!”

    裴秀猛的撩开车帘,见近万汉家铁骑在左近的一处坡地下纵马盘旋呼啸,人人张弓在手,所过之处的草靶之上扎满了箭矢!这正是闻名天下的异族骑shè,如今却是汉家铁骑在用!!

    骑shè之威力无需多言,裴秀身为一代智者如何不知?眼前汉骑行动统一,出手敏捷,一股庞然杀气凝聚在战场四周,yīn冷之感不断侵袭身心,看得裴秀如坠冰窖之内。

    非是百战jīng兵没有这般气势,非是百战jīng锐如何有这般功夫?过万的铁骑皆是长弓在背,长矛在侧,裴秀暗中以晋国骑兵与之比较得出的结论纵是自己也是为之震惊!

    晋国的jīng锐骑兵来自于魏国遗留的河北铁骑,而河北骑兵素以击退异族,作战骁勇闻名,按理来说乃是异族战法之克星。然异族骑shè虽然威力无比,却是缺少法度制衡,少有阵势约束。

    汉骑取长补短,以严谨的阵势变化攻击队形,用威力十足的骑shèshè杀目标,比起那异族骑shè何止是提高了一倍两倍的战力?

    若是以晋国现今的jīng锐骑兵与之作战,按照裴秀的估计恐怕要三万以上的骑兵才可以歼灭这支万人上下的汉骑。

    晋国刚刚建立,又是裁军,jīng锐骑兵恐怕也就是万余罢了,哪来的三万之数?而汉军又何尝只有这万余jīng骑?

    脸sè一变再变,裴秀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汉骑,莫名心痛涌上心头,瞬间占据了整个胸腔,一丝丝酸楚流出,唯有轻声叹息。

    当年大魏何其强盛,如今却是仰望于人,这是天意,还是人力难及?

    车队继续前进,气氛无比的压抑,见过裴秀那难看之极的脸sè,几名随侍似乎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xìng。汉军在边境要塞勤于cāo练人马,对于河北大晋国之觊觎不言而喻,而此次外交出使又是无功而返。

    不说会加临个人身上的诸般可能,只是大晋国的前景便足以让人感到忧虑了。诚然不是什么爱国情怀作祟,从魏人转换为晋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快的找到归属感。

    只是觉得无论如何变幻国家,永恒不变的对手,rì以强盛的敌人是这般的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这种感觉让人十分憋闷,十分不爽,更是十分的压抑……

    沿途时不时的有汉军经过,对于眼前这支打着晋国旗号的队伍根本不予理睬,看着汉军强壮无比的整齐掠过身侧,那股气势便让人赞叹,赞叹之余更是忧心。不仅仅是汉军之jīng锐程度,而是军队的素养以及军纪端得是一样无懈可击。

    战场萧杀之气渐渐淡去,那震耳yù聋的喊杀声也早已落于身后,滚滚黄河水奔腾不息的拍浪之声迎面而来,带着特有的气息让人不禁神往。终于来到了岸边,终于来到了码头,离开大汉,离开故地,心中好似千钧般沉重。

    下了马车,晋国的船只仍是停泊在老地方,船侧却是有一艘楼船旗帜鲜艳,人头攒动。

    无暇观望,裴秀毫无兴致的匆匆与护送的汉军告别,便要登船。却见一队汉军迎面而来,为首一名文士离着老远便扬声大笑道:“本以为今生无会,不想仍可一见,江统有礼了!”

    裴秀微微错愕,抱拳道:“听闻应元被汉主所重用,何以在此?莫不是为了裴某而来?!”

    江统在魏国士气已然声名卓著,俨然与张华并驾齐驱,自从投靠了汉朝更是深得刘禅之信任。晋国名士之中对于江统自有评价,当年司马炎不能任用江统,江统离开司马炎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此举不仅仅保全了家人,更是让江统的仕途飞黄腾达!

    江统一把拽住裴秀衣袖道:“季彦不用讶异,既是相遇,这一段路便让江统相送吧!”

    说着话江统拉着裴秀登上了那旗帜鲜艳的楼船,待裴秀暗叫不妙时足以踏上楼船,却是没了返身的机会。裴秀的随从们抬脚便要跟随,却是被汉军拦下,送到了晋国船只上。

    在汉军领地,这些晋国侍从何甲士倒是没有反抗之心,一路走来所闻所见早已让人心中颤栗,根本没有反抗的念头。张望着看着另一只船上的裴秀跟着江统登上楼船,连续上了数层之高。

    两艘战船缓缓驶离南岸,汉船之上礼乐齐鸣,舞姿曼妙。江统,裴秀,以及若干汉朝官员坐在顶层之上,观舞赏乐好不惬意。不过片刻功夫,佳肴美酒一一呈上,一场酒宴就此开始。

    ……

    徐州。

    姜胜初为统帅,总理徐州境内军政大权,可谓风头正盛。这一rì姜胜召集麾下谋臣武将齐聚一堂,商议辽东之事。

    异族的出现让辽东的局势变得复杂起来,汉军之前的布置足以抵御晋**队,却未必禁得住异族军队的加入。拉拢这支异族,或者加以分化挑拨晋国和异族的关系,乃是汉军目前当为之事。

    不过异族首领竟然是当年的魏国大将王戎,这一点倒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以魏国旧将的立场,是站在汉朝一边讨伐司马氏,还是站在晋国一方继续对抗大汉,这选择并不难。

    魏国已经覆灭,王戎流落域外更是许久,所谓的立场说白了不过是利益!有足够的利益,就能拉拢到这支异族军队,没有足够的利益,便只能凭空增加这大敌!

    “王戎在域外生活多年,经历异族之乱仍然能够以汉人身份掌控一族之人,绝非简单之辈,这般条件未免开得容易了。”

    陆机年近弱冠,一身文士袍服,头戴方巾飘飘然坐在文臣之首侃侃而谈,言语之间对于王戎十分戒备,更是有着几分顾虑。身为陆抗之后,虽然年幼可在徐州的一番作为,早已名扬天下,让陆机与弟弟陆云成为了当仁不让的徐州智囊。

    骆秀微微笑道:“辽东城郡我方经营许久,拱手相让并非明智之举。王戎就算可以替我等抵挡晋人,然其有了根基一旦作答,便是麻烦。”这般说辞却是与陆机相差无远,对于王戎之目的,骆秀同样感到怀疑。

    姜胜微微颔首道:“二位所言颇有道理,不过我等在辽东立足未稳,一切事宜尚在进展之中,此事可有转圜余地?”

    占领辽东不仅仅是为了对晋国构成威胁,造成两面夹击的态势,汉军更是有自己的目的,却是与晋国没有直接的关系。也正因如此,辽东的汉军长期处于守势苦心经营。而黄河南岸的汉军也是练兵为主,并没有北上呼应的动作。

    陆云坐在兄长下手位置道:“对方开出条件,对于晋人想必也是同样,两相比较我方没有任何优势。若想拉拢,必然要提高筹码,可若如此,却是耽搁了陛下的大计。况且王戎之底细尚未摸清,如今拖延时间是唯一的办法,弄清王戎之用意更是迫在眉睫!”

    晋国与汉国在辽东对峙许久,晋国要比汉国弱小得多。王戎的兵力对于晋国是强援,对于汉军却未必有所臂助。也就是晋国比起汉国要更加的重视王戎这支异族军队,同样的条件晋国应允的一定比汉国利落。

    王戎能够在域外各族之间自成一家,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这般道理自然明白,能开出条件,也必然有其目的。在汉晋夹缝之中求存,正是可以左右逢源捞取好处,晋国得王戎可以驱除汉军在辽东的占据;汉军得王戎支持便有了独自挺进河北的底气。

    做出何种的选择与判断诚然非常重要,搞清楚王戎现今的脾xìng与底细,才可以更好的分析对方的动机。

    堂堂大汉,怎会被人利用?

    姜胜想了想道:“拖延时间倒是不难,难得是要做万全准备,对于异族之防范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骆秀深有同感道:“辽东兵力不过两万余人,北海马隆每rìcāo练人马威胁颇大,我方正在休养关键时刻,可以调动的人力并不足以兼顾两端,此事或许可以奏明陛下?”

    汉军在官渡,濮阳等地大肆演练,鼓噪声势,河北的晋军也是同样,尤其以北海马隆一军动作最是频繁。而徐州同样要休养生息,恢复生产,让生产的秩序趋于稳定,如此才可以恢复民生。

    因此汉军之部队可以调动的很多,但若顾及各方面,以及钱粮收支等等,实际上能够调动的军队却是不多。辽东方面的两万余人恐怕不足以应付突发事件,天知道那王戎会不会使诈!

    增援辽东一事看起来迫在眉睫,但徐州兵力一旦抽调,那如今的晋国第一将马隆会否有所动作呢?

    兹事体大,做出决定便要有承担的觉悟,事情是一定要报告给大汉天子刘禅。可在此之前,本地州府便应当有所动作开始准备了。

    姜胜沉吟片刻道:“辽东之地事关陛下大计,不可有失,无论结果如何都当增加兵力固守,只是不可打草惊蛇,一切需要暗中进行。”言罢姜胜以目光扫视在场文武。

    陆机起身拱手道:“下官不才,愿意前往辽东。”

    “辽东苦寒之地,士衡南人之躯非是合适人选。”姜胜摇头否定陆机之提议,却是引起堂下一片喧哗!这徐州之地,南方兵将极多,姜胜口出此言轻视南人,如何让人众人不怒?

    大将骆秀起身道:“将军何以轻视我等南人?须知此乃陛下甚微反感之事!”

    陆机笑而不语道:“将军既有定数,又何必以此激将之法?陆机此番前去,定保陛下大计得以如期实施,将军如有不信,立下军令状便是!”

    “哈哈哈哈!我便知瞒不过士衡,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诸位海涵。”姜胜起身抱拳示意,表示歉意。众将怒火方起,转而又消,不过心中一股争强好胜的心气儿倒是提高了不少。

    “我早已算过,本地可用人马五万之众,可调动人马不过两万五千人而已。我分一万五千人交给士衡,士衡可乘浪北上,一切便宜行事,有先斩后奏之权,此剑与印绶交予士衡了!”

    姜胜一挥手,走上两名文官,托着一柄宝剑,一只印绶,正是当今陛下刘禅钦赐给姜胜之物,用来节制各方人马。

    陆机见状面sè一变凛然道:“此乃陛下赐给将军之物,陆机怎敢撷取。”

    姜胜走到陆机身前,把宝剑印绶放在陆机手上道:“陛下使我一切便宜行事,此事有何不可?晋国不过魏之残身,却是百死不僵之冲,不可掉以轻心。北上之举我最适合,无奈无法抽身离开,唯有拜托士衡!”

    “望士衡念及国家,切勿推辞了。”

    “陆机领命,请将军放心便是!”陆机正sè恭敬一礼,转身而去。

    在场将领对于姜胜之气度胸怀此时方有了解,不禁暗挑拇指赞叹不愧是将门之后,果有大将军的风范!

    姜胜微微点头,转首对陆云道:“士衡此去我甚安心,留下五千人马交予士龙替某镇守,我即rì引军北上,防备马隆。”

    陆云也是明白势在必行不可阻拦,于是道:“请将军放心便是,若有意外,陆云当尽起徐州马为将军后援。”

    姜胜笑道:“晋国急于求和,我料陛下必然不应,智如马隆也当有所准备,此战在所难免,一切拜托士龙了!”

    战事不代表破碎和谈,反而是两国能够坐下一谈的契机所在。唯有让对方了解彼此的差距,了解彼此的实力,才能够在外交中争取主动。对于汉朝来说自然不希望对方能够有喘息的机会,对于晋国来说却是需要一战来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资格与汉朝同坐。

    不须经过晋国皇帝司马攸的允许,马隆对于和谈一事早有判断,对于即将到来的一战更是跃跃yù试,秣兵厉马!

第三百一十四章 终须一战(上)

    013-02-07

    感谢西江秋月朋友的指点,晋武帝的问题已在本章开始更正,希望广大书友在阅读之余多多指出不动的不足之处,促使不动可以不断进步!再次感谢西江秋月的指点,谢谢!

    ……

    歌儿舞女朝朝醉,凤管鸾笙步步随。

    清耳悦心的丝竹之音飘荡楼船之上,舞女翩翩起舞,袅袅婷婷,一片轻歌曼舞之间,裴秀似乎回到了那曾经的大魏,曾经的巅峰。然一切不过是昨rì黄花,裴秀非常清楚眼前旧rì同僚在玩弄什么把戏,更知道自己将会因此面临更大的危机。

    事已至此,索xìng放开畅饮便是!

    鸾吟凤唱千回百折,时而响遏行云高入云霄,时而兴云致雨声势雄壮,忽而高歌猛进金声玉振,忽而鳖愤龙愁跌宕起伏。

    船行水上几见青山叠影,裴秀眉目不伸,九曲回肠,借酒消愁偏偏愁肠九曲。昔rì龙骧虎视,今朝独坐愁城,想自己满腹龙韬豹略,何以沦落如斯境地?

    “青山徘徊,为我愁肠!”仰天长啸,犹似龙吟虎啸一般,裴秀以酒化愁结气,以曲乐顺气,顿觉体内通顺,思路也随之敏捷起来!

    江统在一旁略感讶异,自己此举乃是至裴秀于死地之举,眼见其人已然消沉,却是突然jīng神爽朗,面貌一新!看来人言裴秀之智甚至在钟会之上,未必是言过其实,绝对是有所考据啊!

    “裴大人为之一振,江某看着也是欢喜,请!”惊讶的表情一闪即逝,江统见裴秀能够振奋,心中却也是高兴,当下举杯一饮而尽。

    “哈!应元本yù置我于死地,何以转变如此之快?”豁然开朗,裴秀也不介意所处的环境,同样举杯豪饮,却是展现了一代智者少有的爽朗之态。

    江统倒是没想到裴秀说破此事,不由笑道:“江统何德何能,如何能够把大名鼎鼎的裴大人逼入困境?此举不过是演给晋帝看罢了,本也没想过能难住裴大人啊!哈哈哈哈!”

    这番大张旗鼓,早已引来了魏国监视河面的水军注目,况且有一旁的使者船只跟随,裴秀与汉臣纵情欢乐之口实是绝对跑不掉的。作为当事人裴秀自然清楚对方的用意,可事情的关键在于晋帝司马攸是否有此智慧与胸怀,能够从善如流识破汉人的挑拨之计?

    抚掌大笑,裴秀击节高歌不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更是增添几分深不可测的神秘感。对于江统所言裴秀不置可否,晋帝司马攸对自己的看法诚然不善,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改善,此事有了眉目,此间纵情一番又有何妨?

    “裴大人真乃高士也,大家痛饮一番!”江统见裴秀态度,已知多说无益,对方摆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态度,必然是有了免罪之策。自己既然完成陛下交代的人物,接下来的考验是晋帝司马攸与裴秀之间的事情,与自己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作为昔rì同僚,自然希望裴秀能够逃过一劫。可以裴秀的智慧,若是能过避开这次杀身之祸,反过头来效力司马氏来抗击大汉,倒也是个棘手的家伙。不怪陛下行此借刀杀人之策,裴秀既被晋帝启用,献策献力也不过早晚事罢了。

    船到北岸,江统派人送裴秀登岸,自己却不方便露面。大汉朝自有一代王朝的风范,却不保晋人仍是怀恨在心。

    醉眼一抬,隐约见接应自己来的大臣乃是当朝河内王司马伷,裴秀心中一动脚下早已深浅不一,顿时醉山颓倒,幸有身旁随侍扶持才不至于摔在地上。那河内王司马伷等了许久,河上动静早就听人回报,眼见裴秀如此酩酊大醉,不由得火冒三丈!

    “如此失态,哪有使节的样子!”司马伷冷冷的站在一旁说道,身旁的十余名大臣都是不敢言语,心知河内王动了真怒!

    出使汉朝乃是为了晋国之安全,以裴秀为使者更是看重其能力与风度,避免被汉朝之人小觑了晋国。这般用意自是好的,毕竟经过几番战乱之后,河北名士之中能够震慑中原者已是凤毛麟角。

    晋国人才不过是魏之遗臣罢了,可汉坐拥蜀吴兼具中原之世家,寻常之名士如何能够威慑得住?偏偏裴秀此行半月有余毫无成绩,回程之时更是与汉人酒sè笙箫,这般体态不丢尽了大晋国之颜面,更是让天下人耻笑啊!!

    寒蝉若噤,众人不敢言语,司马伷怒火不减喝令兵士将裴秀押上马车,送往邺城由晋帝司马攸亲自论处!

    裴秀醉醺醺的被人送走,几名随侍留了下来,在司马伷面前讲述起了一行的经过。对于裴秀在许昌城内与各大世家往来不断,又无法与汉朝皇帝相见的事情说得是清清楚楚,也不排除有人添油加醋的一番。

    这个时候谁看不出来裴秀已然是行将就木与死无异?国家外交使臣如此辱节,可谓前所未有之辈,更何况晋帝司马攸对于裴秀更是毫无好感呢……

    邺都之内晋帝司马攸早已得知了前方的状况,汉军能在晋国布置探子,刚从中原撤退的晋国又何尝不会留下人手与眼线?汉国之态度耐人寻味,更是引人深思,处理不好便是刀兵相见,处理好了也并不是没有坐下来一谈的余地。

    一切都看人如何掌控事件,更是要看彼此之间的实力对比。

    裴秀此行虽然未能一见汉帝刘禅,却也并非没有收获。晋帝司马攸深知裴秀之才华,纵然心有厌恶之感,却仍是求贤若渴。本打算借这个机会软硬兼施的让裴秀心甘情愿的出谋划策,不想押送回来的,竟然是酩酊大醉的一代智者。

    “把他泼醒,再来见朕!”晋帝司马攸面沉似水,负手傲立大殿之上,见裴秀如此样子,早先的爱才之心顿化虚无,憎恶之感有增无减!

    殿上的甲士拖着裴秀便要拽出大殿,那裴秀却扑腾着手脚清醒过来,仿似受了惊吓一般挣脱拉扯,起身环顾四周,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臣裴秀拜见陛下!陛下,这是怎样了,为何臣会如此……?”裴秀恭恭敬敬的施礼,然后不无诧异的问道,仿似对于先前之事毫不知情一般,让人云里雾里不知这裴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胆裴秀,胆敢在陛下面前故弄玄虚!”河内王司马伷抱着一肚子气没地方撒,见裴秀如此捉弄,不由得厉声断喝,怒容满面!

    裴秀闻言微微侧身对着司马伷施礼道:“下官见过河内王,不知下官何处得罪河内王,致使河内王如此愤慨?”

    此言一出朝堂上不由些许躁动,有些朝臣倒是偷笑出声来,对于裴秀之住装摸弄样不值一哂。有些人是控制不住情绪偷笑,有些人倒是别有居心,这般笑声他人不觉得如何,可当事人的晋帝司马攸与河内王司马伷必然是脸上难以挂住。

    果不其然,见裴秀装疯卖傻,晋帝司马攸盱衡厉sè道:“裴季彦你知道自己犯下多少罪过么?!”

    晋帝司马攸终归是一国之君,裴秀敢于与河内王司马伷装疯卖傻,对着陛下却是不敢。当下正sè道:“微臣纵有百死之罪,不过替罪羔羊罢了,陛下天纵英姿,此等宵小手段谅不能瞒过陛下慧眼才是。”

    “无稽之谈!”晋帝司马攸闻言更是不悦,袖袍一甩怫然作sè道。

    河内王司马伷冷笑道:“裴大人倒是说说,有那百种死罪,又做了谁之替罪羔羊啊?”

    裴秀见司马伷横插一手,知道自己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暗自感谢司马伷之余,正容道:“晋之隐患在于南有强汉,北有异族,腹背受敌,进退失据也。汉人隔岸观火,早已洞悉我方虚实,若不能弭平北方之隐患,纵然千次使汉亦是徒劳耳!”

    群臣早知裴秀必然有一番说辞,却是没想到裴秀说的如此直接。在晋国朝堂之上称“强汉”之名,等若直言眼下的晋国远不如汉国。晋帝司马攸正在气头儿上,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双拳紧握在袖袍之中一脸铁青的看着裴秀,眼中隐隐透露不善之意。

    河内王司马攸同样的表情,建立晋国可谓司马氏的丰功伟绩,如今被人当着满朝文武说晋国弱小,无疑是巨大的冲击和挑衅。只是愤怒归于愤怒,事实仍旧是事实,汉朝如此态度晋帝司马攸与河内王司马伷也是早就清楚的。

    若不是双方实力差距明显,汉人何以如此轻蔑晋国来使?内心深处,裴秀所言没有半分偏差,完全没错。

    裴秀眼眸清澈如水,此时早没了半分醉意,心知不能给他人多嘴挑拨之机会,于是继续说道:“此番南下,倍受汉朝君臣冷落,换做他人,裴某自信无法坚持半月之久!吾方诚意完全展现,而汉人则是全无诚意,反而加以挑拨离间之法。此举乃是借刀杀人之计,亦是汉人对我方之考量!”

    “裴某个人生死不足为虑,只恐堂堂大晋落入汉人算计,空被人嘲弄耳!”

    河内王司马伷闻言默然不语,裴秀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杀一个裴秀不过举手之劳,但在汉人眼中无疑是落入了对方的掌握。

    晋帝司马攸强压怒气本yù发作,见裴秀一脸淡然,一身淡定,不由得心中一动,怒火渐渐退去。

    “你之言语朕自有考量,徒劳无功,醉酒失仪之罪仍是要治!”

    对于裴秀这般人物,若是不能驾奴也不会放任民间。有裴秀这般号召力的人物在民间,不知多少名士争相效仿,以此为荣,届时国家岂非是无人可用?晋帝司马攸心中有数,先行落罪,看这裴秀如何开解。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事情一开始便只有河内王以超然之身份能够插嘴,余者谁敢多言?国家刚刚建立,大家都得了封赏,此时正是谨小慎微之时,不可胡乱说话葬送了大好前程。各方势力角逐至今,在朝堂上才有了这般地位,虽说彼此都是司马氏的亲信,但仍然是派系有别,亲疏有间。

    国家刚刚建立,正是用人之时,无论才能大小只要居其位必然有其用。坐稳的荣华富贵不要,观他什么裴秀生死?裴秀之生死不过是遂了心愿而已,但若不死,与这样的人物结下仇怨并非明智之举。

    况且裴秀隐约是在野一党的代表人物,今rì多嘴害了裴秀,无形之中得罪多少人物也未可知。

    “裴某深知此行无功而返有辱使命,愿献上一策助陛下平定北方局势,还望陛下恩准!”裴秀拱手微一躬身,淡淡说道,可听在晋国君臣耳中却是为之振奋不已!

    那王戎推翻了先前所提出之条件,竟是加大了筹码与要求,晋国君臣正自踌躇不已。若是裴秀能够平定北方隐患,让那王戎能够服服帖帖的为大晋国效力,岂非是解了燃眉之急?

    “你且说来!”晋帝司马攸坐回龙椅之内,脸sè缓和了许多,看着裴秀的目光中隐有了几分期待之情。

    张华之死让司马氏扼腕不止,今rì能够在河北建国称帝,功劳并非司马炎,而是在张华身上。没有张华协助规劝,司马氏仍是摇摆于各种想法之间。以司马炎当时的状态,就算目标明确也是畏首畏尾,若是没有张华事情只会更糟糕而已。

    到头来司马炎不幸遇难,可在此之前张华已然被五马分尸!让人如何不心疼?

    晋帝司马攸常常设想,如果张华辅佐自己,自己的作为定然远超过兄长司马炎。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如此想法不过是白rì做梦而已。但若有裴秀这还在张华之上的智者作为谋主,岂不是比张华复生更好?

    裴秀心中微微一松,知道自己一番争取事情终是有了转机,这晋国朝堂之上比起自己初时料想的倒是要清净许多,至少落井下石之辈还没有露面。如此看来,晋国若是能够好好的休养生息调理一番,未必没有作为啊!

    “北方之患在于汉军屯驻辽东,颇有扎根之态。汉人所占据之地,远超王戎要求之土。陛下以jīng锐人马配合异族之军攻掠汉地,所得土地尽数赠与异族。如此我方便可以最少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裴秀所言倒是开创了一个新的局面,至少晋国君臣是从没有这般角度考虑过的。河内王司马伷冷哼一声道:“王戎此子xìng情大变,怎会为我方所驱使?此计纵然不差,可惜没有施展之法。”

    关于河内王司马伷的看法,朝中群臣纷纷赞赏,裴秀看来也不过如此,提出的计策和想法不错,可以晋国目前的资源看来,要拿出什么利益才能驱使那王戎做出如此牺牲?要知道辽东边境三方鼎足而立,正是居于此态王戎才有左右逢源,从中斡旋获取利益的机会。

    让王戎率兵攻打汉军,等于是在获得利益之前先行打破三方平衡。平衡一失,王戎一军的价值便大不如前,没了获取利益的立场。

    此等行为与自杀何异?

    见晋帝司马攸不作声,裴秀呵呵一笑道:“王戎所求乃是立足之地,绝非图谋晋国或是汉国。域外各族林立,夹缝中求生存又怎会是容易之事?异族之乱早已过去多年,我料王戎此时回转,必然是域外有了重大变故!能够依托我大晋,附属成国之重要xìng,远远大于其他。”

    晋帝司马攸闻言思索片刻道:“爱卿所言颇有道理,不过单凭此点想要说服王濬冲似乎并不容易。”

    裴秀没有经过调查,只是根据形势作出判断而已。不过这点判断甚是合情合理,让人在没有证据之前,便觉得是能够站住脚的。历经异族之乱,汉人在域外生存的可能xìng几乎为无,而王戎能够成为一族之长可谓奇葩一朵。

    既然掌控了一族,却是带着族人一路南下寻求中原势力之庇护。选择在这个时候插足辽东战事,必然是有所图!换句话说,辽东双方对峙不下的局势,到如今三足鼎立,互相拉拢的现况,完全是王戎有意一手炮制而出。

    立场不过浮云罢了,王戎要的乃是利益!正因为不确定在哪一方能够得到最大化的利益,才左右逢源,脚踩两船!

