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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乾坤不动     惊雷入汉txt下载     惊雷入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章 意外(九)

    013-03-17

    翠松居,碧蝉阁。

    李平坐稳了身子,一颗小心脏噗噗咚咚的乱跳,貌似平淡,实则心乱入麻,那逢纪交代的要点自己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眼前的少年一身何府下人的衣服,身上还带有几处血迹,不过看起来人倒是jīng神奕奕。唐婉儿美目流转道:“翠松居内外皆是官家之人,平小哥难不成要在官老爷身上捞一笔么?多rì未见,小哥儿胆子越来越大了。”

    方才的酒劲儿还没有消退,红晕仍存,看着眼前女神带着几分慵懒的望着自己,只觉得内心狂跳不止。明明还未言语,却好似说了千言万语,明明气态自若,偏偏觉得脸颊发烫,口干舌燥。

    “我……我,已经不做了……”

    往rì里伶牙俐齿的孩子,眼下成了大结巴,看的唐婉儿莞尔一笑,更添几分妩媚动人。看到唐婉儿对自己笑,李平顿觉脑子里“嘭”的一炸,好似滚沸的热水,乱糟糟的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

    “平小哥儿平rì里也是这般直勾勾的看人么,走在大街之上,不知吓跑了多少姑娘。”以袖掩面,毫无矫揉造作之感,一举玩笑顿时说的李平猛地垂首,不敢直视唐婉儿。

    “哪有……”心知自己唐突佳人,李平一阵懊恼,随即却是暗自叫苦。

    自己明明是奉大将军之命,受逢纪先生所托入内查探消息的。只是担心唐婉儿的安危,所以先来观瞧一番,往rì里能够说上几句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儿,足够自己高兴几rì。但从没有与唐婉儿独处一室的这么对坐而视,

    “白波帅韩暹在脱身之前曾言自己专程来看唐婉儿的,那舞女的底细十分干净,但也不可放过。”

    轻声细语响在心间,回想起逸尘楼上逢纪的再三嘱咐,李平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只是双眼却好似被吸在唐婉儿身上一般,根本没办法挪走目光,挪走思绪。

    “想不到昨夜之事竟是闹的这般大,看来要有些清闲的rì子了。平小哥儿能陪婉儿饮几杯么?”

    玉臂一探请捏酒壶在手,雪白手臂从碧袖中滑出,但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如玉般洁白无瑕,看得李平本来渐渐转凉的脸袋又是发烫。

    “我,我有要事在身,不打扰婉儿小姐了。”

    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较为完整的话来,李平一狠心起身便要离开。自己面对唐婉儿这朝思暮想的人儿,不知为何只是觉得自惭形秽,畏手畏脚,欢喜是着实欢喜,只是眼下不是欢喜的时候。

    自己肩负血海深仇,家族老小惨死于黄巾贼之手,立志戎马,除尽黄巾贼的自己本以为此生无望。而今得大将军青睐,以一探翠松居来决定自己是否可以进入西园军这当下京师最为火爆的军队。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自己要把握住,否则便真如逢纪所言,要做一辈子江湖中人,自此与戎马仕途绝缘了……

    唐婉儿那曼妙身影缓缓起身,盈盈秋水望着李平,直让李平如坠其中难以动弹,嫣然一笑道:“外面全是官老爷,平小哥儿这般出去,可是百口莫辩的,不如在婉儿这里,等官老爷们走了,再离开也是不迟。”

    李平素来以什么为生,久在翠松居的自然都知道底细,见唐婉儿此时仍不知自己今非昔比,把自己当做小偷来看待,李平心中唯有一阵感动。

    并非因为唐婉儿是自己仰慕的姑娘,才如此感动,就算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般时候为自己着想,也是少有的。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紧张的情绪一下子舒缓了许多。李平嘿嘿笑道:“我有此物,进出皆是zì yóu,婉儿姑娘敬请放心便是。”

    说话间李平从怀中掏出了逢纪借给自己的大将军府掾的令牌,唐婉儿妙目一亮,娇笑道:“平小哥儿什么时候还揽了这份差事,难道与昨晚发生的事情有所牵连?”

    点了点头,对于此事李平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讲述这一夜的遭遇,就算是如今的自己,仍是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感觉。

    静静听着李平的叙述,唐婉儿不时的插上几句,尽量让李平的描述变得完整。看到唐婉儿听得投入,李平更是讲得起劲儿,从遇袭时的震惊,到与那黑衣人拼命时心中所想,再到侥幸活命,以及最后在大将军府。

    待讲到了离开大将军府,屋外忽然传来拍手声,伴随嘈杂的脚步以及高亢尖锐的声音传来!

    “说得jīng彩不如扮得jīng彩,想不到何府的一个小厮,街头的卑贱扒手,竟是如此福大命大,逢纪先生你说呢?”

    见到来人,唐婉儿缓缓起身,微微施礼道:“民女拜见中常侍大人。”

    背对来人,李平猛地转过身去,但见进入屋内十余人,为首的赫然是那逸尘楼上出现的十常侍之一,中常侍孙璋,以及一干护卫兵将。而在中常侍孙璋这阉人身侧,赫然是与自己一路前来,交心以陪的玄衣文士逢纪!!

    “逢纪先生……这,怎么?”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七八名军爷走上前来,迅速把李平围在当中,李平不禁望着逢纪,投以求助的目光。

    逢纪一脸yīn郁,玄sè衣袖一抖道:“事情已经说得清楚,我需带此子返回大将军府,恕不奉陪了!”

    中常侍孙璋用一双迷离的眼神正盯着唐婉儿看,听到逢纪如此言语,那高亢尖锐的嗓音又道:“逢纪先生乃是大将军府上的掾吏,没有真凭实据本官也是奈你不何。只是这小子么,嘿嘿,在强贼手下竟然未死,其中必有隐情!既然他自己不说,本官便要带他到牢里好好的说上一番。”

    “哦?逢纪的话说得不够清楚么,此子自述之中全无破绽,可以断定非是乱党同伙,中常侍大人难道要与大将军对抗不成!”

    话锋一转,逢纪说话再无半分余地,一身玄sè衣袍隐隐发出淡淡黑气。明明离得最近的孙璋,不知为何,竟是发觉自己看不清对方的面目,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不由得心生恐惧高声叫道。

    “鲍校尉何在!”

    看着逢纪与孙璋争执,李平方才缓过神儿来,原来一切不过是眼前浮云,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大将军何进也好,逢纪也罢,不过是想借着此行试探自己是否与那些黄巾贼有所勾结而已……

    话说起来,自己在那黑衣大汉的手中得以不死,连自己也是不清楚缘由,旁人看起来便更加的不可思议。可是自己全家都惨死于黄巾贼之手,这般讯息逢纪是应当知晓的,大将军更是清楚的,为何还要怀疑自己?!

    正思索间,应着孙璋的呼喊,屋外又是走入一人。这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偏偏举手投足轻飘飘好似羽毛,一双大脚落地软绵绵没有声响。

    “鲍鸿在。”魁梧汉子双拳一抱,轻声应和,一双锐目上下打量着逢纪。

    对于这汉子的打量,逢纪似乎浑身不自在,宽大的额头上隐隐有了汗渍,缓缓说道:“下军校尉鲍鸿鲍大人,此子乃是大将军指名要带回的人选,你也要违抗大将军的旨意么!”

    “好啊,连西园八校尉都来了,自己真有这么重要么?”

    换在任何时间,能够见到西园八校尉这样的人物,都足以让自己心cháo澎湃。可今时今rì,李平想着想着,只感到心情无比沉重。这被人安排好的宿命,无可抗逆的现实,要如何挣脱?

    “哎……”

    幽幽轻叹从身后传来,李平回首看去,唐婉儿脸上娇羞未退,显是之前中常侍孙璋那眼神不善。

第三百三十章 意外(十)

    013-03-17

    章十

    熟牛皮制成的前挡和后档把身躯严实合缝的绑其中,胸前的皮板护及胸侧的两肩,肩头上自有小块皮板遮盖。腰围部分那皮板有意内缩,凸显出士卒的魁梧身形,腰下的皮甲分为一块块的垂着,两条小腿上绑着鹘尾,也称作腿裙用来保护小腿,这边是东汉时期普通士卒的皮甲了。

    这还是天子脚下的禁军才有如此整齐的穿戴,放到各州各县,各种传闻和打扮便各有不同了。

    如此装扮的六名禁卫把李平围在当中,不用出手,就是挺拔雄壮的身形,自有一股气势隐隐压制着李平,还没张嘴动手,就让你气势弱了几分。

    中常侍孙璋不过是个宦官,不足为人道也,可眼下这个时代,宦官的权力甚至大过了皇帝。主子被下人骑在了头上,听起来很是荒谬,却也是眼下不争的事实。总会有人左右皇帝的意愿,不是宦官,便是朝臣,有些时候也会是一些女人。

    惹上十常侍中的孙璋,比惹上杀星还要可怕,这一点,李平很快就会体验到。

    “喏,给我拿下。”站在外围的孙璋一努嘴,六名禁卫中的一人拔腿而出,走向李平。

    前面是人,后面是人,左右都是人,无路可逃,无处可躲,李平只觉得头皮发麻,口舌发干,心跳加速,不自主的退步。

    “我乃车骑将军手下,你们为何抓我!”

    身后负手而立的禁卫微微一咳,李平唯有止步大呼,看着眼前的雄壮身躯,看着孙璋那令人厌恶的嘴脸,心中顿感无助。

    “哪儿来的废话,孙大人要抓你,还问原因么!”

    走上前来的禁卫见李平畏畏缩缩,早有不耐之感,一声叱喝,探手抓在李平肩头之上,微微用力,便让李平半身酸麻,难以动弹分毫。

    “放开我!我没有罪!你们凭什么抓人!”缓过神来,已经落入禁卫掌握之中,此时的李平方想起来挣扎,却是为时已晚。

    身着华服的孙璋满意的点了点头,撇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逢纪,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与一把短刀,由身旁的随侍递给了那禁卫。然后用高亢的嗓音,略带兴奋的道:“贼人李平,胆大包天,光天化rì之下强抢本官财物,更意图伤害朝廷命官。幸有禁卫相助,将此贼绳之以法,人赃并获,大将军府上掾吏南阳逢纪可为人证!”

    李平一愣,正思忖自己并未行凶抢/劫时,那短刀与钱袋都是被人硬塞入了自己的怀中,方才醒悟叫道:“你们!身为朝廷命官,如此栽赃嫁祸,还有天理王法么!!”

    “啪!”

    响亮的耳光扇得李平脑袋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嘴角却是又甜又咸的迸出了血渍。紧接着便是额头被手指不断戳疼,孙璋那令人厌恶的面容贴了上来,一根手指不断戳着自己的额头笑道。

    “爷爷就是天理,就是王法!你这猴崽子给我老实呆着,回去之后让你饱尝爷爷手段,那个时候看你还叫不叫的出来!嘿嘿嘿嘿。”

    “啪!”

    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李平顿感晕眩,仍是紧咬牙关狠狠的盯着孙璋,不知不觉,目光滑落在一旁的逢纪身上。

    “先生救我,先生救我!”

    身后便是心中挚爱的人儿,哪怕今rì是自己落入了圈套之中,对于唐婉儿却是毫无恨意。李平内心之中甚至隐隐觉得,如果不是今天的因由,想和唐婉儿说上这么多话不过是梦中浮云罢了。

    可逢纪乃是清流名士,又同出大将军门下,如何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若说在场之中有人能够让自己免于此难,只有逢纪逢元图了!

    “让他闭嘴。”孙璋伸出双手,仔细观瞧白皙的手掌。随意吩咐一声,自有禁卫抡起大手左右开弓,打得李平脸颊高耸,满嘴鲜血,甩得满地皆是,不过片刻已然不chéng rén形。

    “啊……”娇呼声从身后传来,唐婉儿掩面不愿意再看下去。

    为什么事情竟是这样,为什么自己要遭受如此惩罚?李平想不清楚,感受到的只是脸上无尽的痛楚,心中的屈辱,愤恨交织在一起,翻腾在身躯里,那锥心之痛比**所遭受的苦痛沉重百倍。

    “救你?他拿什么救你?”

    孙璋闻言冷笑不止道:“在这里本官最大,他敢有所动作便是以下犯上,本官随时要他的命!哼,就算不死有这等劣迹,普天之下,谁还敢收留他!?”

    “不想死,或者不想一生仕途就此毁于一旦,就要老老实实的听话,做这小贼袭击本官的人证,是不是啊,元图先生?”

    说道得意之处,孙璋忍不住在逢纪面前晃来晃去,一根手指不断戳着逢纪宽广的额头。逢纪好似木头人一般,毫无反应。

    这是最后的希望,更是救命的稻草,谁不知道十常侍酷虐无比,被孙璋抓走就算不死,也必然是人不像人,鬼不似鬼。李平不想死,更不想还没有为家族报仇之前死,也不能被人冤枉之死,死的不明不白!

    “不会的,先生是清流名士,与阉人势不两立,势不两立啊!救我啊!求先生救我啊!”

    含糊不清的话语,伴随不断流淌的鲜血从嘴中喷出。摇头,挣扎,嘶吼,痛哭,李平不想死,更不想在婉儿眼前如此的无能,可惜造化弄人,这是唯一的希望,话一出口,心如刀割!

    “哈哈哈哈哈,快看快看,胆小如鼠,还不如个娘们儿!”旁观的禁卫见状哄堂大笑,对于眼前少年的遭遇司空见惯。

    “可不是么,我看再一会儿恐怕要……”一名禁卫说道这里,一只手做出捂住口鼻的模样,更是引起一阵笑骂。

    连抓住李平的那禁卫也是手指微松,身躯后仰,做出准备闪躲的样子,十足幸灾乐祸的模样。

    “先生,先生……”

    无暇顾及他人的嘲笑,无心愤恨世俗的冷眼,频临崩溃边缘的少年只是望着逢纪,盼望着睿智亲切的清流名士,能够救自己出苦海。

    时间不过一瞬,却好似等待了许久,逢纪微微摇头叹息,不做言语,李平只觉得五雷轰顶,浑身如坠冰窖之中……

    “识时务者为俊杰,逢纪先生这么识时务,本官也不会亏待于你。等本官回去之后,朝廷之上,必然有相关的赏赐,到时候加官进爵,还要看逢纪先生的表现了。”

    很是满意逢纪的态度,孙璋忍不住放声大笑,转身看着李平骂道:“你这蠢贼,卑贱如泥,竟然提及那两个字,本官定让你生不如死!”

    “对啊,你全家既然被黄巾贼灭了,本官便加你一条私通黄巾之罪,看你有何脸面去见你的家人!嘿嘿嘿嘿嘿嘿嘿!”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孙璋感到妙不可言,双手叉腰尖声笑个不停,对于自己的奇思妙想甚是满意。

    “明明我与那些贼人毫无瓜葛,明明我未曾偷盗你之财物,我全家被黄巾贼杀害,为何你们不相信我!!”

    冷不防李平有此一下,在场之人无不惊栗!这呐喊声撕心裂肺,痛入骨髓,就算上天听到,也会因此垂泪。

    悲声不止,回荡屋阁之中,阵阵激荡人心,众人脸上惊异之sè渐渐褪去,时至此刻才正眼去看这少年,原来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虚惊一场,好不容定了定神儿,孙璋咽了口唾沫骂道:“你这小贼与道宝牵扯关系,必死无疑!你叫的越凶,爷爷越是定你重罪,贱命一条还不认么!”

    “哈哈哈哈哈,满嘴屁话!小爷与黄巾贼有血海深仇,怎会与其同流合污,唯有尔等鼠辈沆瀣一气!”

第三百三十章 止战不息戈(下)

    013-03-18

    休息数rì终能码字……虽是卧床却也好过不能动弹,感谢大家对不动的支持,今rì起恢复更新,待身体彻底好转定然补上所欠~

    熊熊烈火焮天铄地,滚滚浓烟之中汉军大将齐万年一身鲜血,一手掩住口鼻在火海之中寻找出路。

    奇袭晋军大营乃是为了扰乱晋军心神,截断晋军归路以求全胜之功。晋人在黄河北岸肆虐多时,以大汉之实力若是任由其长期占据北岸之地,不说朝野之议论,便是汉家兵将自身也感到面上无光。

    此举虽有一定风险,可若成功其收获也是颇丰!

    不想那孟观仓促之中竟然谨慎至斯,甚至有了些许的防范意向,齐万年心中愤恨不已,眼中满是黑烟缭绕,火光四处,连番冲突之下衣甲也有燃着,却是一时难寻出路。

    以自己胯下战马之速,掌中长矛之勇,只须得个空当便可杀出火海!管他火海之外是千军万马,就算战死也是有个拼处,比起活生生的葬身火海要好过千倍万倍!

    正寻思着,蓦然前方一处营栏破损,两侧火势不小,但仍有缝隙可出!!

    “哼!”齐万年眼透jīng芒冷哼一声拍马直冲而去。战马方才起速齐万年却已摘弓搭箭,连珠三箭冲着那空隙处shè出!!

    劲矢带风,疾如流星闪电,一声惨呼从那烟雾后方传来。齐万年面带一丝得sè,纵马一跃而出,未等看清烟雾之后是何人中箭,手中矛早已化作一团jīng光舞动得虎虎生风把自己和战马保护起来!

    不论自己是否在明处,但暗处的敌人必须要小心提放,无时无刻谨慎之至!保住xìng命才有东山再起报仇雪恨之机,一旦被人暗算,岂非万事皆休?

    四蹄落地,战马一声嘶鸣,总算是透得一口喘息之机。齐万年高声断喝道:“齐万年在此,谁来送死!!”

    四下里晋军不防这齐万年如此棘手,负责领兵的将领毫无声息的就被黑烟中shè出的箭矢shè杀,正自混乱之际乍闻齐万年之名,顿时各自心惊胆颤没了斗志。说是晋兵,当年却都是魏兵,齐万年之名威震西北谁人不知?!

    “杀!”齐万年瞅准机会暴喝一声,振奋jīng神挺矛便刺!

    有心阻拦的晋将在气势上早矮了一大截,如今是战是退仍是内心激烈斗争,加上自身武艺本就是逊sè齐万年,如此形势下仓皇迎战可谓勉强之至。就算是同样级数的对手在这般境况下也是实力大打折扣,何况虾兵蟹将?

    长矛浑点,杀的晋军阵中阵阵翻腾,齐万年匹马单矛在数百晋军之中犹如无人之境,所过之处留下斑斑血迹,一地尸身!

    外围战场晋军布下阵势围杀汉军最为jīng锐的铁骑,饶是汉家骑兵有骑shè之本领,奈何陷于战阵之中四分五裂,彼此不能相聚各自为战之下无一不是以寡击众,久战之后频临全军覆没之态。

    晋人酣战之间却是得到了jǐng讯,当下千余晋军迎面杀来支援。齐万年透围而出没等气息喘匀迎头又是一场恶战!烟熏火燎之下体力早已消耗大半,而今齐万年冲阵晋军人群之中,就算是如何神勇终究也是肉身人心,渐渐有了不支之态。

    喊声阵阵杀声震天,抬眼望去尽是晋国兵将充斥视线范围之内,充耳听去不过寻常小卒也敢喊活捉之语。

    横行西北,名震宛洛,齐万年勃然大怒挥矛怒战群魔,斗志昂然,誓不低头!

    晋人也知齐万年难以走脱,只是困兽之斗不付出代价如何得到胜利?况且这齐万年犹如激发了凶xìng的猛兽一般,若是不竭力抵御纵然千余人马也让人感觉难以困住的样子。

    搏命一战,齐万年拿出了全部的气力,一招一式迅捷狠辣,杀得鲜血四溅,杀得血透重甲。

    白光一闪,厉风袭来!

    齐万年心中一动猛然回身一矛刺出!

    白光一顿,大刀一翻恰好隔住了矛尖,齐万年见到来人不由得咬牙启齿,怒发冲冠!此人正是让自己恨之入骨的晋国积弩将军孟观!

    “蛮夷之辈也敢猖狂,孟观取汝狗头!”孟观在一旁观战多时,此时骤然杀入战场心中早有了定计,甫一交手便是全力施展!

    齐万年闻言不怒反笑道:“跳梁小丑言辞振振,不过是司马氏鹰犬,何须标榜?”言罢也是挥矛与孟观战在一处!

    平心而论齐万年之勇武强于孟观,然孟观之心机算计强过齐万年甚多。二人一个是养jīng蓄锐务求斩杀大敌,一个是油尽灯枯傲骨不肯示弱。刀矛相交十几个回合四方晋将纷纷杀来,齐万年支撑不住瞬间着了数刀,数枪,好似血人一般。

    “呃……我……我齐万年就是……就是死……也……也……”怒睁的双目犹yù再战,好胜的汉子犹然不肯服输,然生命在这一刻走到了终点,停止了跳动,话没说完,齐万年摔落马下气绝而亡。

    孟观冷眼看着齐万年的尸首道:“来人啊,枭首随我去前方大战,我倒是要看看汉人见到这人头会否军心大乱!哼!”

    ……

    许昌,大将军府邸。

    一名文官坐在姜维床榻前悠然笑道:“陛下也说大将军卧床许久怕是与生俱来的头一遭,此时此刻想必早已是手痒心痒了。”

    姜维神采奕奕坐在床榻上,下身盖着锦被道:“陛下料事如神,姜维也要甘拜下风。这病已调养的七七八八,已无大碍,此番大人亲自至此,可是陛下有何重任交托?”

    那文官闻言手捻须髯带着笑意道:“我看大将军才是料事如神,下官还没提及只字片言,大将军却早已心有所思了。”

    姜维也是笑道:“大人这是哪里话,我虑前方诸将纵不能胜晋将,却也不被晋将所胜,是以才敢在此卧榻数月调养病体。而今陛下既知姜维之意,必是有所吩咐才是。”

    “哈!怪不得陛下常言有大将军坐镇许昌,中原之事根本不足为虑。看来果然一切都在大将军的掌握之中,下官佩服啊!”那文官似乎也从汉帝刘禅那边听到了甚多消息,此时的欢欣乃是发自内心。

    世人都以为大汉在中原的基业风雨飘摇,而汉帝刘禅南下更是昏招所致。殊不知刘禅与姜维君臣之间甚有默契,就算姜维抱病在床,也足以保证中原安然无恙,否则刘禅哪儿敢不顾大汉江山基业贸然南下?

    “敢问大人陛下有何指示?”恭维的话说的差不多,姜维脸sè一正问道。

    那文官起身恭恭敬敬的施礼道:“下官此来乃是因为陛下有事yù与大将军商讨,且容下官一一道来……”

    白眉深锁,额头的皱纹又是深了许多,风霜坚毅的苍老面孔就算见多识广,如今也是忧心忡忡。听了半晌,姜维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自己广智谋多,而今也是一时难以给出定论。

    印州不过是大汉占据的一处罢了,虽然南海以南,江南以南的小国被汉人占领与统治,但论起年头都比不上印州时间久。因此印州是大汉与海外诸国的门户所在,更是贸易往来的中枢之地。

    后来逐渐占据的小国还在逐渐的熟悉汉人的制度与生活方式的融合等等,可印州六七岁的娃儿已然是说得了汉语,说得了海外各国语言了。要和海外诸国不断的发展交流,进行更深层次的贸易以及了解,语言当然是重中之重。

    只是富庶的印州以及闻名海外的汉朝如今却是树大招风,不知是自己影响了他人,还是他国觊觎大汉的财富,如今竟是遭到了外来者的sāo扰与侵袭。在襄王刘动明暗双管齐下的调查下,终于是取回了让人吃惊的消息!!

    坐落于印州西方的波斯帝国与罗马帝国交恶已久,彼此长期交战忽有胜负。然罗马帝国实力强劲,波斯帝国则是因为国内的宗教问题以及长期的战争疲惫不堪,国内常有动乱。

    因此波斯帝国的版图随着战事的结果不断变化着,可由此引申的问题便是大量的百姓不喜战争而产生各种怨恨。

    这本是和大汉毫无关系的事情,只是印州名声在外,一些无国度的个人势力看准了这块肥肉试图获取利益。更有人花费心思打听汉朝内部的消息,得知汉朝在北方与晋国大战,更是催化了他人心中的**。

    波斯帝国需要大量的钱财来补充国库,扩充军备,被波斯帝国割裂的本地罗马帝国各省也是同样的需要。彼此心照不宣,互相防备,只能是暗中派遣这些看起来貌似没有靠山的私人势力,也就是盗匪之流先行试探印州的战力。

    毕竟汉人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名盛一时,没有试探是不敢轻启战端的。尤其两国正是较劲儿之时,谁也不想凭空多了一个强敌——哪怕这个敌人没有闲暇腾出功夫来对付自己,也总是少了一个可以拉拢的盟友。

    这番试探做的颇为用心,更是赶上了汉朝国内动荡的时刻,襄王刘动明面上屡屡调动人马四处围剿,暗中却是派遣海外之人调查清楚了来龙去脉。早在十几年前印州刚刚收复之际,汉帝刘禅便已经开始培养忠于汉朝的各国人选。

    人数虽然不多,但足以刺探消息,混迹于海外诸国。

    印州一番大乱虽然弭平,可受到的损失却是不小,财物上的还可以弥补,人心上的却是一时难以抚平。其中涉及到了各国,各族交融的问题,而牵扯的更是方方面面。

    若非有汉地刘禅坐镇南蛮之地统筹安排一切,襄王刘动绝对是摆不平这般复杂的情况。

    异国如此大胆的越海来袭不过是掩人耳目,实际上与印州接壤的异国土地上其根本统治者便是正在对峙的波斯政权与罗马政权。这一次是从海面上好似海贼一般,也倚仗大海来去无踪,可一旦认准了印州是可以掠夺的目标,从陆地上派出军队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

    正规的异**团比起那海贼山贼可是要难以应付的,更是让人惶恐不安的。

    汉帝刘禅并不担心对方的战力,毕竟波斯帝国也好,罗马帝国也罢,乃是处于互相征战的状态中。而且作为波斯帝国现有领土的曾经占据者贵霜帝国,也有一部分人在汉朝占据印州之前便已经落脚在此。

    作为本地的诸侯王国这些曾经与汉朝并列四大帝国的贵霜遗民纷纷本汉人征服同化,对于取而代之灭掉了安息与贵霜的波斯帝国可谓是恨之入骨,而且了解颇深。

    手中握有这样的本钱,汉帝刘禅根本不怕对方,只是一旦印州被认定是可以掠夺的目标,恐怕印度洋左右的罗马帝国以及波斯帝国的势力都会调转矛头,杀奔印州!

    坐等成为众矢之的,还是选择其他的办法?

    当年的贵霜帝国盛极一时,组织二十万的军队也不为过,安息帝国——也就是所谓的帕提亚帝国曾经杀得罗马帝国俯首乞和。取而代之的波斯帝国有多少实力以及能够发挥多大的战斗力都是未知之数。

    只是以目前所知去衡量,汉朝面对的可谓是真正的劲敌!不仅仅是陆战,包括了海战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不说汉朝仍在黄河流域与晋国作战,就算是和平时期,要在印州一地聚集二十万以上的军队仍是需要大把时间的。更不用说所需的钱粮军械以及战船等等,水军需要cāo练,更需要陆地以及海面的相关资料与海图,地图等等。

    摆在眼前的问题倒不是这些,只是一切都要循序渐进,利用这个时间段,汉帝刘禅特意派遣陈寿前往许昌,传达自己的看法征求姜维的意见。毕竟儒家文化根深蒂固的汉王朝虽然有所改变,却是从娃娃开始。

    对外扩张这种事情素来是被看做劳民伤财,而主张如此的君主若是战胜了还有些功绩可言,战败了便是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之类的帽子。汉帝刘禅有足够的权力实行对外战争,可若是不能争取朝中文武的鼎力支持,就算对外用兵,又如何能够持久?

    尤其是以刘禅的高龄,不能不为自己百年之后的汉朝做打算,最简单的莫过于开创先例,改变众人的思想,哪怕非常困难也要尽力去尝试一二。

    姜维听了许久道:“陛下之意是对河北之用兵暂缓了?”

    陈寿躬身道:“确有此意,陛下深知大将军以统一中原为毕生之志,因此使在下来征求大将军的看法,还带来了这样东西。”言罢陈寿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交给了姜维。

    姜维接书囊顿感分量不轻,看了陈寿一眼便打开了书囊逐封的观看。越是翻看脸sè越是凝重,到了最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道:“我本以为陛下喜战于国非是益事,如今看来幸好陛下早已耳目四方,否则就算以我大汉之力遭逢此等变化恐怕也是受创不轻啊!”

    陈寿苦笑道:“陛下好战,却也懂得军情为先,域外动静早有关注,下官初时也不以为意,时间久了方知此乃保证大汉安危之妙法啊。”

    姜维思忖片刻摇头道:“就算如此也不足以说服朝中文武,此事还须另设他法……嗯!前方各军不益再战……”

    陈寿见状微微点头心中暗叹陛下之神机妙算,又从怀中掏出圣旨交给了姜维。姜维见状微微错愕,旋即摇头笑道:“陛下啊陛下,真知老臣之心也!”

    ……

    汉将柳隐拍马舞动杀入晋军阵中,犹似猛虎下山威不可当!

    晋将张昌不敢应战调转马头先行退避,受此牵引晋军顿时从与汉军的寸土必争转换为败退。

    张奕见状也知张昌乃是无奈之举,一旦张昌被斩杀当场恐怕形势还不如眼下。何况晋军凭借少数兵力力拒汉军许久,早已是拼的筋疲力尽,此时顺势退了也就退了。

    柳隐,姜聪挥军随后掩杀,愤愤紧追不舍!晋军丢盔弃甲,自顾自的逃命一时也没人断后死战之类,顿时死伤无数。跑慢的只能埋怨自己腿短,跑快的也并非是一定可以安然脱离危险。

    两军前后相随,正是撞见晋将孟观率领大队晋军迎头赶上!当下汉晋两方主力一阵混战之下不分胜负,却又谁也不肯退走!

    柳隐感怀晋军之勇,甘卓之死,更是惦记齐万年偷袭晋人大营这一出,自然是无法退兵;孟观伏杀了汉朝大将齐万年,正好借此来打击汉军士气从而一举获胜,也是不肯放弃此等良机!

    两军轮圆对阵,孟观手持大刀戟指喝道:“宵小之辈前来送死耶!”

    柳隐白发银髯威风凛凛闻言冷笑道:“犯我境地,可闻柳隐之名么!”

    孟观见状哈哈一笑纵马抡刀杀到阵前道:“素闻柳文然之名,可敢与我一战!”

    柳隐面容一凛拍马挥刀杀出道:“十招之内定可杀汝!”

    一声喝,二将不约而同举刀劈杀,顿时在两军阵前战在一处!孟观自恃年富力强,一心领教汉军猛将武艺;柳隐不奋年岁之扰,誓言阵前斩将夺旗!

第三百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上)

    013-03-19

    号角之音响彻不绝,战鼓之声震荡人心,濮阳城下汉晋两军短兵相接又是一场鏖战,又是一番厮杀!

    晋将苟晞纵然谋略不差,却是初为统帅稍显稚嫩,晋军接二连三阻击汉军不成,数战无果唯有在城下列阵死战!晋军士气远不如前,但背城一战已然没了退路,这濮阳乃是牺牲了无数兵将所得,更可谓是此番南征中原唯一的胜利果实。

    无论如何,濮阳绝对不能有失!

    苟晞,张方,缪胤等晋将各自施展手段驱动兵马分兵截住汉军厮杀。濮阳不容有失,更决不能让汉军越过濮阳城继续北上!北方乃是黄河渡口,一旦落入汉军掌控之中等若是将晋人的命脉交在敌人手上。

    更何况黄河水面上依旧是杀声不断,渡口被汉军占据恐怕晋国水军也要受到波及从而落败。

    伤兵不断的撤回濮阳城中,替换而出的乃是守城的生力军。略作包扎休息后还可以上阵的,各自提刀拿枪的组织成队,替下一批批的同袍。难以作战却是可以勉励支撑的,纷纷走上城头各就各位一边歇息一边预备守城。

    晋军的阵势不断翻滚,无奈如何变化终究是难以击退汉军!

    诸葛瞻之家世渊源,加上其聪颖多变之智计,皆是让晋人难以击败的存在!虽然诸葛瞻短时间内也无法取胜,但逐步压制晋军却是战场上正在进行的。汉军前方大战,后方井然有序的调兵遣将,攻城兵器以及投石弓弩等等占据了附近的有利地形。

    看起来不过是无用功,可当战场扩散到每一处较落后,因为自己这一方支援而受益的汉军无不因此受到鼓舞,顿时战意高涨!

    受制于汉军逐步部署的地势牵制,战场的形状缓慢的开始产生变化,扭曲,汉军越战越勇,晋人却是越杀越是拥挤。越是拥挤,越要把阵势展开,濮阳方圆二十里内的战场不是一处,而是多处!

    汉军分兵要突破濮阳防线,去攻击黄河渡口,晋人如何肯放半个汉军通过?不管是大路小路乃至于没有路的所在,晋军密密麻麻布置齐全。汉军各路人马奋勇冲杀,都是遭遇了晋军拦截。

    短兵相接的厮杀最是消耗兵力,汉军士气高昂,晋军不肯退步,双方处于僵持之中皆有余力延续战事。诸葛瞻无心退兵,苟晞无路可退,二者指挥数十万人马在濮阳附近一场激战,杀的天昏地暗,rì月无光!

    身处大战之中兵也好将也罢,都是谨守阵势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丝毫的懈怠。四周同袍与敌军身影乱窜,看的人眼花缭乱,成群结队的敌军冲杀而来,有的留下来拼杀,有的只是一阵冲突仿似过客。

    一个没留神,一个不小心,就会与自己的队伍散开,孤身一人处于遍地尸骸当中,正是敌人的好靶子。眼睛还在左右张望,背后早就中枪挨刀,那容得人有闲暇看清形势?

    刀斧砍缺,盾撸残破,可以顺手去抢敌人的,实在是夺不到也不用担心,十步以内必有趁手的兵刃斗具,只要能够顺利的捡起来便算是成功。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匆匆忙忙的去捡起兵器,却是再没机会起身……

    人贴着人,刀挤着刀,刀锋利刃也不知道划开的是谁的肚膛。远远看去只是一群人彼此冲突着,随后大家却都纷纷倒地不起。

    唯有勇者才能生存的环境与空间,除了杀戮,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帮你在战场上活命。你能杀?比你强得大有人在,能中zì yóu能中手,武艺高强也不是活命的本钱。战场上活命并非没有技巧,可更多的是运气。

    勇猛的兵将寻找相近实力的厮杀,弱小的遇到强悍的也只有硬着头皮冲上去。容不得挑剔,也没时间给你闪避,几十万人纠缠在方圆二三十里内,跑能跑到哪儿去?

    四处都是人,都是刀,都是血!

    汉军大将关彝率领铁骑千余始终坚持在第一线上,反复冲击晋军的主阵!大军是在混战,但主将不会置身其中,这般惨烈的战事主将若是投入阵中便说明到了最为关键的一刻。

    就算你才高八斗,就算你智慧高超,但投身几十万人的战场中,活命看本事也是看运气的。

    更何况置身其中,对于战局的整体便无从把握。

    冲锋陷阵自有勇将,譬如关彝!

    青龙刀光化芒,关彝抡刀开路,铁骑随后冲杀,晋军长枪大盾纷纷抵御,却是被枪折盾烂难以抵挡。晋国大将缪胤之前被关彝杀的臂膀酸麻心有余悸,唯有驱动大军奋力困战关彝,却是不敢继续向前。

    关彝之骑兵虽然犀利,也是需要地势以及空间配合,因此一阵冲杀之后便破围而去,待调整完毕汇聚散落的兵力再行二次冲杀。

    来来去去不知道多少回,身上的伤痕更是增添无数,忘记了痛,只记得赢,忘记了身处战场之中,只清楚必杀眼前之敌!关彝纵马抡刀杀得晋军鬼哭狼嚎,纵然如此,数十万人马混战一处,区区一处战场怎能左右胜?

    ……

    塞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河北境内的高官耳中,这虽然是机密,但却是只瞒着百姓,不隐瞒官吏的。

    退兵的事宜正在火速cāo办中,但仍是有纠结的所在。濮阳城作为从汉军手中夺下的城池,其战略意义有多大晋国君臣心中都是清楚。若是屯兵固守,退兵之后汉军岂非猛攻濮阳?

    那要留下多少兵马才能守住濮阳,留下多少后勤才能够濮阳消耗,而汉人若是因此而不肯罢兵,晋国的大军仍是被牵制在南方无法北上,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塞外的探子不断把消息传回,威慑塞外的匈奴人手中握有的兵力恐怕还在晋国之上!

    放弃濮阳收缩回河北,那蜀汉会否因此而罢兵也是未知之数。总之既然主动惹了虎须,如今安抚这只老虎却是不容易的。晋人先有了求和之意,又是突然发兵,这中间姑且有汉人的因素,可事实告诉了晋人也告诉了汉人,晋人无缘无故的退兵绝对是有蹊跷的。

    就算汉人一时罢兵,可塞外各族杀来之际汉军也卷土重来,又当如何?

    晋帝司马攸很是关切一系列的后续问题,但朝中群臣也拿不出太好的办法。只是无论如何,总是要派人去中原试探汉人态度的。经过晋国君臣一番商议之后,决意暂时固守濮阳,然后派人与汉人交涉。

    如果汉人愿意罢兵,并且签订互不侵犯之条约,晋人愿意归还濮阳郡,否则的话便只能看看汉人有何要求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与其筹划万无一失的办法,倒不如抓紧时间先行把事情做了,表出态度看看汉人的反应。

    与此同时也要做好南北双方同时开战的准备,群臣正在等着晋帝收兵好减少各家的损失,不想晋帝司马攸毫不犹豫的下旨使群臣各家急急出力出钱扩充军备,这下子彻底让何曾等豪富之士懵了。

    当初之所以肯舍出钱财支援军队,为的是何氏能够成为大晋国的皇后,如此一来何氏一族便是高枕无忧。同时各个世家私下里早就达成了协议,凡是攻略下来的城池,最后无论陛下怎样分派,都有各大世家之人把持。

    如此一来今rì的投入,换来他rì的收入,而且是源源不断的收入,比起投入的这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今陛下迟迟不下皇后的人选,而前方的晋军不过攻略了濮阳郡一地,尚要考虑是否归还给汉朝。

    这不是数百万的钱财打了水漂?

    晋国各大世家奢靡之风被当初的司马炎所暗中支持,甚至一度表示群臣喜欢钱财是好事儿,只需要用钱财拉拢住群臣,不就是天下太平了?这样的思维固然有可取之处,但用的并不是地方。

    晋帝司马攸上位不久,对于此举尚没有表明态度,不过这圣旨一下群臣都是各自叫苦,好似从自身割肉一般。平常见互相攀比奢靡,如今想哭穷也是没有办法,晋帝看似毫无作为,对于大家的攀比不加理睬,实际上这些奢靡之事必然早有耳闻。

    譬如何氏一顿饭排场都那么大,捐出的钱财若是少了,岂非有欺君之罪!

    晋帝司马攸此举固然不合规矩,可也是逼的实在没了办法。北方是塞外以匈奴为首的各族虎视眈眈,南方是强大的汉朝蒸蒸rì上。如今北方有侵袭之患,南方却是战事未休。

    对于群臣来说钱财纵然宝贵,可生命与族群才是根本。谁想在异族人统治下过活,就算有私心的,这个时候想越过黄河投奔汉朝还是一家老幼一个不差的,可能么!?

    这一跑有大半的机会是掉脑袋的,晋国的范围你一有异动也就完蛋了,眼下别无他法,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

    辽东,燕王府。

    燕王司马机召集麾下文武连续商议数rì,在自己治下的各个郡县开始招募青壮入军。

    辽东的兵力被孟观带走了一半,那王戎送给自己的卫队也是尽数送上了前线,而今辽东的实力比戎国还要虚弱,招募人手显然是迫在眉睫的。这番举动虽然是遮遮掩掩的没有说明缘由,可有心人看在眼中都知道是为了防备塞外的异族再次侵犯河北!

    辽东大将韩廪匆匆从厅外奔入抱拳道:“启禀燕王,陛下所派往戎国的使者求见。”

    燕王司马机略带些许疲惫道:“使者理应前往戎国,先行拜访本王却是为何?”

    在座之人都是清楚既然是朝廷派出的使臣,到了燕王地界前来拜见并无不妥。只是这次出使的荣晦并非是什么名人,只是抱着朝中某位耆老的大腿之辈罢了,与燕王素无交情不说,听闻还是个多事端的人。

    要知道燕王作为司马氏的重要人物之一,在朝中不说有多少的眼线,就算司马氏内部当今陛下也是与燕王多有往来的。荣晦不过是试探戎国的一个棋子罢了,这样没有名望的使者除了是试探,更是有意的激怒戎国!

    王戎曾经作为魏臣,但如今却是一国之主。辽东的形势凭借晋国独力难支,有戎国帮衬下对于双方都有好处。那塞外的匈奴与王戎有仇,难道与河北乃至中原大地的汉人就没仇了?

    因此激怒戎国之众,从而窥探其心思以及实际拥有多大的能力,才是荣晦的目标。

    不过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告诉荣晦了,否则如何能够达到效果?

    燕王司马机见众人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众人的心思,当下呵呵一笑,也不用他人接话道:“算了,就说本王正在休息,打法使者前往驿馆歇息便是。”言罢燕王挥了挥手,大将韩廪心中一乐,笑呵呵的转身通传去了。

    那荣晦带着一肚子怨气来到了辽东,沿途虽然各地郡县都有招待,可明显没有想象般的热情。如今各地都在招兵买马,家族豪族都在出钱出力,虽然是陛下的使者到了,可荣晦并不是什么名士,又没什么好名声,因此不过都是些低级官吏应付而已。

    做使者到了这个份儿上荣晦自己也很是恼怒,无奈事情是自己揽下的,又能够埋怨谁呢……

    陛下的意思是让自己试探戎国的态度,只是出了大殿上的嘱咐之外也便再没有与陛下见面商议这一行的内容,只是陛下派人通传了出使要合乎礼节,不能丢了国家的面子云云。

    打从这根儿上就看出自己不受重视了。

    自己的大靠山何曾也好,死对头卫瓘也罢,都在忙着整理家财捐给国家。说是捐可国家却是用借的方式,治理国家包括司马氏的上位依靠的都是这些世家大族,如今一道圣旨是逼不得已,却也不敢把人得罪深了。

    今rì若是借一两金子,他rì国家自然加倍奉还,今rì若是借了一人,他rì同样要加倍奉还。

    渡过了难关,晋国还是晋国,还怕没得钱收?

    只是这样的忙碌,又是把荣晦撂在了一旁。那陛下有意迟迟不选后,便是让朝中的两个大派彼此竞争出力,如此才能抵御外敌。类似荣晦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徒孙党羽攻击卫瓘等人的时候还能出力,到了这般时刻反倒是显得无用起来。

    好在此行辽东可以巴结燕王,这也算是拓展了人脉,让自己有了后路。左等右等只见那燕王麾下的大将韩廪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荣晦心中疑问却是拱手问道:“有劳韩将军通传,不知燕王在何处接见在下?”

    那韩廪冷冰冰的道:“燕王正在休息,我看大人若是今rì不赶路,便往驿站歇脚吧!”

    “这……”荣晦一口气憋到了嘴边,硬生生又咽了下去。这韩廪乃是燕王身前的重将,自己得罪不得,何况在人家地头上自己又能做什么?陛下钦点的使臣这威风着实可以用,但陛下和燕王乃是亲兄弟,自己敢动分毫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荣大人,请吧!”韩廪**的说出几个字,转身大而去,连头都没回。

    荣晦强压心中怒气,跟随燕王府上的两名小厮奔着驿馆而去。一路上只是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似要气炸了一般。堂堂陛下的使臣,在自己的国内竟然遭到这般待遇,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韩廪回到了大厅禀明一切安排,燕王微微一笑道:“荣晦气量狭小之辈,如此前往戎国必然要发泄一番,届时便看那王濬冲如何应对,是否真正的有诚意与我大晋联手!”