    裴秀不以为意道:“若臣料知无误,陛下先前应允之条件王戎一方必然有所变更,借此来试探陛下诚意,亦试探大晋国之虚实!”

    一语中的,满座皆惊!

    这裴秀离开河北之时正是晋帝司马攸应允对方条件之刻,至此以后裴秀一路南下与北方少有信息相通。王戎更改了要求与合作的条件,正是这两rì的事情,别说是裴秀,就算是官阶不足的官吏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更何况裴秀酩酊大醉的下船,立刻便被带到邺都受审问罪,哪里有机会探得这般隐秘之事?

    晋帝司马攸满脸兴奋,起身来到裴秀身前,握住裴秀双手道:“先生才智绝伦,适才朕有所怠慢,望先生勿以为意,教授朕制敌之法!”

第三百一十四章 终须一战(下)

    013-02-08

    北海郡。

    晋国卫将军马隆每rìcāo练人马,激励三军,广布耳目在两国边界,更是联络徐州旧部取得汉军之讯息动向。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汉军虽然强大,但内部不稳,根基不深,此时作战并非上佳选择。

    反观晋国北海一带兵jīng粮足,一路撤回北海的大军经过再三拣选只不过留下了三万五千人马,却是各个jīng壮身经百战!而钱粮方面更是不须担忧,供给十余万大军的钱粮加上北海本地的库府,足够这三万五千名jīng锐食用数年之久!

    被迫放弃徐州,是失算于时,并非智力不及。在当时的情况下能够维持十余万大军进入徐州,已经是难能可贵,汉人稍以攻心计击之,溃散奔逃也是无可奈何。

    在杜预之后,马隆已经成为晋国武人之首,对于徐州溃败之耻谨记在心,耿耿于怀!时时刻刻都念着杀奔徐州,让那陆家小儿知道自己的厉害!

    为此马隆不断向河北请求jīng兵强将加入北海,试图以武力硬撼强大的汉国!而北海周边的海盐等资源早被马隆一一夺回,更是率厉将士组成水军维护近海地带,防止汉军船只sāo扰。

    汉晋两国正处于外交空白期,在此期间是发兵征伐,还是握手言和都在未定之天。对于派出使者前往许昌的行为,马隆并不认同,甚至上书阐明己见。汉国突然得到中原大片土地,想要维持安定保证繁荣,颇需一番苦心经营。

    尤其是汉国对待世家豪族之苛刻,比起大晋国可谓云泥之别。世家豪族生活在汉之体制下,绝对是痛不yù生。看似太平,实则隐患无数,这般情形之下晋国实在无须主动低头。

    只需连续痛击汉军,使其内外煎熬,掣肘不断,汉人必然愿意妥协谈和。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晋国能够安定下来和平发展的时期,两国相交乞求从来不是能保障自身的手段,反而更加引人关注罢了!

    听闻汉军大将姜胜挥军数万北上的消息,马隆呲之以鼻道:“黄口竖子虚张声势罢了,欺我三岁孩童耶?”

    晋将贾疋坐在一旁闻言也是笑道:“听闻此子乃是姜伯约之嫡孙,虎牢关一战郝明威也是殒身其手,虽是虚张声势,将军也不可轻敌啊。”

    沉思片刻,马隆目放jīng光道:“徐州尚未完全稳定,汉将此时发兵必是有所用意,彦度有何看法?”

    贾疋字彦度,乃是晋国朝中不可多得的良将,如今成为马隆之副手,深的马隆敬重。

    贾疋嘿嘿笑道:“裴大人出使汉都无功而返,汉主这般态度乃是纵容各方兵将大可一战,试探我方实力几何。”

    马隆也是含笑道:“若是如此,徐州乃是开辟战场之最好地带,不过徐州境内并未安定,此时出兵仍然值得商榷!”

    “汉将发兵却未必在战,而是炫耀武力,使我等不敢小觑!”贾疋心有定数娓娓道来,却是推翻了先前言论。

    “哦?彦度之意是?”马隆心中一动,暗赞贾疋思维敏捷不由问道。

    贾疋手捻须髯定了定心神,确定自己判断无误方才说道:“yù盖弥彰也!内弱所以示强于外,使内外俱安之策耳!”

    若是姜胜在此,必然对于贾疋之分析赞赏有加。只是根据现实形势与发兵之动作,便判断出汉军真实用意,这等人物着实是柱石之臣!

    马隆略带疑问道:“徐州汉军足以自安,其军前往何处方须如此声张?”

    徐州境内的汉军兵力不算鼎盛,然也有五六万之众,攻略北海倒是不足,守御外地却是足够。如果徐州内部的兵力没有变化,那么姜胜此番大动干戈倒是没了出师的意义。

    可假如徐州的兵力有了变化,又是前往何方呢?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某观姜胜年纪尚浅,用兵之法却是老练。不试探一番如何知其虚实?”贾疋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是不敢肯定道。

    马隆心中同样有所预感,见贾疋不敢断言,自己同样决定发兵与汉军一战,借此观察对方的虚实真伪。

    “不错!陛下并未有禁止某出战之意,不乘此时痛击汉军让其知晓我之厉害,更待何时!?”

    ……

    许昌,大将军府。

    “晋国使臣已然返回河北,边境之地必要加强防备,以陛下意思当出一军以敲击晋人,使其收起不臣之心。本将军要坐镇许昌总统全局,不知哪位将军愿意替本将军一行?”

    姜维高坐堂上言罢这次出兵缘由,便端起茶盅品起茶来,甚是悠闲。这次出兵不同以往,只是让晋人感到压力而已,并非一定要攻城略地,因此相对往rì征伐要轻松不少。

    即便如此众将闻言仍是脸sè凝重,说起来轻松,真正要达到敲击晋人的目的却不容易。晋人不甘受辱必然有所动作,但两国交界唯有徐州之地是陆地毗邻,余者皆须渡过黄河作战。

    黄河之上晋国水军纵横不断,往来巡查甚是严密,想不动声sè的潜入北岸作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张旗鼓渡过黄河作战更是有被切断后路之忧虑。因此这次作战必然是汉军与汉家水师两路同时作战,而且还要打一个胜仗,这才是难点!

    大将文虎在座上道:“两国对峙许久,边境之上耳目众多,想要渡河而战必是速战速决!”

    柳隐沉吟道:“陛下只准我等发一路人马,便是要收奇袭之效。老夫观两河地势能够胜任此战之处不多,晋人若有准备,倒不好办。”

    看了柳隐一眼,文虎表示赞同道:“官渡,濮阳等地皆是晋人重点防卫之处,若从黄河上游地段渡河又过于危险,能够作战之地恐怕……”

    “洛阳!!”异口同声,柳隐与文虎不由得相视而笑,在场众将也是会心一笑。事情本来是有难度的,不过经过文虎与柳隐的一唱一和,这看似困难的事情似乎又变得简单了。

    洛阳在重建过程之中,北岸的河内与洛阳可谓隔河相望。选择此发动突袭,兼以徭役百姓作为掩护,倒是有几分出奇制胜的意味。而且汉朝的黄河水师地点便设置在洛阳附近,水军作战也很是便捷。

    平心而论,晋国之水师比起曹魏之水军已然有了进步,但大家数量对等的情况下,汉朝水军并不惧怕对手。此处虽然晋军也是重点防范,交起手来胜负仍是未知之数!

    姜维微微笑道:“黄河之上晋人处处设防,想要钻个空子不过天方夜谭罢了。此战便由柳隐与文虎将军共同负责,即rì启程,务必在五天之内发动攻击。若是耽搁了发兵rì期,休怪陛下面前不好说话!!”

    众将闻言心中都是一凛,五天的准备时间包括赶路在内,可谓有些仓促。但既然规定了发动奇袭的时间,陛下必然有其用意。因此方才听起来简单的任务,此刻又变得困难起来了。

    离开了将军府文虎与柳隐赶赴军中调兵遣将,沿途二人交头接耳不断的交换作战方针。这一次作战关系着rì后汉朝行动的基调,更是决定汉晋之间的未来。若是晋国不堪一击,汉朝宁愿拼着损耗自身实力,也要在中原还没稳定之前扫平天下!

    可如果晋国当真脱胎换骨,给予晋国喘息的时间也无不可。毕竟时间是公平的,只是在不同人手中有不同的效果。

    汉朝强大,晋国弱小,此乃事实无须多言。同样时间之内,自然是强大者获得的资源更多,而弱小者纵然有所进步与强者之间的差距也是越拉越大。这不是时间不公平,只是彼此不同罢了。

    许昌的汉军匆匆出发,从其他各地征调的兵力也各自赶赴洛阳而去。五天的时间能够准备的不多,因此柳隐与文虎分头行事。柳隐尚在领兵赶赴洛阳,文虎早已轻骑快行,抢先一步去洛阳准备出征事宜。

    在许昌附近的一处庄园内外遍布无数汉家兵将,汉朝大臣何攀面无表情的站在庄园之中,几名汉臣惶恐万分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罢手中的书信,将其交给身旁的副官,何攀冷冷的道:“既已事汉,何必与晋人私通消息?若忠于晋,又如何屈膝事汉?来人啊,都押回去等陛下发落!”

    几名甲士走上前来,把那几名降臣绑个结实押了出去,而在许昌各地这些人的家眷也是在所难逃,纷纷落网。

    汉晋之间的关系未曾明朗,晋国留在中原的探子眼线众多,何攀调集呼雷阙的力量几经查访,已然抓了一批又一批的晋国耳目,其中不乏已然投降汉朝身居高位之辈!

    然一经风吹草动,晋国耳目们必然偃旗息鼓不敢动作,因此何攀想相信在这中原大地之上,仍有潜伏不动的晋国细作。越是能够隐忍不发的,才越是可怕的对手!

    而汉朝想真正的抚平人心,得百姓爱慕,国内稳定发展,仍是需要很长的路走……

    ……

    辽东之地素来苦寒,这个季节虽然是不冷,却也比不上中原温暖。裴秀怀揣圣旨,带着一行车马缓缓赶赴辽东,心中不断计算接下来的各种可能xìng,同时又惦记着前方随时可能遭遇的战事。

    出使中原无功而返,如今前往辽东游说王戎若再不成功,不用晋帝司马攸处罚,裴秀自己也会觉得颜面无光。裴家的荣耀与裴秀的生死,都在这一行的结果上,完不成这件事儿,自己也无法得到晋帝司马攸之重用。

    生存无疑是重要的,汉人的羞辱也是要还的,裴秀对于辽东一行大有把握,但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事却毫无信心。眼下的晋**队仍是沿袭了魏国的编制,军中的制度没有什么改变,而优秀的将领越来越少。

    与汉军作战并非是有一个马隆就可以的,就好似当年只有杜预一人力抗汉军最终也不过是亡国的下场罢了。若是司马昭没有那般的猜忌,王基与杜预等人联手作战,恐怕汉军仍然窝在荆州,被占据江南的魏人死死的按住无法出头。

    一切都成为过去,眼下的晋**队战力几何裴秀并不清楚。想起官渡之地所见的汉军骑shè,更是不抱有什么希望。越是如此,辽东一行才越加的重要。把王戎拉拢到晋国这边,攻破汉军在辽东的据点取而代之,既可以抵御汉军,也可以成为抵御外族的第一层防线。

    数rì的赶路让人马都有些疲惫,不过为了争取时间裴秀仍是不愿意减缓脚程。那王戎对于汉朝所提出的条件与晋国应当是大同小异,汉朝有足够的资本来满足王戎,前提却是如何判定王戎这一军的xìng质。

    不过这般重大的决定却是需要送往许昌,由汉朝天子刘禅亲自决定的,其他人绝对没有这般权力,最多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从辽东唯有海路可以通达徐州,从徐州再到许昌,这样的路途绝对要比从邺郡赶赴辽东遥远,所以裴秀更要抢时间。

    否则一旦王戎比较其双方不断提出的条件,晋国并不占据什么优势,反而会因辽东一事的拖沓,而导致与汉人全面开战!

    披星戴月,好不容来到了辽东境内,燕王司马机率领三千jīng兵前来接应。这一次的行动早就快马通知了辽东守军,司马机贵为燕王也是不敢怠慢,亲自出马便是为了护持裴秀一行人安全。

    “裴大人不用多言,一切本王早已明了,有何需要直说无妨!”司马机的才干虽然不足,可为人倒是干脆利落,开门见山省却了许多麻烦。

    裴秀下车顾不上舒展身躯,微微躬身施礼道:“燕王鼎力相助,裴某感激不尽,有此前往异族军营便有劳燕王护送了。”

    燕王司马机大手一挥道:“此事好说,交给本王便是了,先生先前所交代之车仗我已准备完毕,速速更换车仗起行吧!”

    晋国这一代的守军距离异族屯驻之地颇有段距离,汉军手中握有铁骑,若是想拦阻往来晋国使臣队伍倒也不难。燕王司马机与积弩将军孟观早已准备万全,有孟观率领大军随时待命,而燕王司马机率领jīng锐人马负责沿途护送。

    若是汉军来了,索xìng便是一战!

    趁着夜sè一行人马离开了辽东守军的防区,快速向着异族方面移动着,与此同时更是早早的派出轻骑前往异族之地通传。

    晋军,异族,汉军三方互相牵制,却也是各派耳目监视其余两方。晋人如此郑重其事的派人护送使臣团队,顿时引起了汉军方面的怀疑!要知道汉家使者也是往来异族之地不断,交涉的同时同样刺探晋人的动静。

    前一次打法走了晋国使者,眼下如此大张旗鼓必然是晋国做出了相当的决定,汉军主将思索片刻决意出兵一探!

    晋军如此看重这次出使,必然事出有因,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假如异族与晋国达成了共识,汉军必将压力倍增!以汉军目前的战斗力,面临晋军与异族的双重压力,也是非常吃力的。

    兵马调动频繁,晋军也是早有准备,晋军主将积弩将军孟观挥军杀出驻地,排开阵势,而汉军方面同样不甘示弱对峙起来!!

    但见孟观纵马军中,目光如炬盯着汉军高声喝道:“汝等仪仗铁骑犀利,孟某麾下亦有河北铁骑,可愿一战!?”

    ……

    川中,成都。

    太子刘谌意图叛国,联络天师道妖孽,更迷惑朝中正直之士为之驱使等等罪名罗列在各地的榜文之上,川中百姓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治理川中十余年的太子刘谌名正言顺的被褫夺了太子之位!

    不过是在川中的几天,刘禅又是苍老了不少,连续数rì的寡言寡语,让群臣都是不敢劝解。当初的太子刘濬惹下祸端,导致了一场腥风血雨,如今的太子刘谌竟是步了其兄长的后尘,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这一切又怪得了谁?

    太子手中那本记录刘禅言行前后不一,脾xìng大变的书册已然被付之一炬,刘禅看了之后什么也没有说,知道这是天命,非人力所能改也!

    谁会晓得黄皓竟然有此机心,更没想到文立当年刚刚入朝便知情不报,并且还煽动太子酿成今rì惨剧!!

    本是打算把国家托付给正牌的刘氏后人,偏偏战死的战死,活着的又惊恐不安,做出如此不可挽回的行为。文立已经伏诛,其家族自然也没有好下场,随之被牵连的朝中文武,各地官员,乃至呼雷阙中人更是多不胜数!

    这般震动很快便会传遍大汉每一处土地,刘禅早已做了完全的准备,可仍是无法估计此事带来的后沟有多严重。

    刘玄德一脉并非没有后继之人,刘禅儿子这一辈的已然死个jīng光,孙子辈的却还有许多。不过等到帝业传到这些人手中,却不定是什么时光了,要知道继任者可是刘禅的亲生儿子襄王刘动。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交锋(上)

    013-02-09

    数万民夫往来不绝,在洛阳旧址附近大肆劳作,各个汗流浃背,却是热火朝天的场面。

    洛阳古城付之一炬,留下断壁残垣仍可追寻当初的规模痕迹,仿造当年洛阳古城的建制尽量恢复原样,其中却也有不同的设计与要求。汉朝从未想过减少洛阳城的规模范围,尽快完成建设以达到可以屯兵抗敌的目的。而是要jīng益求jīng的,真正意义的重建洛阳城!

    在这个时代洛阳堪称巨城,想要重建并非是一年半载便可完成,长期持续不断的保持大量劳役才有希望。也就是汉朝统一中原大地,汉帝刘禅以修建洛阳为契机广征徭役。

    看起来此乃劳民伤财之事,必然使得民间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不过事实恰好相反,民间百姓皆是赞颂有加,称赞不已。此一时彼一时,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恬静之时若是如此动用劳役,自然惹得人人不快,心生怨气。

    然眼下中原大地流民无数,土地无数,各地州府要调整世家豪族的田产,又要分拨百姓田地,一时上下难以统筹甚是繁琐。而且流民百姓今rì在此安居,明天又是迁移,各地州府不可能一天之内安排好所有人,流动xìng的饥荒之民仍然很多。

    以重建洛阳之名所征召的劳役皆是流民,亦是居无定所之辈。在工地附近大肆兴建临时的草房,有足够的钱粮供给,这些流民能够吃饱饭,干起活来自然任劳任怨,一丝不苟。

    比起流浪的生活,这样的劳动强度虽然疲累,能够吃饱睡暖已是十分满足了。有这些流民劳役,寻常百姓有家有业便可好生经营家业,不以劳役为怨言。而官府方面在分配完上下层资源之后,正是这些劳役结束工作之时,届时分配田地,给予生活之法更是水到渠成。

    此一举看似大兴土木,动用甚大,实则提高了各地州郡的工作效率,更是舒缓了社会的矛盾。

    各地郡县纵然没有重建的城池,战火所过之处需要建设之处却也不少,依照刘禅的意思使用这些流民,倒也是得心应手,一举数得。

    男儿吃的饱便有气力,妇孺之辈一样可以洗衣造饭做些轻活儿,这样一来洛阳方圆五十里内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汉人简直有使用不尽的劳役,而洛阳的建设在多方开工的情况下更是飞速发展!

    负责督建洛阳的官员乃是张损,而郝度元主要负责洛阳地域的防御工作,防备河内的晋军杀来捣乱。洛阳一旦建成对于汉朝的东西交通,以及附近防线的巩固都有极大的作用。

    在汉朝这个商业发达的国家内,洛阳的复兴意味着大把的商机,更使得东西联系更加的紧密。

    张损并非土木出身,对于重建洛阳只是做总体调配,而负责兴建洛阳的具体策划指挥之人乃是巧手马钧的弟子刘邵!

    当年汉帝刘禅在西北之地大败异族联军后,便留下了刘邵修建长城作为防御工事阻碍异族铁骑踏入大汉土地。这长城绵延四五十里,与旧城一段段的连接,修建起来甚是困难。

    三年时间早已过去,如今的刘邵乃是大汉朝堂上的能臣干吏,重建洛阳这一重任落在其肩上毫不意外。

    岁月磨砺,长期的域外生活,让刘邵从一名翩翩少年,便做成熟的中年人。站在工地之上挥洒指点,不断指挥劳役应当如何工作,更是不时的指出不足之处。如此忙碌的刘邵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见到一条熟悉的身影,竟是激动的难以自禁,热泪盈眶!

    出现在洛阳工地上的人是文虎,当年刘邵与文鸯,文虎,范恩等人从许昌救出马钧,一路躲避魏人之追杀护送其返回川中。从那个时候起,汉军之内一件件的神兵利器应时而生,纵然是马钧的鬼斧神工,亦有刘邵等人生死患难的一路陪伴。

    二人数年没见,如今相见喜极而泣,引人泪下……

    第二天清晨柳隐率领汉军匆匆赶到,文虎这边在刘邵与张损的协助下早已准备好了一应器具。而身在前方的汉朝大将郝度元更是准备就绪,只等柳隐这一路汉军休息半rì然后便展开奇袭!

    洛阳工地上龙蛇混杂,就算有晋人的探子也是分辨不出的,好在黄河南岸进行了戒严,而自文虎抵达之后,洛阳方圆百里之内也安排了人手禁止通行。洛阳的工地更是各个营屯查明人头,禁止随意活动。

    所谓奇袭自然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然并非从始至终敌人都是毫无所觉,只要使其来不及防备就算做成功。这个标准到了柳隐与文虎这里又是有所变化,数万大军想不备晋人发觉简直是天方夜谭。

    因此只需在发动攻势起之前对方没有反应,便是成功的。汉军投入的兵力绝对不少,而且准备也算不差,这次作战乃是速战速决,并非要获得怎样的战绩。晋国各路屯驻的兵力只要反应稍微慢一些,汉军便有及时撤退的时间,如此一击便撤,让对方难以围攻,就是大功告成!

    所谓五天必须发动攻势的命令,自然有其用途,不过柳隐与文虎对于这个用意并不是很关心,顺利的完成任务才是关键事情。想要顺利的搞定作战任务即便是准备完全,也要随时面临许多变数。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怎会有常胜不败之人?计划周全之策?

    ……

    晋人自然不知道汉军要在洛阳发动攻势,不过倒是清楚青徐之地必然难逃一战!

    马隆是个耿直的汉子,偏偏在战场上诡计多端,所谓耿直其实也是相对而言,换句话说在政治上并不是很敏感。这个时候晋国边防将领无论功勋卓著之人,还是功勋彪炳之辈,都是同一种态度。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国家刚刚成立,成立之前却是屡战屡败的战绩。面对强大的汉朝,任谁也不愿意与对方交手。悬殊的战力面前失败了一样要受到处罚,战胜的几率实在是太少了。

    偏偏马隆不这样认为,反而惦记着时不时的给汉军来那么一记,好报先前的溃败之仇!

    一万名魏国虎步锐卒在马隆的指挥下开始向南方挺进,在此之前根本没有邺都的晋帝司马攸打过招呼。骨子里马隆是看不起司马氏的,司马炎是个不值得辅佐的君主,司马攸能强过多少?

    衡短论长,品而第之司马氏兄弟不过各从其类罢了。司马攸固然比司马炎从善如流,然自有不如乃兄之处。

    司马攸作为开国之君,自然少不了给类传说点缀其实,使其增添传奇sè彩。不过河北之地尚属荒芜,百姓难以温饱,这个时候如何自吹自擂,与蜗居河北的事实一对照也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

    做臣子的讨好君主,此时此刻少不了有枝添叶,论一增十之种种言论。有这些人故甚其词,司马攸的优点与好处自然显而易见。如此风气若是持久下去,自然掩盖不足之处,久而久之不过是又一个司马炎罢了。

    看不过司马氏的后人,可马隆却是知晓身为一国之将,便当报效国家!因此时时刻刻不忘讨伐汉人,夺取中原!眼下虽然无力占据徐州,若能给汉军来个当头棒喝,倒也是一件美事儿,既打击了对手,又消了自己的怒气。

    虎步锐卒各个身强体壮,壮硕高大,身披铁甲严严实实的盖在身上,人人手上一把环首大刀威风凛凛。一万名虎步锐卒迎风前进,阵势显赫,喊声阵阵!这喊叫乃是为了凝聚斗志,也是向敌人示威!

    离着魏军不过十里,便是汉晋在本地的边界所在,边界的另一侧八千名汉军在姜胜指挥之下严阵以待,同样不甘示弱鼓噪起来。随着双方兵士不断推进,相隔不过一里的距离而已,不过双方都是没有越过边界,看起来倒都是有所克制。

    不过彼此相距甚近,与寻常的对阵作战相差不多,看似各有克制,现场也有着一触即发的态势!一旦越过边界地带作战,等于是开启了两国的战端,不论胜败如何,事后想搁下战事就绝非这般容易的事情了。

    汉军方面大量的兵力被陆机带往辽东,辽东之地不容有失,江南以及两淮的兵力调动不及,唯有先行调动徐州的兵力解决燃眉之急。姜胜心知就算自己不鼓噪而来,不过数rì的功夫徐州的动静也瞒不过马隆。

    那徐州境内的晋国耳目仍是不少,这般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是无法掩人耳目的。到时候被动的应对,还不如眼下做好战斗的准备。毕竟此乃汉人的境地,就算兵力不足以进攻,也可以固守城池,等待两淮援军前来。

    有所依靠姜胜跃马阵前往来盘旋不断,看着魏人阵势心中不由得暗叹马隆实乃劲敌!初闻陆机以攻心之策溃败马隆大军时,自己虽然赞叹陆家兄弟智慧超群,却也有一丝小觑之意。

    那魏国十余万人明明已经难堪战事,若是陆家兄弟大胆一些举军猛攻,未必不能一举歼灭这一路的魏军。眼见为实,真正见识了马隆麾下的兵将,姜胜心知在那个时候换做自己恐怕也不敢冒风险挥军猛攻,采取攻心之战实乃上上之策也!

    另一侧的晋军大将马隆手持金瓜,身披金甲,在万军拱卫之中甚是耀眼。想那姜胜不过是姜维的孙子,而自己面对姜维都不惧怕,又怎会把这黄口竖子放在眼中?

    然到了阵前抬眼观望,只见汉军阵列严整,虽然兵力不及自己,却是自有一股铺天盖地之势,与周遭地势隐隐合为一体,浑然天成!

    “当年姜伯约之八卦阵神乎其神,今观此子阵势亦是不差,不可轻敌也!”马隆曾经详细研究过诸葛武侯的八卦阵,甚至从武侯八卦之阵中钻研出了另一套八阵法。行军布阵方面得到马隆如此的评价,姜胜若是知晓必然也是高兴的。

    彼此都是制造声势,暗中却在观察对方的动静。这个时候越过边界作战诚然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可获得的利益也是难以估计的。重创对手之余,能够提高自家的威望和实力,正是这场对峙的魅力所在。

    看出对手都不是易与之辈,无论是经验老辣的马隆,还是年少稳重的姜胜皆是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通过不断变换的阵势来透露出自己的用意,看对方以哪种法度应对,从而找出背后可能的潜藏兵力。

    ……

    汉军呼啸而至,晋军奋勇迎敌,为了拦截晋国使臣,辽东汉军少有的主动发动攻势步骑配合默契试图突破晋军的防线。

    改弦易辙之后,当初的魏兵成了如今的晋勇,晋国积弩将军孟观表情严肃挥军迎战,晋军初战士气高涨人人争先,汉军连番猛攻却是收效甚微。

    月sè之下鲜血弥漫,寒风阵阵难冷心头热血。双方兵将挺枪抡刀短兵相接,一阵阵的冲突是意志的搏击,**的冲撞,不知胜负,却是难离生死。

    咆哮喊杀之声透过夜幕,惊动了附近的异族人马。异族大营之中无数铁骑冲突而出,在战场周围静静观看这场月下龙虎斗!异族大将楞廷手持大斧津津有味的关注厮杀,同时注意到了在晋军掩护下不断靠近的使臣车队。

    “来者何人?往那里去?”纵马横斧,楞廷率领数百异族铁骑拦住车队去路。

    晋国燕王司马机见状拍马上前怒道:“本王乃是大晋燕王,护送晋国使臣yù见你家族长,还不速速让开!!”

    楞廷虽是个胡人,也是通晓汉人的官职,见对方来头不小竟然是个王,不由仔细打量起司马机来。这楞廷眼珠子好似豹子一样,灵活的转动不停看的司马机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还不让开!?耽误了你家族长的大事,你担待得起么!”司马机再次扬声喝道,眼睛却是关注不远处的厮杀。

    汉军攻势急如骤雨,目标便是这一处的车仗旌旗,晋骑在步兵的配合下步步为营扎稳阵脚,誓死拦阻汉军攻势!

    战事越是急促,司马机心头便是砰砰狂跳,见这楞廷似乎仍没咀嚼清楚自己的话语,燕王司马机太阳穴青筋蹦起多高猛然吼道:“给我让开!我要见王戎!”

    所谓不喊不知道,一喊真奇妙。那愣廷见司马机抽冷子大吼一声,倒是有几分怔住,喃喃道:“要见族长,我带路便是,吵什么吵!”

    见这胡将呆呆的样子燕王司马机不由得七窍生烟,自己浪费唇舌倒是还不如粗言相对,看来王戎往rì里定是耗费了不少心神在与这些异族沟通上。车队缓缓奔着异族大营而去,裴秀稳稳坐在车中微微吐气。

    过了这一关,接下来便是唇枪舌剑,就看自己能否说服王戎了……

    晋国使臣车队被送入了异族大营之中,远方的汉军瞧见了甚是失望,无奈晋军英勇,又是早有准备,连番逼战没有结果唯有抽深远退。积弩将军孟观见了也不追赶,传令各军依旧保持守御态势,各司其责,防备汉军去而复返。

    那使臣车队中压阵的乃是裴秀裴季彦,更兼燕王司马机,这般组合实在是引人期待,更是需要重兵护卫住这条通路才行。

    进入异族军营,裴秀撩开车帘张望顿感几分古怪。对于非我族类的少数民族,裴秀也做过仔细的研究。无论是哪支族系兴起,或是任何一个族群都是同属一族的。但王戎这营中的少数民族,竟然是五花八门,百怪千奇!

    不止一个种族的域外之人出现在裴秀眼中,在普通的汉人眼中这些人没有明显的分别,可裴秀看起来确实看出了许多门道。王戎身为一个汉人能够在异域生存,而且融合了如此多的少数民族,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儿?

    ……

    汉朝太子刘谌罪恶如山,不知徙善远罪,终于酿下苦果步上断头台。所谓虎毒不食子,汉帝刘禅此举无疑印证了刘谌一党深信不疑的事情——这个陛下绝对不是当年的陛下,乃是另有其人!

    可惜这些正直臣子,jīng英骨干们并没有机会喊出心中的话语。平时为了隐藏身份,避免暴露,这件事儿根本不会轻易吐露。实际上能够了解何知晓其中原委的人也并不多,余者都是徒子徒孙党羽罢了。

    以刘禅丰富的斗争经验,根本不给这些人妖言惑众的机会,几乎在太子的罪责还没有宣读之前,这些太子的重臣们纷纷人头落地了……

    历经浮尘,后世而来的刘禅心知有些事情注定是无法挽回,一旦发生便无从弥补,即便自己真正能够把心窝掏出来拿给太子刘谌看,也是无济于事。因为无论怎样做,也只有立即让位给太子刘谌才能证明刘禅确实是想还位给刘氏后人。

    其他的任何做法都无法令太子刘谌放心!

    无奈太子刘谌早早的接触到了事实,这个时候太子的势力自成一格,余者皆是刘禅的信众。

    一旦太子知晓了事情的真相,等若把刘禅逼到了绝境之内!刘禅不惧怕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却是怕自己在这般情况之下勉强让位,太子登基之后必然大肆清洗满朝文武。

    辛辛苦苦,历经风雨,几经生死才换来的兴盛帝国,如何让刘谌因为一己之私就毁于一旦?那些忠于大汉,不知真相的文武群臣们难道因为被蒙在鼓里就该死么?

    没有谁是应该死的,可若真的必须有人去死,死的人只能是太子刘谌!即便是违心之举,不管正确与否,到了这个时候刘禅已经没了退路,唯有大开杀戒!!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交锋(下)

    013-02-10

    忠臣志士并非一定是好人,忠于的主人不同,立场自然也不同。刘禅既然是大汉天子,那么反对之人只能站在逆贼的立场上,即便是一片赤子之心亦是枉然。统治者要维护自身的合法xìng,合理xìng,又怎会让敌人站在光明的一侧?

    知悉真相试图还权于先帝血脉的大臣们忠心耿耿于大汉,于刘氏;不知真相一心效忠国家,效忠刘禅的大臣们同样是忠心无二,绝不动摇。这能分出谁是真忠,谁是伪忠?

    对立的局面注定了成王败寇,太子刘谌筹谋之事仍在进行当中,并非时机成熟。那何攀早就对文立辅佐太子之立场感到些许疑惑,因此一番彻查终于找到了漏洞。

    太子集团成功的打压了襄王集团,将襄王刘动从莫大的威胁转换为镇守边疆的亲王。大汉皇帝刘禅百年之后,身居太子之位的刘谌无论从政治还是军事上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而那远在印州的襄王刘动根本是鞭长莫及,无法把手越过川中,伸到中原以及江南等地的。

    基于此等考虑,文立拼着被刘禅责罚也要把襄王这一隐患消除掉。在刘禅看来或许是文立支持太子的一种表示,可何攀看起来这种行为与文立素来的作风却是有所出入的。

    以文立的地位如此甘冒奇险,这已然不是普通的扶龙之功了,因此何攀耗费了大量的jīng力,对川中的所有文案进行了审阅,竟真的从其中找到了蛛丝马迹,从而促成了今rì的局面。

    对于刘禅来说,这个结果实在是过于痛苦了!杀了刘备的长子刘濬,是因为其扮猪吃虎,怀有篡逆之心。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物就算怎样的怀有尊敬,可在危及自身xìng命的时候,刘禅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了。

    其余的几名皇子不是丧命军中,就是在宫中被杀。好不容易留下一个最聪明机灵的刘谌,想不到长久以来也是视自己为仇敌!

    没能尽到做一名“父亲”的责任,或是无法照顾先帝刘备的后代,抑或是不能让这些人了解自己的真实想法,相信自己,诸般的困扰与愧疚不断的折磨着刘禅。万分的愧疚,又能换回什么?

    事实是严酷的,这些人本不用死,本会在大汉王朝rì后的rì子中发挥各自的作用,流芳百世,名垂青史。然而就因为触及了不可触及之事,现在这些人都已成为了冰冷的尸体,埋骨黄土之下……

    比起当年太子刘濬的事件,这一次的影响更加巨大!臣属们虽然口中不敢说,可心里都是觉得不可思议!竟然有皇帝前后杀了两名太子,这不是父亲应该做的事情,还是太子不知道什么叫做前车之鉴?

    大汉皇帝刘禅年事已高,这般年岁挥泪斩子是何等的痛苦?襄王刘动正启程赶赴成都,但也不过是太子这个位置上的继任者罢了,无法弥补两名太子先后被杀的悲惨命运。

    臣民们对刘禅信心十足,但如此下去陛下的继承人若是彻底断了,大汉的昌盛不过是过眼云烟,随即便是烟消云散啊!!

    恐慌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埋在每个人的心底,都是有话要说,偏偏不敢说,又或是不懂该如何表达这样的情绪。迟迟未能入川痛下杀手,一方面是刘禅顾及情谊不愿事情搞得不愉快,另一方面则是布置最坏情况下的手段,避免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麻烦。

    因此羊祜,杜预等名将被派遣到了各地,辅佐各地的文武把这一场风波的影响降到最低。

    后宫之中,刘禅与张皇后抱头痛哭,好似一个孩子般宣泄自己的心绪。张皇后并不是这几个皇子的亲生母亲,却是襄王刘动的亲生母亲。如今自己的孩儿要成为皇位的继承者,张皇后却是没有一丝的喜悦,反而是不断劝慰刘禅,尽量的由着刘禅的xìng子发泄无尽的悲痛!

    川中的事情注定是无法掩盖的,刘禅更是要在川中一段时rì消除影响,重新构建呼雷阙的结构,以及各地州郡的人员调配。要知道太子经营川中十年有余,上层的力量被刘禅杀个jīng光,但各地仍是有不少太子的党羽存在。

    中原诸般事宜便交给了姜维,何攀等人全权处理。

    ……

    辽东边界一场急战十分短暂,汉军退走,晋军继续固守不敢有所懈怠。

    燕王司马机与裴秀进入了异族族长的王营,那坐上之人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王戎。多年不见,王戎的气质与样貌肤sè都有了巨大的变化,让人好奇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年王戎这一脉人也是司马氏极为器重的,燕王司马机与裴秀都是与王戎互相识得,如今见面还没张口,一股冷漠感迎面而来,二人顿时心中一沉,明白今rì之王戎乃是异族之王,再也不是往rì的同僚了。

    “坐!”王戎低沉又短暂的一声,便没了动静。

    燕王司马机当年不过是司马氏府中的毛头小子,如今却是仅次于晋帝的燕王,受到如此冷遇面sè不由得冷峻无比,坐在当场轻哼一声很是不快。反观裴秀倒是随遇而安,闻言也不动怒,淡然坐在燕王下手。

    这营帐极大,除了王戎与晋国使臣之外,尚有五六名异族各sè人等坐在帐中以王戎马首是瞻,一声不吭。整个大帐足有六七人,却是鸦雀无声,气氛沉闷无比,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燕王司马机略微有些不耐,以目去看裴秀。只见裴秀闭目养神端坐不动,看样子再做个三四个时辰也是不会有所动作。

    司马机心中暗道:“这裴秀得陛下器重,又是自告奋勇前来,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使者乃是此人,并非是我,看来唯有忍耐了……”

    时间分秒流逝,燕王司马机的不带,与裴秀的胸有成竹都被王戎看在眼里,想起当年相识的二人,依照xìng情来看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对于晋国派出裴秀作为使者,王戎心中是十分惊讶的。

    裴秀何许人也?如此出使未免是大材小用了,不过也正因为裴秀的出现,才让王戎感觉到晋人这一次势在必得!依照自己的设想,至少还要与晋人以及汉人博弈几个回合,才能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可如此看来,今rì之事一旦处理不好,似乎便将失去晋国了。看来晋国的耐xìng与那燕王司马机差不多,倒是让人觉得讶异。看了起来似乎晋国也遇到了麻烦,不然在这个阶段倒是没有孤注一掷的必要啊。

    “既是使者,为何不言?”王戎缓缓开口打破了营帐中的僵局。

    燕王司马机闻言僵持的肌肉终于可以放松一二,心中暗骂这王戎故弄玄虚。当初不过是吝啬的家伙,而今又摆起谱来。不过区区一族人的首长罢了,放在晋国又算什么?

    也就是如今的晋国比不上当初的大魏,因此司马机对王戎的鄙夷之情并没有写在脸上。若真是魏国强大的时候,早就拍屁股走人了,还受这份儿气不成?

    裴秀等王戎开口有段间隔,几乎以同样的口吻道:“裴秀奉晋国皇帝圣命,前来与族长相谈,为得是两国唇齿相依,互助互敬。族长如此怠慢于我等晋国使臣,难道不怕因此冷了这一腔热忱么?”

    晋国虽是需要这一族人来作为臂助,却不需要一个桀骜不驯的盟友。裴秀摆出大国使臣的风范,不过一句话便以将所有不是都推到了王戎身上。本是王戎掌握的主动,在此时此刻却好似颠倒了,成为了裴秀的掌控。

    王戎心中暗叫裴秀果然名不虚传,然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略带一丝惊奇的表情道:“本王提出了条件,贵国使臣只字不提却来问罪,难道这就是贵国的诚意么?”

    双方甫一开口便是唇枪舌剑谁也不肯相让,营中那几名异族人毫无反应,燕王司马机倒是打了一个机灵。与王戎的交涉乃是裴秀的职责,而自己的职责却是督促此间的晋兵奋勇作战,代替晋帝司马攸督战。

    跟随裴秀一起进入异族营帐,不过是顺道看看罢了,谁曾想竟然是火药味十足,若是捅出什么娄子来,怕是对自己颇有不利啊!

    对于王戎的针锋相对,裴秀毫不介意道:“汉人之应允想必未到,我方已然多次与汝等交涉,汝等不念圣恩,反倒质疑我方诚意实在是可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秀仰面大笑,笑声回荡营帐会中,几名异族将领面现怒sè起身便要上前!燕王司马机心中虽然打怵,可手上却是不让分毫,当下也是挺身站起,手按随身宝剑不肯退避!

    王戎见状冷笑道:“贵国若是如此态度,本王也不奉陪,等待汉人之条件便是。不过你无礼之罪本王却是要治,姑且便割你一耳吧!”

    待价而沽,王戎本就是脚踩两船,晋国若是肯隐忍退让,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自然最好。可晋国若是这般态度,与汉军合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有足够转团的余地和立场,对于裴秀的强硬态度王戎根本不以为然,直接点出了关键所在!

    来请求联盟的乃是晋国,而不是王戎!

    被动之人偏偏摆出一副高姿态,如何让人消受得了?晋国之所以要联合王戎,不就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而且不能让王戎与汉人连成一片么?依照这一观点看,裴秀激怒王戎这一举动乃是大大的不妥!

    就连王戎也以为裴秀的把戏该到此为止时,不想裴秀仍旧是冷傲神情道:“我观营中多妇孺而少牛羊,王戎你该清楚被裴秀抓到漏洞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听裴秀这么一说,王戎微微一滞却不过瞬息之间话已出口道:“本王在域外自有领地,前来征战带牛羊何益?这位使者自视甚高,若是看不起本王直接离去便是,本王绝对不会派人为难你!”

    燕王司马机依旧横身在那几名异族将领之前,听着身后裴秀如此言语,不由得心中一动,似乎找到了关键所在。方才入营之时自己只顾着注意对方的礼节是如此的不周到,对于营中的状况确实没有多少留意。

    听裴秀这么一说,现在回想起来这大营确实奇怪,妇孺所占的比例实在是有些多了。怎么说这里也有几万军队,加上妇孺老少人数恐怕更是多上数倍,偏偏牛羊并没有见到,那这异族军队的补给岂不是有很大的蹊跷?

    此时裴秀缓缓说道:“你之部署皆是异族之人,与我汉人可谓仇恨不小。若不是有了极大的生存隐患,就算你王戎是一族之长,域外之王,又如何凭借汉人的身份说服这些少数民族归入我大晋国?”

    “裴秀虽然没有调查取证,不过斗胆断言一二也不无不可。裴某料定王戎你不过是虚张声势,今rì与我晋国决裂,明rì也决得不到汉朝之认可!到时候恐怕汉晋还没有发兵,此地早已粮尽军散!!”

    王戎身躯为之一震,眼中现出恶毒神sè看着裴秀,各种心思在脑海中不断翻腾着,脸sè一变再变!

    同时燕王司马机见裴秀毫无畏惧之态,自己身为国家的的王爷自然也不会有所露怯。于是挺直了身子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几名异族将领。那几人没有王戎的命令却是不会动手,只是装模做样的围在燕王以及裴秀的周围罢了。

    看到王戎的神sè,司马机心中一寒,暗自埋怨裴秀这猛药下的毫无预兆,真把这王戎激怒了,恐怕自己贵为亲王也是难逃一死。要知道王戎当年便不是一个好脾气,今rì在域外遭逢无数磨难,脾xìng更是难测,裴秀此举无异于赌博啊!

    不想裴秀见王戎如此神态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晋国虽弱,亦不少你这几万人马,汉人更强怎会把你放在眼中?若是想从这浑水中捞取利益,裴某劝你还是收拾行装返回域外的好。”

    “不然么————就老老实实坐下来一谈,看看我国圣上是否对你诚心实意!”

    这番话说得更是丝毫颜面不留,让王戎脸sè更是难堪,偏偏裴秀越是这般,王戎似乎越是忍忍不愿发作,看的燕王司马机颇有几分好奇,少了几分担忧。看来裴秀对于王戎早就有所调查,否则何以一上来便拿出一副教训的态度吃定了王戎?

    “裴大人是说晋帝愿意应允我提出的条件?”王戎忍了半晌憋出一句话了,话一出口气势已然弱了七分,站在了弱者一方。

    这句话之前,面对曾经的故人王戎装作不识,以本族之王自居。可经过裴秀一番严词厉sè后,态度已经开始有了转变,改口称裴秀为裴大人。

    几名异族将领在王戎的眼sè驱使下先后离开了营帐,偌大的营帐只剩下了王戎,司马机,裴秀三个人。

    不想裴秀仍是紧追不放的厉声道:“大晋国只须将你置之不理,便可让你两尽而亡,此时此刻还想无功受禄,唾手得地么!?”

    司马机闻言又是暗中埋怨,这王戎明明已经服软了,难道你裴秀是木头脑袋看不出来么!?占据了上风仍是得理不饶人,非要把事情搞得血溅五步才肯罢休!?

    只是燕王司马机乃是晋国的亲王,在异族面前自恃身份,心中千思万想此时却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一旦吐露出心中想法,被王戎看出可趁之机,岂非是把自家生死拱手让给他人?

    越是胆怯,燕王司马机越是拿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凝神盯着王戎好似随时都可以将其置于死地一般。可心中却时时刻刻在念叨着,千万别把这王戎惹毛了。

    王戎面沉似水一字一句的道:“裴季彦我敬你是昔rì故友,莫要欺人太甚!须知你所在何地,王某一句话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哦?这边是图穷匕见么?杀得了裴某又如何?你敢杀燕王么?敢与大晋为敌么?!汉强晋弱,你不是吃定这一点早就与汉人联手了,何必在此故弄玄虚?汉国之内智者如云,如何看不穿你这一套把戏?”

    “你要知道,华夏大地上在域外横行的那一套并不管用!若是域外仍有你生存之地,此时此刻何不索xìng杀了裴某啊!!”

    裴秀对于王戎的态度呲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喝道,让营帐之内鼓荡一股浩然之气,死死压制着王戎的暴戾之气!

    燕王司马机仍然保持英勇无畏的姿态,心中叫苦不迭。这裴秀分明是吃准了王戎在塞外早没了生存空间,因此一再打击试图将其彻底折服。生存诚然是重要的事情,可是也有一句话叫做狗急跳墙。

    把人逼得紧了,逼得急了,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假如王戎失去了理智,又如何使其折服,使其不作出危险的举动?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看来不是没有道理啊……

    怒火中烧,一脸杀气,王戎双眼充满了血丝,太阳穴青筋崩起老高,眼看便要发作。

    正在此时,忽见裴秀扬声喝道:“请进来吧!”

    话音方落,大帐门帘撩开,几名异族士卒带头引入了一行老少。为首一名白发苍髯的老者哆哆嗦嗦,手持拄杖支持身体,身后两三名老者彼此搀扶着一一入内,看着王戎不由得泪流满面。

第三百一十六章 攻守(上)

    013-02-11

    当年王戎发兵北出塞外之前,将家族老小托付给了步兵校尉阮籍。那个时候阮籍被司马氏重视,却自甘堕落不愿意为司马氏出力,因此虽然官职有的,可生活却是酗酒无度。

    醉舞狂歌,醉生梦死,这是阮籍的生活写照,如此状况下要想照顾王氏一族似乎是颇为困难的。

    好在那个时候魏国讨平了异族之后许昌仍是稳如泰山,各方面形势尚算乐观。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的各方侵袭,渐渐的中原地带开始发生了混乱。各大世家都难以脱身,少了王戎这家中接班人的王氏一脉又如何能够幸免于难?

    投身戎马的纷纷战死沙场,朝中任职的也开始四处调遣。人是调配的天南地北,可家族老小都是要留在许昌的。司马氏对于朝中大臣世家都是如此态度,借此来保障外出官吏的忠心度。

    但随之而来的许昌之战,便让这些完全乱了套。司马炎一心要北上开国登基,对于随行之人都是jīng挑细选。那王氏jīng英不是身在外地便是战死疆场,余者在短促的时间内根本无法与各大世家竞争,自然而然的不在司马氏重视名单之内。

    好在阮籍早有先见之明,及时率领阮氏之人带着王戎家中的老弱病残离开了许昌,自行前往河北隐居。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僚各顾各的逃生,谁会在意这些事情?因此晋帝司马攸虽然做了最大的努力,却是毫无成效。

    阮籍定居河北,却是与裴秀相聚甚欢,因此对于王戎家族老小的下落,裴秀早已成竹在胸!

    这是用来感化王戎的必要手段,更是在晋帝司马攸面前争取活命机会的重要筹码!王戎这支三四万人的异族军队对于晋国有多重要,裴秀手中的筹码只会更重要!

    以晋帝司马攸等人的意思,与王戎保持合作,彼此互相支援攻守同盟乃是最佳的结果。可在裴秀眼中这不过是下下之策罢了。

    王戎分明就是在塞外难以生存,又想保持自己手中的权势,因此才施展这左右缝隙之术。

    能够判定王戎的根底,晋帝司马攸等人的要求未免过于客气了。汉军对于王戎绝对没有好感,因为汉军的目的只是稳守辽东,没有必要增加自身的变数。那王戎如此状态,汉臣之中也必然有人可以看出蹊跷。

    因此王戎的选择只能是弱小的晋国,既然如此裴秀何必与你客气?

    被裴秀连番刺激的王戎眼看就要暴走,忽然看到一别数年的家人老小,一股怒气顿时化为虚无,与家人拥在一起抱头痛哭,哭诉这些年来的别离之苦,一解思亲之愁。

    戏剧xìng的一幕让燕王司马机连连点头称赞,抬眼去看裴秀的眼神中饱含对于这智珠在握的绝世智者之敬仰之情。王戎当年是何等xìng格不重要,现在是何种脾xìng也无所谓。

    以家人作为交易的条件之一,可见王戎孝心仍在,甚至更甚从前。在这种情况下突然的露面,不仅对王戎是一个冲击,对于王戎一家人同样是一份惊喜!多少年来,家人因为王戎的不幸“殉国”而饱尝冷眼,尝遍了世间苦,迁徙痛。

    如今死者复生,恍若隔世一般的没有人能够控制情绪,全家老少都在尽情宣泄着……

    裴秀以目视燕王司马机,司马机会意的点了点头,二人悄然离开了中军大帐。离开了营帐,外面的异族战士们有许多都不知道内中发生了什么,好在裴秀早有交代,此行带来了许多经常与异族人久打交道之辈。

    不用吩咐,自然有人解释为何这王帐之中哭嚎不断,一些异族将士得知事情始末,也都纷纷落泪。

    远离家园,背井离乡,如今的他们与当年的王戎何其相似?

    “裴大人高世之智,明镜不疲,本王钦佩不已,不虚此行矣!”燕王司马机由衷赞叹,发自内心,并无丝毫矫饰之情。

    裴秀微微躬身道:“燕王豪气冲天,勇猛无双,下官也是大开眼界啊!”

    燕王司马机闻言知道裴秀指的乃是自己在方才王帐中的表现,嘴上连连谦虚着,心中却是一丝侥幸。若非自己为了撑住面子死扛不退,恐怕早已坏了裴秀的大计。看来与聪明人冒险,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啊。

    “不知燕王观此异族之兵如何?”裴秀与燕王司马机随意走在军营之中,四处打量着随意问道。

    燕王司马机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异族之人非我族类,然非常之时自有非常举动,塞外情况虽然尚不得知,若能用此等兵力取代汉军,我大晋北方当压力骤减!不过么……这王戎……”

    裴秀微微笑道:“王戎已然不是昔rì之辈,不过如此形势下仍可信任,裴某自有手段使其为我大晋效忠。不过燕王坐镇于此,rì后却是要多双眼睛才是。我看汉军盘踞辽东必有图谋,速速平定此方也好与汉人谈和。”

    燕王司马机想了想道:“若能平地此地,汉人真的愿意与我大晋握手言和?”作为司马氏的骨干,更是朝中的亲王,司马机对于目前的形势自有一番判断。

    就算汉军不与晋国和谈,晋国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反攻中原。因此想让汉人肯坐下来,必然要有其因由,只是目前看来似乎还没有这般的机会。击退辽东的汉军,在眼下双方尚无任何交涉的状况并无不妥。

    但若因此而激怒汉人,使得rì后的交涉徒增困难,其利弊衡量起来似乎也难以拿捏。

    对此裴秀深有同感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唯有奋力争取有利筹码,至于汉人如何想法并非我等能够左右。平定辽东之事,对于我晋国发展也是大大的有利,更可借此机会在辽东建立水军,探索海路,仿似汉人一般广开商路,以此丰国!”