    韩廪拱手道:“末将观这荣晦一副小人嘴脸……”

    “哦?切记此人乃是陛下钦点的使者,不可妄言!”燕王司马机也是知道荣晦什么样的人,见韩廪有些得意忘形,于是出言提醒。

    ……

    各地汉晋两军拼杀未休,纵然哪方落后也是不甘于此仍是咬牙坚持,连rì大战双方损兵折将可谓两败俱伤。然胜负未分,晋汉两家都是难以罢手。

    便在此时晋国各路人马收到了晋帝司马攸的旨意,急急撤回北岸,唯独留下北海与濮阳两处人马固守城池不做动作。黄河水面上晋国水军也是有意退缩,汉军见了不明其理一时也不敢大意追击。

    晋军忽然退却,汉军遐想连篇,各地汉军不约而同士气大振,先后组织兵力开始反攻!

    那晋军在黄河北岸唯有濮阳与北海立足,各地汉军留下兵力守御岸边之后,便派遣人马齐聚这两处准备攻取濮阳与北海。一月有余的大战让汉军方面折损了不少兵力与将领,如今兵将齐聚一堂多是物是人非,虽有喜悦之意,却带悲伤之情。

    正当汉军大举反攻之际,许昌传来圣旨,汉帝刘禅下令诸葛瞻等人立即收兵屯驻各处,归大将军姜维节制调遣。

第三百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下)

    013-03-20

    戎国,带方。

    戎国之主王戎亲自率领古察那等文物二三十人出城五里迎接大晋来使,沿途更是有国内百姓夹道欢迎,可谓是给足了面子排场十足。

    晋国使臣荣晦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远远的见了,忍不住点头道:“陛下有旨使我等依循礼数,汝等切莫坏了国家威严。”随行的文武大都是寻常之辈,见使臣有吩咐都忙不迭的应承着。

    这一路北上甚是辛苦,沿途的郡县不见待使臣大人,遭罪的只有这些随行的下属。作为代表晋国皇帝司马攸的使臣,荣晦虽然有些威风,却是少了威严。加之沿途郡县早得朝中密令,皆是给些气受,荣晦这xìng子如何忍得了?

    奈何自己初次出使,秉承圣命,大庭广众之下不敢发作,唯有忍气吞声到了落脚之处,关上房门才敢吐出胸中恶气!这一路行过来跟随作伴的文武吏卒是没少挨骂,荣晦每到一处必然客客气气依足了礼数,然途中没了外人自然是拿手下人做出气筒。

    被荣晦欺负一道的随从们此时争先恐后的唯唯诺诺,这般逆来顺受的样子看在荣晦眼中,不由得心中气息稍顺。

    依照两国的礼数在城外一番寒暄,荣晦与戎国之王同乘一车进入了带方城中。夹道的百姓纷纷欢呼雷动,表现的十分热情,荣晦看在眼中喜在脸上,心中不禁飘飘然,顿感身价倍增!

    那王戎昔年也是魏国的名士,其声望可谓朝中少有之辈,如此身份地位即便是今时今rì在晋国之内也超然众人之上。荣晦能和这样的人物同坐,虽说是对方看在自己晋国使臣的面子上,可也觉得脸上容光焕发甚是jīng神。

    见荣晦如此,王戎表面上客气非常,心中却是暗生疑虑。朝中名士何其多也,晋帝司马攸派遣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出使到此,这是何故?莫不是晋人对待戎国的态度开始冷漠,或是有其他的打算不成?

    眼下戎国的状况与晋国倒是不同,王戎无意隐瞒即将到来的大战,更是有意散播这般消息。国内的百姓们异族之人倒是早知如此,可汉人们听闻了这等消息可谓是晴天霹雳一般!

    从大魏子民便做大晋子民,又从大晋子民成为汉朝的百姓,如今鬼使神差的做了异族的臣民,让人脑袋昏昏一时难以接受。好在戎国的异族统治者据说乃是当年的魏国名臣王戎,对待汉人的政策还算宽松,也少有歧视之分。

    能够好好的过rì子,安居乐业,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可谓是最大的幸福,比什么都好。

    好rì子刚刚有个盼头,匈奴人竟然要杀来!?虽然国家没有细说,但看样子八成是戎国这些异族之辈的原因才引来了匈奴人。问题是这事儿大家都是猜测,话由家中的长辈口中说出,一家人就算不是深信不疑也信了个七八分。无形之中对待异族的态度又开始慢慢的冷漠。

    然而这戎国的统治下想跑是不可能的,不跑只能留在城中坚守。打起仗来依靠的还是这些异族军队,汉人的军队也在组建之中,但新兵cāo练起来能够达到什么水准还是未知之数。

    从猜疑不信任与逐渐的融合凝聚,这一过程出人意料的快,因为没有人想死,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生存!!

    王戎这一招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戎国的情况不像是晋国又或汉朝。各族人等与汉人杂居一处,平时虽然没有什么冲突和矛盾,但到了危机之时显然双方的契合度并不高。

    危难关头情绪上涌,国内这么多的汉人如何镇压得过来,分神分力不说,等于是自毁长城一般。

    先行把消息传出,手中有全部的力量来防止发生意外,时间久了百姓也就想明白了,只要戎国的官吏能够一碗水尽量端平,想必汉人也没有什么奢求。凝聚各族的力量一心护卫戎国,这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生存下去,更是给晋国看看戎国的实力!

    证明自身的价值,才是不被大国抛弃的唯一方式。一旦失去了价值,自然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选择。

    汉人的心情写在脸上,那是期盼晋国可以伸出援手的表情,更是看到了胜利曙光的神态。有晋国伸手帮忙,就算塞外的匈奴人杀过来,也并非是没有一战之力。当年河北之地,辽东之地,还不是晋国铁骑杀退的塞外各族?

    来到王府之中,自然是设宴款待为晋国使臣荣晦接风洗尘。酒席之上戎国文武一一做过介绍,推杯换盏间套问荣晦的底细。荣晦是何许人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行的目的,晋国皇帝司马攸在得知北方形势后究竟要作何打算。

    那荣晦一路上都没有受到这般规格的待遇,此时甚是享受,同时暗恨燕王司马机等人。自己在燕王的馆驿住了两天两夜,也是没能见到燕王的人,甚至连个传话的都没有。

    几次派人传递话语,希望可以拜见燕王一面都是徒劳无功,那消息好似石沉大海般的没了后续,让荣晦简直气炸了肺,却又是无可奈何。那馆驿外是燕王的卫兵守护,说是保护皇帝的使臣,实际上做什么没人知晓——但荣晦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唯有悻悻的赶赴戎国。

    一来二去,荣晦都是恪守礼节,只是晋帝司马攸并没有交代什么,戎国文武一番询问自己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戎国文武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说来说去这使者仍是不肯吐露口风,甚至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岂非是戏弄我等?

    荣晦脾气不好,各族人物比荣晦脾气不好的大有人在,风言风语,刻薄之言渐渐的占据了主流,就算荣晦尽力克制也是按耐不住心头怒火了!更何况荣晦本来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物……

    为了在晋国之人面前有所表现,在座的戎国文武或许不是国内最为核心的人员,却个个都通晓儒家文化,汉人文化,有的甚至就是当年跟随王戎一切远征塞外的汉人官吏。

    这些人尽量展示自己的手段,那荣晦却是个素来听人使唤的小人。位列朝班之前不过是普通的军官而已,巧舌狡辩倒是可以,但言辞不登大雅之堂,顿时被众人谈论得脸sè通红,一脸怒sè!

    一路走来便是不顺,而今又被戎国之人羞辱一番,荣晦一股火气撞头而上,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了高人一等的态度。自己是晋国皇帝的使者,这些人不过是蛮夷之辈罢了……

    种族之论乃是两国最为忌讳的话题,谈兄弟之国,朋友之邦都可以,内中隐含着种族之别。可不加修饰的拿出来**裸的说事儿,这是戎国之人无法容忍的,一场混乱便在这大厅上展开。

    那异族之辈哪个种族的都有,素来便是悍勇无比,即便是文官模样的也是徒手杀人好不眨眼的家伙。荣晦初时气焰极高,可对方杀气一出,心中顿时凉了一大截……把陛下的嘱托搞砸了不说,说不定还把小命儿搭在这儿了……

    从始至终王戎都是一言未发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切,也没有阻止的用意,待派人送走了荣晦后,王戎方才召集文武淡淡的道:“此人德行学识无一可以为使,晋帝偏偏派遣此人前来,尔等可知其用意?”

    古察那抱拳道:“晋帝意在试探,此乃一石二鸟之计也!”

    王戎见状文武中尚有人不解,于是微微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古察那心中本是有所疑虑,待王戎发问后方才确定了心中所想,于是道:“晋帝之意在于刺激大王,观察大王态度,借此来论定如何对待两国关系此乃用意一也;荣晦此人虽无可品之处,却也未必没有过人之处,我等若是处置不当便落下口实在晋人手中,此乃他rì晋人寻衅之借口也,更是晋人用意之二。”

    王戎点了点头道:“不错!晋帝有心联合我戎国,却是怕我等实力不济;有心想吞掉我等,又是怕晋国力有未逮,此等心思首尾两端,足见其难成大事也!然我国之补给战力,皆须仰赖晋人,此时当是容忍而非争执,待危机过了从长计议不迟!”

    古察那道:“大王既然洞悉其用意,此时当发力也,坐实两国联盟,及早准备一切。”

    王戎笑道:“本王正有此意,古察那你留守在此,我亲自送晋国使臣返回辽东,顺便会一会燕王!”

    半rì的光景便抵达了晋国境内,荣晦纵然脾气再大,在王戎这一国之主面前仍是谦卑不敢作态。自己在戎国所做所言也并非是没有过失之处,如今返回晋国,晋帝司马攸当如何处置自己,一想起来此事当真是心中七上八下的好似脚踩棉花没深没浅。

    数百卫队保护着王戎进入晋国境内,晋国方面早有探马得知,燕王司马机率领三千人马亲自前来迎接王戎!

    ……

    晋国的兵马陆续向河北撤退,粮草辎重也是开始转移起来,只有北海以及濮阳还在屯驻人马。不过两处地界都是遭到连番的大战损兵折将无数,此时修补城墙处理伤患,更要掩埋尸体收拾战场。

    经过几场鏖战兵将都是累的体力透支,收拾起来也不是很麻利,晋军一边预防汉军杀来,一边也在思考汉人退兵的用意在哪里。明明是晋军全线撤退落入了下风,汉军何以不动声sè的也撤走了?

    这等大好时机都眼睁睁的错过,看来汉人自有一番打算才是。

    濮阳的苟晞,张方等人尽数被调回河北,北海的马隆也是赶赴邺都商讨军情,只要是级别的足够的将领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与汉军还有黄河天险做隔,与塞外的匈奴是绝对没有任何缓冲余地的。

    那塞外各族当年在中原尤其是河北之地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更与汉人结下了血海深仇,而今匈奴统一了塞外各族势力,窥视河北之心昭然若揭。就算没有王戎这一伙儿,多半也是不肯放过晋国的。

    一想起当年异族的暴/行,多半人是心有余悸的,尤其是参与过河北之战的晋国兵将都不想再次面对那样的对手。要知道当时是许多种族先行撤走,与晋人作战的乃是一部分异族人马罢了。

    如今匈奴之主刘渊号令塞外各族,此番再次交手对方不再是散兵游勇,而是一个庞大的集团势力!!

    晋人匆匆的退走了,汉军也是奉命罢兵退回各处。

    诸葛瞻心中虽然不快,却也知道陛下远在南方将圣旨传来,必然是有了紧要的事情。更何况大将军姜维坐镇许昌统一调度,与陛下颇有默契,放过晋人一马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汉人的儒家文化并不是一个扩张型的文化,对于争夺华夏大地是有兴趣,可中国以外的地方并非那么感兴趣的。汉帝刘禅集权在身,已然夺取了印州以及中国南部的数十个小国,加上辽东以东的倭国高句丽等等,若是拿下了河北之后,大汉王朝的版图比起东汉时期要扩大了不少。

    对外的扩张已然是不符合众人的心思,将对外扩张放在了平定河北之前更是让一些文武官员感到不满。华夏以外都是蛮夷之地,不服王化,这种土地和百姓有什么好的?统一华夏大陆才是正途啊!

    如此情绪一定会有,但也要看内中缘由是什么,能过在朝中站稳脚跟的都不是鲁莽之辈。汉帝刘禅素来南征北战高瞻远瞩,既然决定了这样做,必然有其道理和理由所在。

    姜维给出的答案虽然不能尽如人意,却也让人心中多少有那么几分气愤之意。塞外的形势在这些年可谓风云变幻,匈奴之主刘渊在前次大战中保全了自身实力,并且对元气大伤的塞外个族纷纷下手,而今已然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力量!

    塞外几乎没有了刘渊的用武之地,那么接下来的目标便显而易见了,塞外各族要入侵华夏大陆,要先踏平河北,再渡黄河!

    同为汉人,自然对此感到恼怒,只是汉朝在刘禅的治理下外来之人rì益居多,就算是最为固执的官吏也是习惯了各族人种,如此一来虽然是愤恨,心情并不一样。

    晋人后院起火是好事儿,汉军若是渡江北上便是良机!不过这么明显的战略并不一定能够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与效果。打垮了晋国,没等汉军喘息便要面对塞外的各族人马,这不是划算的买卖。

    坐山观虎,让晋人于匈奴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再谋取渔翁之利显然要高明的多。休养生息是关键,更关键的是汉帝刘禅要在南方用兵!!

    印州是大汉目前与海外诸国往来的重要桥梁,其重要xìng不言而喻,附近的几个国家竟然够胆来试探汉人,如此宵小之辈不震慑一番怎可?

    要对南方用兵,能够抽调的便是南方诸国以及南蛮,川中,荆州,江南等地的兵力。这几乎调动了大半个汉朝的领土,因此全国的兵力都要进行重新的部署与分配。

    说起来容易,将消息传到各处并不是容易的时而,各路人马频繁调动之下也容易使人心不安。

    与晋国的大战汉军逐渐占据上风,此时收兵虽然感到些许的遗憾,然汉军本就折损了不少jīng兵良将,继续打下去恐怕就没了与塞外异族叫板的资本。匈奴铁骑闻名天下,加上塞外各族的特殊兵种,一旦交手恐怕是大面积的作战。

    晋国的战斗力虽然不差,可想要抵抗塞外各族并不是容易的事儿。在得知了消息后汉朝文武在心中都不禁把晋国与匈奴做起比较,无疑后者更为可怕!!

    晋国使者向雄渡江飘然而至,寻的是大汉皇帝,可去的却是许昌!

    两国交锋死伤无数,向雄对此似乎不以为意,只是带了不足十人的队伍而来,让沿途的汉朝郡县感到惊奇之余更是赞叹不已。

    中原乃是汉家地界,若是想杀你晋国使臣,就算你有成百上千乃至过万的军队护送又有什么用?反倒不如好似向雄这般的洒然而来的好。也有人不禁把向雄与裴秀比较起来,谋略技巧不是向雄所擅长的东西,但向雄为人正派素有大名,此番前来定是准备周全。

    晋人面临北方的战事,此时求和与临时抱佛脚无异,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前来求和。作为晋国使者的向雄还没有赶到许昌,晋国派人求和一事儿已然传得沸沸扬扬。

    中原百姓听闻这般消息,谁还不知道这中原铁定是汉朝的?心怀叵测的,怀有二心的顿时开始老实起来。不过何攀广布人手四处寻找晋人的jiān细细作,就算这些人老实下来,但曾经留下的线索仍是被汉人最后绳之以法的有利证据和途径,可谓是悔不当初啊……

第三百三十二章 条件(上)

    013-03-21

    晋国,邺都。

    晋帝司马攸面沉似水批阅周折,一声不吭四周气氛沉闷压抑,让在场陪同的宦官侍女纷纷感到胸口发闷,脑袋轰鸣,口干舌燥,被这股莫名的气氛压抑着,牵引着,甚是痛苦煎熬。

    门外等候的是何曾与卫瓘二人,方才送进去的文书周折乃是辽东燕王司马机所传。内中交代的事情这两名朝中宿老虽然没有看,却也是猜得到几分的。那荣晦毕竟是心胸狭隘之辈,此去果然大闹戎国,甚是有损晋国颜面。

    不过此举已然在晋国权力中枢的意料之中,无论是晋国皇帝司马攸,还是何曾,卫瓘以及朝中文武群臣,对此结果都不感到意外。若荣晦是个有真才实学,足以胜任此行的人,恐怕还轮不到荣晦做这个使者。

    要的就是激怒戎国,借此来观察戎国的反应与态度,同时也握有了rì后兴师问罪的借口与理由。所谓兄弟之邦,若有刀兵相向的那一天到来,名正言顺的师出有名想必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当年在魏国王戎便是非比寻常的人物,经过塞外历练之后心xìng大变,作风也是让人琢磨不透。连燕王司马机也没想到身为一国之主的王戎竟然与那荣晦一同前往辽东与自己摊牌!

    “请两位大人入内一叙!”晋帝司马攸吐了口气,神sè有了些许好转道。声音虽然轻,可在这书房中听得仔仔细细,几名随从见状心中也是暗自松了口气,跑到外面通传去了。

    何曾与卫瓘闻陛下召见,对视一眼纷纷颔首点头,辽东的形势即将如何,便看陛下的决定了。眼下晋国是动用能够动用的一切力量,若是这样都无法守住河北,只能说是天意了。

    “二位大人请坐,这是燕王传来的书信奏章,内中包含了戎国的请求等等,二位大人先行过目吧。”晋帝司马攸命下人将书信递给何曾与卫瓘,自己靠在大椅上闭目凝神稍作休息。

    在司马氏一族中,司马攸自知并非是最为聪慧的,因此凡是都深思熟虑,以此来弥补自己在智慧上的不足。登基称帝之后更是如此,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国家未来的发展,怎敢携带?

    方才甫接到书信,司马攸要自己了解,并且理清自己的思绪,自然不喜有人在旁干扰。待自己想的通透明白了,再听取他人的建议方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不以自己的判断为准,也不盲从他人的劝谏,这就是晋帝司马攸的处世之道。

    一边休息放松恢复jīng力体力,一边等待卫瓘与何曾思考完毕,这一过程是漫长的,但事关重大,必然要给这二老足够的时间思索问题,再加以询问方能把事情拿到朝堂讨论。

    塞外之患随时可能爆发,无论如何也不能耽搁时间,只有在这里形成基本的认识与方向,拿到朝堂上时才不会引起无尽的争论从而把时间浪费在口水战上。

    书房内多了两名老者,气氛又是变回了先前沉闷压抑的样子。那书信奏章上所写的实在是过于沉重,何曾也好,卫瓘也罢都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看法,分别在不停的审视内容,思索各种可能。

    昔rì王戎能够与杜预相交莫逆,自是非常之人,如今这般的大胆出手,已然超出了其行事的规格与作风。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塞外之患恐怕比晋人想象中还要严重……

    时间分秒流逝,在场之人皆在思考心中的疑问,过了许久何曾与卫瓘终是各自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定论。二人稍有些动作,晋帝司马攸垂视的双眼便有所察觉,顿时抬头道:“两位乃是国家支柱,对于信中所言有何见教?”

    何曾眼中泛起jīng明的亮光,微微拱手却是看着窗户道:“戎国无处可避,唯有仰赖我大晋救济方能生存,王戎小子做此姿态不无出奇。想不到匈奴之辈竟然可聚集如此多的兵力,看来联合戎国作战在所难免了。”

    卫瓘微微摇头道:“先前积弩将军孟观前往查勘,戎国带甲者约在四万之众,余者三十余万。而今王戎自曝家底,甲士七万有余,余者五十万以上。戎国所占之地自给自足绝无可能,但要我大晋资助,这六十万的钱粮辎重也是沉重啊!”

    见卫瓘有意无意的把眼看自己,何曾出奇的并没有产生反感。事到如今,晋国面临双线作战的可能,大家往rì里在朝堂上怎么吹嘘都是无妨,只是晋国的真实状况何曾也是清楚的。

    集合全国之力未能击败的汉军若是插手,晋国之沦陷恐怕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事情。到了这般时候自己守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又能怎样?

    “老臣所虑者非是钱财,而是戎人之诚信到底有几分。据闻王戎麾下各族人等无数,这些人始终非我族类,大难临头能够有几分忠诚实在是难以估量。钱财并非没有,若是平白资助了戎人,反过头来无法形成助力方是两国联合下最大的隐患!”何曾看了卫瓘一眼缓缓说道,那卫瓘听闻何曾如此说顿时一震,眼中透露出同样的神sè甚是感激。

    危难之前摒弃前嫌自然是好事儿了。

    晋帝司马攸听得头头是道,沉吟道:“戎人之诚意,以及必要的牵制是绝不可少的,若是如此涉及到了辽东的防务此事恐怕还须等待河内王前来议论。”

    物资,政治,军事上的钳制才能保证戎国不怀贰心。就算戎国没有贰心,可眼下的晋国也急需看到戎人的诚意,才能坐下决断。那戎国之主王戎突然造访辽东燕王府诚然是出人意料,但仅凭借此举便向获得晋人的认同仍是困难。

    若是双方信任的基础建立在各个层面上,无疑此时此刻便应当定下辽东的战略,有此衍生的一系列问题足以让晋帝司马攸等人讨论许久了。

    卫瓘道:“此事暂且搁置一旁,老臣有一事奏明陛下。”

    晋帝司马攸闻言道:“老大人但说无妨。”

    卫瓘道:“塞外形势诡谲,老臣以为陛下当封赏匈奴之主刘渊,借此观其形sè,察其目的。”

    “哦?怀柔之术也是不能缺少,只是刘渊势大,此举会否激怒匈奴之人?”晋帝司马攸对卫瓘的话深以为然,若是能够和平相处,以和为贵,自然是好事儿了。但匈奴之主刘渊曾经被汉人欺辱,如今正是野心勃勃之刻,会否接受晋国的封赏仍在未定之天。

    若是因此而引火烧身,那绝对是得不偿失了。

    何曾在一旁想了想道:“塞外各族与我大晋血海深仇,此时派遣使者前往,若被其强留辱节反是不妥啊……”

    塞外各族在汉人眼中看起来就是野蛮人,不通什么礼仪王法,更是没有开化。这样的对手若是往rì里怀柔倒是无妨,可双方有前一次大战经年的深仇没有化解,如今贸贸然的派遣使者前往自然是冒险的举动。

    晋帝司马攸闻言一愕,旋即便知道何曾这朝中宿老绝非危言耸听。真若是如此不仅仅没有起到沟通交流的作用,反而让晋国受到侮辱,长了塞外野人们士气。

    卫瓘眉头一皱道:“何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但老臣以为适当的沟通仍是不可或缺的,不如采取曲折的方法如何?”

    “曲折?卫老的意思是?”晋帝司马攸闻言问道。

    卫瓘想了想道:“燕王屯驻辽东,在塞外广有耳目,若是通过塞外之人传达意思,见了对方态度之后再派出使者,或许比较妥当。”

    何曾在一旁道:“此法虽是消耗时rì,确是最为稳妥,老臣认为此举也是可行。”

    晋帝司马攸见这两派老臣如今消除隔阂,心中自是欢喜,于是道:“事不宜迟,朕这便传讯给燕王便是。”

    此时何曾道:“戎国方面若是陛下有所决意,可择贤能之士前往出使,老臣先行告退准备物资。”

    待何曾离开之后,卫瓘叹息道:“国内兵将大半在南方战场放回,如今又要前往北方,还没交兵,我大晋将士已然疲惫不堪。”

    晋帝司马攸颇有同感的道:“如今可调集人马已不如前时,只盼塞外之事拖得久些,让我大晋将士得以喘息。”

    卫瓘抱拳道:“我国撤军乃是情非得已,汉人无故撤军不知所图为何。向雄大人此行若是能够缓和两国关系,陛下大可以全力击败塞外异族,然后收其jīng壮补充军力。”

    “哦?卫大人觉得异族之辈仍然可用?”晋帝司马攸闻言皱眉道。当年异族所造成的后果如今还被晋国背负着,对于异族之人可谓恨之入骨。卫瓘选择何曾离开提及此事,显是深思熟虑许久。

    卫瓘略带几分苦涩道:“异族之乱诚然是我等心中之痛,然老臣观汉朝军中仍然保有可用之异族之军,战力甚强。既然汉朝可用之,我大晋如何不得用?况且如今天下大半非我所有,以河北之力长期作战之后,如何有能力守护国土,唯有以战养战方是上策!”

    久居河北之地,在魏国时期便负责处理河北事宜的卫瓘,比任何人都知道河北百姓的疾苦。若非实在是没有办法,自己也是不愿意提出这一提议。毕竟眼下的晋国没有片刻的安宁,若非是内中蕴含一丝希望,自己也不希望面对收编异族人马的事情。

    然这一切乃是基于击败塞外各族之后的政策,对于眼下并非主要之事。

    ……

    许昌城,大将军府邸。

    汉朝文武百官齐聚大将军姜维府上,为的乃是一睹晋国使者的风采。那向雄素有名望,乃是饱学之士,更是施政能手,晋国派遣使者前来所为何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看的便是大将军姜维如何应付了。

    而在许昌城外,无数汉家军队以及辎重往来,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条理分明。汉军在濮阳外围以及徐州依然屯驻着大量的兵力。晋国有塞外之患如芒在背,汉人虽然有了罢兵之意,但却没有道理平白无故的就这么撤走了。

    盛大的军容在留守的晋军眼中有足够的威慑力,同时也给中原百姓一颗定心丸。晋人撤走了不说,汉家还有足够的力量反攻,这样一来谁还敢在人群中鼓吹类似于大汉站不住脚的言论?

    不用官府派人缉拿调查,大众百姓便会讥讽说话者无甚见识了……

    晋国留在中原的暗桩,眼线,探子,细作此时也统统的不敢动作,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过生活也就是了。两国交战期间黄河两岸都是战争状态,黄河上更是战火密布,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而今两国暂时休兵,但濮阳与北海这两处仍是随时可以爆发大规模的战事,黄河沿岸也处于戒备休整的阶段,加上中原大地人心区域安定,想搞些小动作简直是不可能的。

    就算没有这些客观因素,被汉人连根拔起的据点以及被捕杀的探子也是不计其数。有些人倒不是晋国任命的,可心里想着晋国自己便主动担当了耳目的作用。被人利用也好,心甘情愿也罢,被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捕杀之后,就算是探子们彼此也不做任何的联系。

    何攀收买了不少曾今的晋国探子,这些人混杂在民间四处联系晋国细作,有上当的便是悲惨的下场,时间久了一切都渐渐的安静下来。拖家带口的留在中原,为了大晋国,也要为了自己的小家。

    随着一股热情渐渐冷却,汉朝在中原推广各项政策似乎都是水到渠成,而且更是名正言顺的中原大地主人。

    这一切都看在晋国使臣向雄的眼中,自己轻装前来早有了思想准备,可见到曾经的故国早已物是人非,改旗易帜,一股酸楚荡漾在心底很不是滋味。

    当年司马氏积极北上转移河北之地,选的臣属都是忠于司马氏的,而被留在中原做炮灰的文武臣属都被当做了弃子。这批文武官吏与司马氏以及跟随司马氏北上的臣属们可谓势同水火。

    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北上的都是享福的,而留在中原的是福是祸全都是听天由命。自身的生死还在其小,这些朝臣的家族都是流传许久颇有历史的,如今怎肯如此的被当做炮灰牺牲?

    换句话说司马氏本有带走所有或者大部分官僚前往河北的机会,甚至完全有这样的时间。可当时的司马炎为了能够登基称帝,自然只挑选支持自己开国登基的臣属,对于其他人完全没有兴趣。

    否则到了河北,又是一大群人反对,司马炎岂非是做了无用功?

    如今晋国岌岌可危,一旦汉人发兵,塞外异军突起,两面夹击之下晋国必然覆灭。眼下见到晋国派出使者前来,这些当初被抛弃的炮灰们如今都在大汉朝廷内为官,自然是别样心态,两下比较起来大有给向雄难堪之意。

    要说河北来使,之前的裴秀却是没有遭到这样的待遇。原因其实很简单,早在司马炎上位之时裴秀便已下野,后来诸事与裴秀毫无关系。这些被司马氏抛弃的臣子们对于裴秀充满了赞叹与钦佩,倒是没有这般敌对的情绪。

    热热闹闹的将军府上实际上是暗流涌动,而在汉朝的江南,荆州,西川,南蛮等地汉军也在积极的调动中。

    ……

    汉朝虽然还没有统一华夏大陆,可其所占据的土地与拥有的庞大实力在世界格局上举足轻重!波斯帝国与罗马帝国交战多年,仇怨颇深,如今惹到了汉帝刘禅,只能说是招惹了不该招惹之辈。

    襄王刘动背后有老爹撑腰,做起事来更是无所畏惧,少有顾忌。印州上上下下都知道陛下就屯兵在南中地区,随时可以进入印州。迟迟不肯进入印州的原因,便是让襄王刘动放手施为,看看这硕果仅存继承人到底是什么水平。

    想要征讨波斯帝国以及罗马帝国在附近的行省,颇需耗费一番功夫。而后方的兵员物资要抵达印州也是需要大量的足以行驶海上的船舰,以及开凿道路等等。动员兵力说起来简单,一旦开始施行,所牵扯的不仅仅是大量的百姓,更是要有相关的政令负责,各地州郡的支持。

    造桥铺路是浩大的工程,沿途有需要开沟引渠的更是麻烦。而船舰往来运输物资兵员,更是需要一流的战船护卫,毕竟大海的彼端存在何种势力对于汉朝来说都是未知之数。

    听闻陛下要发兵征讨二国的消息,印州百姓奔走相告甚是激动,而印州的外国人更是多不胜数,不过数rì的光景消息传播的甚是快速,许多海外诸国都是为此感到惊讶。

    消息传到了附近的罗马行省与波斯行省,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二十万的汉军,古老神秘的汉王朝,这样摸不清底细又不了解的对手让人忍不住遐想连篇。越是神秘,越是容易高估对方,没有交手却也不知道是否高估。

第三百二十三章 条件(下)

    013-03-22

    中原的军事调动与河北的情景颇有几分相似,在返程的路上向雄有意留心观察汉军的动向以及物资的运输,却是得不出个结论来。按照道理来说汉人只需要将兵力物资都堆积在濮阳以及徐州附近便可,黄河北岸的晋军根本没有再次杀过来的能力了。

    汉人对于晋人的境况可谓了如指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与塞外交流沟通获取情报的途径实在是太多了。塞外的形势汉朝大将军姜维侃侃而谈甚是熟悉,这让向雄心中不禁有了很大的压力。

    汉人知道的比晋国稍微多那么一些,加上姜维高超的判断与智慧,说出的话语自然是震慑人心的,更是难以质疑。

    其言谈中虽然有夸大事实恐吓之成分,可其中的道理是站得住脚的。若是匈奴人按照姜维的策略入侵晋国,恐怕不出半个月整个晋国便分崩离析了!向雄自然不信匈奴有这般实力超群之智将,但也更加清楚了问题的严重xìng,如今汉人提出了条件,如何抉择便看晋帝司马攸了。

    战事不断,可沿途的百姓对于过往的车队军队都是无动于衷,似乎习惯了这种rì子。汉家军队法令严明,对于百姓秋毫无犯,更是少有接触,百姓过着百姓的rì子,军队走军队的路,这在以往的魏国乃是晋国是不敢想象的。

    汉帝刘禅凡是牵连到了战事,都尽可能的减少出征兵力,如此可以留下最大限度的青壮来保持农耕等各个方面。随着汉朝的逐渐强大,受益于此政策的汉王朝同时也因此获益着。

    即便是针对晋国,汉朝明明可以在中原之地聚集足够的兵力,却不辞辛劳的从江南,荆州等地调遣常备的军力。舟马劳顿确实是消耗人力财力以及时间,然比起动员整个中原投入战争所带来的损失,可谓是微不足道。

    如此一来同样在战争期间,汉朝的国内经济发展虽然受到限制,但依然保证一定程度上的前进,至少是不被战争所拖累。而另一方的曹魏或是晋国因为战火的长期摧残,国内的经济民生早已遭到了毁灭xìng的打击。

    彼消此长,双方的差距越来越大,汉朝只需要动用几个地区的常备军力,就足以踏平河北——当然晋国也会顽抗到底,让汉人付出血的代价!

    数rì之后向雄终于回到了邺都,来不及更换衣袍便急急的奔赴皇宫而去。晋帝司马攸正在聚集文武焦急的等待着,在宫门入口处河内王司马伷负手等待许久,见向雄来了也来不及问上几句,连忙并身步入宫中。

    “臣向雄出使而归,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治罪!”进入大殿之中,河内王司马伷站立一旁,向雄躬身禀报道。

    此言一出在场晋国君臣一片哗然,纷纷掩饰不住失望神sè。若是不能与汉人化干戈为玉帛,晋国的前途便是十分堪忧啊!

    晋帝司马攸扫了一眼躁动的人群,仍是绷紧脸sè道:“向大人无须自责,晋汉两国方才罢兵,匆匆谈和汉人必然有所不肯,此行可有收获?”

    两国鏖战数月光景,各自损兵折将,这般情况下去汉朝谈和,换做哪个使臣恐怕都是无能为力的。晋帝司马攸心知此举也是难为向雄,心中却还是抱有些许的希望,无论如何与汉朝互不侵犯一事要加速进行。

    向雄对于大殿上略有吵杂的声音表示理解,心知晋国所面临的危机是怎样的,此时也不介意道:“塞外之事汉人早有耳闻,我国退兵正是印证此等事实,眼下汉人并非没有议和之意……只是……”

    听出话中含有转机,晋国文武群臣又是一片议论纷纷,大殿上嘈杂的音量微微一高,众人情绪又被向雄这一句话拉扯回来,好生激动。只要汉人有谈和的可能,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对于晋国来说当务之急乃是生存,是解除塞外的隐患,而非是针对中原地区用兵。

    些许兴奋之余,晋帝司马攸也是感到几分不妥,汉人早已知晓塞外的动静,这与汉人在中原之战中不甚积极的攻势有无关联?二者若是有所关联,那汉人想把晋国主力吸引在南线的想法着实太可怕了!

    反过头来晋帝司马攸自己又否定这一事实,晋国距离塞外可谓近水楼台,这般消息也是刚刚得知不久,汉人就算比晋人提早得知塞外的情况,却也未必敢下这样的赌注。

    塞外各族若是灭掉了晋国,横跨河北之地,对于汉国岂非是比晋国更加强大的对手?只是汉人此举无疑是让晋人在谈判中少了底牌,多了几分窘境,汉人有都是时间与晋人推诿,可晋国却是没有时间和限度与汉朝讨价还价了。

    “汉人有何条件,尽管说来!”晋帝司马攸微微吸了口气压抑自己紧张的心绪问道。

    听到晋帝如此询问,文武群臣也纷纷噤声准备听听汉人的条件究竟是什么。向雄素来不是拖拖拉拉的人,如今说的这般拖拉定然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向雄闻言苦笑道:“姜伯约言我国须割濮阳,北海两地两国方可罢兵……”

    “什么!?”晋帝司马攸就算是心中有所准备,也是惊呼一声,脸上肌肉不断抽搐,显是恼怒非常。

    群臣更是轰然一片议论不断,汉人胃口着实太大了些!!这濮阳与北海乃是晋国rì后南下的重要屏障,丢了这两处所在,等于晋国退缩于黄河之后。他rì想染指中原就必须经过黄河水战方可!

    然汉朝水军之强盛,隐在晋国水师之上,退缩黄河不仅仅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晋国无法染指中原大地,更表示着晋国放弃争夺这曾经的故土!汉人所提出来的要求着实让人难以接受,因为一旦接受了等于是两国划黄河而立,汉人借助强大的水师有可能北上,晋人南下的几率却是小的可怜!

    汉人罢兵的要求是彻底占据中原,并且隔绝晋国未来踏足中原的可能xìng,只是坐在家里便得到了这样的实惠,这般姿态更是让人恼火!

    “南下之战折损众多兵将,濮阳乃是将士们以xìng命换来,怎可拱手让给他人!?”晋国大将胡奋挺身而出怒目喝道!

    胡奋乃是魏国时期的名将,虽然不及王基却也是朝中的宿将,素来威望卓著。而今义愤填膺的愤然而喝,倒是把大殿中嘈杂之声压制许多,顿时大殿中颇为安静。有的互相对视,看出了彼此心中的不愤与无奈;有人仰天长叹,为晋国的境遇与现状感到不安;也有人垂目沉思,在一片悸动中寻找问题的解决之道。

    向雄苦笑道:“中原之地兵马调动频繁,黄河沿岸汉军怕已是布置妥当,此番回转乃是征询陛下意见,同时也希望塞外方面有所转机,如此尚可与汉人一谈。”

    晋帝司马攸见状微微摇头冷笑道:“汉人打得好算盘,如此便要我割让两郡土地,实在是欺人太甚!!”

    河内王司马伷皱眉道:“濮阳与北海外围皆有汉军重兵屯守,如今我军尽数抽调北上,留守人马恐怕……难以坚持啊……”

    “胡奋愿往守城,必让汉人有来无回,请陛下恩准!”胡奋扫了河内王一眼,抱拳请命,对于河内王的言下之意甚是不满!朝中自有刚勇的将士官吏纷纷扬声支持胡奋,更是纷纷效仿请命,誓死不肯割地给汉朝。

    群情汹涌让整个朝堂弥漫一股壮烈之氛围,河内王司马伷的言下所指甚是简单,以晋国现在的情况,就算不割地给汉朝,也断断难以守住北海,濮阳两地。毕竟大量的军队在休整,在北上,顾及到黄河防线之后,能够拿出来支援北海与濮阳的军队是根本没有的。

    而汉军可以调集几十万的大军攻打这两座城池,失陷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既然如此何不以此为条件来换取与汉朝的和平,好过被汉朝攻陷之后两国仍是战争的状态,随时有被汉朝夹击的可能。

    争一时之气,逞一人之勇,最后受到连累的始终是晋国。汉人既然了解了塞外的形势,也等于抓住了晋人的命脉所在。不说是落井下石,却也要获得巨大的好处方能罢手的。

    “即便我等为了保全国家而有所牺牲,怎知汉人是否肯信守诺言?”人群中有人高声叫喊着,语调中呲之以鼻的态度显然对汉朝没有半分的信任,更有些许的怨恨。

    有人这么一喊,满朝文武自然有随声应和者,如今大殿之上就好似炸开了锅一般。事关晋国的社稷安危,此时此刻人心惶惶,人人议论完全失去了冷静。

    巨大的压力落在心中,晋帝司马攸一脸严肃之sè的也在思考这一问题。与汉人的交涉还要继续下去,只是汉人已然摸清了晋国的老底儿,这个时候耍什么手段恐怕都是无用。

    继续玩下去玩不起的是晋国,而不是汉朝。是坐山观虎,还是落井下石,无论汉人做出哪一种的选择都是有利益可图。形势摆在这里,晋国的位置便是吃亏的位置,又能怎样呢?

    朝中的各方言论姑且都要顾及,大家的情绪也是情有可原,然作为一国之君的司马攸在这个时候优先考虑的只有一件事儿,便是晋国的安危!

    “各位之心情朕很清楚,朕亦为大晋今rì之境遇感到心痛!然当务之急乃是保护国家社稷,两线作战并非上策!”晋帝司马攸一句话说到这里,朝堂的文武群臣又是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事实如此,又能如何?就算胡奋去了濮阳,去了北海,便真能守得住么?一处濮阳,一处北海守住了,汉人大举兴兵跨国黄河作战,晋国又当如何应对?冷静下来面对现实,才发觉不可一世的彼此如今都是这般的软弱。

    沉浸于魏国当rì的辉煌对于晋国的雄起没有丝毫帮助,那不过是一段值得缅怀却不合时宜的情绪罢了……

    就算是力主不让寸土的胡奋,如何不清楚晋国的处境?肉在粘板上,晋国就是汉朝的菜啊。见晋帝表示了态度,胡奋等人也知不应在继续坚持,虽然与自己的意愿以及情绪背道而驰,然一切以国家安危为重点。

    ……

    大量的晋**队以及物资早已开始向北方转移,这般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国内的百姓。实际上对于晋国南下的大军为何突然的撤回国内,晋国的百姓也是抱有疑虑的。

    明明是攻占濮阳郡,更是与汉军杀得难解难分,有什么道理,有什么理由这么无缘无故的撤回来?而且不仅仅是撤军,更是大批的军队物资向北方而去。北方并没有听闻什么动静,这又是为什么呢?

    百姓们不知所以然,谣言便四处开始流散起来。不是有心者刻意为之,而是百姓的真实反应。有人根据自身的经验做出判断,有人喜欢说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哗众取宠,更有人是酒后之谈。总而言之,民间议论的热闹劲儿不比朝中少,而且人人有一种自危的感觉,说不出的惶恐。

    偏偏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佛说的不过是寻常的话题,内心中的不安情绪时刻躁动,让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喜欢听些新的消息,流言就此产生也不足为奇了。

    战死者的家属在黄河旁吊祭那埋骨他乡的家人,哭天喊地的悲呼传出几里地也就这么的消散,可对亲人的思念之情却是渐渐沉重起来。中原一战除了濮阳外,晋国损兵折将与汉军杀的是半斤八两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更没捞取到什么实惠。

    比起军中整体的境况,晋国的黄河水军无疑是最为凄惨的。好不容辛辛苦苦建立的黄河水师,在汉朝水军的猛攻下rì夜激战,如今十成中仅存三成可谓损失惨重。这也让晋国在未来能否有足够的力量抵御中原势力北上这事儿上引起了不少的质疑与猜测。

    水师是护卫黄河,掌握控制权的关键,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皆是必不可少。一旦没了水军的保护,晋国便只能挨揍……当看到汉朝开发大海从而获取的利益时,晋人也是眼红的,只是眼下实在没有足够的jīng力与能力建设水军,唯有暂时歇息调整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塞外异族即将杀来的消息传入了民间,一时大行其道,让官府也是措手不及!

    异族之痛尚未痊愈,如今风闻又来,河北百姓顿时陷入庞大的恐慌之中。官府发现时为时已晚,虽然极力的弹压谣言,然效果并不是十分的明显。恐惧的情绪弥漫着,扩散着,就算是当差的官吏扪心自问也是不安。

    消息的来源在戎国,王戎不介意把事实提前告知戎国的百姓,却也不介意消息从此在民间盛传,从而使晋国受到影响与波及。不说是王戎有意为之,去也是刻意放纵。

    一旦在民间形成了惶恐的情绪,晋国必然全力投入针对塞外的行动中,而戎国的地位与两国的关系一下子都成为了迫在眉睫确定事情。要知道等塞外各族杀来之时,戎国是否与晋国同一阵线事关重大!

    戎国需要依靠晋国,晋国同样在面临强敌之刻需要一个有力的盟友支持。王戎吃准了晋帝司马攸的态度,反而不急起来,成竹在胸的训练士卒,并且积极准备守城所需一应物品备战!

    燕王司马机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要组建新军,更要筹划物资,建设防御工事,勘察地图设置路卡。更要头疼于想方设法的打通塞外的关系,把晋国有加封匈奴之主刘渊的消息传上去。

    给普通的捎个话倒是容易,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想传递这样的消息给匈奴之主实在是难为燕王司马机了。汉人在塞外本就是不待见的,透露些情报给汉人换取金钱这是人之常情,但反过来传递汉人的消息便没有人愿意做了。

    做泄露情报的,一时是抓不到的,这消息大家都是知道,你能怀疑到谁头上?

    可传递消息不仅仅要把话确确实实的传到匈奴之主刘渊耳边,还要把刘渊的态度带回来。这一来一回之间不仅仅是身份曝光,怕是连立场也就此被曝光了,那时候随便找几顶帽子,就足够受的了——更何况塞外杀人如同儿戏……

    这容易掉脑袋的事儿谁肯干?就算你重金收买,可是寻常人又如何接触得到匈奴的高层?

    塞外各族似乎也开始留意河北的晋国动静,对于这曾经饱尝自家铁骑蹂躏的土地依然带有极大的兴趣。那匈奴之主刘渊若是早就对染指河北有意,自然不会这时才关注河北局势。

    但无论怎么说,在边关附近的几个族群动作rì益频繁,是试探,是施加压力,还是有其的目的不得而知。

第三百二十四章 暗战(上)

    013-03-23

    濮阳的守军得到了来自邺都的传讯后,都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身为一国之君的晋帝司马攸,竟然下令濮阳晋军全数撤回河北,将这座用无数鲜血换来的城池与土地拱手让给前来接管的汉军!!