    “嗯?裴大人此意可曾与皇兄说过?”燕王司马机闻言一震连忙问道,虽然汉朝以商业兴盛,但不代表在晋国能够依样画葫芦。要知道商业对于儒家的冲击是巨大的,而司马氏全依赖世家豪族的支持才能有今rì的帝国。因此引入商业,模仿汉人成功之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裴秀压低声音道:“裴某也知兹事体大,并未曾对人提及此事,却不知燕王有何看法?”

    燕王司马机神sè古怪的看了裴秀一眼,沉思不语心中翻滚不息。晋国的国力自己是清楚的,民生与军务难以两全的状况仍然没有解除。换句话说战事不断晋国的民生政务只会持续恶化,想要让内政恢复上扬的状态,付出的代价却是军事上的疲弱。

    国家可以利用的资源只有那么一点点,拆了东墙补西墙最终累死了自己,对于改变现状毫无作用。

    想要提高国家的实力,增加各项收入,又不劳民伤财触碰国家的底线,这谈何容易?

    燕王司马机身在辽东之地,可心中始终是放心不下,多方筹划解决之法,仍是收效甚微。晋国开创了新的国家,同时也继承了魏国的残破,许多问题在魏国的阶段已然成为了顽疾,难以治愈。如今依靠这些顽疾才成立的晋国,又如何能够真正的解决问题所在?

    裴秀的提议若是在朝堂之上说出,必然会遭致杀身之祸!管你是闻名天下智者,还是你裴氏实力如何,触及了世家豪族们的底线,意图颠覆整个国家的结构阶级,如何不与你拼命?

    那汉朝乃是因为刘禅身为一国之君,又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一时国家凝聚力皆在一人身上,朝中群臣摄于杀戮之威,恐于亡国之事,因此才成就了今rì的汉朝。这是多方条件结合在一切,方才有的结果。

    将其移植到晋国身上,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燕王司马机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xìng,却也看得到其中巨大的利益!世家豪族成为了司马氏不可或缺的助力,甚至有颠覆司马氏帝王之位的能力。因此左右这个朝堂,治理国家的根本乃是儒家。

    帝王的思想举动都受到儒家的熏陶,国家的各项决议同样是儒生们来做。这样的国家结构让晋帝司马攸就算锐意改革,可很多地方都不能动弹,难以针对,国家如何有所进步?

    如果能够引入商业,国家强大了不说,儒家的地位受到削弱,各方势力开始抬头,百花齐鸣的状态下获利最大的必然是国家的帝王!那个时候对于司马氏,对于国家都是一个很好的转变,不过想走这一条路,实在是太难了,更是过于冒险。

    见燕王司马机久久不语,陷入沉思之中,裴秀微微叹息。自己听闻燕王司马机颇为关心国事,因此才敢做此试探,仍然是这般的结果。若是对晋帝司马攸提出,恐怕其表现还远不如燕王了。

    国家的改革需要强权,也就是强大的势力或是强硬的君主,如此才能克服一切困难走向成功。偏偏如今的晋国之内根本不具备这般的条件,裴秀有心改变现况,却是发现无从下手!

    身后脚步声响,几名异族将领甚是恭敬的请二人回转王营,恰时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燕王司马机微微点头道:“此事本王不会外传,裴大人放心便是。”

    ……

    数万汉军迅速登上战船,百余艘战船在清晨之刻飞似的奔着北岸去了。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自然无法瞒过晋军的探子,当下北岸号角连连,战鼓阵阵。

    从船上望去,但见北岸上旌旗掩天,战云密布!汉军大将文虎紧盯北岸魏军动向,竟是心头狂跳,血脉沸腾!晋人反应之快,应变之速已然超乎了自己的判断,此战已然是箭在弦上,无可避免!

    弓弦声骤然响起,无数箭矢好似蝗虫一般遮天蔽rì的迎面落下!前方的战船上无数汉军手持盾牌一层层的遮拦箭矢,而在盾撸下方,汉军之弓弩手同样不断的shè击,还以颜sè!

    怦然一声,一艘战船应声不动,随即缓缓的沉浸在滚滚河水之中!文虎瞳孔一张道:“哼!投石!”

    汉军发动攻击之前并没有泄露消息,北岸边上的投石车必然是晋人的常规布置,这倒是比想象中要棘手许多。

    越是靠近北岸,承受的压力越大,汉军分秒必争奋勇向前,最前端的战船已然可以看到岸边一排排的晋军手持弓弩盾牌不断攻击!

    “放船!”文虎一声喝令,无数小船从巨大的楼船战舰上放下,每条小船上十余名汉军手持盾撸弓弩,拼命划桨奔向岸边!

    百舸争流也不过如此,那晋人的箭矢投石对于巨大的战船来说都是不小的伤害,这些小船面对如此火力可谓死伤惨重。无论距离岸边有多么近,只要一翻船就会立即被淹没在滔滔黄河水中。

    水xìng好的没等从水下冒头,那砸入黄河的石块或是箭矢迎面落下,更叫一个惨绝人寰!

    便在此时,一艘突前的巨大战舰上猛然放下一块巨大的木排!这木排乃是用无数圆木编制而成,又长又宽结结实实的砸在岸边!那岸边的晋兵有数十人躲避不及,竟然活生生的被砸死在木排之下……

    四周的魏军见状连忙闪身躲避,不禁乱作一团。便在此时,但闻号角声贯彻云霄,战鼓声震人心眩,一支汉骑从船上踏着木排猛然杀出!

    为首大将赫然是汉朝名将柳隐柳休然,手中沉风宝刀迎风一展左右遮拦,单刀匹马冲在前列!

    “柳隐在此!晋人还不纳命来!!”柳隐一把年纪仍旧是中气十足,不过瞬息间已然身中数矢,却是犹然不觉顶着晋军攻势冲入人群之内,好似虎入羊群一般抡刀猛斩,顿时一片腥风血雨,哀嚎迭起,血肉横飞!

    柳隐身后二百余骑皆是骁勇之辈,各自呐喊杀入岸边的魏军阵势中大开杀戒!与此同时,在整条晋军防线上,四五艘同样的战舰顶在最前方,近千汉骑当然不然的同时登岸,重创晋军防线!

    那柳隐好似下山猛虎,挥刀一阵劈杀四周晋兵纷纷败退而走,难撄其锋!晋国大将司马震见状勃然大怒,挥舞大刀催马来战!

    “竖子找死耶!”刚打照面,柳隐便是一声虎吼,满脸怒容,如同金刚之威,巨兽之狂!

    司马震浑身一震,便要抡刀厮杀却是慢了半分,只觉得刀光一闪早已翻身落马而亡!

    有千余铁骑纵马河岸,晋军的弓弩手不由得疯狂撤往后方,小船上的汉军趁机登岸加入战事之中,占据了登陆之地。可就在此时,但看晋军退散了大半之后,四支晋军步骑不一,分为四个方向夹杀而来!!

    “尔等在此顶住,老夫去拔了投石之点!”柳隐目光如炬,眼前晋军阵势随是威猛,可不过对于岸上汉军有所威胁。在附近大大小小的几十处投石据点,才是阻击汉军战船的主要武器。

    千余汉骑瞬间汇聚一处,在柳隐的率领下好似一条长龙席卷岸边晋军杀奔晋人的投石据点。看出汉军的企图,那四支晋军之中分出了两支骑兵奔着柳隐冲杀而来,余者仍是投入了岸边的争夺战。

    晋军布置的战术十分有效短兵相接之下成功的把汉军逼迫在岸边,让出了好大的空间,甚至有的汉军抵挡不住跌下了河水之中就此丧命。然汉军大小战船不断向岸上注入兵力,汉军声势逐渐壮大一番激战之下有了反弹的趋势。

    那汉人的战船上同样配备有投石武器,虽然石块并不充足,但一时的压制却是可以做到。

    双方你来我往激战不断,汉军大将文虎的战场已然赶到岸边!拍马抡刀,文虎率领jīng锐汉军杀上岸,抬眼寻找柳隐,却见在一处被点燃焚烧的投石据点处,千余晋军死死咬住柳隐的百余铁骑!

    “由此路行杀奔河内!”文虎目光锁定该处,一声呼喊,数千汉军jīng锐纷纷聚集过来一股脑的冲杀出去……

    ……

    对峙许久,姜胜之阵法变化无常,马隆同样守了一个无懈可击。二人彼此试探半rì也是没能看出对方虚实所在,甚是苦闷。

    马隆纵然判断出汉军此番声张事出有因,却也不敢肯定。那姜维便是诡计多端之辈,姜胜有如此阵法造诣,自然深通用兵之法。故弄玄虚,有意示弱并非是没有可能,马隆不怕战,却是忌惮战的毫无把握!

    汉军方面姜胜同样感到惊奇不已,这晋将马隆纵然是杜预器重之人,可用兵沉稳道如此地步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不过一万魏军可守在边界上却抵得上数万人马,这般气势与决心并不是什么将领都可以培养出的。

    想要击败马隆,恐怕要从长计议,但如何能够不漏破绽的脱身才是关键任务啊……

    有心放汉军离开,马隆带有几分不甘,思来想去还是决意试探一下。小小的摩擦会引起大大的争斗,做好了准备马隆倒是也不在乎。

第三百一十六章 攻守(下)

    013-02-12

    退回城中,汉军将领脸sè凝重万分。这辽东的晋军素来是忌讳正面交锋的,对于汉军之jīng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作战,避免无谓的失利影响军心士气,这是魏人的套路与行为准则。

    然而这一次作战晋军一反常态甚是坚决,如此行为深深震撼了汉军,晋人如此态度,对于这一次的外交交涉必然是重视非常。换句话说,在异族王戎提出了条件之后,晋人给出了积极的回应,并且信心十足。

    反观汉军方面,消息传递到了徐州,恐怕还没传递给身在许昌的陛下刘禅——辽东汉军消息迟缓,此时此刻仍然不知道大汉天子刘禅早已移驾成都。汉军迟迟没有答复,这与晋人之态度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如果王戎倾向于晋人,或者直接站在了晋人的一方,辽东汉军恐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唯有采取守势了。而作为汉朝开拓东北地区的守护之盾,辽东汉军在战略上根本没有任何的退缩余地。

    担心归担心,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的。这辽东之地绝对不能丢,以晋军的实力,就算加上异族军队也未必就能拿下辽东!

    汉军自顾自忙着,异族大营之中却是一派和睦气氛。王戎受了裴秀一番教诲,又承蒙了交托全部家属之恩情,对待裴秀以及燕王司马机态度亲近了许多。这异族的酒饭虽是吃不惯的,可在如此气氛之下,却也不是如何难以下咽。

    王戎在塞外素来沉闷,此时喜笑颜开,完全应承下了晋帝司马攸之提议。愿意委身晋国作为晋国的一个藩国,而其所属的领地除了此处的晋国城池之外,凡是攻克的辽东地盘都划入王戎的麾下。

    看起来王戎有些吃亏,实际上王戎心中也是有一番打算的。自己的处境完全被裴秀揭穿,继续奇货可居不过是泡影罢了。此时晋人诚心相邀,自己又是穷途之刻,一拍即合倒也不差。

    况且与辽东的汉军作战,是有晋军作为臂助的。在此期间消耗的钱粮由晋人提供,攻下来的地盘又是自己的,如此的条件只是自己出些气力实属正常。

    达成了盟约燕王司马机算是心里落了底,东北的局势自己盯了许久迟迟没有建树压力甚大。司马氏家族之中最为jīng锐的子弟都是非死即伤七零八落,自己的才干无法与那些人比较,可能够把辽东之乱平定,也算是在族中站稳脚跟。更是给司马氏长了脸,争了光。

    晋国的建立代表司马氏掌控皇权,并不代表司马氏至高无上。反而因为司马炎,司马虓等人的斑斑劣迹,朝中以及民间对司马氏之评价并不如何好,反而更有奚落之声。

    司马炎接手上一代的摊子,屡战屡败,主动放弃了中原大地,这足以遭到所有人的唾弃;司马虓身为司马氏的jīng英分子,竟然贪生怕死,为了求生投降了汉人不说,居然还敢做汉人的先锋赚取了汝南。说出去简直是让司马氏之人抬不起头来,畏于司马氏的权势,没人敢言语,不过是没人敢公开言语而已,心中怎么想的,彼此还是心照不宣。

    举杯连连谈笑风生,裴秀淡然自若不喜不悲,一杯杯饮下,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这大营之中也只剩下了王戎与裴秀二人。余者都是不胜酒力各自休息去了。

    “今rì之事乃是开端,濬冲想站稳脚跟却是有一件事儿要做的。”裴秀酒意渐浓醺醺说道。

    王戎眉头微微一挑道:“先生之意可是取信于晋帝?”

    盟约已成文书落定,纸面的保证在任何时候都是毫无约束力可言的。市井之间尚且还需要个担保之人,两国之间又怎会信这白纸黑字?晋国为大,王戎为小,既然强弱有分,身处弱势一方的王戎自然要有所行动才可。

    听出裴秀有此意思,王戎嘴上说着心中却是不快。唯一能够牵制自己的便是家人,数年生死离别而今方才见面,难道要因此再次分开?心中实在不忍,更是百般不愿啊!

    裴秀呵呵笑道:“濬冲是聪明人,合作之际在于信也!得以全家团聚功德乃在陛下,而非在下。晋之诚意与善意已然释放,接下来便是看濬冲态度。若是濬冲不愿,裴某与燕王也不会强求,不过若非如此又怎会让双方合作变得愉快,而非疑虑重重呢?”

    轻轻一点,王戎已然明白裴秀的意思了。晋人之强大与自己的处境,都决定了接下来的走势。无法取信于晋,晋自然不悦,不悦之下这合作即便达成了,对方按兵不动,百般怀疑,与不合作又有什么差别?

    自己本就是走投无路才奔着中原而来,与晋之合作乃是必行之举。若因为眼下的不舍而让晋人产生怀疑之态度,到头来自己这一族人只会饿死在此地罢了。真是到了那个时候,还有什么家人可言?

    势在必行,根本无法推脱!

    “哎!好吧,待大家睡醒,便交由大人带回邺都为质!”痛心疾首的叹息,王戎无奈一声长叹。

    裴秀微微点头开解道:“晋帝英明甚是体恤我等,濬冲只要在辽东站稳脚跟,在接回家人也并非是难事。现在兵荒马乱,大战在即,全家老幼在军营生活恐怕多有不便,此时送回邺都也是安全着想。”

    依照晋人提出的条件,王戎打跑辽东的汉军,等于占据了不小的地盘。哪个时候有了足够的底气与实力,向晋国提出要求与今rì的地位自然完全不同。

    忍耐,必须忍耐啊……

    ……

    晋军缓缓迫近,是试探也是总攻的前兆!

    马隆派出的晋军都是jīng锐之辈,一番试探必然能试出汉军的虚实。汉军如果真的是虚张声势,那么晋军便立即从试探的模式转为决战的模式。如果汉军兵力雄厚,晋军不过撤回少数兵力,有主力坐镇自然可以保证大军没有损失。

    踏过边界,汉军阵势忽而一变,数千汉军竟然不战自退!!

    刀枪不举汉军忽而后撤,这倒是出乎了晋军以及马隆的意料之外。所谓退兵,并非完全退走,而是通过向后方的撤退保持与晋军之距离。换而言之,先前两军距离多远,经过汉军之主动撤退后,距离仍是保持不变。

    晋军此番试探,可谓毫无收获。

    做出继续前进的决定,要有比方才更大的决心才可以。现在退兵,不过一步便返回晋国地界;继续向前,每一步都是深入敌境。汉军可以无止境的后退,晋军却未必有足够的胆量与魄力不断向前!

    一旦深入汉家地界之内,即便是马隆全军在此,也未必有不败的把握!

    进是为了把自己放在更加有利的位置,退同样是为了保持对自己有益的态势。一进一退显示了马隆之气魄,更让人见识了姜胜之谋略!

    “嗯?想不到这姜胜有此机心,倒是不错的对手!”马隆双眼微微一怔,略带一丝不快的说道,字里行间是赞赏可语气谁都听得出来是有些怒了。

    “哼哼!这般手段就想吓住我么?进兵!”马隆冷哼一声下令道!

    军令如山,前方的千余晋军鼓噪而进,后方马隆大军来则是前进到前部人马方才停步的位置。

    见晋军有所动作,汉军方面号角声响起,并非是冲锋,而是再退!!晋军前进了多少距离,汉军便退却多少距离。迎面拦路,却是避而不战,诱敌深入,这般战术看起来不起眼,但在实战当中是十分考验人的。

    “不敢战么?再进!”马隆双目一眯,杀气一凛道。

    高声呐喊,晋军继续逼近前方千余锐卒气势森然,阵列紧密,手中刀枪不断高举上扬耀武扬威!

    后方马隆默默催动大军缓缓跟进,专注观察汉军之表现。同时暗中派出探子侦查四周动静,看看这汉军到底玩弄什么把戏,是否真的有所埋伏。

    汉军依然无视晋军**裸的挑衅,带有几分忍辱吞声的味道继续后退。不过这一次晋军前进的时间与距离比起前两次都要长些,足足推进了三里地方才停步。待尘埃落地,晋军之阵列依旧,汉人之阵势仍然,双方都是不漏破绽!

    “哦?并没有发现伏兵?你确定么!?”马隆手捻须髯听探子的回报,方圆十余里内没有发现汉人藏有伏兵的迹象。这些探子都是jīng明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十有**准确无误,不过两军作战又是如此富有谋略的对手,那十分之一的机会便足以决定成败。

    马隆沉思片刻终于做了决定道:“擂鼓进兵,鼓声不停不许停步,号角不起不可冲锋!”再次进兵马隆已然决心一战,看看汉军之动向究竟如何,又有多少的耐力。

    再次退兵汉军方面已然感觉到气氛不同前次,晋军一鼓作气连续推进五里仍是没有丝毫的停歇之意。

    汉军主将姜胜面沉似水道:“马隆此举恐怕已然窥破我等虚实,迅速通知附近城县严防城池,准备接应我等入城。”

    汉军大将骆秀道:“晋人兵力与我等相仿,即便一战也未必是败,将军何必……”

    “马隆深谙兵法不可小觑,北海魏军兵力众多,怎会将所有出击兵马尽数投入眼前?我料其必然有所后手,一旦我方退的过深,便失去了对边界之监视力量。晋人在背后搞什么花样我等已然无法侦查得知,唯有退避才是上上之策!”姜胜自有一股天生领袖的气质,断然拒绝骆秀之话语,说的头头是道。即便骆秀之作战经验远远丰富于姜胜,而姜胜话语之中也没有丝毫安抚之意,可骆秀仍是倾心听从,不再争辩。

    连续退了十里,汉军忽然兵分数路脚下速度陡然转快各自散去!这一下子来得突然,晋军先锋没有号角之令不敢冲锋追击,后方的马隆也没想到汉军竟然一哄而散,不由得有些怔在当场!

    对方分成了四五支部队,晋军自然不会兵分几路的追杀下去,可若是只追一路,那又要追哪一路的汉军?

    马隆这一犹豫,便失去了追击的最佳时机,待晋军决定了进兵的方向,汉军早跑出老远各自进入了各自的城池固守等待晋军的到来。

    姜胜之兵马勉勉强强不过八千人而已,其中还有两三千人乃是附近的守军临时征调过来壮壮声势。若是与晋军交战战败,恐怕附近百余里内都没了能够对于晋军的力量,因此姜胜宁可一退再退,也不愿意和晋军交战。

    马隆兵马jīng锐,不过野战强悍而已,想要攻城jīng锐之众也是要损失许多的。汉军退入了城池之中,心中稍稍安定,便依照姜胜早先的吩咐准备守城,没有任何出城作战的打算。

    来到城池之下马隆仔细观察附近的地势,这城池不过普通的小县城,不需要什么攻城器具,只是普通的蚁附之法便足以攻陷。不过城中不过两三千的汉军,一番攻守之下却是需要付出一两千人的代价,这样的代价对于晋人来说有些吃不消的。

    刚刚裁军完毕,一下就折损了数千人马,对rì后的战事有着直接的影响。要知道这些晋军都是jīng挑细选才能留下的,平白无故攻下这些小城他rì自己守御也是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不攻城,看汉军如此玩弄自己马隆又是心有不甘。从双方对峙,到如今壁垒分明,诚然都付出了不少的jīng力。可汉人一开始便是有所准备,自己倒是随时都有被汉人蒙骗的机会。

    比起这些,徐州的主力汉军迟迟不见踪影,究竟去了哪里才是更让人放心不下的。徐州乃是汉朝之前沿阵地,更是接壤晋国的唯一陆地。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重兵布防之所!

    这样的地点竟然不见了主力人马,只有数千人虚张声势,如何让人不多想?

    旌旗摇晃不已,万余晋军把小小的县城围得水泄不通,姜胜站在城楼上瞭望半晌,脸上一派轻松的表情道:“马隆就算善于用兵,必然也没有攻坚战的心理准备,眼下越是踌躇,晋军锐气越减。就算被其窥破虚实,又能奈我何?”

    “马将军一路奔波至此甚是辛苦,不知接下来意yù为何?”说到这里姜胜嗓音陡然转高,冲着城下吆喝起来,言语中带有挑衅调侃之意。

    马隆一身金盔金甲,手持金瓜纵马向前挪动几步道:“姜胜小儿休得猖狂,此城在本将军眼中不值一提,不过瞬息便可让你成为灰烬!”

    以马隆的名望与地位,被姜胜这初出茅庐的小子一番戏弄很是下不了台面。当年的杜预与姜维名望相亚,而今杜预早已成为了汉将,晋将之中作为后起之秀的马隆在军中的声望隐然超过了胡家兄弟等朝中宿将,可谓与汉之姜维在各自国中的地位对等。

    实际上马隆并没有极其出sè的战役可以证明实力,不过是长期充当杜预的配角罢了。因此军中对此多有非议,毕竟那姜维早已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你马隆连杜预的高度还没有达到,如何敢与姜维相提并论?

    并非晋国之人不希望国内有此奇才,实在是以马隆之名望拿去与姜维比较着实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而今被姜维的孙子辈戏弄一番,传了出去恐怕马隆只能够与姜维的孙子并称,如此岂不是巨大的侮辱与刺激?

    城头上的姜胜对于马隆心中所恨的并不是很了解,不过眼前这人被自己激怒乃是事实。闻言不由得笑道:“既然如此,马隆将军何不速速赐某一死?也让某见识将军天威。否则被人传说将军只有唇舌之能似乎颇为不妥啊!”

    “还有!这城池看似弱小,实则有某之小小布置,想要攻破恐怕还是花费一番功夫的,不知道马隆将军你是否有这个能耐呢!?”

    连续挑衅,刺激马隆的意思已然明显。马隆虽然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战役,可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愤怒归于愤怒,血气上涌仍是血气上涌,偏偏是不被愤怒的情绪所控制,仍然保持一份清醒,一分冷静。

    “黄口竖子,夸夸其谈!避而不战,仍敢言勇,如此宵小行为不怕丢姜伯约之名声么?”马隆心中一动,反攻之意明显,试探激怒对方借此反击一二。

    这个时代的人最是重视家族门楣,马隆此举用心倒也是一番良苦。不过姜胜不过最近才戎马沙场,在此之前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堂堂汉朝大将军之长孙,不过一介布衣,何等侮辱没有见识过?

    马隆的话语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听起来竟然没有丝毫的不适之感。

    “祖辈名望姜胜不敢有损,然姜某受陛下重托守御此地,即便受辱身死也不会辜负陛下之信任!否则何以称为汉将耶!?小小晋国不过残魏,马隆你也曾是魏臣,如今卑躬屈膝于jiān佞之辈,就为你之家族脸上争光么!?”

第三百一十七章 奇兵迭出(上)

    013-02-13

    北海乃是晋国的边疆重地,在马隆挥军两万人马南下之后,守卫北海的重任便落在了大将贾疋身上。

    贾疋乃是当年魏国的宿将,如今更是晋国的名将,虽然很少出现在南方战场,不过在军中的声望并不比马隆差。留守的兵力锐减到了一万五千人,常规驻守在各地的兵力便占据了一万人马,北海城内只有五千机动兵力而已。

    兵马虽少,并不影响晋军往来侦查巡视边境,关注边境的大小动静。徐州与北海郡接壤,是晋军防备的要点,也就是重中之重。但接壤毗邻北海郡的并非一处徐州,还有濮阳。

    由濮阳向东而行,沿着黄河岸边一路走下来,便可抵达北海郡境内。虽然道路并非平坦,但也足以大军行动的。

    也就是在马隆晋军与徐州汉军对峙期间,从北海郡的西方也就是濮阳的方向,汉朝大将上官凖统兵三万浩浩荡荡杀奔北海!!

    濮阳乃是毗邻黄河最近的据点之一,更是大河南北交战的兵家必争之地!汉朝派遣上官凖这仅次于姜维,与柳隐并驾齐驱的大将镇守,足以见得对濮阳的重视。这样的军事要地自然是屯驻重兵,更不会轻易做出兵力的调动与出征。

    要知道大河的另一侧同样有晋国大军虎视眈眈,濮阳的汉军一有动作,晋人必然也随之见招拆招,有所行动。汉军在没有万全准备之前,竟然敢派遣三万之众攻击北海,让人颇为费解!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濮阳汉军的行动会导致整个黄河一线的双方军事力量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发生无穷尽的变化,从而产生一系列的战事!

    这与汉军所制定的只出一军根本是差着十万八千里,更与晋人所想的小规模作战痛击汉军有着天壤之别!

    从北海晋军的角度去考虑,汉军如果不是做好了全线开战的准备,便是行险一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晋将贾疋一边派人去通知马隆速速返回北海,防范汉军有所图谋,一方面抽调附近的兵力前去迎击汉军!