    上至将领,下到兵卒,人人不知所措,义愤填膺!抛头颅,洒热血所谓何事?还不是为了保护大晋国土百姓,保护大晋国不被人所欺负……

    能够被留在濮阳固守,对于可能遭遇的困难与境遇,留守的晋国兵将心中早有觉悟。即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绝不让汉军染指濮阳郡内任何一座城池!当看着那曾经的同袍,熟悉的甲士们纷纷北还,这些人心里何尝没有回家的念头升起?

    只是既然选择了留下来坚守晋国在中原仅有的了领土,恐怕就再也没有办法与家人见面了。

    偏偏是天意弄人,明明已经决定以身殉国,上面确实传下来这般的旨意,一时间濮阳兵将怒发冲冠,有人拔剑砍石以示不屈,有人放声大哭难以自己,国家竟然如此软弱,让这些肯舍命卫国的男儿伤透了心,根本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好在河北派遣来的使者早有准备,同时将塞外之患做了宣布,是鼓励三军保持士气,也是替割地让给汉人这一举动做些开脱。若非塞外将有大战,国家难以承受两线作战,何须把这到手的城池还给汉人?

    是无奈也好,是不忿也罢,终究皇命难以违抗,有圣旨在此,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而且当情绪发泄的七七八八,人也逐渐冷静理xìng起来,对于这般形势来讲,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可行了。

    撤军并不是件容易事儿,要撤的不只是兵将还有百姓。

    晋国大臣向雄在许昌还在和汉军打太极,敲定了双方议和的内容,但仍然就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争论不休。汉帝刘禅早已授权给姜维处理中原之事,并且对于两国互不侵犯的结果很是满意,这也是汉人的最终目的。

    因此双方达成一致之后,便不算是敌国,哪怕怀有敌意。只不过也要晋人完完全全的让出濮阳郡,北海郡才行。兵不血刃的拿到了两处战略要地,并因此完全占据中原大地,这是汉军胜利。

    少了腥风血雨,少了厮杀汉人兵将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只是有些人遗憾未能趁机更进一步罢了。

    无论军队走到哪里,只要有军粮补给便是随遇而安,可百姓完全不同。有家室,有族人,有产业,有祀祠,有的可以动,有的却是不能动,根儿就在濮阳,一旦迁徙到了河北,等若失去了一切。

    要知道这是战争时期,全郡的百姓携老扶幼的跟着军队一起离开,能带走的只是钱财粮食,土地产业却是带不走的。

    说是带不走,实际上就是抛弃,你在濮阳有良田百顷,到了河北却是仅有立足之地罢了。这是战略xìng的转移,更是硬xìng的要求,想留下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留下xìng命。到了河北可没人给你划出百亩田地作为补偿,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对于有些人来说重新开始几乎等于死,对于有些人来说重新开始等于元气大伤。

    事情来的仓促,时间更是紧迫,纵然手中的货物产业如何值钱,可全郡的百姓都要跟随大军北上,谁会把未来安身立命的银钱来交易这被抛弃的田产?穷苦的百姓拾掇拾掇也就上路了,稍微有些钱财的家族看起来损失更是惨重。

    家中仓廪颇丰的这个时候不得不拿出来统统的北上,这样到了河北还能够保持一定的家业。只是钱财过于多了,也遭人的嫉妒,被人盯上,有钱有粮食可以雇佣人手保护自己和财产。

    可是当被官家盯上之后,又当如何?郡内几十万的百姓迁徙,杀个个把人算什么?每天被杀死的,争斗而死的,死在路上走不动的大有人在,一个处理不当便是惨死途中。

    想要保命安身只能巴结官吏,晋国眼下正在动员全国捐献钱粮,无形之中这也是官吏晋升的资本。连恐吓再忽悠的迫使有钱有粮的人家捐献出大半,却是连半分银子都不用支付的。

    钱粮拿到手,自己吞下一份,再捐给上面,如此一来实惠与功绩并存,岂不美哉?

    可怜那一下子散尽大半家产的人家,到头来不过是得了虚名,却是连好处和实惠都没有,还要防着被官吏剥削剩下的家财,毕竟好欺负的主儿谁不欺负?这位官爷搜刮一次,过不了几天又来一位官爷,换做多厚的家底儿也是吃不消。

    有人舍不得家业,更多的人舍不得祖宗祠堂,舍不得祖宗的坟墓。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业没了,可rì后连个祭拜的地方也是没了,对于儒家文化来讲这是十分严重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几十万百姓不过是乌合之众,任人欺凌罢了比起胳膊恐怕都不如。

    有人想逃,算是成功了,可大多数的人却是被捕杀!官兵也好,官吏也罢,对于濮阳这块土地有兴趣,对于百姓却未必有兴趣。既然你跑,那我便杀,你死了,你的东西也就归我了。

    比起杀人越货,这勾当来得快速麻利,有钱的人家受尽逼迫也是忍气吞声。即便有了靠山,可这么多的百姓,那靠山哪儿顾得过来?常打交道的还是最下层的兵吏,曾经对汉人言听计从的濮阳人,此时此刻倍感煎熬!

    晋人是割让了两郡土地,却是不想将百姓留下来给汉人。这般想法很直接,做起来也是毫不犹豫的,两国盟约已然达成,汉人并没有做相关的准备,晋国这般做虽然有些不厚道,充其量也不过是擦边球罢了。

    怨声载道改变不了悲惨的事实,晋军用近乎冷酷的方式维护心中仅有的尊严。只是想不到汉人对此早有准备,大量的汉骑竟然早早的进入了濮阳境内,利用晋军全线撤走的空隙抄路拦下了毫无斗志的晋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今两国刚刚签订盟约,晋人见了汉人怒火丛生,却是不敢有所动作打破两国好不容易勉强建立起的盟约。眼睛里面在喷火,可看到了汉军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晋人心中又是有不小的失落与自卑。

    弱小的国家面对强大的国家,这样的压迫感任谁都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汉家铁骑不在少数!!

    黄河岸边等待运输物资百姓的晋国战船无数,然而当视线范围内出现汉家水师后,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和谐了。汉人的态度很是明显,割地的是晋国,求和的是晋国,你若是敢带百姓走,汉人撕毁盟约也不见得就有什么损失。

    以仁义之天下,如此做虽然违反道义,然晋国也并非是毫无瑕疵,更何况兵不厌诈,只要有利可图没有人蠢得站出来反对这样做如何不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北海的情况与濮阳大同小异,姜维乐于在许昌与向雄谈天说地,可动作是毫不含糊的。各路汉军水陆并进的赶赴濮阳与北海,而忙于撤走的晋人早已撤掉了边境上的人马,两处战略要地便让汉军这般大摇大摆的杀了进来,更荒谬的是晋人直到汉军出现在眼前,方才察觉事情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容易。

    这点小伎俩,如何瞒天过海?

    百姓拖家带口的到了这里,见到汉军来了脸上都有了喜悦的神情。虽然不清楚接下来会如何,但汉军不会同意晋人如此蛮干是显而易见的。不想离开故土,不想被人挟持,但百姓也不想在此遭到刀兵之乱。

    怀里揣着各样的心情,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观察事态的发展……

    一番交涉之后晋人垂头丧气的离开了中原,返回河北之地。是迫于无奈,更是迫于强大的压力,汉人掌握了绝对的优势与武力,晋军纵然有一拼的想法,可也不敢动作。

    一旦有所动作,晋国便是覆灭!

    ……

    摆平了倭国,又占据了高句丽,汉军大将郑绰,yīn缭终于是再次聚首。倭国的百姓,高句丽的百姓都不足以成为战力,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苦工之类的劳役而已。这一点虽然让汉军失望,却也比没有任何收获要好得多。

    倭国之地物产稀少,人口也不多,只能是慢慢发展。好在从徐州而来的战船又恢复了正常的供应补给,江南的战船投入战斗之后,海面上的晋军早已是彻底没了踪影。

    比起倭国,高句丽虽然相差无几,好在地理位置很好,又足够隐蔽,可以作为rì后对辽东下手的据点。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着,刚刚投降汉人的倭人与高句丽人未必可靠,要教导,引导,还要严加约束,惩罚。

    督促这些人建设高句丽这前沿阵地,后方更是逐步的兴起土木修建道路,方便rì后人员与物资的运输。

    塞外的动静高句丽多少也有所耳闻,若是晋国与塞外异族开战,高句丽的地理位置诚然可以坐山观虎斗,可也有被波及的危险。那匈奴之主刘渊雄心万丈,野心勃勃,眼中的不止是汉人的江山,到高句丽这效果显示威风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好在郑绰与yīn缭对外仍是打着高句丽的旗号,除非塞外之人亲自到此一观,否则寻常的外交手段倒是足够应付了。

    塞外风云突变,汉朝同样感到不安,否则已大汉的实力,南方的战事调动的兵马几乎与中原不发生冲突,却也要收缩中原的兵马休养生息。塞外异族并非善类,晋国也是敌人,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对汉朝来说没什么不好。

    不过晋人也是汉人,大家都是同一族类,在民族大义面前拖晋国的后退不免rì后会被有心人振振有词的念叨。汉帝刘禅虽然不在乎这些,但既然有更好的办法,何必被人口舌?

    这是战略上的考量,还有实际因素的考量。

    匈奴之主刘渊收服了塞外各个部族,手中握有的兵力数目恐怕远远超过汉人的预期,其战力更是不用说。有晋国阻其锋锐再好不过,也是汉人观察对方实力的最佳时刻。

    无论是汉帝刘禅自己预测,还是大将军姜维的判断,这一战晋人的胜算只是占四分而已!

    刘渊这个人,恐怕是司马昭之后最为可怕的对手了!

    ……

    中原退兵的事情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与汉人达成互不侵犯的盟约总算是免除了晋国双线作战的危机,如今总算是可以静下来全力针对塞外的异族了!

    大量的军械与钱粮运往辽东地区,进入了戎国。这些军械并非是晋国如今的趁手兵器,而是当年更换斗具制式时淘汰的物件儿。即便如此,戎国兵将得到了晋人的援助仍是乐得合不拢嘴,爱不释手。

    燕王司马机与王戎歃血为盟,在边境处正式的结成攻守同盟!燕王司马机是北方晋军的总指挥,更是代表晋国皇帝坐镇边疆!此番正式的结盟,无疑是宣布抵御二国联手抵御异族的决心!

    晋帝司马攸修书一封使人传入塞外之地,向匈奴之主刘渊表示了王戎依附晋国的事实,并且希望化解二人之间的仇恨。匈奴之主刘渊如何应答的无人知晓,这封信确确实实交了上去倒是可以确认。

    只是这次之后,燕王司马机在塞外的眼线骤然减少了七八成,仅有二三人幸免于难,却也减少了联系的频率与次数。好在王戎在塞外留下许多耳目,两国分享情报之后晋人更是一身冷汗!

    匈奴之主刘渊早已调集了数个部族,共计六七万铁骑潜藏在晋国边境,若非晋国填补了大半的兵力,恐怕早已被刘渊趁虚而入了!王戎当初隐瞒这个消息自然是有所图谋,一旦晋国遭到攻击自己方才安全啊……

    而今也不容两国计较那么多了,两国各自部署兵力派遣斥候侦查边境异族之动作。

    晋国留下河内王司马伷全权负责黄河岸防,纵然与汉人刚刚结盟,却也要小心防备。在南方留下的兵力或许不多,但只要勤于奔走,加强jǐng备,时刻保持小心,仍然可以起到很好的防范作用。

    宿老卫瓘亲自率领一支人马屯在邺都与平原之间,作为河内王司马伷之后援,这算是晋国在南方能够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晋国名将胡广,胡奋,马隆,孟观,苟晞等人各引人马屯在北方疆界,或明或暗,各自cāo练人马,修筑防御工事,准备各种军械储蓄钱粮等待异族来犯!

    戎国方面王戎亲自率领六万人马屯与带方城北方,庞大的车阵绵延十余里,这是王戎在塞外赖以生存的手段,更是但年杜预所传授的保命之法!

    便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在邺都的何府巨宅内,一名不速之客出现在了何氏之主何曾的面前。

    何曾乃是魏明帝时的臣子,如今在晋国位极人臣富可敌国,其实力党羽遍布朝野之间可谓是一时无二!就算是卫瓘在声势上也远不如何曾这一派壮大。如今在书房之内,何曾与两名儿子何遵,何邵父子三人静静的看着眼前之人,神sè甚是凝重。

    而在书房方圆五十丈内,再没有一个人存在……

    “有此胆魄便知非是寻常之辈,可惜有过人之胆魄,却无伶牙俐齿,难以说服老夫!”何曾气sè极差,更显的衰老,此时虽然凶巴巴的说着,可言语中却有了动摇之意。

    一旁的何遵与何邵兄弟二人见状暗中交换了眼sè,皆为来人方才的一套说辞感到惊心动魄。

    那人四十几岁的年纪,显然是个汉人,闻言微微一笑毫无惧怕神sè道:“何公乃是魏之名宿耆老,论及家世可谓天下之最。司马氏窃取魏之江山社稷,排除异己,早已失了民望人心,如今我家大王扫平河北不过秋风扫落叶而已,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公不可断下结论啊!”

    何曾冷哼一声,一双目光好似利刃般的看着说客,心中却是隐隐觉得对方非是危言耸听。

    何遵见父亲的神sè便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冷笑道:“阁下若是只有这般说辞不妨直言,我何氏忠于大晋,岂是口舌能动者?”

    那人见状嘿嘿笑道:“既然前来,在下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只是不希望见到玉石俱焚罢了!就算你何氏满门忠烈,然这邺都之中难道只有在下一人奔波么?假如在下所言属实,不知到时何氏以何自处!”

    “咳咳……好,好!”何曾猛咳了几声,眼中jīng光暴涨。

    一旁的何邵手中短刀早已抹过那人的脖颈,鲜血沾染了衣袖却是不为所动,眼中看的只是那人从容不迫的神情缓缓倒落地上。

    “咳咳咳咳咳!!”何曾方才的咳不过是杀人的信号罢了,可如今见这来人视死如归,竟是猛咳不止表情痛苦不已。

    “父亲!”何遵与何邵见状连忙上前替父亲捶背顺胸,好不容抚平了气息。

第三百二十四章 暗战(下)

    013-03-24

    深夜本是休息的时候,身在邺都的不少晋国文武大臣,纷纷连夜赶出家门奔赴宫中。有的人步伐沉重,心思满满,有的人脚步急促,脸sè仓惶,彼此在半途中相遇,虽是没有多说,却也看得出对方的心思,明白对方遇到了何种状况。

    何曾不是第一个到的,早已是垂暮之年的何曾在经过大肆散财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jīng力都是大大的吃不消了。素来有财有势的何家,在晋国捐献家财的大环境下自然是跑不了的。

    从中原转移到河北已然让家族蒙受了不小的损失,无论多么有钱的人家,也会心疼。

    好不容易到了宫中,晋帝司马攸一脸怒容的高高在上,地上跪着的几位大臣皆是负责邺都守卫的官员。两侧二十余名文武神sè各异的分列左右,见到何曾来了,众人眼中都是一亮!

    卫瓘去外围布防,眼下晋国朝中可以依靠的唯有何曾罢了。就算何曾年纪大了,各方面都已退化,但仍是群臣的主心骨。

    “何公前来甚好,赐座!”晋帝司马攸见何曾憔悴的神sè,心中有所感慨忙吩咐左右道。

    何曾微微点头,当然不让的坐稳当了方才开口道:“拿上来!”话一出口,爱子何遵提着一个木匣走上前来,呈给了侍从。

    晋帝司马攸虽然没张嘴问这是何物,但这一夜自己见过的木匣也有二十几个之多了,那血腥腥的气味不用看也知道当时匈奴说客的项上人头!!

    “刘渊老儿甚是可恶!竟然如此藐视我大晋,这口气朕决不能咽!”晋帝司马攸愤声喝道,冰冷的眼神却是扫向伏在地上的几名官员。

    那几名官员也知道今夜之事非同小可,堂堂一国首都竟然混入如此多的匈奴死士游说各家大臣。这是大大的失职,更是削了晋国的眉角,陛下雷霆之怒下,几人都有xìng命之忧。

    晋臣段灼出班道:“陛下不宜动怒,满朝文武皆是忠心之辈,绝非说客能够动摇。这般死士都是汉人而非塞外之辈,一时难以察觉也是情有可原。当务之急,乃是说客所言是否如实,若如实我等应早做防备才是。”

    阎瓒此时也接着说道:“段大人之言不无道理,臣以为当使人彻查死者之底细,或许可从其生前行踪得到蛛丝马迹。”

    晋帝司马攸见状强压火气道:“汝等听好,火速前往勘察死者之来历,三天之内朕要结果!此外dì dū之中还有多少匈奴细作,统统给朕查出!”

    伏地颤抖的几名官员闻言连忙磕头谢恩,头也不敢抬的退出大殿去做事了。这事情若是调查不明白,几人必然人头落地,唯有查个水落石出方能保住小命。

    “匈奴说客扬言一个月内攻破我大晋防线,诸君以为此言如何?”晋帝司马攸对于那匈奴说客所言十分担心,塞外的战斗力rì益增强,每每情报送回都是比前次详尽。可越是详尽的情报,越是让晋人坐卧难安,塞外各族加在一起拥有的战斗力远在晋国之上!!

    段灼道:“微臣以为刘渊此人深悉我大晋之情,此等举动不过是扰乱我大晋子民心绪罢了,若是真有此等能力,直接来攻便是,何必制造恐慌?”

    这是安抚之言群臣都是明白,匈奴人即便有这般力量,也大可以如此作为。换句话说攻心之战本就是匈奴人一月攻陷晋国的手段之一。只是晋人没有办法确认匈奴的计划,更是不想在异类面前如此的卑微与渺小,因此只能这般安慰罢了。

    晋帝司马攸见段灼如此言语,心中略有宽慰道:“话虽如此不可不防,速速传令燕王以及各地人马加紧戒备!”

    晋臣山涛此时微微皱眉道:“匈奴究竟派遣多少死士潜入邺都尚未有所证实,在场诸位大人已是许多,然……”

    话说到这里晋帝司马攸目光一凛道:“山大人所言正是,待明rì早朝朕定要个结果!”

    众人继续商讨着,猜测着,何曾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身体的不适,脑中的轰鸣,都让这晋朝巨擎显得如此无力。

    “何老,你有何看法?”晋帝司马攸在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总算是想起何曾在场,于是轻声问道。

    何曾苦笑一声道:“老夫年迈体衰,难以议事,劣子自有看法,还请陛下允许。”

    数月以来何曾以高龄的身体cāo劳不断晋国君臣都是看在眼里,眼看何曾气sè极差,身体衰弱,晋帝司马攸略有所思的点头道:“准!”

    何遵施礼后缓缓说道:“两国较量在于君,臣,民,将,兵也,塞外各族摄于匈奴之武联合成军,比起我大晋上下一心,此匈奴所不如也;陛下即位以来多施惠政,得朝野拥戴,虽战事不断然国庆尚稳。刘渊挟持塞外乌合之众久战无功必然多有内乱,长期对峙匈奴必败也;燕王坐镇北方,更有jīng兵良将护持,臣度塞外之辈谋略有限,终不能越境而入,因此施展此等手段意图乱我朝野之心,动摇我三军士气!”

    “只要陛下稳定人心,全国各地守望相助,宵小无机可乘,异类无缝可钻,长此以往匈奴威风尽失,其内自乱也!”

    晋帝司马攸闻言眼睛一亮,喜从心生,看着何遵不禁放声大笑!

    ……

    戎国,某处。

    数以万计的劳役掘土挑石,在带方北方的山口处深挖沟堑,堆积土山。随处可见官吏模样的异族人手里拿着图纸,在各处指指点点,使唤劳力按照自己的要求作业。

    四周散着千余名异族骑士,看似悠闲自在的歇息,实则是监督这片防御工事的劳力们。

    虽说戎国的汉人百姓已然接受了事实,准备坚守带方与塞外族类决一死战!然被异族之人奴役的滋味终究是不好受,尤其建筑防御工事这事儿来得甚急,不能有丝毫的携带,更无法偷工减料。

    虽说是异族,可对于工程的监工却是非常严格的。

    沟堑要挖到多深,相隔多远需要再挖一条,已经挖好的沟堑下面插上密密麻麻的木锥等物。上面还要用草席以及薄薄的木板铺盖,然后盖上泥土草木,做出一副纯天然的样子。

    做好的防御工事都是要标上记号,防止有人误踏陷落其中,个把人名不稀罕,可遭到破坏的伪装重新做起来却是麻烦。

    挖出的土石毫不浪费,石块都聚集在山口两侧的山上,用绳索吊上去,或者铲除一条斜坡推拉,总而言之能够使用的方法都要使用。就连投石车等物能够运送上山的也一个不留。

    对于塞外的铁骑来说,大山是最好的天然障碍。加上此间特殊的地理位置,塞外匈奴联军若是来犯,王戎有很大的信心在此地阻碍对方的进程!

    以石块作为根基砌成围墙,在军营前方一道道的矮墙成为了拦路虎。这些墙垛并不规则,四处都是,即便是人在其中行走也要穿街过巷似的躲闪墙垛没法直线行走。

    如果来得是骑兵,面对这样高度的墙垛倒是不怕,但面前尽是如此高度的墙垛,恐怕战马飞跃之后却是没有个落脚的地方。骑兵最可怕的冲击力与机动xìng,在这般防御攻势面前优势尽失,只能等待步卒先行拆掉墙垛,然后才能冲击对手。

    只是对手的墙垛都建造了投石车,弩车,弓箭手等等的攻击范围之内。想要拆除墙垛不困难,难的是在拆除墙垛后能否保住xìng命。没有谁蠢的以为如此就能阻碍铁骑的蹂躏,但至少会造成对方大量的损伤。

    营寨的四周都用石块和着泥土堆砌形成,比起普通的营盘不知道要坚固多少倍。营墙外五步的距离是环绕整个大营的壕沟,壕沟足有一丈宽,两丈深,除了四面的营门吊桥之外,想要入营只有越过或是填平壕沟才行。

    做到这点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因此付出的伤亡绝对是惨重的!