    汉人来势汹汹,声势浩大,如果不加以阻拦,态势便无法控制。尤其马隆大军悬于城外,若是被汉军内外分割,北海的晋军便会陷于被动之中,这并非是上佳的位置,更不是一个胜者应当身处的环境。

    七八千晋军选择一处要紧的地势严阵以待,方才站稳阵脚后方便传来紧急军情,汉军大将陆机率领汉人水军正在猛烈的攻击北海郡东边的重要港口以及船坞,看样子是从海上杀来!!

    贾疋闻言大惊失sè道:“徐州人马原来另有所图,怪不得故作声势吸引我等目光!!”

    晋国大将皮初闻言皱眉道:“前方汉军说到便到,若是长驱直入到北海城下,恐怕我等各路人马难以联系,被其各个击破矣!”

    贾疋也好,皮初也好都是晋国有名的将领,之前北海晋军得出消息乃是徐州汉军之调动隐隐与辽东形势有关。只是消息传来的断断续续,又没有事实可以印证其真伪,因此迟迟不敢断定。

    马隆肯冒险杀入徐州境内,也是向借此战来看看这般消息是否确切无疑。一旦徐州境内的汉军真的抽调大半去了辽东,以马隆的xìng格自然断断不会让汉军好过的。

    这本是晋军对于汉人的试探,然而不想晋军刚刚踏出试探的一步,汉人早已布置完毕三路齐发,虚实结合的猛攻北海郡!

    马隆大军在外,北海兵力尽数西移,空虚的内部被汉军水师猛攻之下其后果可想而知。贾疋闻言道:“此间汉军要阻,汉人水军也要阻其登岸,需分兵而行,那位将军愿替我分忧?”

    兵力只有七八千人的样子,面对的却是前后六万的汉军,加上分兵而行两路晋军都是还没有交战便注定了九死一生!只是如果不这般行动,并没有什么办法拖延汉军的脚步。

    北海晋军主力都在南方马隆的麾下,等其回来自然可以解围,不过前提却是要将汉军前进的脚步拖延。否则以汉军之强大的兵力,足以把马隆的大军分割在外,那个时候孤城无援,孤军无助,北海郡就真的被汉人一窝端了。

    皮初一脸凝重道:“此间交给皮某,但有一口气在定不然汉军前进一步!”

    贾疋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我分五千人马于皮将军,余者随我去东方阻拦汉军!”

    皮初闻言道:“汉军若入腹心,郡城必定不保,既然如此将军沿途调集各城人马倾巢而出,与汉军决一死战耳!”

    贾疋哈哈笑道:“我自有分寸,将军保重!”言罢一打马,贾疋带着两三千晋军奔赴东方。

    汉军兵力强盛,各城内的千八百守军在众多汉军面前根本是不堪一击。既然如此,倒不如把各城兵力集中在第一线,用来阻拦汉军进入北海的腹心地带,这便是晋军的战略方针。

    贾疋也是早已想到这点,因此才留下了大半人马交给皮初,自己则是沿途调集兵力陆续前往东线作战。

    五千晋军刚刚鼓舞士气,迎面便是三路汉军挟带无匹威势纷纷杀至!左一路汉军清一sè的步卒,人人盾牌遮身刀斧在手,奔跑之间口号连连,呼喝不断,杀气腾腾!

    右一路汉军步伐缓慢,前方橹盾手步伐沉重步步逼进,后方车轮滚滚之音络绎不绝,烟尘大作,竟是无数攻城器械不断输送而来。兵马还没有到,内中隐隐透露的弓箭手神sè凛然,大步伴随其中,一旦晋军进入shè程之内,便会毫不犹豫的成群shè杀!

    中一路汉军速度最快,马蹄声响彻大地,震动人心,汉军大将上官凖拍马舞矛身先士卒,竟是数千汉骑汹涌杀来!

    三路汉军齐发,速度却是快慢各异,与晋军最先发生碰撞的必然是汉人之铁骑,可最先触碰的却是那刀斧手。就在晋军与刀斧手交锋的瞬间,汉军铁骑也是恰好感到,竟然两路汉军联手猛冲晋人阵势!

    晋军兵力薄弱,又是清一sè的步卒,若非jīng锐之旅恐怕难以禁得住这一冲之势。饶是如此仍是被汉军撞出大大的凹形几近崩溃之态。

    晋国大将皮初挥动大斧一马当先,面对千军万马面无惧sè张口痛骂!手中大斧锋利无比,势可开山裂石,舞动开来方圆三丈之内一股无形风卷形成,汉军纷纷倒跌在地,骨折肉裂,一时杀的血肉横飞,遍地尸骸!

    见到主将如此勇猛,晋军一口底气顿时提升不少,面对强敌奋力挥刀与汉军战在一处拦住去路誓死不退!

    短兵相接,厮杀成片,血流成河,尸满沟壑!

    两支汉军占据优势,却因晋军装若疯狂的一番冲杀一时拿不下晋军。不过却也对晋军形成了半包围的姿态,使得第三路汉军可以护送攻城器械缓缓的向北海郡前进。

    第三路汉军专心护送军械贴着战场外围前进,晋军被围在当中看得亲切心急如焚,连番冲杀试图阻止汉军却是无济于事。那汉军一时吃不下晋军,却是足以把晋军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饶是皮初杀的浑身浴血,目眦yù裂仍是无法冲破汉军封锁,只能眼睁睁看着汉军运送攻城器械不断经过。

    “北海存亡皆在此刻,万众一念随我冲杀!!”皮初仰天长啸,挥动大斧奋力驱马前冲,身后数百晋军舍命相随奋力向着汉军薄弱处杀去!

    大斧虎虎生风,所到之处血溅五步,汉军大将上官凖见状怒发冲冠,拍马舞矛率领铁骑赶来相助!

    一方是舍命护国,抛洒热血;一方是怒气冲天,冷颜相对,斧矛相交一起激起刺眼火星。皮初瞠目死战怒喝连连,手中斧犹如泰山盖顶,陨石坠地,招招威势十足,气势骇人!上官凖双目凝杀,冷哼不断,掌中矛化作点点寒星,千丝万缕,式式jīng妙无比,迅捷绝伦!

    二人皆是国内上将,军中豪勇,一时放手对战杀得难解难分,见者无不惊心动魄,目瞪口呆。

    百余晋军与百余汉骑此时也是步骑异势冲杀一处。那战马势头威猛速度甚快,马上骑士借势舞动兵刃屠戮敌军好不痛快。然晋军人人心怀必死之心,没有苟活之意,宁可以肉身迎捱对方一击,也要以牙还牙,玉石俱焚!

    撞击声连续响起,有人哀嚎有人惨呼,更有人不过闷哼一声便断了气,更有人倒在血泊中呻吟不断。不过几个来回,晋军无一幸存,可汉骑也剩下不足五十骑!!

    激战二十几个回合,皮初纵然豪勇却是英雄气短,难以为继。那上官凖一身矛法早已达到巅峰之态,就算当年蜀汉名将与之相比也是毫不逊sè,稳稳占据上风。

    身中数矛,喷血不断,手中大斧愈加沉重,眼前景象更见模糊。皮初紧紧咬牙,却感到无力咬紧,手指用力不过是一阵麻木。油尽灯枯,气空力尽,皮初只觉得身体一紧一舒,接着便落马倒在尘埃之中,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当初汝南猛将,而今丧命北海,皮初豪勇一生能够战死沙场也算老天待其不薄。可叹猛将有志,却是难以挽回败局,尸骨未寒,汉军已然鼓噪大进!

    见没了主将残余晋军悲痛愈加,人人咬牙奋战不肯退却。汉军方面上官凖接到的圣旨不过是寥寥数字,却是重若千钧!

    那大汉天子派人传下的密旨别无他意,唯要求濮阳人马一旦出发,必须抢先抵达北海城下!

    若不能够完成此事,便以败绩论处!

    上官凖乃是朝中宿将,军中能将,如此军令自然不敢违背,更是豁出xìng命一战!当下留下数千汉军围剿残余晋军,自己催动三军杀奔北海城下!誓必要抢在晋军主力返回之前抵达北海。

    晋将贾疋一路派人催促各城兵力尽出,一边全力催动人马赶奔东方。沿途晋军越聚越多,已然有六千余人的兵力。见手中兵力逐渐增多,贾疋心中略有安慰,只要阻拦汉军,必然可以扭转乾坤,转危为安。

    北海经营虽然不久,却并非是不堪一击,被汉军抓到了瞬息的战机,也并非是没有办法扭转!

    看看将近东方海边,忽然前方旌旗密布,鼓号齐鸣!但见无数汉军汹涌杀来,而附近的港口船坞早已插上了汉家大旗!!

    “啊!?”贾疋满心斗志顿时一凉,心知汉军已然登岸,不由得心头生悲万念俱灰!

    凭借船坞与港口守住岸边还能抵御汉军,可汉军一旦登岸这广阔的战场如何是自己这数千人马能够拦阻的?就算能够拦下大半的汉军也是无法把所有汉军都尽数拦阻在此地!

    后方城池几近空虚,就算千余汉军也可以夺城占地,皆是北海岂非是尽数落入汉军掌握?

    那汉将陆机指挥汉军四面八方杀来,晋军不过微微一愣便进入了战斗范围。汉军气势高涨锐气正盛,晋人心灰意冷哀兵铮铮,双方纵然兵力众寡悬殊,此时展开厮杀却是激烈万分!!

    汉朝天子刘禅虽然班师回到川中处理内乱之事,可临行之前早与姜维等人定下了计策。碍于中原新得,尚无法分辨有多少是晋人有意留下的眼线与耳目,因此姜维也好,何攀也好这些重臣都是留在许昌按兵不动,做出整rì忙碌的样子,好似汉军并没有任何针对晋国的动作。

    那裴秀前来许昌出使之前,刘禅便离开了许昌。晋国摆出和睦态度之时,汉军已拟定了作战计划。因此无论裴秀如何在许昌经营,皆是得不到任何的回应。首先天子并不在许昌之内,而掌权者何攀根本不给裴秀任何的机会,晋国得到的态度实际上乃是何攀的权宜之策,避免计划局势使得晋人过早的进入紧张状态,而耽误了之前拟定的作战计划。

    辽东之事也不过是发生在拟定计划之后罢了,中原新定,徐州同样新定。姜胜初来乍到却是深知汉帝之心,明地里接着辽东之事做起文章遮遮掩掩的麻痹晋军,实际上早已暗中授意陆机等人如何作战。

    若非徐州要投入战事,汉地刘禅何必急着把姜胜塞到徐州?要知道前方战略要地众多,并非没有适合姜胜的位置啊。而徐州始终都是陆氏兄弟经营,突然杀出一个姜胜,岂非是夺人之美?

    晋人在中原以及徐州广留耳目,但在汉人的强力查探下能够传回的机密信息并不多。原因很简单,越是低级的情报越是容易打听,能够接触的人越多。可越是秘密的军情政务知晓的人越少,混入细作耳目的几率自然很低。

    汉军查的那么严,加上呼雷阙仍在运转之中,身处高位的晋人耳目不敢做出过大的动作避免暴露自己。要知道汉人欢迎晋人投降,却是不欢迎内jiān细作的,一旦抓到不仅仅是死,还要连累不少人。

    而就算是死,又怎会让你得个痛快,如此便宜?

    夺取土地容易,得到人心并不容易,至少是需要时间的。因此晋人对于汉人各地的机密事情知道的也不少,可对于刘禅这种偷偷颁布的圣旨根本是无从得知。因为经手人也好,相关人员也罢,不过局限寥寥数人,就算内中有个把细作,又怎敢透露分毫?

    就算敢于透露分毫,在急迫的时间下,那些传输管道都被汉人盯得紧紧,随时有戳破的危险,谁又敢冒着这般大的风险传递消息?

    汉人是否拦截察觉不说,就算传到了北岸,这消息也已经成为了进行时,根本来不及阻止。

    马隆也好,贾疋也罢,得到了徐州汉军的消息只是信以为真,有所怀疑也不过局限于该消息的真伪,怎会想到那刘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暗伏杀机?!

    整体战略与局部的战术是不同层次的东西,马隆专于北海一地自然无法看破,就算纵眼全局,在没有蛛丝马迹的情况下也是难以窥破刘禅的手段!

    汉军席卷上岸,攻势犹若浪cháo连绵不止,陆机深知陛下之安排,那马隆必然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北海救援,因此自己更要尽速抵达北海与西路汉军汇合。因此汉军全力出击,竟是丝毫余地不留!

    刀风狂卷,杀气袭人,阵阵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声波震荡得天地为之动摇,人心随之摇摆!晋国大将贾疋心知难以阻拦汉军,更明白汉人声势如此浩大,马隆恐怕也未必能够及时回援。

    此时置身万军之中唯有挥刀冲杀,力图杀开一条血路退保城池!

    好在晋军应变尚算速度,贾疋拍马舞刀舍命冲杀,好不容撞出重围带着数百晋军狂奔不止!

    不想斜刺里一彪悍军拦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生的方脸海口,粗眉大眼,一张嘴犹若雷声阵阵:“晋将哪里走?认得潘胜么!”

第三百一十七章 奇兵迭出(下)

    013-02-14

    潘胜挥舞大斧尽显勇将本sè,技艺不算上等,却也是声势十足!更兼麾下两千余名兵将倾心追随,左右一拥而上顿时将晋军围住好生厮杀起来。

    不清楚对方的来历,可贾疋此时早已是满胸怒愤,见汉将拦截也不答话,抡刀猛斩!这贾疋乃是晋军之中有名有号的猛将,文武双全之辈,刀法jīng湛,气力绵长。久战之后仍是锐不可当,不过七八个回合便杀得潘胜盔歪甲斜抵挡不住。

    纵是汉末潘凤后人,也不过是普通将领而已,潘胜这几招新鲜劲儿一过便是毫无威力可言。打寻常的落水狗不在话下,面对贾疋这般级数的对手可谓是处处受制,险象环生。

    见晋将勇猛无比,潘胜也是不敢力拼,唯有打马闪避催动兵将上前厮杀。那贾疋面红耳赤,一脸血污,大刀挥舞之间一股森然之气凭空而生,硬是冲破了汉军的团团围困,杀开一条血路!

    只是身后的数百晋军尽数陷落于汉军包围之内,无一人能够追随贾疋突围。

    见那晋将脱困,潘胜一咧大嘴道,带有几分侥幸的语气道:“这厮好生厉害,倒是便宜姓曹的了!哎!”身上几处刀伤,伤口颇深,呲牙咧嘴的伸了伸舌头,潘胜大手一挥率领汉军又是拦住了部分突围的晋军厮杀起来。

    杀得刀破甲烂,贾疋奋力催动战马夺路而逃,不想方才脱离虎口,前方又是千余汉军排开阵势,离着老远便见旌旗迎风招摇,人马喧腾,兵将抖擞!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陆机未及弱冠,却是如此深谋远虑,竟派出两支人马先行抄袭我之后路,今rì就算丧命也是不冤!”贾疋见状有心拼杀,却是四肢无力,唯有一股悲凉袭上心头,满腔怨恨无处发泄。

    汉军竟然在登岸之余派出人马绕到晋军后方专门负责阻截漏网之鱼,这般算计绝不是寻常之辈可以做出。除了要料定晋军必然有人马前来拦截之外,还要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正面击溃晋军才会做出此等布置。

    那陆机虽然是江东阀门之后,然不过是幼年丧父而今年岁尚小。这般年纪竟然有如此周全的考虑,可见其rì后必然是大放异彩!

    贾疋一生征伐未曾气馁,今rì却是心服口服,能败在这样的对手之下,也算是为将者的荣耀!只恨自己兵微将寡无法抵御汉军侵袭北海腹地,唯有一死殉国了!

    消瘦的面庞,敏锐的眼光,汉军大将曹亘催马上前仔细打量贾疋不由得微微摇头道:“司马门下犬到了如斯地步,还不乞降么?”

    贾疋怀揣必死之心,见来人乃是曹亘不由得怒颜一振骂道:“曹氏余孽,屈膝汉贼,我乃大晋将领,怎会与走狗同堂事贼!”

    面无表情,眼现厉sè,曹亘冷笑道:“死到临头仍是狂吠!既是对司马氏如此忠心,曹某便送你一程!”

    “哈哈哈哈,死有何惧?”贾疋仰首大笑,豪情顿生,双腿微微一夹跨下战马顾不上马身上下的斑斑血迹,径直冲向曹亘!

    这边曹亘也是嘿嘿一笑道:“此战不许尔等插手,若我战死可放此人离开!”

    双刀并举,怒喝连连,曹亘挥刀如风,疾斩疾刺,变幻莫测!

    怒目切齿,各为其主,贾疋抡刀狂扫,势如奔雷,狠决迅捷!

    曹氏后人与司马氏之心腹便在这千余汉军眼前展开一场殊死搏斗!千余汉军得到曹亘吩咐并不助阵,只是战鼓擂动更添三分悲壮之sè!

    姑且不论二人刀法高低上下,那曹亘乃是生力之军以逸待劳等候多时。而贾疋连分奔波苦战,一身气力早已消耗掉七七八八,十成战力也是所剩无几,如何能够持久拼杀?

    三十回合一过,曹亘越战越勇长刀霍霍,数次斩伤对手;贾疋一股心气儿用尽,摇摇yù坠,早没了还手之力,左右支拙破绽百出!

    奋力一刀逼退曹亘,贾疋横刀马上仰天悲叹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陛下,臣宁死不辱!!”

    没等曹亘纵马来擒,但看贾疋抽出腰袢宝剑横颈自刎,一抹鲜红喷出老远,尸身在马上摇晃几下跌落尘埃之中……

    曹亘见了微微摇头,自己口中虽吐恶言心中却是十分爱惜贾疋这般名将,因此方才动手只是为了消耗其气力,减弱其战力,以便将其擒住。不想贾疋早就抱有必死之意,虽然无法阻拦对方用消磨自己的气力,却早已按下了决心,不愿意被擒受辱。

    至此东西两路魏军先后覆灭,北海郡的晋国jīng锐人马只剩下了南方的马隆一军。

    那马隆得到消息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率领麾下的万余虎步锐卒以及潜藏后方的一万jīng兵加速赶回北海。

    不想那姜胜,骆秀早有准备各自引军跟在后方不时sāo扰,却是极有分寸。马隆连续数次想设计伏杀二人皆是无济于事,唯有留下一军殿后避免被汉人拖延速度。

    沿途北海方面军情不断飞马传来,听闻贾疋与皮初先后战死,马隆顿感五雷轰顶几乎坠落马下。

    “汉贼安敢如此,马隆必杀汝等!!”马隆忍不住垂泪怒吼,火冒三丈,当下催动人马直奔北海杀去!!

    北海城头不过数百老弱县兵固守,可谓不堪一击。眼见东方烟尘大起无数汉军席卷杀来,正惊恐时又见南方晋军也在此时杀回!!顿时城头晋军狂喜呼喊,紧闭四门奋力挥动城头旗帜示意汉军临近。

    愤怒之中马隆仍是行军有序,早已派出无数探马侦查四周情况。东路濮阳汉军方至,马隆早已挥军杀上!!

    两路晋军覆灭,马隆早不抱保全北海之心,一股脑的两万晋军全数投入战斗,没等汉军站稳脚跟便是一番激战!

    上官凖率领jīng骑在阵中左右驰骋,前后纵横,端得是犀利无比!不想马隆怒火填胸亲自率领亲兵来战,金瓜所到之处脑浆迸裂,骨肉横飞!

    就在马隆率领亲兵拦截骑兵之时,晋军阵中忽然竖起无数旗帜,上画龙蛇走兽,星宿yīn阳,两万晋军原地展开阵势八方走动,一时飞沙走石遮云蔽rì!

    “嗯?这是武侯八阵!?!”上官凖乃是汉军大将,更是姜维左右手,见这阵法似有几分相识,心中一惊不由叫道!

    阵旗一竖,大阵顿启!晋军八方奔走,阵势顿时运转开来,但见阵中各sè旗帜眼花缭乱,乱人视线,随之而来便是铺天盖地不断的攻势!

    时而长矛兵并排杀来;时而刀斧手列阵突击;时而弓箭手劈头猛shè;时而盾牌兵四面八方逼近!这晋军变化多端,不可测度,汉军人在其中应付其连番共识大有吃不消的态度。

    各部人马疲于应付,待有心互相奥援,早已失去了彼此的位置,一时四方皆是晋兵晋将,不由得恐慌顿起,人人自危。

    上官凖纵马舞矛往来冲杀,依凭阵法造诣在阵中冲突不断,寻找阵眼所在。但凡阵势不过是环环相扣罢了,一旦找到关键之处也就是阵眼所在,阵法必然被破无法继续运转。

    不过马隆这阵势酷似八阵,威力也远不及姜维的武侯八阵之大。内中却也是千变万化,神秘莫测,寻常兵将陷落其中断无生机,很难破阵。上官凖就算对于阵法颇有研究,可身在其中难以窥见阵势全貌,一时也是没有头绪。

    类似的阵法,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阵势。上官凖熟悉八卦阵,却是不识得马隆的八阵,顿时陷入危机之中,冲杀之间身旁骑士越来越少,自己身上同样倍添伤痕。

    汉军前仆后继不断杀来,不想马隆有此阵法,在北海城下凭城而战,好似怪物一般张开血盆大口不断吞入冲杀的汉军,在内中又是消化搏杀!

    “哼!本yù以此阵与姜伯约一较高下,今rì便以尔等开刀试阵!”马隆一身杀气腾腾,冷笑不已。创造这般阵势早在自己的酝酿之中,一直到最近jīng兵简政,兵力远不如往rì众多,为了增强战力马隆方才演练阵法,不断完善。

    本是想一举攻下徐州,在中原与汉朝名将姜维的武侯八阵对峙一番,不想今rì形势危急,生死攸关,毫不犹豫便运用起来,一时竟是扭转战局杀得汉军七零八落损兵折将。

    这边激战不过片刻,快马便来禀报,那西路汉军此时也是将近北海附近,眼看要加入战场,投入战斗之中。

    马隆闻讯面sè一凛,自己这阵势吃掉汉军并不现实,但也可以重创汉人。但那西路汉军转瞬即到,却是棘手的事情。自己这两万人马演练阵势不久还算不上是娴熟,以两万人的兵力力矩两路汉军,颇为危险。

    但要如此放弃大量杀伤汉军的机会,自己又是不舍。毕竟贾疋,皮初等大将先后被汉军所杀,自己还没有一泄心头之愤,如何能够一走了之?

    正踌躇之间忽然北方喊声大作,十余骑晋骑先后飞马赶到,内中有自己派出去的斥候,也有陌生的兵将。

    为首一人飞马来到马隆附近跳下战马单膝跪地道:“启禀卫将军,镇东将军率领河北jīng兵两万渡河前来援助,虎威将军苟晞亲率五千人为先锋已然赶到听候卫将军指示,余众陆续便至!”

    听闻有了援军马隆大喜过望道:“好!请镇东将军负责抵御西路汉军,待某击破此间贼,便来襄助!!”

    “是!下官告退!”那骑士飞身上马毫不犹豫的飞驰而去。

    汉军行动隐蔽,不过是事先掩盖真相罢了。那濮阳地面上两三万人马调动如何瞒得过河北晋军?

    虽然不清楚汉人的具体战略,不过从濮阳东进必然是图谋北海之地。当下晋国边境人马一方面上报给晋国皇帝司马攸,一方面催动大军渡河攻击濮阳,另外传令河北人马尽数赶往北海救援!

    渡河不过等闲事儿,若是北海清净走一遭也是无妨,若是北海遇敌岂不是恰到好处?

    晋国镇东将军司马遵闻讯提并两万渡河而来,正是赶到这个节骨眼。其麾下大将苟晞率领五千晋军听从马隆调遣,顿时调转兵锋前往西方杀去!

    西路汉军大将潘胜,曹亘挥军杀来,见晋军不多当下也不答话,双方战在一处杀得难解难分!

    汉军风头正是,锐气十分,潘胜,曹亘一斧一刀左右冲杀好不犀利。晋军方才渡河便闻听这边喊声阵阵,情急之下也是拼死上前。双方针锋相对,冲撞在一起顿时血柱飞溅,惨嚎不断。

    潘胜挥舞大斧纵马冲杀大呼畅快,忽然面前闪出一支晋军为首大将抡刀杀来,高声叫道:“汉贼如此猖狂,识得苟晞么!”

    来人非是旁人,正是晋国大将苟晞苟道将!苟晞纵马挥刀快如闪电,迅捷无比!潘胜见状心知来人不善,提起十二分小心挥动大斧全神迎战。不想苟晞刀法刁钻无比,大刀忽左忽右让人防不胜防。

    潘胜遮拦数刀之后心中顿感不妙,连忙放声疾呼使左右兵将前来支援。然强将手下无弱兵,苟晞既然如此,其身旁兵将又焉有弱者?

    这潘胜不过是三流武艺,手下兵将也不是一流,将对将不是苟晞对手,兵对兵也是同样。一处被制,处处受制,潘胜被苟晞杀得汗流浃背苦苦支撑,终究是技不如人被苟晞一刀斩于马下!

    潘胜麾下兵将死伤惨重,然见主将阵亡,感怀平rì恩情纷纷发喊上前拼杀。另一侧曹亘正在挥军激战,见这边潘胜落马不禁大怒,当下拍马抡刀寻苟晞决一死战!

    苟晞乃是晋国名将,更是智勇双全,激战片刻便知若能斩杀曹亘眼前汉军必然崩溃,当下也不答话全力施展刀法务求要击杀曹亘!

    曹亘能够在司马氏统治魏国期间手中握有jīng兵,岂是泛泛之辈?不仅韬略非常,武艺更是高强,所谓艺高人胆大,与苟晞斗在一处招招惊险,式式索命!