    王戎率领着三万异族人马便屯聚在这营盘中,方圆五里之内七八个这般的营盘错落有致,彼此呼应。各营以旗帜以及号角战鼓声作为传讯,免去了被敌骑包围切断的影响。

    异族联军若是杀来,首先要攻克的便是这三万人的大营,然后才是那山口处的防御工事!

    王戎坐在大帐中,虽然少了一只手臂,却倍添了几分凶狠之意!一只手把书信团在掌中几乎揉烂,王戎将纸团掷在地上冷笑道:“刘渊啊刘渊,想不到你如此狠毒,竟然无所不用其极!”

    古察那在一旁不明所以,见王戎没有反对,便矮身捡起了那团书信仔细阅读不禁失声道:“怎会如此!?”

    王戎眼中jīng芒一闪道:“若是他们领兵前来,你认为本王胜算几何?”

    古察那咽了口唾液略带一丝苦涩道:“这两位在族中威望甚著,有他们出马恐怕大王麾下的该族勇士都要心有顾忌才是。只是这两位年事已高,早已不问族中事物,那刘渊竟然用这两位作为先锋,分明是要瓦解我戎国啊!”

    王戎麾下的勇士乃是搜集塞外各族残余人口得来,为了生存可谓是同舟共济,患难与共才有了今时今rì的成就。然而王戎得到的不过是战败者的残余势力,可谓是下品之士,而刘渊吞并的都是各族的jīng英,乃是上乘的战力。

    比拼策略将力,王戎的头脑足以弥补双方的差距,然麾下各族融合的怎样默契,终究不是一族。

    那刘渊在查明了王戎麾下战力组成部分之后,竟是将其中人数最多的两族中名声显赫的两名老者请出,以此二人为帅攻打戎国。虽然一切尚在准备之中,可王戎留在塞外的探子却是将消息传了回来。

    这两名老者年事已高,然大名鼎鼎可谓两族敬仰之人。王戎麾下的两族战士如何中心,到底也是各自族群的血脉,若是受到感召或是影响,作战能力无疑是大打折扣的。

    好不容把汉人的情绪调动起来,又联合了晋国,便是要躲避刘渊冤魂不散的追杀。偏偏刘渊心思缜密,手段毒辣,竟然用这般手段企图分化王戎的势力,此等用心不可为之不毒了。

    王戎双眼一眯缝道:“两族战士足有一万余人,乃是本王麾下最为jīng锐的人马,断断不可被此计所害。古察那你替本王督促此间工事,本王当亲自回转处理此事!”

    ……

    代郡。

    晋国大将胡奋率领数万人马屯聚于此,专司本郡防务,接管了原本的代郡人马与城池。

    论起作战经验胡奋远在朝中诸将之上,当年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片报国的赤诚。早先传闻塞外异族将至,代郡兵将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绷紧了情绪每天小心jǐng戒气氛甚是紧张。

    自从胡奋到此之后,一上任就减少了各地的巡防与驻防,在郡内的交通要路设立关卡,山林之中藏有jīng兵。各城皆是传下了守御城池的办法,需按照要求严格屯聚守城的器械。

    大批的百姓官吏涌入山林之中采集草木果实柴薪等物,所得者一半归个人所有,一半交给官府记录成册,储藏起来作为战略物资储备。人要吃饭喝水,牲口战马等等也有同样的需要。

    胡奋将整个代郡划分为几处,分别调遣麾下得力的将领依照计策镇守,只要塞外联军杀至,定然让其有去无回!

    大规模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塞外安插的耳目,只是胡奋似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城防也好,巡查也罢,确确实实的减掉了六成的人手。如此明显的变化就是本地的百姓也是看得清楚,何况是专门刺探军情的探子了?

    这般气氛似乎逐渐也传染给了百姓们,按照官府的要求去做,心中却是都在嘀咕,如此小觑塞外联军,是这位胡将军太大意了,还是胸有成竹?产生了疑问,紧张的气氛渐渐化于无形,官吏与百姓的压力都是大大的减轻,随之提高的便是效率。

    原本屯驻在边关外的一支塞外军队在观察许久之后,无声无息的悄然不见。因为虽然代郡的守卫明显的减弱,可在边境游荡的斥候却是增加了十倍也不止!更有晋国铁骑数队每rì纵横炫耀,这些动作并非是内部细作能够得知的,而昼夜不断的斥候与骑兵队也让代郡内部的消息难以传递出边关。

    “恭喜将军,异族军撤走了!”早上刚刚睡醒,几名本地的官吏便成群的来到了胡奋府上恭贺。

    胡奋一身便装闻言微微笑道:“那不过是匈奴的哨探罢了,不足为奇,前些rì子胡某拜托诸位之事可曾办妥?”

    几名官吏听闻那不过是匈奴人的试探,各自脸上少了几分欢喜的神sè,不过气sè却是比先前好了许多。胡奋不愧是朝中的宿将,只是短短六七rì的光景便让郡内气氛产生了积极的变化,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见胡奋询问,几名官吏连忙道:“将军的吩咐下官等人自是照办,塞外各族的资料搜集的七七八八,都已经编纂成册,稍晚些便命人送来给将军翻阅。此外仍然没能查明的,以及需要补充的部分下官等人已经加派人手,相信不过数rì之内便有消息。”

    胡奋闻言点了点头道:“几位大人辛苦了,如此甚好。刘渊用离间之计针对我大晋,胡某岂能坐视!所谓来往不往非礼也,就让胡某看一看刘渊麾下各个部落能否禁得住流言蜚语!”

    几名官吏自然清楚前些rì子邺都的事情,几十名朝中的重要文武大臣不约而同的被匈奴死士游说,幸好朝中文武不为所动将来人斩杀之后献给了当今圣上。可饶是如此,此等举动也是触怒了龙颜,陛下召集文武百官一番审查,更是责令京都守臣查明缘由。

    据说十余名大臣因此受到了牵连,好在当朝耆老何曾之子何遵力主团结,方才让邺都免去了一场腥风血雨。即便如此,大家也都是心惊肉跳,对于塞外之人心存忌惮,收起了几分小觑的心理。

    晋国的形势越是凶险,内部问题便暴露的越快,从晋国取魏代之以来,表面上大家都是鼎力支持,心里头又有多少人是碍于时势?就算大家都没这样的想法,可司马氏终究是篡取了曹魏的江山,虽然只有河北之地,但晋帝司马攸有这样的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对于匈奴人这般的把戏,胡奋倒是来了兴致,这本是汉人用来制服夷人的办法,如今却被匈奴之主刘渊用来对付汉人。对于曾经作为曹魏人质的刘渊来说,华夏的韬略可谓影响甚深。

    若不是有了当年忍辱负重的岁月,如何有吞并塞外各个部族的能为?

第三百二十五章 塞外人物(上)

    013-03-25

    塞外,某处。

    一名中年子身长八尺有余,体态魁伟,须长三尺上下飘飘然端坐帐中,顾盼之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帐中另一人头戴方巾,身披皂袍,手中一把羽扇轻摇不断,单手负于身后,长眉之下细长的眼中不时迸发jīng光。远远望去带有几分出尘之姿,离近看去却又是深不可测之意。

    狂风呼啸之声隐隐传来,却不影响帐中二人交谈。

    “公师先生许久未见,不知此行有何收获?”高座上方的中年男子温声说道,好似chūn风沐浴一般的受听,其中饱含谦卑之态让人折服不已。

    手中羽扇轻摆,负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回到身前,那人微微躬身道:“单于对公师彧有知遇之恩,公师彧怎敢让单于失望呢?”

    那中年闻言颔首道:“晋人与戎人坑瀣一气,已然统一阵线,晋人如此决绝倒是让人出乎意料。我方之所以迟迟未有动作,便是等待公师先生此行结束,先生尽管说吧。”

    公师彧微微躬身道:“前次中原之战已然消耗魏之根本,晋国虽得魏之jīng粹兵将,却也秉承其残国之姿。公师彧此番一探,晋人气数微弱,单于大人正是行得气运,此番出兵虽有波折,终可灭晋!”

    这单于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的塞外匈奴之主刘渊刘元海!

    听闻此番见解,刘渊脸上不见喜sè,却是温和道:“中原文化博大jīng深,先生身负相人之能,又可勘察气运,实乃不可多得之才也。前次中原大战,以先生之言搜刮人才,如今看来着实是减少了我匈奴一统塞外的阻力。”

    公师彧暗赞刘渊气度不凡,胸襟宽广,心知自己并没有看错人,于是连忙道:“单于此言言重了,公师彧所言非是确数,若非单于大人你文武双全,冠绝天下,匈奴焉有今rì之强盛?若将此功记在公师彧头上,怕是折寿数十年也不止啊。”

    “哈哈哈哈哈,公师先生说笑了,长途奔波先生先行休息去吧。”刘渊心中甚是欢喜,可表面上一派随和,并看不出端倪。

    公师彧也是奔波月余早已是疲惫之身,此时闻言躬身一礼道:“恭敬不如从命,公师彧告退了。”

    言罢转身便yù离开大帐,却见门帘一掀一名老者迈步而入。公师彧见了连忙拜见道:“公师彧拜见大人,大人体态健朗,实乃单于之福也。”

    那老者见状拱手还礼道:“公师先生许久未见,老夫有礼了。”

    公师彧对于这老者甚是尊敬,微微退让一旁待老者入内之后,方才离开大帐。那老者见到刘渊微微拱手道:“刘宣拜见单于大人。”

    刘渊身形一动便来到了刘宣面前,亲自搬了张椅子道:“叔祖父不用多礼,快座。”

    这刘宣乃是东汉末年单于羌渠的儿子,于夫罗单于的弟弟,以辈分论起来可谓是刘渊的叔祖父了。

    当年这一支匈奴部族流入中原有各种原因,刘宣则是倾心于中原文化。虽然身为异类,可其淳朴少言,好学而且极有修养,因此为人所爱戴,拜在了当时颇负盛名的学者孙炎门下。

    刘宣得遇名师昼夜苦读,好《毛诗》,《左氏传》等,其师孙炎常常叹息道:“刘宣若遇汉武,当逾于金rì磾矣!”

    可惜当时仍是争霸的格局,并无刘宣心中之名主。因此刘宣在师成之后隐居家中继续苦读,每每读到了萧何,邓禹等人的事迹时,不禁慨叹道:“大丈夫若遇二祖,终不令二公独擅美于前矣!”

    当司马炎掌权时期,曾经启用刘宣,然当时魏国与蜀汉大战不休,又遭逢了钟会引狼入室,刘宣趁机与刘渊聚首辅佐左右,使匈奴可以在中原大战期间保存实力,并且在rì后逐渐吞噬塞外的各个部族。

    对于这叔祖父,刘渊甚是信重。刘宣待坐得稳了,看了看帐门的方向道:“公师彧此番前来,必有佳讯。”

    刘渊奇道:“叔祖父何以见得?”

    刘宣手捻须髯道:“老夫虽然不喜其气舆之说,相人之论,然其以龙气为饵的这套学说尚可自圆,对单于大人你恢复匈奴帝国助益甚多。而今各族皆是风闻此事,公师彧一张口,士气必然提升。”

    不管是气舆的学说,还是相人的技艺,虽然都是华夏文化的一种,可其中流派渊源多不胜数。刘宣这般秉承正统之人,自然对于公师彧这般当初以相人为生的下等营生看不上眼。

    只是当年公师彧借着中原大战之时,力谏刘渊在离开中原之际搜刮人才。当时中原大地也并非单单是异族之乱,不满于司马氏的魏人揭竿而起者也不在少数。加上原本魏人统治下的各族头目,刘渊听从公师彧之言或是怀柔,或是用强,或是以言论迷惑,足足带走了数万人之众!

    这些人中不少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试问敢于在大浪cháo中站出来揭竿而起的,哪个不是英雄人物?

    随着时间推移,随着匈奴的四处征战,有些人战死塞外,客死他乡。可也有人屡立战功,功勋彪炳,俨然成为了刘渊手中的重要助力。刘宣见到此等结果,对于公师彧也是加以改观。并且有意散播言论,做塞外各族的思想工作,使各族皆认为刘渊乃是天命所归。

    实际上公孙彧之用意可不仅于此,当时刘渊已然决定他rì必要卷土重来,可公师舆认为当时不满于司马氏奋起反抗的这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若是战死了还好,可若最后投身魏廷,rì后便是颇大的阻力。

    与其听天由命,不如将这些人搜罗一番,就算不能说服所有,总比一无所有的好。

    当时刘宣也好其他人也罢,对于公师彧之言论甚是反感,刘渊也是摇摆不定。好在公师彧适时的提及了龙气之说,天下尚未统一,龙气散于各处。有的是潜龙,有的是初现端倪,以刘渊的地位搜罗这帮人才,便是吸纳其龙气。免得rì后群雄并起,匈奴难以一家独大。

    这等言论玄乎其玄,然此事对于当时匈奴撤回塞外并无甚影响,因此刘渊心中一动便顶着压力应承下来。

    “公师先生也是机灵之辈,此时此刻当然知晓该说什么,这一点叔祖父放心便是了。倒是关于接下来的战略,不知叔祖父大人有何看法?”刘渊此时有了些许笑意道。

    刘宣颔首表示赞同,旋即道:“王戎此子包藏祸心,联合晋国以抗我等,迫使我方无法突袭,若要开战当先拔其刺!”

    王戎出乎意料的击溃了留守塞外的几个部族来到了中原,这让匈奴人大大的感到意外,想不到这汉人不仅仅有这般的谋略,而且收复了数万乃至数十万的塞外百姓迁徙到辽东休养生息。

    在刘渊号令整个塞外部族之时,那王戎此举无异于是背道而驰,削弱塞外的力量,并且让河北的晋国有所jǐng示。因此无论是刘渊本人,还是刘宣乃至于各个部族,对于王戎此举都甚是反感!

    “叔祖父前些rì子散播的消息定让王濬冲手忙脚乱,心中生疑,但戎国地理位置特殊,若想攻打恐怕是一番苦战不说,还要防备晋人之救援。”刘渊对于自己的这位叔祖父甚是欣赏,不过小小的谣言之计,便让戎国上下人人自危。

    刘宣想了想道:“此时戎国上下定是戒备,晋人辽东兵马也是随时待命,此时若是转攻他处,想必可收奇效。”

    戎国国内因为塞外要用同族之人相攻相诱,因此人心惶惶难以自安。王戎就算有什么手段,恐怕对于自己麾下人数最多的几族也是头疼不已。而得到这个消息的辽东晋军自然也要rì夜提防,随时准备救援戎国。

    发兵攻打戎国,等于同时与晋国以及戎国的兵马交战,匈奴这边虽然不怕,但攻击有所准备的敌人始终都不是上策。更何况晋国与戎国的整个北方防线甚长,大可以选择他处攻击。

    晋军自然互相援军,可王戎在一部人马难以安心的状况下,能否拨出兵力支援晋国,有没有这个胆魄都是一番考验了!

    刘渊见叔祖父所言正是合乎自己的心意,不由得笑道:“叔祖父所言甚是,苦战在所难免,若从战略上让对方难以捉摸,当占据先机。所谓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岂是司马攸所能阻挡?”

    见刘渊做了单于仍是如此,刘宣不由得摇头笑道:“当年身在中原,老夫记得司马攸此子多次上言yù害单于。如今看来,倒是单于大人能够一雪当年之恨了。”

    当年刘渊在魏国时期便是文武全才受人爱戴,包括当今的晋国皇帝司马攸在内的许多人都曾经谏言除掉刘渊。幸好当时的掌权者并无此意,而钟会的引狼入室又成功的提前将异族引入中原。

    于是这才有了眼下强大的匈奴联军!

    能够在魏国之中忍辱负重,屡屡转危为安,又在战乱年代抓住机遇脱笼而出,刘渊无疑是匈奴族中近百年来少有的人物。而刘宣等人所赋予的期许甚至远远大于常人的预料。

    刘渊闻言不予置评,话锋一转道:“各部人马皆以准备妥当,此番征战别无所惧,唯恐晋人挑拨离间我各族之关系,不知叔祖父有何良策?”

    对于自己所驾驭的力量,刘渊当然是感悟颇多。匈奴的强大足以慑服各个种族与部族,只是当面对晋国这般强敌之刻,异族联军不耐久战易受人挑拨算计的特点便成为了影响获胜的关键因素。

    晋人与塞外各族作战很有经验与心得,而且边关所布置的将领都是国内的名将,离间之计不会不用,甚至会大规模的使用。虽说匈奴的强大威势是绝对的,可若各族彼此之间猜忌不断,难以统一指挥,必然让战斗力大打折扣,甚至有覆亡之危!

    所谓防微杜渐,不可不防也!

    刘宣微微笑道:“各个部族大多与汉人有深仇血恨,又慑服于单于之能,若是加以利诱,辅以仁政,开诚布公之下相信定使晋人之yīn谋jiān尻无所遁形。除此之外其他方面老夫也会留意,只是单于要做好准备,此战乃是奠定我匈奴之地位之战,不可有失啊。”

    刘渊若有所悟的点头道:“多谢叔祖父教导,时候不早了,此事有劳叔祖父挂心。”

    刘宣见状起身道:“老夫知道单于大人要去北营,便不叨扰了,告辞。”

    北营,营如其名永远立于匈奴之主刘渊大营的北方。对于塞外之人来说,北方是家乡所在,是命根所在,是命脉也是退路更是危难时的生机!因此北营之军乃是最为中心耿耿的军队!

    而如今刘渊的北营之中所屯聚的不是自己的匈奴族战士,也不是其他部落或种族的战士,而是汉人!

    当年跟随刘渊一起逃离中原,曾经反抗司马氏的汉人!

    军马cāo练之声阵阵传来,军营之中壁垒分明,有人负责打造战具,有人负责锻造兵刃,也有负责运送物资,更有人站在高台之上挥舞令旗cāo练三军。

    那cāo练人马的汉子jīng壮魁梧,离着老远便看出气势不凡,一身武魄。令旗摇摆之间刚猛迅疾,果断利落,可见其人甚有见解作风果烈。

    刘渊在亲随护卫之下远远见了,回顾左右道:“曹嶷此子愈见气魄,假以时rì必成大器也。”

    原来那指挥三军cāo练的将领唤作曹嶷,乃是当初跟随刘渊一同返回塞外的汉人之一。在众多汉人之中作战勇猛,思维敏锐,善于扑捉战机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堪称北营名将之一!

    见到了单于前来,负责守护营盘的汉军表现的十分恭敬。这刘渊虽然是匈奴人,然一举一动与汉人无异,甚至某些所在更具有汉家文化的优秀传统,让人心生敬仰死心塌地的追随。

    最初之时众多汉人还顾虑到了塞外会被异族之辈小觑凌辱,不想刘渊甚是豁达,不仅仅是对族内匈奴人加以教育,更是将其思想广泛传播塞外各个部族之间。时间久了,汉人于各族军民相处虽不说十分融洽,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间常有互动沟通,看似无甚异常。

    这般动静自然瞒不过营中的汉人将领,一名粗壮的大汉带着十余人快步迎了出来跪地便拜倒:“刘伯根拜见单于大人!”

    匈奴单于刘渊翻身下马,双手托起刘伯根并示意那十余名汉将起身道:“伯根不必如此,大战在即前来一观不会拒绝吧?”

    那刘伯根乃是当年中原大乱时揭竿而起的一个县令,虽说是县令但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好似只有力气的一个家伙。实际上颇有智略而且马上马下的功夫很是扎实,寻常之辈难以近身。经过塞外数年的锤炼,而今早已是北营三大名将之首,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匈奴单于刘渊的亲信死忠!

    “单于这是哪里话,我等cāo练人马已久,已经忍不住要出征了。”刘伯根使人带路,自己陪着匈奴单于刘渊踏入大营之中,营中的汉家兵将见到了刘渊都是礼数非常,对于这个整合塞外各族的超然人物钦佩不已。

    这边的动静似乎也惊动了远端高台上的曹嶷,作为北营三大名将之一的曹嶷见到单于来了也不言语,只是那校场上的士气忽然一振,北营兵将的杀气决心一览无遗。

    脚步微微停顿,匈奴单于刘渊负手而立,颔首表示赞许道:“兵练的果然不错,养兵千rì用兵一时,看来也是时候了。”

    刘伯根闻言喜道:“单于大人肯用北营兵马,刘伯根定然不负所托!”

    “哈!叫人替曹嶷下来,飞豹何在?”刘渊心情甚是愉快的说道。

    刘伯根一挥手,背后走出二人快步前往校场替换曹嶷前来议事,随即道:“飞豹还是老样子憋在帐中不肯出来,我这便去唤他。”

    “哦?倒是不用如此麻烦,便带我前往一观吧!”刘渊对此并不感到讶异,实际上得知刘渊亲自驾临之后,整个北营的兵将都纷纷出营前来表示尊敬,唯有飞豹没有动作。

    常在塞外走动的人都知道,匈奴大单于刘渊麾下的北营皆是清一sè的汉兵,作战勇猛绝伦,谋略无双!其中刘伯根威望甚高,文武双全,作战时更是身先士卒堪为将帅之楷模;而曹嶷勇猛无比,为人机敏多谋,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以常理而论此二人乃是将中翘楚,万里无一之人才,刘伯根被人推崇,曹嶷为人钦佩。

    然若谈及忌讳二字,当属飞豹!

    飞豹不是动物,而是一个人,不是人名,而是一个代号。据说其人乃将门之后,少年游历魏都,时有隐者董仲道见而谓之曰:“君豺声豹视,好乱乐祸,若天下sāo扰,不作士大夫矣!”

第三百二十五章 塞外人物(下)

    013-03-26

    匈奴大单于刘渊站在地图面前,身旁则是刘伯根以及曹嶷二人,看着王弥在偌大的地图上开始了战术的讲解。

    要对晋国,戎国发动攻击,整个战线之长可谓横贯晋国境内,北营虽然rì夜cāo练兵马,却是没有接到出征的指令。无论是北营三将之首的刘伯根,还是营中的军卒都是rì夜期盼可以上阵厮杀!