    前部激战,后方晋军汉军各自催动人马不断投入战斗之中。晋国镇东将军司马遵亲率一万五千晋军挥军猛冲汉军阵势,将其与北海郡隔开!汉军大将陆机面沉似水指挥汉军且战且退,不愿与晋军硬拼。

    奇袭之策本以成功,只是不想马隆战斗力超强,而河北晋军竟然这般的迅速。本以为北海手到擒来,不想尚须经过一番苦战。

    那河北晋军既然能够短短时间派出如此兵力,后续兵力自然源源不绝。北海大战河北地界毫无威胁,全军南下也是不无不可。因此汉军虽然击溃了北海一半的战力,仍然难以占据上风。

    鏖战连连,那断后的晋军无心恋战,又是兵力不济,此时崩溃不敌败退回来。姜胜率领七千汉军出现在战场南端,眼看左右两处激战不由得心惊肉跳,暗道晋人不可小觑。

    “嗯……东路人马尚有余力撤回岸边,西路人马却是苦战……随我来!”粗略分析一下,姜胜见陆机有退兵之余力,西路上官凖却是没有这般能力的,因此姜胜挥军加入西侧战场!

    马隆的阵势困住汉军厮杀许久,颇有斩获,见姜胜杀不由得笑道:“既是没有姜伯约,试其后人倒也不差!”

    晋军阵势一变,战旗一招,便把姜胜这一路汉军卷入阵势之中。姜胜纵马前冲速度不减,身后兵将早有叮嘱左右相随。

    “此阵玄妙,却不比武侯之传,此等浅薄阵势yù困蛟龙耶?!”姜胜率军在阵中冲突一番,心中颇有所得,一声冷笑指挥麾下jīng兵忽左忽右,灵动无比!

    这边姜胜胸有成竹,另一侧上官凖却是到了紧要关头!冲突不断,厮杀不停,一波又一波的晋军不断席卷而来。上官凖纵马舞矛在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奈何晋军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四面八方连续不断的分批杀来,让上官凖如坠迷雾之中顿时焦躁起来。

    马隆藏身阵旗当中见上官凖身旁不过数十骑,咆哮不断怒容尽现,不由得暗自偷笑。

    只见晋军阵势运转只见,忽而露出一丝空隙,透过空隙正是露出马隆侧面正在那里指挥晋军不断的摆动旗帜调动人马。那上官凖乃是军中宿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是一撇已然发现缝隙所在!

    不容质疑毫无犹豫,上官凖拍马猛冲挥矛戳翻了几名拦路的晋兵杀奔马隆而去!

    shè人先shè马,擒贼先擒王,上官凖心知此举必然是危机重重,然继续被困在阵势之中也是早晚耗尽气力,倒不如趁着如今气力尚在行险一搏!

    与此同时姜胜率领汉军一阵冲杀,接连击溃两处阵眼,马隆之阵势已然半壁崩溃,难以恢复。阵势一旦瓦解,被困其中的汉军眼前一亮,方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顿时与姜胜合并一处痛击晋军!

    而晋军在马隆的传令下背靠城墙作战誓死不退,唯有马隆以身为饵等待上官凖上钩!

第三百一十八章 平分秋色(上)

    013-02-15

    邺都,晋国dì dū。

    晋帝司马攸紧急召见城中文武商议汉军侵袭北海之事。

    汉军不动声sè的忽然发兵北海,甚至连濮阳的驻军也不顾一切的东下,此举虽在意料之中,可规模以及力度却在预想之外。而且不仅仅是北海,河内方面也有消息飞报而来,那汉军大将柳隐,文虎赫然率军越过黄河,试图攻击河内!

    东西两侧同时遭到汉军进攻,这与之前晋人所设想的情况完全不同。汉人把晋使踢回北岸,根本就没想过所谓的和平共处,一切不过是为这一次的北伐做准备。

    不过那汉帝刘禅不在许昌,姜维这三军统帅则是坐镇许昌,汉军发兵东西似乎并没有出尽全力。

    对方有所保留,晋帝司马攸却是不能有所保留。国力差距**裸的摆在面前,调集国内jīng兵猛将奔赴战场刻不容缓!

    在一番紧急商议之后,晋帝司马攸派遣河内王司马攸率领两万并州人马火速赶赴西方战场支援,务必保住河内,使汉军无功而返;骠骑大将军卫瓘统兵两万准备反扑濮阳,借此来使汉军首尾不得兼顾也;征南大将军胡烈统兵两万人前往东方战场,时刻准备支援北海;镇军大将军胡广坐镇平原筹集兵力,为各路人马之后继。

    晋国建立至今不过六十天,此番汉军大举进犯乃是晋国的第一次作战,文武兵将皆是信心十足,jīng神饱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晋国虽弱却也是承接了魏国之残余兵力,实力非同一般。

    各路人马紧急调动,民间百姓议论纷纷,有人期盼,有人惶恐。刚刚稳定了一个多月,便面临汉人的侵袭,这让百姓们本以逐渐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

    分拨已定,晋帝司马攸仍是焦虑不安。汉人之手段自己虽然未曾在前线亲眼见识过,但国内文武都是早已见识的了。突如其来的打击不论胜负,都代表汉朝对待晋国并不友善,甚至早有了吞并之心。

    晋国需要时间恢复国内的生产力,方有机会与汉人一较高下。若是汉帝拼着中原地带的元气一伤再伤而不顾,非要平定河北一统华夏,那么作为晋帝的自己也只有奋力迎战,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若是当初继承父亲晋公之位的是自己,是否会做的比兄长要好一些呢?或是更差?!

    ……

    辽东之异族毫无动静,而晋国的使臣车队也离开了异族领地。汉军远远哨探得清楚,并没有排出兵马继续攻击晋军。看晋国使臣在异族过了一夜,便可推测这一次双方相谈甚欢。

    王戎很是不舍,又不得不承认裴秀所言极是。自己的处境看似占据优势,实际上不过仰人鼻息。晋帝送还了一家老小是诚意,更是对王戎的考验。若是王戎不识大体,把家人留在身边,那么晋国与其的合作不用说自然是毫无进展。

    因此王戎把家小送入邺都为质,借此来表示自己的诚意于对晋国的忠诚,如此方能让双方jīng诚合作,共同对抗汉军!

    成功搞定了辽东局势,裴秀心情没有丝毫的放松。自己酝酿许久的效仿汉朝改革一事仍是毫无头绪,连燕王司马机都不愿意参与这趟浑水,在朝中之阻力更加的让人望而生畏了。

    若是燕王有所松动,倒是可以利用辽东之地利位置,与王戎对塞外的熟悉进行尝试……

    一抬头,已然到了分手之时。燕王司马机上前与裴秀等人一一话别,对于先前二人迷言之事,只字未提,这也证明了裴秀之设想在辽东确实是难以实施。

    待裴秀等人离开后,燕王司马机与积弩将军孟观兴奋异常!联合王戎的四万异族军队,眼前的汉军还有几天好rì子可以过了?

    “双方既达成同盟,可尽快出兵,以求攻其不备!”积弩将军孟观兴奋的说道,对于接下来的辽东之战甚是乐观。

    燕王司马机略带几分迟疑道:“陛下尚未有消息传回,此时贸然联合王戎发兵,似乎于章程不合?”

    孟观笑道:“汉人采取观望态势,近rì必然派遣使者前往王戎营中打探消息。此乃天赐良机,以燕王之睿智当知战机难觅!”

    汉人不清楚晋人于王戎的关系进展到了何种程度,派遣使者打听与分化提高价码乃是必行之事。从此间返回邺都,再快马将消息传回,这时间便是匆匆流走。待确定了陛下的态度,汉人恐怕也端详出了晋人于王戎联合的事情。

    在没有圣命之下行事虽然有些不妥,可眼前之大好战机确实诱人啊!!

    “你之意是将计就计?”燕王司马机灵机一动道。

    孟观点头道:“只要王戎配合,击破汉军并非难事。只要瞒过汉人耳目,派遣使者偷偷入异族营地先行筹划一番,汉人必然中计!”

    燕王司马机闻言颇有同感的道:“此计虽妙,那王戎肯配合么?”

    毕竟双方刚刚达成同盟,但意向还没有传回晋帝那里,对于王戎的正式封赏仍没到位。这个时候王戎还没有拿到应得的认同与文书,就要求王戎与汉人决裂,这般做法就算是换做自己,也会思虑是否有被晋人算计的嫌疑。

    毕竟晋人的允诺还没有兑现,甚至晋帝还没有正式下旨承认,这边已然与汉人翻脸,对于异族来说无疑是铤而走险的一招棋。

    “燕王担忧不无道理,不过末将认为王戎已然将家属送往邺城,此事变数不大,绝对可以一试!”积弩将军孟观心思缜密,一番说辞打消了燕王最后的疑虑。

    “不错,事不宜迟此事就交给孟将军去做了!本王派人暗中调集兵力,准备将汉军连根拔起!!”燕王司马机闻言微微点头道,眼中带有欢喜之sè。

    半rì之后,果然如同积弩将军孟观所料,汉军派出了三千余人的军队护送使者赶赴异族营地。

    前一次汉军对晋人实施了军事打击,这一次汉军自然也要有所防范。晋军方面为求营造气氛,燕王司马机亲自率军万人前来拦截。却是遭遇了汉军后方的大部人马,双方又是一场激战。

    那使者进入异族大营不过是片刻事情,可营外的激战却是死伤狼藉。好在晋军无意多做纠缠,见无法拦阻随即撤军。而汉军同样以保护道路为主,也不去追击晋军避免节外生枝。

    汉家使臣进入王帐之内,见那王戎仍是老样子团座在大椅上,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见王戎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汉家使臣微微宽心,躬身道:“此番前来拜见大王,乃是为前rì之事……”

    ……

    河内之战将至尾声,晋军之反应迅捷,而且援兵不断,这大出汉军之意料。文虎与柳隐拼杀多时,见两军旗鼓相当,心中便有了退兵之意。

    此番陛下设计东西同时开攻,其目的便是试探晋国之虚实。司马炎在宛城便遮遮掩掩的不愿意拿出主力作战,到了许昌之战中留给杜预的又并不是绝对的jīng锐,这从魏国遗留给晋国的战力到底有多少才是汉人急切想了解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司马炎的不愿意露底,司马攸的jīng兵简政,前后串联在一起晋国必定有足够的兵力支撑黄河防线。否则晋帝司马攸没有理由敢于jīng兵简政,削减前线的战斗人员数量。

    要知道两国交战乃是长期战事,并非朝夕就会结束的。若是没有充足的兵员与后勤保障,前线如何能够支撑长久?晋国上下仍是人才济济,断无可能自断一臂的削减战斗人员。

    刘禅何许人也?或许通过此战,便可看出晋国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要知道凭借国力晋国绝对没有任何胜算,但若藏有昔rì魏国的jīng锐战力,出其不意之下仍是让人不敢小觑的!

    见识了晋人的战力,汉军毫不迟疑的开始撤退。一番鏖战之下战场早推进陆地十余里,此时汉军有所准备的后撤,晋军一时准备不及倒也是不敢轻易追击,或者是咬得太紧。

    晋国的黄河水军被汉国水师拦截在中途,无法抵达此间流域作战,因此汉军后续是否还有手段晋军也是不敢断定。小心谨慎的追击到了岸边,见汉军排开一列列的弓弩手,投石车在岸边与战船上准备就绪。

    大队的汉军抬着伤兵陆续登上战船,这是真的要撤走了。可这般的阵势晋军也是不敢靠近的,弓弩不过等闲事儿,但那汉军的投石车威力着实是惊人了。况且一番鏖战已然折损了不少人手,继续砍杀下去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以汉国的实力没准儿明天又抽调数万人杀来,可晋国的后备人马可不多,更不能暴露了真实战力。

    “老将军如何看待此战?”文虎在战船上脱掉头盔,满身血污的问着柳隐。

    柳隐一把年纪豪勇仍是不输旁人,闻言略有几分不快道:“征讨河北需以大军征伐,晋人隐藏实力便更不能给其喘息之机!老夫当上书陛下,陈述河北形势!”

    文虎心知柳隐等一批老将自知到了年纪,唯恐不能奋身报效国家因此对待每一次作战都是十分积极。这一次虽说完成了任务,但也算是被晋军击退,看到晋国战力强横,柳隐这心中如何能够高兴?

    “此间虽然受阻,但陛下之调动乃是全盘考验,老将军倒也无须心急才是。”文虎连忙劝慰道。

    卸掉一身甲胄,柳隐也不更换袍服坐在船舱之中举杯饮茶道:“晋人防线很长,但只要在几处屯有重兵,便足以支援左右。我等偏师进击能够全身而退以算不差,除非陛下调集大军猛击一处,否则就算我等全线进军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啊!”

    激战一番,看晋人的态势柳隐对于全局已有了大概的轮廓与自己的判断。晋国名将仍有不少,但露面的并不多,显然是放在了其他地点。这样看来东路汉军的北海之战,与中路汉军的濮阳护卫战恐怕都并非是那么容易的。

    文虎听罢半晌不语,柳隐见状道:“川中之事乃是陛下家事,非是我等武人能够干预,况且陛下亲自赶赴川中,倒是不须多大担心。”

    文虎叹息道:“我等自可各司其责,只怕中原新定,被有心人从中挑拨使陛下一时无力征讨河北,空使国力受损也!”

    柳隐笑道:“有伯约坐镇许昌,无论晋人如何兴风作浪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今rì之战并未见到传闻中的河北jīng骑,看来这等力度尚不足以逼出晋人老底!”

    ……

    就在汉军在东西两路发动攻击时,晋人同样发觉了汉界内濮阳地带的空虚。那屯驻濮阳的汉军大将上官凖竟然带着三万余人赶赴北海,濮阳之守军一下被抽空了七八成之多!

    晋军有足够的力量支援东部战场,分出一路人马征讨濮阳,实施反攻也就不足为奇了。

    留守的濮阳的不是汉将,准确的说是投身汉朝不久的汉将,江统江应元!

    中原何等庞大,所指的不单是土地包括人口以及官吏。汉朝重新占据了中原,任用的官吏兵卒大都是魏国遗留下来的。朝廷自然有朝廷的考核程序,但无论怎样考核绝大多数的官吏仍人是曾经效力魏国的,毕竟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先前就是魏人。

    兴复汉室不过是句口号,对于汉人来讲是莫大的荣耀,可对于魏人来说却是耻辱。厌恶了魏的统治,厌倦了无休止的征战,被赋予和平生活的人们对待汉朝是感恩的,但又不是绝对的认同。

    汉朝的制度与魏国已经有了很大的分别,这些需要百姓去习惯,去遵守,更需要官吏去执行,去施行。

    因此想要稳定中原形势,最好的办法就是稳定官吏。这些投身汉朝的前魏官吏们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态在努力融入新的体制。在此期间不管是有心为之,还是无心之失,矛盾与冲击是绝对不会少的。

    要知道晋帝司马攸有意在中原留下了许多耳目眼线,有的已经被拔出,有的却是潜伏很深。普通的冲突,误解,不满是人之常情,更是官吏间彼此融合的常态,这些不能作为判断某些人是晋人细作的根据。

    但晋人的细作却可借助这些矛盾,或者制造更大的矛盾来阻碍汉人对中原的统治。假如中原迟迟不能够稳定下来,汉人对待晋国的态度便要三思而行,除非刘禅狠下心来不顾中原的安稳,先行北伐讨平晋国!

    不否认汉朝已然具备了这般实力,可试想当初信心满满的袁本初,曹孟德,刘玄德,哪个没有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yīn沟翻船?

    稳定是首要前提,家业越大,越是需要稳定。稳定需要的是时间,可汉帝刘禅还有多少时间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扫平河北,但也会留下绝对的空隙给晋人趁虚而入。哪个时候是一场新的较量,一旦失败,可以说是汉人无法承受之重!

    类似于江统这般才华横溢的官吏,刘禅一律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你有才能,便去守住濮阳吧!

    濮阳兵力薄弱,就江统而言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援兵,甚至是否有援兵支援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面对晋军的攻势,江统有两条路走。一条是献城投降,回到晋国的怀抱,想来晋国必定礼遇江统,使更多的魏晋旧臣能够仿效江统般;另一条路是坚守濮阳,以寡击众,冒着城破的危险与曾经的旧主作战,划清界限!

    江统的才华并非一州一郡,而是能够辅佐社稷平定天下的。可汉帝刘禅把江统放在濮阳,谁也不会觉得是大材小用。一座濮阳城虽然不足以施展江统的能耐,但其重要的位置绝对是其他地点无法比较的。

    晋国得到濮阳,便得到了进攻中原的桥头堡,反之汉人守住濮阳也是同样。

    这是考验,考验中可见汉地对待魏晋官吏的信任,考验中亦可看出江统是否能够坚持住,不负所托!

    作为当事人的江统对此早已了然于胸,陛下这是让自己做一个表率,成为一个榜样。

    一旦完成这次任务,相信必然会跻身朝中的核心圈子之中,一旦自己坚持不住,便是身死名灭的下场。投降晋人那是愚蠢的事情,就算死掉了也不会去做。晋人就算能够夺下濮阳,汉人也有足够的实力在晋人立足未稳之时复夺此处。

    如果没有这个把握,汉帝刘禅就不会在这个地方试探自己的本事,而那姜维更不会坐镇许昌一动未动!

    看着晋军从远方不断的移动而来,江统负手城头之上,又把守城的计划从头至尾考虑一番。

    坚壁清野!

    简单的四个字,是最坚决的态度!

    也是江统身为汉臣的答案,晋人要来便来,但想有所收获,便直接冲着濮阳城来吧!

    ……

    西川,成都。

    汉帝刘禅在寝宫休息之时,郤正与司马胜之联袂而至,素来镇定的二人脸上竟有了慌张神sè!

第三百一十八章 平分秋色(下)

    013-02-16

    印州之乱起于民,然富饶的印州同样引人垂涎注目。当年襄王无奈南下,却是带足了资本jīng锐,甫到印州便一扫整个沿海大陆,使内外肃静,乱党皆平。

    异国船只往来不断,大汉之名印州之地便越传越广。襄王刘动年少有为,锐意进取,大肆引进异国之文化技术推广发展,试图取其jīng华去其糟粕,使其揉入现今的汉民生活之中。

    意愿虽好,却终是年轻气盛,一番施展虽稍有成效,然弊端种种也跟着逐步暴露。对于印州之形势,汉帝刘禅三次下旨进行调整。然川中乱事皆起,中原遭逢关键之战,就算汉地刘禅如何尽展手段也是难以分身,鞭长莫及。

    在汉军未曾征服印州大陆之前,不过是大大小小百十国家争霸的形势。被汉人统治之后,印州百姓渐渐习惯了平稳的生活,远离恐惧。然而人之劣xìng从生便有,虽然府郡多设学馆,普及礼仪,终究是外来之物,接收的有限,传播的也是有限。

    官府已然尽力,仍是防不住有心人啸聚山林,贪图钱财不惜挺身走险。这印州的地势环海之处甚多,强人聚集在一起或隐藏在山林之中,或者泛舟湖海,想要抓捕剿灭谈何容易?

    那襄王初来乍到,手中握有数万雄兵,然最终依靠的仍是本地官吏,当地百姓才可以辨别道路,划分区域。汉军雄威就算这片大陆狼烟四起时都没有实力能够与之抗衡一二,更别说山贼海贼打家劫舍之辈了。

    这些人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汉军实力,最初不过把这从北方来的汉人皇子当做等闲之辈。不想几次交手大败亏输,而在懊悔之际又是各路败绩频传,无数山贼海贼被州郡发兵剿灭。

    痛定思痛,既然打不过,索xìng夺得远远。海路发达,只要有船何愁无处栖身?那大海的另一端早有无数眼睛紧盯印州这块肥肉。异国大陆与这汉朝的一州间多少贸易来往?多少财富运输不断?

    能够占据这样的土地便等于财富,更何况经过汉人的努力经营,印州俨然成为了几块大陆的贸易集散地。

    这些四散奔逃扬帆远遁的山贼海贼们乃是印州本地之人,熟悉印州情况,如此一来反倒是被各方势力更加容易的收买收留,rì后则以各种身份改头换面的潜入印州之中。

    以汉朝之强盛,不论是襄王刘动,或是襄王府中幕僚,乃至朝廷文武大臣,都认为唯汉独强!

    不管事实是否如此,可整个国家对于外来之人少有戒心却是事实。尤其是乐于引进异国之人物的襄阳,更是没有想到自己此举却是引狼入室!更是埋下了祸患的种子。

    表面上是公平的交易,甚至对于大汉十分有利的买卖。然在其他一些未曾察觉的领域,异国之辈早就别有居心,悄然攫取印州大陆的财富。这一切是明目张胆的进行,但上位者未曾察觉自然是看不到了。

    关于太子与襄王的地位之争,坊间流传不断议论纷纷。这事大事儿,老百姓迫切关注的事情。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年逾古稀,谁知道何时便撒手归天,驾鹤西去?接班人是谁,接班人登基之后会有怎样的发展与改变,只要看太子之位到底是谁便清楚了。

    太子刘谌治理川中十年有余,风调雨顺,百姓和睦,可谓是治国之君;襄王刘动锐意创新,雷厉风行,不仅身具君主之风范,更有将帅之风采。二者权衡利弊,大家支持谁的都有。

    百姓不过是随口议论,因此造成的舆论导向在无形中形成了巨大的压力。襄阳最初还不以为意,但时间久了,随着年龄越加的成熟,对于事物的看法便有所不同了。

    兄长明目张胆的打压是情急之举,还是别有用心?

    要知道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取而代之的念头,反而向往中原的戎马征战,比这印州之地岂非要好得多?

    川中诡谲的形势襄王如何不知?在得知太子一党如此过分之后,襄王也是跃跃yù试,准备让兄长知道自己这做弟弟的手段。越是人上之人,越是不想被人打压,即便是兄长,即便是当朝太子,可欺负我刘动,便要付出代价!!

    然而就在此时,受到开放式政策冲击的儒家文化体系与那异国学说也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从下层百姓开始双方各展手段开始不断爆发冲突。那百姓久居本地,族群众多,有的是族群内部冲突,有的是族群之间的冲突。

    作为当地的官吏,有主观情绪涉身其中,自然难以秉公行事。况且民众呼声如此之高,若是不听便会酿成大祸。颇多顾虑之下,本就是较劲的双方更是难以端平,接二连三的发生惨案。

    便在这个时候,海上的船只也再次受到了海贼的劫掠,甚至还有海贼配合山贼在夜晚袭击港口,货仓等等,一系列突发事件让襄王心系川中,却不得不先分兵四处镇压。

    ……

    北海之战将近尾声,上官凖yù刺杀马隆,却不意被乱箭shè退,顿时身中数箭无力再战!

    马隆等待许久便是等待此时,一声发喊无数晋军杀奔上官凖!此战北海已然无忧,但接连折损贾疋,皮初这左膀右臂让马隆扼腕不已。若是不杀一员汉军猛将,如何能够填平满胸怒火?!

    铁蹄驰骋,金瓜纵横!汉军兵将一拥而上护着上官凖退入阵中,那晋兵紧追不傻撞入汉军阵势之内大开杀戒!

    马隆咆哮不断挥舞金瓜怒砸开路,汉家兵将上前接战不是对手,反倒是被淹没在晋军人海之中一一落马!

    正在危急之时,幸得姜胜挥军赶来相助,接下晋军一阵护着上官凖寻路退去。晋军掩杀一阵斩杀颇丰,见汉军走远便转身奔着东方而来。

    东方战场上陆机指挥汉军且战且退,晋军大将苟晞勇猛无匹,锐不可当,棘手万分。好在陆机麾下尚有诸葛连弩数百,排开阵势一阵乱shè拉开了距离汉军急速退往海岸。

    那海岸上战船遍布,战船上自有弓弩手准备就绪。待晋军追杀而至便是乱箭shè退,苟晞率领晋军连续冲杀数次不得其手,反倒是自身负伤几处,不由得咬牙切齿怒骂不断!

    一场鏖战多方汇兵,北海郡内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晋军折损兵力众多,汉军也是不少。

    不过是试探彼此实力便如此大打出手,若真是汉军举国杀来,又是何种景象?北海郡内百姓惶恐之sè写在脸上,即便是自家兵将得胜,也是少有欢喜之sè。北海之地若是经常遭此战乱,恐怕百姓想安居乐业耕地种田这样普通的rì子也是难过的。

    无数尸身之中搜寻贾疋与皮初尸首谈何容易?马隆怒气未消责令军卒连夜搜寻尸身,北海郡内随处可见手持火把的晋兵在尸丛之间游走搜寻,搬移掩埋。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方才找齐了贾疋与皮初的尸体。

    说是尸体不过是头颅,身躯早已残缺不全,唯有用上好的香木打造缺失的驱赶,然后入棺收敛。

    自己贸然出兵,导致中了汉军jiān计,致使左膀右臂遭此横祸。马隆挥泪如雨悲痛万分,亲自上书晋帝要求领罪,并且亲率北海文武大肆祭奠战死的兵将们。从魏国一同跨入晋国,留下的兵将们都是一时之选,彼此间也是熟悉无比。

    看着朝夕相伴的同袍就这么样离开的身边,悲痛之余对于汉人更是恨之入骨。晋国既然成立,又诚心与汉朝交好,偏偏汉朝野心勃勃要吞噬整个河北,这让晋国儿郎情何以堪?

    实际情况是怎样的自然不用多说,不过晋国上下官民口径都是相差不远,自然形成了一股心气儿,对于晋国的团结与稳定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看汉帝刘禅之手段,控制百姓舆论,导向舆论的手腕就算不能得其jīng华,至少在上下一心上还是搞得有声有sè。

    这一战北海折损一万五千余人,战斗力锐减。于是晋帝司马炎从河北抽调兵力补充北海,并且下旨追封战死的将校以此来宽慰人心,激励三军士气!死者得到了追封,生者自然也有封赏。

    击退汉军乃是胜仗,以此治马隆的罪未免太过。晋帝司马攸下旨重赏马隆等将领,旨意之中少不了宽慰抚慰之言。镇东将军司马遵率众返回了河北,在马隆的再三要求下留下了大将苟晞作为马隆的副手,参详北海的军务。

    苟晞在魏国时期便是军中少壮派的名将,此番与马隆相交可谓如鱼得水。马隆折损了贾疋,皮初正是缺少臂助之时。而苟晞智勇双全,足智多谋,彼此了解之后更是惺惺相惜,足以弥补北海的损失。

    于是马隆与苟晞每rì秣兵厉马打探汉军动静,时刻准备反攻徐州以牙还牙,以血汉军突袭之仇!