    这王弥虽是魏国将门之后,然生xìng好乱乐祸,因此被人评价为乱世之时不做士大夫之人。其人每次行动之前都要审慎谋划,衡量损益,每次出手都是绝不空回,从来不败。加之其膂力过人,骑shè了得,因此大家送飞豹这个称号给王弥。

    华夏大地刀兵不休,正是王弥喜欢的格局,因此王弥在匈奴麾下屡立战功,为的便是有朝一rì投入到这时代的洪流中去一展身手!刘渊知王弥之xìng,却是更喜其才华,甚是见重。

    “王戎多诈,深悉塞外各族战法,其戎国所在又是险要之地,无论强攻智取皆非上策。燕王司马机代晋帝坐镇边疆,麾下重兵云集与戎国形成呼应之势,强攻此点也属不智!”

    王弥笔直的驱赶站在地图一侧,以手中杖在地图上指指点点,逐步讲解自己的看法。此时匈奴已然有数部兵马屯与戎国外围,显是准备在辽东打开门户。然王弥自有一番见解,缓缓说来颇具道理,无形之中改变他人之观念。

    匈奴大单于刘渊微微颔首道:“此番发兵河北,乃为讨伐王戎,若不取此处,如何彰显我正义之师?”

    塞外异族实际上长期与汉人交往,许多人都是受到汉人文化的熏陶与教育。刘渊乃是其中的佼佼者,更是深知rì后想要立足华夏大地,必然要符合汉人之文化,所谓师出有名便是其一。

    实际上的正义与否没有人愿意关注,但凡发兵者却是要在道义上占据制高点,如此可以号召天下人,亦可提高自身的士气。刘渊深知此点之重要xìng,若是不去攻打王戎,反而先行讨伐晋国,虽然无甚大碍,但对于自己的出征之名显然是有些许的影响。

    王弥沉浸于自己的思维之中,眼睛看着地图,口中却是说道:“晋人既然与戎国结盟,先行攻伐何处都不打紧。晋军从中原撤回,皆是疲惫之身,重兵囤积之下颇有威势。无论如何都需一场硬仗打开缺口,待晋人疲态尽现之时,便是踏平河北之刻!”

    刘渊闻言微微点头,实际上自己麾下兵将极多,可若出师不利必是影响了自家的士气,助长了晋人的威风。王弥所提出的用一场硬仗来击败晋军,从而奠定首战之胜合乎自己的心里,同样也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办法。

    “大汉强盛,晋国凋敝,唯马隆,胡奋二人堪为大用。若调集重兵择一人而取之,当得先声夺人之效,震慑河北全境!皆时晋人心神俱疲,河北之地传檄可定矣!”说道这里,王弥把眼去看匈奴大单于刘渊,甚是坚定更流露出几许兴奋!

    不只是王弥,在一旁的刘伯根与曹嶷也都是用期盼的眼光看着刘渊。刘渊面对众人的期盼笑而不语,一转身离开大帐而去。

    “单于大人的想法当真是让人猜不透,方才明明有任用我等的想法,如今为何一言不发?”刘伯根嘴里嘟囔一句撩开门帘自去做事。那曹嶷一声不吭的跟着出去前往校场cāo练人马。

    唯独王弥一人看着地图上一处大大的红圈,眼中的兴奋神sè越来越浓烈,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到王帐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帐内升起了火炉,热气充斥在王帐之中瞬间驱走了户外的寒意。一名男子身长九尺三寸,垂首过膝,白眉赤目甚是奇特,见刘渊步入便恭谨的起身道:“刘曜拜见父王!”

    此人名唤刘曜,乃是刘渊族中兄长之子,见其孤苦于是收为自己的养子。其人xìng拓落高亮,与众不群,善属文,工草隶。兼之雄武过人,铁厚一寸,shè而洞之,在塞外号为神shè。又好读兵书将略,常自比管仲乐毅曹参萧何之流,其志如此。

    刘渊甚是喜爱此子,见状笑道:“几时回来也不告知为父?”

    刘曜恭敬的站在一旁道:“听闻父王移驾北营,因此在此等待。”

    刘渊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身旁随行之人纷纷退出王帐。坐在火炉旁暖着手,刘渊若有所思的道:“飞豹所言与为父所拟定之策略大同小异,曜儿你觉得北营之军可用否?”

    那刘曜乃是聪颖之辈,明白父王并不是担心北营之军的忠诚,而是顾虑此战的结果。使汉人作为北营军乃是自古未有之事,纵然刘渊权倾塞外可各族之中始终有人对此抱有成见,尤其是勇猛善战的匈奴勇士们,更是对北营的位置虎视眈眈。

    好在刘伯根,曹嶷,王弥三人皆非寻常之辈,带领北营军东征西讨未曾失手,如此才渐渐的服了众望。这三人诚然有过人之处,但刘渊每每使用北营都是慎重无比也是北营未尝一败的原因所在。

    北营军若是推上了前线,战胜了是皆大欢喜,战败了不仅要负担战败的责任,而且还要面临北营地位的非议。在这大战的关口自家兵将惹上这般的是非,不仅是消耗气力更是影响了军心。

    刘曜道:“北营人马骁勇善战,其战法融合汉家与我匈奴之所长,可谓是父王麾下甚为倚重的军队。眼下各族初服,各怀心思,当以各族人马为前部消耗晋人气力,然后以jīng锐人马做突击一击破敌也!”

    “我儿之意是不仅要用,而且要用在最为关键之所在。但何处方是关键呢?”刘渊对于爱子刘曜之答复甚是满意,于是接着询问。

    刘曜道:“父王早有攻打代郡之意,便可使北营牵制辽东晋军。晋,戎两国同处辽东,虽是同盟也分彼此。北营人马强悍,善用计谋,正是牵制王戎之最佳人选。”

    “不错,以北营的特殊战法对付王戎,正可避免王戎对我方熟悉之特xìng,正和为父心意!”刘渊抚掌大笑,甚是欢喜。

    ……

    代郡北方广袤的山岭之中,一支异族人马潜伏多时。此地距离代郡边境甚远,也远在晋人的斥候探马侦查范围之外,本是不用担心泄露位置的。不过这一支两万余人的异族军队仍是小心翼翼的行事,丝毫不因隐蔽的地势而麻痹大意。

    不远处的小山之顶,几十骑立马丛林之中,眺望远方的景sè。从这里望去,根本看不到晋人的边关,可为首的几人却好似能够看到一般在谈论什么。

    “兄长,单于大人已然下令取胡奋之人头,这一战我族看来是难以避开了。”一名汉子骑在马上忍不住叹气道。

    被称作兄长的人年纪不过稍微大了一些,衣着也只是颜sè不同罢了。见弟弟颇为颓丧的态度,微微摇头道:“我们鲜卑索头部以大弟你为族长,我与三弟更是唯你马首是瞻,切记不可泄气,眼下匈奴强大无比,不宜硬拼。此战固然在所难免,但若不出力,恐怕塞外没有我们索头部容身之处了!”

    “大哥说得没错,二哥你要振作起来,如今我们鲜卑三部人马齐聚于此,加之其他部族陆续抵达,就算那胡奋三头六臂也不须怕他!”另一名同样衣着的汉子在旁开打气道。

    被称作族长的汉子苦笑道:“我将本族之人分作三部,本是想我们兄弟三人各自壮大。不曾想今rì要做匈奴之人的替死鬼,我怎对得起死去的父亲……哎!”

    “晋人所散布之谣言不可全信,我观单于大人为人宽厚,对于我等并非全然利用之意,大弟你身为一族之长若是如此颓丧,开战之后我鲜卑族战士岂非会葬送更多xìng命?”被称作大哥的汉子见弟弟仍是唉声叹气,不由得恼怒几分道。

    “晋人素来诡计多端,两国还没开战便如此行事,可见胡奋此人不简单。单于大人要胡奋项上人头,但凭我鲜卑一族恐怕难以成事。”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三弟甚是敏捷,一举抓住了要害。

    那族长此时方才从颓丧中清醒几分道:“大哥与三弟说的不错,事已至此悲伤无用,单于大人到底是何种的为人,便看这一战了!”

    “三弟,有劳你去请各族领军之人前来商议发兵之事。大哥,你随我回去激励族中勇士,先行筹划作战细节。此战纵然有千般阻碍,我鲜卑拓跋一族也要扬名立万!”这族中乃是鲜卑索头部之主拓跋禄官,此时猛一振奋一股豪气顿生!

    那兄长唤作拓跋猗陁,三弟唤作拓跋猗卢,兄弟三人并掌握索头部的三支人马关系甚是融洽。

    要知道塞外各族虽然依附于强大的匈奴之下,可本质上仍然是各自的族群,无论是选择屈服还是抗拒,都是为自己的族群着想。即便大家都为匈奴效力,供匈奴使,可当损及自家实力时,都不得不jīng打细算的考虑问题。

    虽是为同一个主子卖命,可一旦你弱小了,便会招来他人的垂涎,被吞并乃至灭族都不为过!

    尤其是鲜卑索头部的这一支脉络,原本在前任族长拓跋绰与拓跋弗在一年之间相继离世,对于索头部而言乃是重大的损失。尤其是前任拓跋弗聪哲有大度,施政宽简,被族中父兄所重,族中百姓更是怀服。

    如此难得的族长竟然上任不足一年便离世,让索头部遭到了巨大的打击。无奈之下族中推选拓跋弗的叔父拓跋禄官继承族长之位,拓跋弗的儿子拓跋郁律则是因为年纪尚轻不足以堪当大任因此未能继承父亲的位置。

    按照汉人的习惯此等举动自然是引起诸多不满,而实际上对于塞外部族来说,选择一名能够保证族群安稳的领导人,远比所谓的子嗣继承重要的多。有能者居之,这能者乃是族中男女老幼所推选,并非是有心人之cāo控。

    待拓跋禄官与兄长拓跋猗陁返回驻地,先前颓丧的气态早已荡然无存,有的是不世豪情!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拓跋禄官与拓跋猗陁走遍了营地的每一处鼓舞战士们的情绪,对其嘘寒问暖,军中的士气已然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谁都知道这一战乃是为匈奴卖命,可每个人更清楚这也是塞外的生存法则,想要生存想要活下去,便唯有做好拼命的准备!

    此时拓跋猗卢也带着其他几部人马的将领来到营中参议发兵之事,负责攻打代郡的塞外联军中,鲜卑族索头部的这支人马最是强大的,因此四周的部族都以索头族为主。

    各路人马之主齐聚一堂,在大帐之中热议接下来的攻打之事。别看这些人都是塞外之类,然能够成为一族之主,一部主帅皆有其过人之处。眼下商讨攻打代郡之战术倒是不须多费心神,大单于刘渊之处对于各部之安排早作了指示,此番商讨的乃是出兵的时机!

    那晋军宿将胡奋甚是了得,区区手段便使得塞外各族在代郡安插的眼线没了用武之地,断绝了内外联系。鲜卑族索头部的拓跋家见状,唯有将前部先锋撤回,借此来示弱。

    藏匿了踪迹,但代郡外围无数斥候探马昼夜巡视,密林小路更是有晋国探子伏路把关,整整把晋人的防御区域扩大了数倍。此等手段毫无战斗力,但却可以提前许多时间发出jǐng讯,让对方只能按照晋人的节奏进行攻击。

    如何清除外围的斥候探马乃是首要任务,除此之外各部人马的配合时机也是一门学问。

    大家分属于不同的部族,往rì里或多或少都有嫌隙宿怨,就算是无甚瓜葛的背地里也是讨厌这个,眼红那个的。现在要共同作战,便需要摒弃前嫌,jīng诚合作,如此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要知道塞外各族勇猛有余团结不足,各族自身的纪律xìng便有问题,延伸到不同族群的协同作战,其中所需要事先做好功课的事情可谓是非常之多。当对手不强时倒是无妨,可遇到了胡奋这种名震天下的宿将,向凭借蛮勇之力取胜简直是痴心妄想。

    尤其是匈奴大单于刘渊所下的指令乃是斩杀胡奋!这比击败胡奋还要困难多少倍……

    ……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原本屯聚在方圆数十里内的大批人畜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唯有大批营地留下的痕迹似乎在说这里曾经有大军屯聚着。

    匈奴大单于刘渊坐在马车之中,车中陪坐的乃是叔祖父刘宣,以及养子刘曜二人。刘宣德高望重,年岁甚高,坐在车中乃是理所当然,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不做言语。可是刘曜正是壮年,又生得高大,做在车仗中要避讳刘渊,也要顾及刘宣,一时坐的颇为别扭。

    对于这一切刘渊皆是看在眼里,只是说道:“攻打代郡交给索头族去做,不知胜算几何?”

    刘宣年纪大了,公务繁重,坐在车中看似休息实际上头脑未曾有半刻的停滞,不断的思索相关的事情。因此对于刘渊提及的军事方面,实际上刘宣并不如何关注。对于负责思想宣传与后勤的刘宣来说,关心的只有战争的胜负,而对于战术战略部分,那并不是自己应当cāo心的部分。

    明白这是父王在考验自己,刘曜沉吟道:“据儿臣所知,索头部在鲜卑一族中并非强部,不过论及韬略拓跋禄官却是难得的人才。拓跋禄官的手腕足以统领各族协力作战,只是此战胜负仍是难以判定。”

    刘渊闻言微微颔首,对于刘曜之判断自己虽有不同意之处,但也支持其大半的推论。当下也不言语,看着爱子继续推测。

    那刘曜见状继续说道:“我方士气高涨兵将齐心,然胡奋之武功韬略恐怕还在马隆之上,虽不及马隆狡诈却也是难得的良将。儿臣料定当兵力折损三成之后,拓跋官禄便开始难以掌控局势,四成之后恐怕就要退兵了……”

    寻常的两军对战,一旦折损了两三成的兵力,军队也就溃败了。原因很是简单,冲锋在前的都是军中的中坚力量,一旦军中的伤亡达到了一定的比例,人心惶恐之下做出逃亡的举动乃是人之常情。

    异族各部若是单独作战便是凶狠,然此时作战乃是为匈奴卖命,一旦伤亡过重便激起了各自的私心。私心一起自然关心自家的伤亡,如此想法之下,这仗也就没法打了。

    刘曜说的都是推测,却也**不离十,心知自己所说的父王必然比自己更加的清楚,不由得心中稍微安定许多。以刘渊的才能,既然早已预测到了代郡一战的结局,怎会毫无补救的办法放任为之呢!?

    ……

    边关之处旌旗飘扬,晋国兵卒虽然不多,但各个气势高昂巡视城墙之上。城下大片的防御工事充满眼球,对于异族之骑兵晋人早有准备。

    惨呼声隐隐传来,远端出现了百余黑点疾驰而来,有眼光敏锐的看得清楚,那正是自家的斥候探马。百余斥候探马发疯似得狠抽战马,奋力奔驰,然即便如此仍是不断落马。

第三百二十六章 剧阳城下(上)

    013-03-27

    代郡即是雁门郡,隶属于并州境内,为河北北方之兵家重地,素来胡夷遍布,形势十分复杂。

    当年匈奴也好,鲜卑也罢,无数异族内附曹魏,皆是屯聚于此间,因此对于雁门郡之情形十分熟悉。雁门郡原本辖内十余县,然经历无数年头之后或是荒废,或是被塞外蚕食,而今剩下的县城却是不多,不过都是关键所在!

    拓跋禄官总合六大部族近七万人马,所面临的乃是雁门郡内的第一道防线,从西至东乃是马邑,yīn馆,汪陶,剧阳四处县城。此四县贯穿东西,连成一线,或是突前或是稍后,彼此错落有致形成了一道阻碍。

    想要将大军挺进雁门郡腹地,便不能无视此四处县城。晋军早已依托县城构建防御工事,并在山野之间潜藏兵力。未能破城而入之前,就算拓跋禄官胆大包天的派遣jīng锐越城而过,恐怕也是会遭到晋人的伏击与阻拦。

    远方的斥候被鲜卑铁骑所驱杀四处逃窜,剧阳城上的守军见了连忙使人打开城门迎接自家的斥候速速入内。视线所及的斥候足有百余骑,然一共游散在外的斥候何止百余人?

    有的被当场格杀,有的搏斗而死,更有人顾不得逃亡剧阳城中,唯有夺路而走。能够返回剧阳的皆是离剧阳最为接近的斥候。鲜卑铁骑足有千余人,一阵shè杀之后将近剧阳防御工事之外数十丈便停下了战马不再追击。

    看着晋国斥候绕着防御工事花费浩大气力才进入城中的样子,鲜卑铁骑顿时好似开了锅般的放声大笑,甚是放肆。这防御工事本是用来阻碍塞外铁骑推进的,如今几乎阻碍了晋人斥候的逃命,险些断送晋人骑士的xìng命。

    虽是语言不通,但观察鲜卑人的形态,城上的晋军对此也是有所察觉,不由得各个怒容满面,有人在城头上高声叫骂起来。

    入了城中斥候方才把心放回胸中,方才被突如其来鲜卑铁骑追杀,一颗小心脏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心情稍微稳定,脚下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停留,斥候们火速前往太守府中禀报城外之事。

    剧阳留守的晋将王育早听得城中兵将通传,此时正是一身铠甲迈步向外而走,与斥候在府门口相遇。

    这王育字伯chūn,少年时乃是贫困弟子无依无靠,只能够替他人放羊为生。其放羊的地点离学堂很近,每每经过王育都是唏嘘落泪,甚是悲伤。于是王育利用放羊的空闲时间拾取柴草卖掉换取钱财雇佣他人为自己抄书,然后利用放羊的时间苦读,并以蒲枝代替笔来练习写字。

    这般用功的孩子把jīng力放在了学习上,不慎放丢了羊。当时的王育没有钱财,只能准备卖身给羊主抵债。好在当时本地的许子章乃是敏锐豁达之士,替王育赔了钱,并且供给王育读书。

    王育身长八尺,容貌绝异,声sè动人,此时一身铠甲穿在身上虽然威风,但也带有几分儒生气质。

    “报告大人,鲜卑铁骑扫荡外围,兄弟们无处藏身,大半被杀,我等好不容回来通传军情,还请大人定夺!”斥候跪在地上也顾不得场合连忙禀报城外的情形。

    王育手捻须髯道:“可看清来敌有多少兵力?”

    剧阳城中有一万两千名晋兵,更有二十余万的百姓,城不算大可在雁门郡内已经算是颇具规模的县城。塞外各族早晚要来,但此时真的杀来,王育心中也是颇为紧张的。

    那斥候拱手道:“回禀大人,事发突然来不及细细观察,但依我等所见,大概五千骑余骑。”

    “嗯……铁骑攻城无异于自寻死路,鲜卑之意乃是驱逐我外围耳目,且随我登城一观。”王育虽然是个文官不擅长武力,但其组织能力以及韬略皆是超过了一般的武将。

    否则以胡奋的老道,何以在这第一线的最前沿之处安排王育这般文官守城,而不是猛将镇守?

    一群人跟随王育快步登上城墙,王育的破虏将军大旗也是高高的竖起,仿似对远方的鲜卑铁骑示威一样。手搭凉棚的眺目望去,远方果然是数千鲜卑铁骑往来驰骋,卷起大片的沙尘弥漫天空,顿时让晋人的视线变得短了。

    “来人啊,火速把消息传回广武不得有误!”王育观察了许久,对于鲜卑族之动向也是掌握不明,对方驱逐了晋国斥候探马之后,实际上剧阳已然失去了侦查的能力。

    鲜卑铁骑足有数千之众,而剧阳城中骑兵不足千人,这一路的晋军得到的命令便是固守剧阳,根本没有出城作战的兵种配备。以一万名步卒去对鲜卑四五千铁骑,孰胜孰负自是一目了然。

    何况尘埃大作,看不到远方的动向,此时贸然出兵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剧阳防御工事早已建立完毕,城中钱粮水源也是充足,根本不怕塞外各族的攻打。王育心知自己难以洞悉鲜卑人的想法,但将消息传给胡奋,屯驻在广武的胡奋必然有办法解决这一难题。

    自有将领领命而去,王育看着那烟尘越来越大,逐渐把鲜卑铁骑遮掩其中,心中顿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去而复返必然是有了攻城之意,定然不可大意啊……”

    是夜,剧阳城头灯火辉煌,晋国兵将人人手执刀弓虎视眈眈,紧紧盯着远方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塞外大军!!

    剧阳守将王育一脸激昂,手中宝剑握得紧紧盯紧异族大军观察其动向。对方原地不动已然有半个时辰之久,如此长时间的不做动作必然是有所准备,只是不清楚准备什么而已。

    “大人快看,有动静了!”不用身旁的人惊呼,王育也是看到那异族军队阵列整齐的从大队人马中分出了二十余个方队,缓缓的步向剧阳城!而在那方队之后,更是无数攻城器械缓缓推出,又配以二十几个方队散于四周,错落有致的前进着。

    “这!……”王育脸sè凝重无比,掩盖不住自己的讶异与惊诧。塞外各族素来攻城是自有一套办法,而今如此系统正式的攻城是自己从来没有听闻的事情。虽说当年的中原大战让异族对于汉人的各方面都有所认识,但这几年之间便能如此严谨的指挥军队,以汉人攻城的方式来攻打汉人,这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王育倒是不怕对方的攻城之法,熟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般万全准备之下,就算是来的汉军,想攻破剧阳城也绝非一时三刻能够做到的事情。单是城外那么多的防御工事,足以让敌军躺尸无数了。

    只是晋人还在用老旧的眼光看待异族,异族却是在不断的成长与进步,这种变化或许短期内还不明显,但未曾正视对手的晋人会否因此再最初的战略上便有了轻敌之心,而忽略了对方成长之后的可怕xìng?

    掀开大战序幕的不是晋人,而是鲜卑的投石车!!

    数十颗燃着熊熊火焰的石弹在晋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时便以砸落城中,后方城内的哀嚎与惊叫声刺激着每一个晋人的心灵。王育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猛叫道:“速速调拨一支人马弹压城中火苗,灭火!快去灭火!!”

    说话间又是数十颗火弹划过众人的头顶落下,后方城中的叫喊声更巨。而此时鲜卑族的方阵已然来到了城外矮墙之下,盾橹手举着大盾立在四周,身后的鲜卑勇士挥舞巨锤猛砸矮墙!!

    一座座矮墙伴随着响亮的声响,飞溅四周,被鲜卑勇士一一砸碎,夷为平地!