    若是不彰显晋军的实力,汉军经过此番挫败之后仍是心思不死。这一点上到晋帝司马攸,下到马隆,苟晞等人都是相同的认识。

    利好的消息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汉朝内部大乱。汉帝刘禅原来早已返回川中处理内乱,一举击杀了意图篡逆的太子刘谌以及大汉文武官吏无数。一场腥风血雨弥漫整个汉朝,上至朝中大员,下到郡县官吏都面临着不同的危机!

    与此同时,困扰晋国许久的腹背受敌之形势也有了缓和。裴秀成功说服了王戎,王戎将一家老小送入邺都为质,愿意率领族人成为晋国的属国。而其国土领地除了晋国提供的边境一城外,凡是攻下汉军所占领的辽东城池,都交给王戎治理。

    消息不过刚刚传出,这边封赏王戎以及两国确认关系的圣旨国书已然送往辽东。晋国上下经历了一番大战虽然没能袭取濮阳,却也成功击退了汉军,并且颇有斩获。

    死伤在所难免,但晋军此役无疑给河北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汉朝虽然强大,但晋国武人也不是易与之辈!

    没了后顾之忧,汉朝内部发生动乱,国内气势高涨,种种迹象综合一处让晋国朝堂上君臣喜笑颜开,心情甚是开怀。接下来是借此时机派出使者再次求和,或者是隔岸观火,伺机待发的继续炫耀武力?

    中原的状况仍旧不断传来,不仅是晋国朝中收到消息,各大世家私下里同样有耳目留在中原。毕竟扎根中原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徒子徒孙可谓遍布天下,想探听些事情,是在是太容易了。

    发兵河北未能获胜,对于中原百姓士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触动的。不过这些人最大的担忧并非是未能获胜,而是川中的太子之变。被牵连,被涉及到的官吏不计其数,甚至谁也不知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这样大的动乱,汉帝刘禅想要重新稳定各方,平衡势力,单单是人事调动上便要大费周章,花费好多时间方能恢复一切。晋国边关屯有重兵,汉人国内麻烦事儿不少,朝野之间普遍认为应当与晋国和谈,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

    经历一场大战,汉军也是折损不少,中原新定人心未稳,国家内部发生动乱,边陲汉军也不敢再有动作。甚至分拨了部分人马开赴中原各处以防不备,可见其形势有多严重。

    以太子的能力范围所牵涉的大都是汉朝原本的官吏,对于新近投降汉朝的官吏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然新近投降的官吏本就要经过考察与暗中的观察,眼下汉朝所动摇的乃是根基,并非是皮毛之伤。

    那川中多少文武因为与太子牵连惨遭灭门?

    ……

    辽东之地,汉军使者与王戎一番交谈之后微微宽心,观察王戎之言行,与晋国之盟约尚未达成。

    晋与王戎仍在谈判之中,汉人的形势便不是处于下风。坐地起价是个人就会,管他有没有陛下的准许,在这般紧要的关头能够信口开河稳定人心总是好的。使者滔滔不绝的讲着,这边王戎饶有兴致的听着,不知不觉已然到了晚饭时间。

    王戎自然设宴一尽地主之谊,在宴会当众汉使仍是不断的就各种条件进行磋商。双方你来我往实则暗动心机,王戎与晋国已然达成同一阵线,此时虚以委蛇找得乃是将计就计的机会;使者为了挑拨王戎与晋国的关系,同样无所不用其极,但又不敢说的太过分,避免让人产生怀疑之态度。

    各怀心思的一场宴会之后,王戎倒是提出了几项条件,其中便包括了希望本地汉军能够提供钱粮辎重援助这一项。

    既然你汉国与我有携手之意,我异族钱粮从塞外转运遇到麻烦,临时借调一些总是可以的吧?假若这般要求都被拒绝或者讨价还价,那么汉人的态度便值得怀疑了!

    这使者满口胡言乱语,王戎也是着实找不到什么机会。汉使给出的条件实在过于遥远,自己为了成功的让汉人入瓮也只好看出些便宜又实惠的条件。那使者之前海口夸得满满,实则心中也是有数。

    自己吹的这般大,对方必然心生疑虑,是以提出这样的条件来验证汉国一方的态度。

    就算心中不答应,可口上总要是答应的,汉使满口应允之后便在自家兵将的护送下离开了王戎的营盘,回到了辽东的城池之中。

    辽东的汉军与徐州汉军互通消息许久,那陆机佯作前往辽东,实则突袭北海的战略机会对辽东汉军也是有所透露的。并且带来的讯息并非仅此一条,还包括了辽东汉军rì后的战略方针。

    若是汉帝刘禅人在许昌,一切事情都好办,可刘禅身在川中,这消息的传递无疑需要更长的时间。坐镇许昌的大将军姜维之回复还没有抵达辽东,但在此之前辽东守军不得不作出最坏的打算和准备。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晋军与王戎之交流甚是便捷,汉人就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往来迁延时间,最终占优的必然是晋人而非自己。明白这一点,更要早作打算了。

    王戎提出的条件并不过分,让人担心的是后续的手段。有了这一次的钱粮借调,难保不会有下一次。汉军资助异族十次,对方未必感恩,可若有一次失信便是信用全无。

    况且那王戎是否借此机会得寸进尺,两面捞取好处也是犹未可知的。一旦如此汉人又要如何应对?

    不论rì后如何,这一次的请求是要应允的,否则便等于把王戎推给了晋国一方。当下辽东汉军调集了些许钱粮,再次派遣使者前往异族营地约定时间地点。

    王戎的营盘在汉军与晋军的监视之下,汉军的动作自然瞒不过晋军。既然如此汉军发送钱粮到了异族营盘,自然说明了双方密切的态度。这才是辽东汉军最大的目的,分化二者的关系啊!

第三百一十九章 渔翁得利(上)

    013-02-17

    辽东局势风谲云诡,晋人与异族首领王戎联手算计辽东汉军,辽东汉军被蒙在鼓里尚不清楚形势几何。

    这一rì数千汉军押运钱粮前往异族营盘交涉,另有汉军主力在不远处整装待发,保持jǐng戒。依照形势判断晋国不会蠢得在此时发兵,打破三方的平衡。不过若是王戎接受了汉人的援助,晋人也是断然不高兴的。

    出兵与否皆在一念之间,不可以常理揣度,因此汉军做好了万全准备,甚至不惜一战!

    风嗖嗖吹响旗角,兵擞擞竖立刀枪如林。阳光之下汉军铠甲鲜明,刀枪锃亮,远远排开阵势自有一股不可轻犯之威风气势!

    辽东汉军几乎全数出击做好战斗准备,对于晋军是威吓也是炫耀。汉军之jīng锐有目共睹,晋国jīng兵简政之后却也不差。只是对手防范森严,晋军就算出击,也未必能够破坏汉人与王戎之间的交易。

    三四千汉军护送车仗缓缓奔向异族营盘,傻子也看得出来车内的辎重很是重要。晋军方面早有探马报知燕王司马机与积弩将军孟观二人,当下二人尽提麾下人马出营官瞧。

    这般阵仗汉军也是吃了一惊,原来不过数rì的功夫晋人竟然又调集了不少的兵力。这辽东之地看来晋人是势在必得了!

    晋人的思索时间并不长,数万晋军井然有序的杀了过来,步骑结合远弓近矛,前来拦截汉军送物资给异族方面。辽东汉军早有迎战的准备,见状自然不甘示弱挥军杀上。

    双方数万人马在广阔的平原上针锋相对,短兵相接,杀的天愁地惨,rì月无光!那运送辎重的汉军走至中途,便被战场隔断无法继续前进。无奈之下只好派遣使者请异族前来援救,并且应允战后给予异族更多的支援。

    异族方面见双方大战似乎很有兴致座山观虎,只是远远的派出了数百骑瞭望。汉家使者进入了异族大营请求王戎出兵相助,不想那王戎听罢汉人的条件眉头一皱,大嘴一张坐地起价!

    汉家使者磨破唇舌也是无济于事,眼见形势紧迫唯有奋身转回汉军阵中禀报此间状况。

    汉晋两军在辽东对峙许久,数次交战未能尽兴,眼下晋军胸有成竹,汉人也是有所依仗,这一次交锋竟是互不相让,皆有置对方于死地之意!

    数万人马遍野厮杀,喊杀声惊天动地,战马铁蹄也震得地动山摇!彼此步兵对步兵,骑兵对骑兵杀得不亦乐乎,难解难分,一时间形成均是谁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汉使急急奔回自家主阵报告异族之要求,辽东汉将听罢不由得怒sè浮现。先前双方既然谈好了条件,此时却是坐地起价水涨船高,明知对方有意赚取自家钱粮,无奈异族数万人马足以决定辽东局势可谓是奇货可居,唯有认同对方之要求。

    得到了自家主将之准许,使者招呼了不少兵将瞅准了战场空隙薄弱之处奋力冲杀去。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汉人使者是前往异族营盘,晋军又如何不斩?晋国方面早有将领盯着汉使动作率领马步锐卒准备拦截。好在汉人方面也知方才侥幸穿过战场,此时却未必如前次幸运,因此派出了三四路使者分头行进。

    战场是无限的,但无论汉军还是晋人都不愿意把战火引向异族营盘的方向。汉人唯恐战火烧到异族营盘附近,就无法派人入异族大营求援;晋人却是担心有意识的移动战场,被汉人看出端倪破绽,耽误了这即将到手的果实。

    有意无意之间,双方维持战场范围,倒是有两路汉使成功绕过战场进入了异族营帐。

    对于王戎方才提出的条件汉使一口应允,催促王戎速速发兵。不想王戎哈哈一笑却是致歉,汉使惊愕之时那王戎皮笑肉不笑的又提出了新的条件。在汉人应允的基础上,让出一座城池!

    军粮辎重汉军有不少积蓄,就算王戎狮子开大口也不过是出点血罢了。可城池乃是汉军立足辽东之根本,而且数城隐隐形成互补态势,让晋军不敢轻犯。若将一座城池割给王戎,汉军在辽东之坚固的态势岂非不攻自破?

    汉使苦苦诉求无果,唯有带着一肚子怨气返回自家阵势。此时战场上鏖战已有段时间,汉军准备充分,晋军兵力占优。无论是汉军还是晋人都在等待王戎的出手,因此拼着损伤惨重也是死战不退。

    战事越来越是激烈,死伤的兵将也是越来越多,可王戎的异族竟是迟迟不见动作!

    费尽周折九死一生,汉使浑身浴血的返回主阵通传王戎之新条件。辽东汉将闻言暴跳如雷,火冒三丈,当下便是把王戎一痛臭骂!火气消了一些之后,仍是无计可施,汉晋兵将绞杀一处势同水火,终究要有一方饮恨。

    此时明明知道王戎卑鄙无耻,却也只能俯首称臣,任凭人摆布。请来异族人马击败晋军之后,再慢慢和王戎算账不迟。更何况眼下应允了,事后却未必不可以反悔。

    许你王戎jiān诈如斯,难道不许我虚以委蛇?

    汉人急于请求救兵,鏖战多时的晋人也是按耐不住了。燕王司马机看到两军损伤都是不少,更是因为军令在身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这样下去就算击败了汉军,自己也是元气大伤,而此时此刻早已计划好的王戎偏偏是毫无动作,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让人又急又气,更隐隐担心发生变故。

    积弩将军孟观在前沿指挥战斗,比起司马机对形势之了解更是透彻。心知此时罢兵绝无可能,就算是自己有意退兵也逃不过汉军的追杀。因此也派人到后方请燕王派人去王戎那边催促速速动手。

    汉家使者,晋国使臣几乎同时抵达异族营盘,见面便是剑拔弩张互相砍杀!那异族之人拦得稍微慢了一些,双方各有死伤怒气腾腾的进入王帐之中。王戎倒是没想到双方同时派人来,于是只能一个一个的接见。

    汉使带着一身血污进入王帐,身上衣衫破碎鲜血染红数处,仍是恭谨的应允了王戎之条件,请王戎速速发兵痛击晋军!

    王戎此时倒是没有提出新的要求,却是让汉使回去准备献城之事,自己先行派遣异族军队去接管城池。一旦城池到手便立即发兵,绝没有任何迟疑!虽说并非立即发兵,但这般行事却是省时得多。

    省时省力不见得就是好的,兵未动,嘴一碰,便要先占一城的便宜,天下间哪儿有这般好事儿?

    辽东汉将闻言几乎没晕阙当场,这哪儿是什么盟友,分明就是戏弄汉人啊!!只恨眼前骑虎难下,抽身不得!

    汉晋两军战得惨烈,杀得血肉纵横,哀嚎不绝。到了这个时候双方都是杀红了眼,杀出了真火!若是有一方败退,遭到的则是毁灭xìng的打击!!

    到了这个时候一方是奋力厮杀,以求尽快的脱离战场。另一个方法则是忍痛割掉城池选择相信王戎。只是反复无常之辈,在关键时刻如此再三提高筹码,这样的人值得一赌么?

    汉人踌躇之时,晋国燕王司马机也被王戎气歪了鼻子……见汉人使者灰溜溜的离开,晋国使臣倒是抱有很大的期望。不想也是被那王戎泼了一盆冷水,王戎直言要先行拿到汉人的城池,断其后路,然后才肯全军出击表露身份。在此之前,也只能请晋军继续抗击汉人,千万不要有所松懈了……

    “竖子安敢如此!气煞我也!!”燕王司马机瞠目怒视异族营盘方向,咆哮连连,大骂王戎卑鄙无耻,小人心胸。与汉人交战的始终是晋军,人家硬是按兵不动,又能怎样?

    见燕王雷霆大怒,那使者也是甚感憋屈的应和着。然战争之胜负cāo于他人之手,就算是大晋燕王此时也只能委屈求求。那使者领了新的指令再次奔着异族大营前去催促,心中却是百般的不愿意。

    两军交战足有一个多时辰,见汉人久久没有消息传回王戎倒是有些坐卧不安。渔翁做了许久,倒是出了胸口的恶气。自己一路南下本是有所图谋,不想中原局势竟已稳定,蜀汉在此立足未稳,倒是耽误了自己的大计。

    裴秀此人深不可测,早在魏国时期自己便是清楚得很,怎敢在裴秀面前有半分的显露?

    观外面战事恐怕到了分胜负的时候,看来也是到了自己发兵之刻。想想战后的辽东局势王戎就想发笑,若在这偏僻的辽东站不住脚,rì后域外大军杀来之刻,恐怕自己便没有活命的空间与斡旋之余地了,唯有如此才能保证不被他人吞并啊!

    等待许久的时刻终于到来,异族人马兵分数路出发,战士们根本无视眼前的战场,而是开往汉军的地界,去抢夺城池。当然在发兵之前先行派人通知汉军乃是接管,只要接管到城池,必然会发兵攻击晋军。

    而营中的老幼妇孺则在一部分战士的保护下,运送钱粮辎重开往远端,避开这随时可殃及池鱼的战火。

    异族的一举一动都在场中拼命的两军眼中,晋军见王戎终于发兵不由得兴奋不已!燕王司马机下令晋军开始猛攻汉军,势必让汉军无法脱身战场,杀他一个干净!

    汉人方面见异族有所行动也是心头一松,毕竟双方曾有约定。可当异族的传令使者抵达汉人中军时,倒是让汉将气得七窍生烟!数万异族军队前往汉军后方城池,美其名曰是接管,实际上则是深入腹地!

    后方城池留守兵力不多,异族这几万人足以一举把汉之城池尽数攻下,还用什么接管?

    “此战不可继续,速速退兵,保护后路!”汉将拔剑杀了异族使者,愤声喊叫,心中恨不得杀王戎个千刀万剐!

    晋军正是勇猛时,汉军却是开始退却。异族大军奔着自己后方去,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为了断自己的后路。一旦后路被异族掌握,汉人的生死便不是自己能够cāo控的了。

    一方奋勇冲杀不放劲敌,一方心不在焉舍命退兵,纠缠之间双方损失兵力更巨。燕王司马机与积弩将军孟观都是脸sè铁青,没有丝毫得sè,因为谁也没想到这王戎包藏祸心,竟是不投入战场,反倒是去抢城池!

    晋国与王戎约定,王戎所率之族人效忠于晋,晋以王戎为王附属大晋作为附属国家。除了晋国割掉一座城池交给晋国之外,其余攻下的汉军土地都由属于王戎的国土。

    这样的条件充满了诱惑,同时更充斥变数与风险。

    晋国的城池还没有交付给王戎,晋国司马攸的使者也还没有赶到。此时此刻王戎送还了家人,站稳了立场,但实际好处一样都没捞到。与汉人翻脸等若断了自己的后路,王戎在域外生存许久有今rì之成就,如何不知道怎样生存?

    晋军对汉人将计就计给予算计,王戎何尝不是玩弄手段从中牟利?晋国兵力折损自有河北之地填补损失,王戎麾下之族人死一个便是少一个,要从何处补充?

    jīng打细算惯了的王戎在裴秀面前自知吃一点亏便是不吃亏,因此不做无谓之争执。但燕王等人却不在王戎眼中,拿到手的才是利益,此举也是击败了汉军,同样附和晋国的条件啊……

    到了紧要关头晋军yù罢不能,唯有奋力厮杀,汉军一心遁逃损兵折将!跑掉的也就跑了,跑不掉的却是拼命的。双方付出了数万人伤亡的代价方才脱离战场,前后不一的奔赴东方。

    汉军试图逃回城中,无奈城池附近屯驻无数异族军队,前有狼后有虎这样的状况下汉军也是无心冲杀,唯有择路而逃。好在王戎也有保存实力之意,只是围住了城池,使汉军不得入城,却派人让开了道路,只在后方掩杀一阵而已。

    异族人马蓄势待发,骑兵居多,早已围住了辽东各个城池。辽东汉军好不容易摆脱晋军,早已人困马乏速度上自然慢上许多。见城池无法进入,又无力与异族拼命,辽东汉军唯有奋力奔赴东方海滨准备登船而逃。

    异族人马掩杀一阵便迅速回到了城池之下,那城中留守的都是当地的县兵,见大势已去纷纷开门献降。满眼都是异族的凶神恶煞,献城投降的文武官员不禁头皮发麻,暗自叫苦。

    异族之乱不过数年,而今竟然又是卷土重来,让人想起当rì河北辽东之情景简直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异族人马陆续开赴城中,抢占钱粮库府等紧要之处,并且严守四门防止内外交通。王戎亲自率领一万人马在城外等待晋军。

    那晋军一番大战,一路追杀,同样是没了气力。积弩将军孟观指挥晋将纷纷抢占汉人城池,不想王戎动作甚快,已然是慢了一步。不仅仅是慢了一步,原本属于辽东汉军的城池上都有异族人马布防,这让孟观怒不可遏!

    流血出汗的是晋人,如今却与王戎做了嫁衣,谁会甘心?

    然看到王戎率领jīng锐异族人马笑里藏刀,孟观也不敢造次。名义上双方此刻仍是同一阵线,并未决裂,唯有等待燕王至此方可有所动作了。

    燕王司马机催动后军沿途收拾人马,闻讯而至同样一脸怒容,见到王戎便戟指道:“王濬冲你好生了得!两国联手与汉军交战,我大晋折损过万儿郎,你却坐收渔翁之利!”

    王戎坐在马上不以为意的扫了一眼司马机道:“燕王此言差矣,眼看便要兵不血刃赚取汉人城池,断其生路。偏偏燕王你派人催促露了马脚,才造成现在之局势,若是听从我之计策何须如此辛苦?”

    燕王司马机听罢更是暴怒骂道:“竖子安敢狡辩!此战便知汝是否有心与我大晋联盟!”

    “哼!司马机!本王敬你是大国燕王,不与你斤斤计较!汉人领地归于本王,乃是两国国君协商之定议!此战若非本王发兵,凭你司马机可能胜之?!”王戎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戎占了便宜架子放得颇低,以魏人时之身份与司马机等人交谈。司马机狂怒之下却是忘记了自己虽然是燕王,但对方乃是一国之君。无论国家大小,与之直接对话的乃是当今晋帝,自己咆哮一顿着实于理不合……

    自己摆出一副燕王的架子,对方乃是一国之君怎会怕了自己?话虽如此,道理也是明白,但被人耍成这个样子如何有面目去见皇兄?燕王司马机面sè一变再变,心中怒气渐变杀机!

    积弩将军孟观伸手拽了拽燕王司马机沾满血迹的甲袍悄声道:“兵将折损甚多,城池被夺已是事实,此时争辩无济于事,先行退兵收拾战场方为上策。王戎狡猾非常,此事当火速禀明陛下,早作对策!”

    “哼!撤兵!”燕王司马机心中百个不愿,仍是不得不撤走人马收拾残局。这辽东城池经过汉人经营一段时rì,都是颇具起sè之地,白白被王戎抢了着实心疼。

    但反过来想孟观所言何尝没有道理?事情已然发生,多说无益。更重要的是王戎并非容易摆布之辈,相反颇具野心,此事必须要禀明皇兄才是啊……

    见晋军不情愿的退走,王戎只是嘿嘿冷笑,自己已然交托了家属,又怎会把生死xìng命交给晋人?

第三百一十九章 渔翁得利(下)

    013-02-18

    晋国使臣风尘仆仆赶到辽东,先行拜见燕王传达晋帝司马攸之意思。不想进入辽东地界,但看伤病无数在县城之中医治休整,使者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急忙派人打听才知道原来前rì与汉军一战,晋人损兵折将取得惨胜。

    眼下整个辽东都在热议那王戎渔翁得利,竟然利用晋与汉的厮杀从中获取了汉军在辽东占领的所有地盘!

    晋国大臣裴秀刚刚抵达邺都,稍作商议之后晋帝便派出了使者。这一路上马不停蹄rì夜兼程的赶路,没有浪费一丝的时间。不过这么两天的功夫辽东晋军竟然与汉军动起手来,反倒是被王戎给算计了,这消息若是传到邺都恐怕会引起更大的轰动啊。

    朝中文武以及陛下做什么反应,与使者的关系并不大。事情乃是辽东燕王搞出来的,过程是晋军在该地所有将领参与的,使者不过是个传递消息的,虽然心情不好,但是毫无干系。

    听闻朝廷使者来了,燕王司马机与积弩将军孟观等人率领辽东文武前来迎接。堂堂燕王不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率众亲自迎接让使臣受宠若惊,唯唯诺诺,表现的甚是恭谨。

    一番客套过后,使者宣读圣旨,燕王司马机与积弩将军孟观协助裴秀拉拢异族有功,各有封赏。辽东军政仍有二人负责,并且要积极的联合王戎谋取辽东汉军云云。

    纸面上是这般的叮嘱,私下里却又有不同。晋帝司马攸暗中嘱托燕王等二人凡事不可急迫,万事以稳重为先。即便短时间内不能夺回辽东之地也是无妨。因为辽东之地被汉人占据之后,以后的归属乃是王戎。

    想要利用王戎,便要先行消耗其锐气,磨掉他的耐心。等到王戎急切想得到土地,又深刻认识到单凭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干掉汉军的时候。那个时候晋军的立场才便的有利,王戎这把异族大刀用起来才会顺手。

    在此之前,养jīng蓄锐便可以了。

    得到晋帝这般的指点,燕王司马机与积弩将军孟观不由得心服口服,同时也是叫苦不迭。晋帝远在邺城便看穿了双方合作的利益关键所在,而自己等在辽东许久却是急功近利,导致如此收场。

    这该如何是好?

    怪之怪自己未曾洞悉合作之本质,怪那王戎过于yīn险卑鄙,谁曾想到王戎对于联手之战竟然是完全自顾自的立场,没有任何合作的意愿,完全把晋军当做工具一样的利用?

    谢恩之后三人分宾主落座,燕王司马机一脸yīn霾,积弩将军孟观也是长吁短叹。使者见状自然清楚二人此时的心态,在陛下圣旨未到之前便贸然行事导致如此惨败,事态一下子升级不好控制起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使者同情燕王等人的遭遇,可自己接下来是要出使异族的。异族之地位与资本,实力都发生了巨大改变,原先拟定的策略似乎未必适用。一旦有什么意外,岂不是辱了国体,丢了脑袋?

    三个人坐在大厅之中耷拉脑袋,唉声叹气,面sèyīn沉,谁也不肯发话,却都了解彼此的难处。

    请罪是必须的了,但国家之事重于个人的罪责。晋国与王戎这一族人发生了摩擦,对方又在晋军面前强取数城言之凿凿,让晋人好没面子。接下来使者到了那边,是要照本宣科,还是要有所表示?

    这些事情能够拿捏的只有晋帝司马攸,三人思索的乃是是否要押后前往异族的时间。

    “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燕王既已派人禀报圣上,本使者便在此处静候陛下之意吧。本使前来之消息,还望燕王切勿外传,使得王戎之辈有所疑虑。”使者见燕王等人久久没有动静,心知不可孟浪而行,于是缓缓说道。

    燕王司马机颔首道:“使臣大人言之有理,辽东形势发生变化,我等不可使局势恶化,一切但凭陛下做主。实在想不到王濬冲竟然如此龌龊,让本王很是不爽啊!”

    堂堂晋国燕王,竟然被异族摆了一道,而且还是活生生的损兵折将。这事情本来就不光彩,放在燕王头上坊间的流言也就更多了。司马氏家族本来就没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了,偏偏燕王又遭此败绩,恐怕河北士人因此对司马氏的评价又要大打折扣,这是燕王司马机所不喜的,更是晋帝司马攸不愿意听到的。

    使臣闻言苦笑道:“下官这次前来,裴大人曾经叮嘱下官,那王戎虽是中原士人,可在塞外数年,蔽塞礼义之门,不可以汉人度之,须打起十二分小心方可。想不到一语成谶,竟然真被裴大人说中了。”

    积弩将军孟观也跟着无奈道:“所谓驱虎吞狼坐收渔利,依照陛下意思我等当时那旁观之人。一时不察反成虎狼之辈,是在是羞愧难当。若非辽东形势诡谲,孟某必定入京亲自请罪。”

    燕王司马机摇了摇头道:“还是裴大人言之有理,王濬冲深知礼义廉耻,却置身事外,行事作风诡异无比,rì后打交道定要多加小心。”

    使者叹息道:“燕王与孟将军所言甚是,眼下之处理非常关键,切不可送走了汉人,又来了王戎,那时恐怕陛下定然龙颜大怒了。”

    汉军自此从晋国后方没了踪迹,可取而代之的乃是王戎。观王戎行事,唯利是图,非利不为,又兼具不小的野心。想要算计王戎必然要从长计议,想要安抚王戎却也要防备其狮子开口。

    王戎坐镇辽东可以成为晋国的一道屏障,更有可能成为晋国的心腹之患。诚然王戎重视家小,可刚刚送走家小便玩弄这般手段。由此可见王戎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规则内玩弄心机手段获取利益,这一点上让人恼怒,却又无法撕破脸皮。

    燕王司马机也知道眼下唯有听命行事顾全大局,无论怎说是赶跑了汉军,暂时稳定了辽东局势,虽然晋国隐隐有些隐忧,不过这样的局势已经足以让晋国在汉朝面前有了足够的资本谈判。如此说来,却也算是达成了当初的战略。

    “嗯……听闻汉帝刘禅转往川中,废黜其子太子之位,不知中原形势如何?”燕王司马机心思一转,关心起中原局势来。

    使者闻言道:“近来各路消息频传,朝中诸位大人也是议论纷纷。汉军退守各地,分兵中原各处,想来中原形势并不稳定。是战,是和,眼下也无定论。”

    积弩将军孟观半晌没有言语,此时说道:“前方战报我与燕王皆有了解,汉人动用之军虽是偏师,兵力仍是不少。此时汉帝不在许昌,派遣使者入川似乎也并不妥当。”

    从邺城前往成都,路途何止千里?晋国真的在这个时候派出使者,长路漫漫恐怕要花费好多时rì。而天下局势正处于变数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这个时候派出使者,无疑是难以成事的。

    使者携带的使命不符合随时变化的形势,不仅仅是难以达成使命,更难的是让晋国的决策受到牵制与影响,处于被动的位置。眼下晋国展现了强势的一面,但时间上并非是派出使者的最佳适宜。

    而且汉人在晋国首次派出使者之前便决意一战,此时虽然受挫但汉人究竟作何打算还在未定之天!

    一战是否足以让两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使者微微摇头道:“陛下之决断并非下官可以猜测,朝中尚无定论之音,目前看来仍是言之过早。不过燕王与孟大人若有和看法不妨直言,下官回朝之时定然转述与陛下。”

    燕王司马机与积弩将军孟观对视一眼,都是明白此话的意思。朝中群臣必然是争执不下,晋帝司马攸若是能够决断,何须这般遥远的询问燕王与孟观之看法?说起来轻描淡写,实际上朝中那错综复杂的派系一旦争执起来让人头疼不已。

    晋帝司马攸之决断力比起司马炎要高上不少,但对于局势之判断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尤其朝中群臣在做出决定之前,都要结合自身之利益考虑,出发点不同,看法不同,甚至判断上也有区别,哪怕是朝中的正直之臣从国家的利益出发也是有着各自的角度与看法。

    晋帝司马攸拿捏不定,看来事情并不好办。

    燕王司马机沉吟片刻道:“中原动荡实乃难得之机,然已汉主之能恐怕不会持续太久。是战是和当早做决议,却须依据中原形势相时而动。”

    以朝中群臣的才干远远超过了燕王司马机,这些名儒高士都争执不下燕王也是不敢妄下定论。可晋帝司马攸有意询问,燕王又不能不说,是战是和自己也是拿捏不定。

    此乃国家大事,更会成为晋国命运的转折点,谁敢妄下结论?要知道司马氏刚刚成立晋国不过两个来月,要做出这般重大的决定,怎会不谨慎?

    积弩将军孟观见状道:“汉人遭此动乱,确是难得机会,想要彻底平复sāo乱恐怕也是需要一些时rì。若是能够与汉人达成互不侵犯之盟,我大晋便可在此期间全力恢复国力!”

    晋帝司马攸征询的乃是燕王之看法,积弩将军孟观虽然才干不差,但在朝中论资排辈仍是末尾之辈。所谓询问之言也不过是出于礼貌而已,因此孟观自知人微言轻也就敢于放胆直言。

    ……

    占据了汉人留下的城池,异族不仅仅有了落脚之处,更是占据了百里之地,可谓是有了发展的根基。

    当年的异族之乱,辽东所遭受的战火还算少些,可百姓对待塞外异族仍是仇视的态度。仇视是不假,可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对凶神恶煞的异族又如何?早就被人杀得怕了,恨不过是在心中,表面上连表露都是不敢。

    进驻城池的不仅仅是异族的战力,还有无数异族老幼家人。这个时候王戎也无须顾及晋国的目光了,原本藏身在后方的兵力与妇孺老弱成群结队的开入城池之中。

    这个时候晋国也是束手无策,若是翻脸,这王戎比起辽东的汉军实力何止强上一倍两倍?

    坐在府邸之内,王戎微微感叹,多少来年风沙中讨生活,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够回到往rì的生活之中。不过人已经改变,置身同样的环境下,却是没了当初的心境与感觉。

    “情况如何?”脚步声响起,王戎也不抬头的问道,对于来人是谁早已知晓。

    步入房中的异族大汉约有四十余岁,古铜sè的皮肤一脸坚毅神情,双眼好似鹰隼一般炯炯放光,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一股智者风范。

    “大王所料不差,各城库府被搬运一空,城中百姓也是少了许多。我已差人打探,数rì之前汉人便开始搬运钱粮人力,不知去往何处。”这汉子负手站在一旁,对于眼前之困扰也有一丝不解,但神态之间仍是信心十足。

    王戎微微点头道:“古察那你做得很好,连你也查不出汉人之去向,继续追查也是徒劳无益。看起来汉人早已准备放弃这几座城池,幸好晋人提出将计就计的作战方针,否则被汉人悄然撤走,我等未必有机会抢占领地了。”

    这古铜sè的汉子名唤古察那,是王戎最为倚重的手下之一。闻言微微笑道:“以大王之才智,就算汉人撤走也必然能够如愿以偿。不过数rì前局势还未明朗,汉人为何做撤军之准备?”

    几天前三方态势仍旧保持不变,汉人无声无息的悄然转移物资人力,这又是为何?若是不能够掌握汉人之心态,恐怕便被落在形势的后面了。放弃这艰难得来的百里之地,必然是有更大的利益,又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否则汉人渡过大海,抢占这辽东数城又是为了那般?

    王戎沉吟道:“我等在此一切消息皆须从晋人这方打探,虽然安插了不少探子,可消息仍是少的。待与晋国正式建交之后,可暗自派遣人员前往中原,若无自己的消息来源,我等在此地想破头颅也是想不出所以然来。”

    既然志在华夏大地,王戎早已派人渗入河北之地打探消息。不过许多消息都是民间,那汉帝刘禅jīng通制造谣言,通过舆论来迷惑对手,使对手无法得知准确的消息,就算得到jīng确的消息也要经过一番筛选。

    这样的大环境下,王戎派人得到的消息也是什么都有,想要看清形势颇费一番气力。

    经过抢占城池这一次后,晋人对待王戎等异族之人必然是加强力度,因此在晋国皇帝的国书未至之前,想要再渗透耳目并非容易之事。王戎很清楚这事儿yù速而不达,唯有按部就班的进行。

    古察那露出白牙一笑道:“库府内颗粒皆无,城中百姓减半,接下来要如何筹集钱粮还须大王指示。”

    王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言道:“军中钱粮见底儿,库府毫无收获,如此困境为何你仍是如此轻松之态?需要本王治你的罪么?”

    古察那嘿嘿一笑道:“未曾遇到大王之前,古察那从来没想到各族之人能够如此亲密如一家人般生活。也从未想过凭借我们这些乌合之众竟然能在部落吞并之中杀出一条生路。有大王在此,古察那只需听命行事,完成好大王交托的任务便可,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王戎哈哈笑道:“城池已然有了,钱粮自有出处,附耳过来便可。”

    待古察那离开,王戎再次陷入沉思之中。汉军的动向真是奇怪,均势之前便准备抽身离开辽东,这般打算所为的又是什么?

    若不是汉人有所图谋,便是汉国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者又出于其他的考量。比起裴秀那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与让人不敢多言的睿智来讲,汉人私底下的动作有着另一股可怕的感觉。

    汉人的战船早已离开,顺着陆地派出骑兵搜寻了几十里,也是没有汉人的踪迹。全员乘船过海返回中原,这是汉人的唯一的行动方向,更是让人疑惑不解。但仔细想一想也可以释然,汉人带走了方圆百里近半的人口也算是对晋国的一种“攻击”。

    晋国方面的国书想必也就是这几rì便到,那个时候王戎便可以建立自己的国家,从而站稳脚跟。不过在与汉军一战中自己的表现,肯定不会让晋人放心,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仍是不能够得罪晋人。

    思来想去,这解决钱粮的事情虽然暴露了自己的危急之处,但也是让晋国重新掌握自己“要害”的机会。将把柄放在晋人手中,晋人才会放心与自己合作不是么?

    ……

    燕王司马机正等待邺都的最新指示,忽然有人来报异族派出使者求见。燕王脸sè一变怒上眉山,积弩将军孟观见状连忙道:“燕王切勿动怒,且看其说辞再做打算。”

    晋国使者也在座上,闻言也是劝道:“孟将军所言甚是,想那王戎占据些许城池,必然有其难处,不如借此试探一番,了解其中情形也好禀明陛下。”

第三百二十章 筹谋(上)

    013-02-19

    徐州,下邳,城郊。

    七千jīng锐汉军手持刀兵,排开阵势在校场上演练阵法,高台之上汉将姜胜手握旗帜不断挥动指挥。

    烈rì炎炎,人人额头都满是汗珠,无论姜胜还是一群兵将们都是汗透衣甲。自从北海一战受挫以来,姜胜便每rìcāo练人马,没有丝毫懈怠。谁都知道北海一战功败垂成,虽然斩杀了晋国大将,却也折损了潘胜等人。

    消息正传往成都,陛下远在成都,消息传递是需要时间的。不过看坐镇许昌汉朝大将军姜维的态度,对于此战并不满意。并非是汉军作战不力,而是晋人沿岸的防御体系构建的甚是严密。

    晋军不仅仅可以稳稳挡住北海以及河内的汉军,同时还有余力反攻濮阳。若不是濮阳附近的汉军早有准备火速支援,恐怕这一战下来反倒是汉人吃了亏。眼下依照战势来看不过是五五开的局势而已。

    可毕竟是晋人击退了汉军,汉军却是没能一举拿下北海。河内那场战斗本来便是sāo扰战,速战速决退兵乃是计划之内。可北海这一处甚至调集了濮阳的汉军,又做了多方的工作掩盖虚实,仍是功亏一篑,这边是败绩了。

    旁人不说,是因为这场失败着实是对手反应快速,兵力雄厚。可上官凖重伤,北海一战折损近两万人马,这些负担都被姜胜独自扛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汉军折损不少,晋人只多不少!

    晋国卫将军马隆抗击汉军有功,听闻晋国皇帝立即增派兵将前往北海,北海晋军势力可谓是不减反增。回过头来汉朝内部发生动乱,中原人心惶惶,更有居心不良者散步各种谣言。

    大部分治理地方的官吏都是刚刚投降的前魏国官吏,这样的管理团队让汉人更是无法放心,唯有分派军队前往各地屯驻防止发生变故,同时威慑宵小,增强地方的守卫力量。

    徐州境内倒是好一些,可也要增派兵力,甚至要分出数千人马进驻中原分担中原的压力。

    这样一来徐州之军不但没有得到增援,反而可用之军减少许多,姜胜唯恐晋军乘势发兵,于是每rìcāo练军卒不肯少歇。兵不在多,贵在jīng,姜胜深谙用兵之道,只是麾下兵将参差不齐,唯有练兵才能提高战斗力,同时也可以把军中颓丧之气一扫而空,转化为战力。

    看着姜胜没rì没夜的醉心军事,汉将陆机与曹亘在不远处也是闷闷不乐。辽东的汉军退守,乃是大将军的指示,这无可厚非。辽东汉军本想在退守之前,与异族联手痛击晋军,然后扭头跑个无影无踪,留下晋军与异族对立,如此一来汉人可谓是坐收渔翁之利。

    无奈那王戎jiān猾似鬼,不仅仅算计了汉人,同时也不信任晋人。汉军遭遇惨败损兵折将,此时依照计划退往他处,却是不敢声张唯恐被晋人察觉蛛丝马迹。晋国大将马隆在北海推广海船的设计与制造,试图从北海出发横栏大海,截断汉人越洋北上的路线,这又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晋人的防御体系不断完善,甚至延伸到了海面,这让过往属于汉人的优势逐渐被时间侵蚀掉。优势一点一滴的丧失,可汉军却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国内遭遇这般大事情,势必是难以动兵的。

    有了北海之挫败作为前车之鉴,事情便不好做了。

    可调动的兵力要少于北海之战,而对方的实力正在不断增加,两下对比起来如何继续挑衅晋人?

    “晋人防线纵深有序,各个击破绝无可能,想不到晋主司马攸有此才干,比那司马炎要技高一筹。”陆机负手站在林荫下,看着远方呼喝不断的汉军cāo练,不禁有感而发。

    曹亘同样在一旁的林荫下纳凉,闻言撇嘴道:“河北之地毕竟是晋人筹划多时,想轻易攻破并非易事,却也未必是难事。那司马攸不过中下之才,军略强于司马炎乃在情理之中。”

    曾经在魏国效力多年,曹亘对于司马氏之情况了解的十分详细。司马炎本就是兄弟几个人之中最有才华之人,不过是军略上过于短板罢了。司马攸纵然在这一块上比乃兄强上许多,却也是相对而言。

    而治国并非仅仅是军略,司马攸在治国上究竟有多少能力,只要等待时间验明即可,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陆机笑道:“这是自然,晋国疲敝之地不过仪仗强兵罢了。时间一久,国力若是不济,这些强兵终究也边做虾兵蟹将不堪一击。眼下我大汉需要休养生息,晋国也是同样需要时间,便看这议和之谈从哪方提出。”

    曹亘看了陆机一眼道:“士衡认定陛下没有北伐之意么?”

    在徐州许久,陆机之智慧早已折服曹亘等人,见陆机说得似模似样,倒是引起了曹亘的好奇。

    陆机神sè一下凝重起来道:“大将军卧病在床,这消息曹将军你不会没有收到吧?”

    见陆机如此说话,曹亘眉头一皱道:“确实有如此说法,不过尚未证实来源,也未曾有那位大人亲身见证,士衡觉得这流言有几分真实?”

    汉之大将军姜维戎马毕生,早已恶疾缠身,当年刘禅知晓之后便大力提携姜维之族人家眷步入军旅政坛。那正在cāo练人马的姜胜不过数月之间已然是徐州牧之官职,陛下这般行动倒是也可印证几分坊间流言。

    只是始终无人证明事实如此,因此收到消息的汉朝官吏不会全信,却也不会一点都不猜测。

    见曹亘如此询问,陆机想了想道:“尚无事实足以证明此等流言,不过空穴来风必然事出有因,大将军坐镇许昌久不动作,未免让人生疑啊。”

    见陆机也是猜测而已,曹亘思虑许久道:“大将军年事已高,有此流言也不意外,或许是晋人有意传播谣言,扰乱我大汉军民士气,此事可需与州牧禀报?”

    州牧便是姜维的嫡孙姜胜,此时cāo练人马已经接近尾声,那负责置办伙食的县兵早已搭起了棚子埋锅造饭。

    轻轻摇头,陆机垂目道:“你我耳闻数rì,州牧想必也是知晓,此等谣言对于我大汉统治极为不利,当尽快弹压,寻找来源。”

    曹亘点头道:“这几rì我已着手此事,相信数rì之内便可弹平谣言,不过大将军坐镇许昌乃是代替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我等当做万全准备。”

    这话说得含蓄,可陆机与曹亘都清楚在太子被废黜之后,若是坐镇许昌的姜维再有什么闪失,恐怕中原官民会经历更大的震荡。届时烽烟四起也不为过,何况那晋国经过先前一战早已有了信心,虎视眈眈之下,苦苦打下的中原大地实在容不得有半分闪失!

    陆机表示赞同道:“曹将军且去处理此事,我寻州牧探探口风。”

    ……

    濮阳,军营中。

    上官凖身中数箭,卧病在床,军中事物都由闻讯赶来的大将梁正负责处理。濮阳人马折损不少,濮阳城又遭到了晋军渡河攻击,可谓是饱经磨难。当时汉朝黄河水师全数前往河内一方拦截晋国战船,却是无力阻截对方南下。

    幸好留守濮阳的江统临危不惧,指挥若定,让晋军连番攻城无功而返。待各路大汉人马前来援助,晋军也只好退回河北,战事也就此告一段落。

    身为留守总将的江统因此深受重用,被调往许昌负责朝中要务。眼下濮阳的军政大权都在梁正手中。

    “咳咳……想不到马隆此阵如此厉害!”上官凖躺在病榻上刚刚饮完热药,不由得摇头苦笑。

    梁正坐在一旁看着上官凖道:“你我皆是jīng通阵法之辈,以你之能为竟然无法破阵,看来马隆确实有些手段。”

    上官凖与梁正都是跟随姜维许久的将领,往rì里阵法之道也是学习了不少,更是浸yín在八卦阵之中,寻常的阵势根本难不住二人。眼下上官凖被困阵势之中,竟然重伤拖命而回,对方阵法必然有其不寻常之处。

    上官凖脸sè苍白,起卧均需有人扶持,身上五六处箭伤若是崩裂,就算汉朝医疗水平远在晋人之上,也是无法治愈了。

    “那阵势我看与武侯八阵倒是有几分相似,回想起来当时置身阵中却是看得不全。多亏姜胜破阵来救,否则我这条xìng命算是交代了……咳咳……”

    梁正道:“眼下不宜多想,静心养好身体,来rì与那马隆定然还有一战!”

    “哈哈……咳咳……老友你又何必安慰我,眼下局势你我皆是明了,濮阳情况如何?”上官凖躺在病榻上,气sè稍有好转便询问濮阳情况。

    东征北海的人马折损近半,濮阳又遭到晋军攻击,眼下晋人的动态未定,中原又是人心惶惶,上官凖心知肚明眼下形势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巨变,这心如何放得下?

    见上官凖执意询问,梁正微微颔首道:“濮阳守军仍有两万余人,就算晋人前来也是不怕。河上自有水军相护,不需要担心什么。”

    “好友,你知道我问的并非这方面事情,伯约情况如何了?”上官凖紧盯着梁正的脸庞,生怕看走了眼。

    心知瞒不过上官凖,梁正脸sè黯淡道:“伯约病体沉重,尚在府中调养。陛下分拨御医jīng心调治,情况并未见好转……哎!如今许昌乃是何大人坐镇,大将军久未露面,坊间已有谣传,看来瞒不了多久……”

    上官凖闻言一股急火攻心顿时猛咳不止,幸好门外御医等候多时,才不至于让伤情扩大。待一切平稳过后,营中又剩下上官凖与梁正二人。

    “想不到伯约病成这样……以伯约的xìng格若是能够出面,强撑病体也不会示弱。如今看来真是病得不轻……咳咳……此事传到北岸,晋人必然兴兵来犯,此间守御便交托好友了。”上官凖心系姜维的病情,更是担心晋国趁机反攻,一时大口喘息,倒在床上便昏睡过去。

    离开军营,梁正连夜召集郡内文武对濮阳境内的防线重新做了安排,同时派人严密监视岸边以及通往北海的大小道路,避免有晋国的探子将消息不断送出。濮阳守军说是两万余人,实际上有近半数的兵将带伤在身。

    战场之上生死不过眨眼之间,伤者体力jīng力皆落下风,真要阵前对决,濮阳守军之战力自然是大打折扣。

    ……

    邺都。

    晋帝司马攸神sè不善的看着文武群臣,方才一阵怒火终是有所消退。这边使者刚刚出发不久,辽东战事便传来消息。

    燕王司马机与积弩将军孟观设计意图赚取汉军,不想联手的王戎竟然隔岸观火,结果虽然大败汉军,可晋国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损兵折将尚能忍受,可那王戎竟然趁机占据了汉人的所有城池,一下子在辽东扎了根。

    依照双方的约定,攻下来的城池都是归王戎所有,这本是借王戎来和汉军两败俱伤的谋略,眼下便成为了泡影。那汉军兵力不少,固守城池,王戎纵然在晋人的配合下能够打下城池,但也必然元气大伤。

    那个时候王戎便不成气候,唯有任凭晋人摆布了。

    可偏偏汉军早就有了撤军的意图,王戎兵不血刃就占据数座城池绵延百里之地。这下子辽东的晋军元气大伤,人家王戎却是实力倍增!

    燕王司马机与积弩将军孟观派遣使者告罪,晋帝司马攸一时倒也无心治罪。汉军从辽东销声匿迹,这是好事儿。可王戎盘踞辽东部分土地,倒是成为了心腹之患。双方有了盟国之约,可晋帝司马攸从心眼里不想让那王戎如此猖獗。

    “陛下!王戎竟敢如此戏弄我堂堂大晋,此等鼠辈断不可留啊!”

    “臣也是如此看法,当趁王戎尚未能获得人心之前加以剿除!”

    “不可!双盟约已然达成,我晋国如何出尔反尔?”

    朝堂上群臣争论不休,对辽东的局势各持己见,也是难以得出一个结论来。晋帝司马攸踌躇不已,把眼去看裴秀。

    裴秀在文臣之列垂目沉思,半晌也是不做动静。当年司马昭以裴秀为智囊,裴秀如鱼得水,但如今朝堂上各方势力把持。当初裴秀退隐之后,哪一方势力都为了讨好当时的晋公司马炎针对过裴家,而今又怎会让裴秀上位?

    裴秀也是清楚自身所处的环境,因此辽东之行结束后便不做声响,静待时机到来。

    见裴秀仍是不表态,司马攸脸面更是难看,这满朝文武关键时刻倒是每一个能够压场的。万般无奈,司马攸唯有询问群臣之首卫瓘道:“群臣争论不休,伯玉教朕如何应对?”

    卫瓘手捻须髯微微躬身道:“王戎诡诈,若无十足把握不可轻举妄动。眼下局势已定,不若履行盟约,再割一城与王戎,以宣我大晋之信,安抚其心,使其好生固守边疆,为我等门户。”

    这卫瓘在朝中地位超然,此老一开口,余者皆是不敢多嘴,齐刷刷的把眼去看晋帝司马攸。

    “伯玉此言颇和朕心,稍后重新拟旨便是,朕倦了,散朝!”晋帝司马攸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大袖一挥先行离殿而去。

    群臣在夜里被陛下召来,皆是疲倦,此时各自离开也是冲冲。裴秀在人群之中正要离开,却是有内侍在旁微微拉扯裴秀衣襟。裴秀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那近侍便跟其身后悄然而去。

    转入偏殿,只见晋帝司马攸负手而立等候多时。裴秀连忙跪地施礼,心中却已经知晓晋帝所为何事。

    “季彦返京多rì,何以一言不发?莫不是朕不如智者之眼么?”晋帝司马攸转过身来冷哼一声道。

    裴秀跪在地上闻言身躯一震,心知伴君如伴虎,自己韬光养晦却也是躲不过这一身麻烦。

    想当初以张华之才能陷入局中也是越陷越深,自己想避开此种命运因此并不多事,可偏偏人怕出名。声名在外的裴秀如何能够躲开晋帝之重用?重用是好事儿,裴秀也是有野心有抱负的人,然而朝堂格局已定,哪儿有裴秀的位置?

    晋帝司马攸并不是强势之主,推行政令势必要依靠一方或是几方势力达成共识。各方都与裴氏有所过节,更是忌惮裴秀之才华恐其报复,因此群臣暗中达成默契抵/制裴秀。

    裴秀暗自叫苦,却也知道今rì若是不献策必然遭到晋帝祸害。于是磕头道:“朝中人才济济,诸位大臣言之有理,微臣之见并无不同之处,是以未敢赘言。”

    晋帝司马攸脸上露出不悦神sè道:“朕知季彦过人之处,有话直说便可,无须顾虑!先起身吧!”

    “是!”裴秀站起身来,见晋帝司马攸紧绷着脸,可眼中倒是焦急之sè,于是躬身再道:“王戎久居塞外,不可以汉人视之,却要以汉人待之。陛下既已承认其立国,便当鼎力支持,与其形成守望之助,如此才可将其引为助力。臣知陛下担心其尾大不掉,量其不过百里之地,供给数万兵力,一时半刻难成气候。”

    晋帝司马攸闻言脸sè顿时缓和道:“爱卿确定那王戎并无异心?”

    裴秀微微笑道:“王戎必有所图,依臣所见若到关键时刻,邺都家属也是牵制不得。不过陛下不用担心,区区百里之地绝无可能养活数万人马,各方各面都需我国支援,有此牵制王戎不敢轻举妄动。我方可待形势稳定之后,逐步削弱其国力,倒也不需急于一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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