    不等王育法令,大量的箭矢在城头上方腾空而起,带着火苗飞速shè向鲜卑族的先锋部队!!

    鲜卑族的盾橹手举着大盾遮掩身躯,掩护四周的同袍,那火箭钉在盾橹上却是燃烧不起,盾撸的表面早已蒙上了一层层的动物皮,在出发之前还特意抹了马粪,就是为了防备晋人的火攻!

    落在盾橹上的着不起来,可shè落地下的火矢顿时引起一片片的大火!这曲曲折折密密麻麻无数层的矮墙是为了阻挡塞外铁骑的推进,同时也阻拦攻城军队的前路。

    矮墙的做工或许粗糙,可地上早已铺好的干草等物下方藏着硫磺等易燃之物,甚至有些干草更是有意以油浸泡暴晒,专门就是为了火攻之用!

    火势一起便是一整片,剧阳城头上忍不住一阵欢呼雷动,弓弩手更加奋力的shè出箭矢大量杀伤远端的异族人马。只是欢呼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情,王育便发现了事情并非大家想象般的容易。

    鲜卑族的方队之中竟然配有专门的铁叉兵,在自家人马刚刚抵达矮墙外围时便在盾橹手的掩护下叉起地上的干草等物聚集成堆。此举虽然不能避免鲜卑先头部队的损失,却也大大减少了火攻的杀伤!

    火势越来越大,鲜卑在折损了部分兵力之后便向后移动,避开熊熊大火,等待火焰烧尽一切,然后再行推进。

    “哼!鲜卑之人竟有如此见识,投石车准备!”王育心中暗暗后悔方才自己大意了,这无数层的矮墙足有二三里的距离,其中分为数段都铺上了易燃之物。若是自己方才禁止弓弩手shè击的话,想必鲜卑军队踏入矮墙群的兵力会更多。那个时候在一举放火烧之,即便对方早有应对之法,想必也是可以更多杀伤对手的。

    眼下隔断双方的乃是这场大火,大火烧的熊熊火火,待火势消了之后,鲜卑必然故技重施,而这一场大火所烧毁的矮墙,足有三分之一那么多。换句话说,鲜卑之军找到了法门,只需要短暂付出少量的代价与三场大火的时间,便可以利用晋人自己的火攻拔掉外围的矮墙。

    鲜卑人的攻势暂时停止,但头上的火球仍然不断的抛入城中,城外的大火与城内的小火彼此呼应,烧得浓烟弥补,烧得人心焦胆热!!

    在城外七八里处,鲜卑大军的主营设置在此,鲜卑索头部族长拓跋禄官冷冷望着远端的大火道:“晋人的手段只有如此,还当我等是几年之前么,当真是让人气愤!”

    拓跋猗卢在旁笑道:“晋人如此布置正是合了我等的心意,既然我索头部打头阵,便要灭掉晋人的威风,如此其他几路人马也好尽心尽力的作战。”

    拓跋禄官手中的马鞭摇晃不停道:“胡奋大军屯聚在广武,剧阳不过是消耗我等兵力的棋子而已,希望在这里不要消耗过多的兵力,不然想斩杀胡奋恐怕并不容易。”

    拓跋猗卢知道兄长在继任族中族长一位之后,秉承前任作风甚是爱惜子民,被匈奴选中作为开路先锋对于拓跋禄官这鲜卑索头部之族长来说,实在是痛苦万分。要知道一个族群繁衍生息要多久才能发展到今rì的规模,一场大战之后就要横尸数千甚至上万人,这等于让索头部倒退数十年啊……

    “有大哥在前方指挥,定然不会让兄长失望!”拓跋猗卢对拓跋禄官说道,甚是信任大哥拓跋猗陁。

    前方指挥鲜卑人马作战的,正是索头族长拓跋禄官的大哥拓跋猗陁。拓跋猗陁一身鲜卑族装束,稳稳坐在战马之上,战马两侧的的屁兜上插着两把短斧。那是拓跋猗陁在塞外征战十余年的趁手兵器,甚是锋锐!

    “叔父,火势渐渐小了。”在拓跋猗陁身侧的拓跋郁律轻声说道。

    拓跋猗陁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观察不错,来人啊,准备填土进兵!!”

    一声令下数列方队突出阵势,推出无数的车仗,那车中都是装满了沙土,专门用来灭火之用。

    火势猛的一敛,二十余个鲜卑方队高声呼喊前进,旌旗飘扬在夜空中嗖嗖作响。拓跋两个斗大的黑字映耀剧阳城头每个汉人的眼中!

    砸墙之声不绝于耳,冲锋在前的都是索头部中最为敏锐健壮的勇士。盾橹手机jǐng的戒备着,铁锤手毫不在意shè来的箭矢全神贯注在砸墙工作上。那铁锤抡开了一堵矮墙不过三五下便荡然无存!

    几名铁锤手不过是一人敲击一下而已,这般的速度是晋人远远没有想到的。盾橹手与铁锤手的速度快,那专门对付地下干草的铁叉手更是敏捷,兼有长弓手不断的向城头shè击,各兵种配合的可谓是天衣无缝!

    剧阳城头上王育看得是咬牙切齿,对方突然扑灭大火让晋国守军淬不及防便是抢先了一步。那方队之中只有盾橹,弓弩,铁锤,铁叉四个兵种罢了,彼此间配合默契不说,更是行动迅速又是占了一成先机。

    “快放火箭!!给我shè!!”王育心中一酸,连忙呼喊众人发箭。前一轮shè得早了,这一轮火箭shè出,却是显得晚了。

    眼看城头火箭腾空,那鲜卑阵中便是一阵号角吹起,听闻声响前方二十多个方阵迅速的抛下手中工作全速回撤。虽然也有退避不及的,可比起前一场大火,这一次却是折损了更少的人手。

    火墙迅速隔断了剧阳城与鲜卑大军的联系,剧阳太守王育气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道:“若是胡玄威给我留下一支骑兵,管让鲜卑人有来无回!!”

    鲜卑的先头部队完全是为了破坏晋人的防御工事所设,根本没有近距离搏杀的武器,凭借铁锤,铁叉这样不趁手的兵器作战,其实晋人只要有一支骑兵杀出城,并且迅速回转,便足以痛击对方!

    无奈经过中原大战之后,晋国的铁骑折损也甚是严重,即便是胡奋自己手中也没有多少骑兵,分配到剧阳城这里也只有七八百骑而已。

    城上的晋兵见到此等情景都是有些惊慌失措,就算久战的老兵在此时此刻也是士气渐渐低落。鲜卑军队竟然如此轻易的逐一破掉了剧阳的防御工事,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汉军恐怕也就是这个样子。

    依照这个速度再过一个时辰左右恐怕鲜卑人便可拆毁剧阳城外的大部分防御工事,从而进入攻坚阶段。想到这里,包括王育在内的所有剧阳兵将都是心中发寒,对于超出认知范围的鲜卑军队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些许的恐惧感。

    城中的火势此时也已扑灭,留下了少数的兵力看顾火场防备鲜卑的火弹,余下的兵力纷纷依照城中将领的指挥分别增防各处。城头上原本稀稀拉拉的守军此时早已是人满为患,对于剧阳城的规模来说,一万两千名晋军的战斗力足以坚守数月了。

    嗖嗖嗖!!

    无数箭矢穿过火墙shè在了剩余的矮墙群中,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引起火烧。鲜卑族中大将拓跋猗陁见了忍不住笑道:“晋人还算不蠢,没有连续使用相同的布置,来人啊,准备土车,开始攻城!”

    无数鲜卑将士闻言高举兵器齐声大吼,跟随在灭火的车仗之后踏步而行,各个士气高昂,斗志昂扬,眼中迸发的杀意便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听闻大火另一端的动静有异,王育回头看了看四周打蔫的晋军,猛地抽出宝剑在手尖声叫道:“养兵千rì用兵一时,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第三百二十六章 剧阳城下(下)

    013-03-28

    夜火流星遍布空中,一轮明月下杀伐之声彻耳不绝,血染砖墙,火焚尸骸,剧阳之战惨烈无比!

    鲜卑勇士各自当先,攀爬城墙,撞击城门,更有弓弩手,投石车攻击城头的守军。鲜卑大将拓跋猗陁双眼yīn沉紧盯战场,时不时的询问拓跋郁律,甚是重视其建议。不过拓跋郁律却是知晓,这名叔祖父大人是在考验自己,磨砺自己,绝非是向自己咨询什么。

    “传令拓跋破攻城,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结果!”拓跋猗陁见城头的晋军虽然不断减少,可人数却是丝毫不减,显然对方尚有大量的后备人马,心中焦急之下便吩咐族中的猛将登场。

    在鲜卑大军侧翼的一个方阵闻讯而动,其中一名赤发壮汉手长脚长,随军徒步前进,手持大盾,腰袢挂着一柄弯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正是拓跋猗陁麾下的猛将之一,拓跋破!

    见到拓跋破,正在城下准备攻城的鲜卑军队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谁都知道拓跋破不仅仅是勇猛,那让人胆寒的脾xìng更是可怕!族中曾经有将领便是因为不给其让路,竟是被拓跋破徒手生撕而死!

    这般猛人虽然屡屡违法军纪,但深得拓跋猗陁看重,此番攻城动用拓跋破这等爱将,足以证明拓跋猗陁之决心!

    “一群蠢货,看爷爷攻城!”拓跋破随手举起大盾一扬,从城墙上坠落的尸首被大盾甩出老远,撞到了几名鲜卑战士。几名鲜卑战士被撞的七荤八素,歪歪斜斜的站起身来连忙避开,生怕被这拓跋破看不爽直接宰掉。

    但见拓跋破向手心吐了两口唾沫,一手举盾,一手捡起地上的铁锤仰头狂吼一声,身形一跃攀墙而上!!

    那吼声拔地而起,直撞天际,这一片儿的城头晋军闻之无不震骇,而正在攻城的鲜卑勇士们闻声则是不约而同的加快动作,豁出xìng命也要抢城!那身后乃是拓跋破,若是爬到自己脚下,一刀砍了自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死不打紧,但被自家的将领残忍的杀死,显然是谁都不愿意的……

    城头的晋国兵将挥舞长枪长矛不断刺杀攀城而上的鲜卑勇士,更有弓弩手一轮轮的向城下shè箭。负责投掷滚木雷石的往来搬运投掷,早已经是没有思考的空间,机械的搬运投掷人都已经变得麻木。

    “鲜卑族是不要命了么,这般打法消耗巨大,当真不为自己考虑么?!”剧阳守将王育急得满头大汗,自己组织的守城战已然有足够的打击力,这般大规模的杀伤之下鲜卑人仍旧前仆后继,完全是不顾伤亡的打法,这显然有悖于塞外的生存法则。

    “哼!不怕死的尽管来,给我倒滚油!”眼看鲜卑人不知死活的冲击城池,王育心中发狠,咬牙怒道。

    数百名晋军用木棍挑起火堆上的大铁锅,那锅里是沸腾的油水翻滚不断,人一靠近便能感受到烫人的热气。这一锅锅的油水浇落最是有杀伤力,只需要顺着城墙一倒,管你是攀爬城墙的还是云梯,或是城下前仆后继的,统统要被淋到!

    但听闻凄厉的惨呼,哀嚎此起彼伏,正在攻城的鲜卑兵将好似雨点般的摔落城下。纵然是铠甲在身,可面对油水这般物质根本是无法抵御的,摔死的,被砸死的还能少遭些罪。

    那些被油水泼身的鲜卑战士们不管平时多么勇武,此刻都是惨豪翻滚,许多人都是被活活的烫死……刺鼻的气味瞬间冲天而起,城头不少守军都是捏着鼻子作战,同时不断的搬运油锅。

    “叔祖父,剧阳城中守军恐怕在万人以上,这般消耗下去我方人马恐怕……”拓跋郁律见城头的晋军始终不见减少,反而增多,心中估计出了对方的兵力,连忙劝道。

    要知道鲜卑族索头部不过两万多名战士而已,此番攻城足足抽调了一万五千人!原本以为剧阳的守军不过是四五千人最多的样子,不曾想那胡奋在这小城之中安插了万人以上的军队,实在是让人料想不到。

    单单凭借索头部一家的力量,强行攻城实属不智。

    拓跋猗陁看了一眼拓跋郁律冷声道:“任何人都能退,唯有我拓跋家不能退!郁律你可明白!?”

    感受到叔祖父话中的含义,拓跋郁律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垂首低声道:“郁律明白了,请叔祖父责罚。”

    拓跋猗陁策马上前几步缓缓的道:“责罚自是不必,你需清楚自己是谁,这一战不是为了胜负,而是为了我拓跋家的尊严与荣耀。唯有获得尊严与荣耀,才能在匈奴人的掌控下生存!退,便是放弃生存,你觉得拓跋家该选择绝路么!?”

    听得叔祖父的声音逐渐低沉威严,拓跋郁律带有几分激动的道:“叔祖父教训的是,郁律请命前往攻城!!”

    “哈哈哈哈哈,属于你之时代还没有到来,有我们这帮老骨头在,便不会让拓跋家有所闪失。”拓跋猗陁的笑声中带有几分悲凉,几分自傲。以拓跋氏发展的状态,若是塞外和平,足以在十年之间继续足够的力量成为大族。

    然超乎想象般强大的匈奴一口气席卷了塞外所有部族,而今拓跋氏这一支即便是战死,也不愿退却。

    战事进行到这里,拓跋氏的战力已然受损,退兵之下必然成为各族嘲弄的目标,那时实力大大受损,又失去了在匈奴人面前的地位才是水深火热的开端。而今即便明知继续拼下去是消耗自身实力,可咬牙也要撑下去!!

    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比毫无尊严的被塞外各族吞噬来得好些……

    东方鱼肚发白,剧阳城下留下一片神焦鬼烂,曝骨覆肠,鲜卑人怏怏的退走,留下了数以千计的族人静静的躺在战火之中……

    “启禀大人,昨夜一战折损三千有余,另有两千七八百名兄弟负伤在身,一时难以为继。”一名副将清点自家伤亡之后向剧阳守将王育报告。

    王育气喘吁吁,靠着墙垛,斜楞身子以长剑支撑地面,脸上仍是惊魂未定之sè看着地上的一具尸首,这尸首上插着无数刀枪,让人不得不赞叹其旺盛的生命力。

    尸首乃是一名鲜卑战士,身材高大,赤发长臂,乃是昨夜后半段战事中最为勇猛之鲜卑人,正是拓跋氏的猛将拓跋破!!

    这拓跋破不愧猛将之名,攻上城头之后被无数晋国兵将围攻始终屹立不倒,若非王育指挥大量的晋军全力shè杀其后续部队,使拓跋破在城头孤立无援,恐怕剧阳城已然失守。

    即便如此,在鲜卑退兵的指令下,这拓跋破也有足够的能力安然退去。或许是其杀xìng大发,或许是其见到了刘育这晋军主将,在鲜卑各路人马开始撤退之时,拓跋破竟然不退反进一路杀奔王育!

    好在王育指挥有方,麾下兵将冒死上前,在接连退了二三十步之后,拓跋破终于是被格杀在王育身前……饶是如此,王育也被这鲜卑猛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双腿发软,靠在城垛上一时半刻难以动弹……

    “呼……这厮如此勇猛,定是鲜卑军中有名之人,来人啊,枭其首挂在大旗之上示众!”王育好不容调整好了气息,心中稍微安定些许便吩咐道。

    扶着墙垛站直了身躯,抬腿迈步不知道为何却是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王育想了想道:“广武方面可有消息?”

    副将苦笑道:“由剧阳到广武,rì夜兼程也要一rì两夜,昨rì白天派出的骑士要今晚以后才会抵达广武……”

    “嗯……”王育拍了拍脑袋,心说还是被这鲜卑之人给吓的,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偏偏就是想问。这一战就让城中折损了近半的兵力,城下的鲜卑族尸首更多,可对方有多少的兵力仍是未知之数。

    “除了鲜卑族人马之外,昨夜激战可曾发现其他部族动向?”王育走下城,边走边问道。

    副将紧紧跟在身后道:“末将询问军中将领,都未曾见到其他部族参战,大人之意是?”

    “这就是了!拓跋禄官在塞外颇有威名,此番攻打我剧阳城乃是拼命而来,不破城池是不罢休!速速调配军卒休息,我料正午之后鲜卑人必然卷土重来!”王育对于塞外各族也是有些了解,此时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鲜卑族索头部的处境,不由得在内心深处暗骂起来。

    那副将闻言半信半疑道:“既要攻打我剧阳,为何如此舍命不计死伤?为何只有一族来攻?”

    王育摇头道:“马邑,yīn馆离我剧阳颇远,想必此时方才收到动静。那汪陶相距不远,为何一夜厮杀都不见援兵?刘渊有吞噬天下之心,塞外各族慑服其威,却难服心。以刘渊的手段借此次征战削弱各族能力与影响乃是轻而易举之事,拓跋禄官进退两难,唯有拼命矣。”

    那副将听得一愣,旋即躬身抱拳道:“大人料事如神,韬略非常,末将这边去安排军卒轮换休息修补城墙!”

    晋军抓紧时间休息,督促百姓民夫前往城头修补城墙,运输守城所需的材料等等自是不说。那鲜卑族索头部一方退兵十里收拾兵马,拓跋禄官率领两个兄弟巡视营中激励士气,大义凛然慷慨激昂。

    待回到了营中拓跋禄官脸上隐有心疼之sè道:“此战折损七千儿郎,拓跋破也是不知生死,接下来如何攻取剧阳,大哥三弟可有办法?”

    拓跋猗陁脸上yīn沉道:“事到如今凭我等能力击杀胡奋已然难以实现,然若连小小的剧阳都取不下,你我兄弟有何颜面返回塞外?”

    拓跋猗卢坐在一旁微微皱眉道:“据悉这城中晋军不超过五千人,而今看来确实万人以上,如此小城潜藏这般雄厚兵力,看来胡奋其人果然名不虚传。”

    拓跋猗陁冷哼一声道:“胡玄威断绝我等细作外出之路,广布情报网,便是要让我等难以摸清其边防虚实。此辈如此狡猾实乃大敌,怪不得单于要先行击杀此人震慑晋廷!”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见拓跋禄官久久不做声响,拓跋猗卢道:“兄长若是心疼族中二郎,不若调其他部族前来助阵攻城?”

    拓跋禄官叹气道:“战事这般激烈你我兄弟都是看到的,若非我锁头部勇士,何以持续如此之久?调集其他部族只会增加麻烦,倒不如使其牵制汪陶晋军使我等专心作战。”

    对于拓跋禄官的意思,拓跋猗陁与拓跋猗卢都是清楚非常。虽然鲜卑族拓跋氏是这一次攻打雁门郡的总指挥,然各族之间上没有达到jīng诚合作的地步。若是联合在一处作战,恐怕昨夜已然有其他部族提前撤退了,绝不可能如同清一sè的鲜卑士兵如此坚持。

    剧阳城摆明了是个难啃的骨头,鲜卑族拓跋氏无论如何也只有自己扛下来,无法借助其他力量。否则有心存私意的部族不听指挥,擅自行动,必然坏了整个大局,到时候那擅自行动,怀有私心的自然没有好下场。可鲜卑族拓跋氏也会因此受到连累,损兵折将又是无功有过,如何在匈奴大单于刘渊面前有立足之地?

    “话虽如此,但继续这样冲杀,恐怕……”拓跋猗卢仍是想辩解什么道。

    “不用说了,明rì我们兄弟三人合力攻城!”拓跋禄官拍桌而去,自顾自的离开了大帐。

    拓跋猗卢见了对拓跋猗陁道:“兄长这是……哎!”

    rì过三竿,狂风大作,一片风沙之中,鲜卑族一万余名战士队列整齐杀奔剧阳城下!!鲜卑族索头部族长拓跋禄官率领拓跋猗陁,拓跋猗卢,拓跋郁律等族中jīng英倾巢而出,誓要攻取剧阳城!!

    剧阳城守军见鲜卑族果然不其然如王育所料般的杀来,连忙全城戒备调动兵马奔上城头守御,并且通知王育。

    睡了半rì王育jīng神方才振作,此时正思忖这边关形势,一番评估之后并不乐观。那汪陶晋军兵力与自己所差无几,此时半分动静也没有显是汪陶附近的异族人马远远大于晋军。

    若是如此判断,剧阳的情况恐怕就不易了。依照昨夜的惨烈程度,若是异族大军攻打一rì一夜,这城中恐怕就没有可用之兵了。就算鲜卑族退去了,异族也有其他的部族接二连三的杀来。

    这该如何是好?

    经过一夜厮杀,双方都是即刻进入作战状态,在族长拓跋禄官的督促下,鲜卑兵将更添勇猛不顾生死的奋力攻城!而守军一方也是早有准备,王育虽然武艺不济,一介书生,然调度有方指挥得当,兵力分配的甚是细密,轮流运转之下守得无懈可击!

    双方彼此不让,针锋相对,不知不觉中战事进行了两个时辰有余,又是大批的死伤。

    拓跋禄官督战许久,见剧阳城迟迟不能取下心中甚是焦急。便在此时却是探马来报,在剧阳城后方设伏的两个部族竟是遭遇了晋人的援军,看旗号并非是汪陶守军。

    “嗯?两族人马几近两万,仍是抵挡不住么?”拓跋禄官脸上凝重的问道。

    那探马道:“晋军来的是甚是突然,甫一交手已然溃败一族,如今两族合力拖住晋军,却是请族长分兵支援。”

    “叫使者来!”拓跋禄官脸上一沉,不怒自威道。

    那两族的使者闻被召唤甚是欣喜,各自纵马而来飞身下马磕头便拜倒:“晋人勇猛兵力无数,还请族长大人发兵支援啊!”

    “哈哈!支援?你们起来看看这剧阳城下,方圆十里之内洒得都是我鲜卑勇士的鲜血!为此付出xìng命的鲜卑勇士超过万人,哪里来得兵力支援你们两族!?”拓跋禄官指着那厮杀的战场,扬鞭怒笑道。

    两名使者方才也是见识了攻城战的惨烈程度,闻言互相对视顿时没了话说。见二人支支吾吾,拓跋禄官冷声道:“回去告诉你们族长,我索头部誓拔此城,在此之前让他们坚持住。今时不同往rì,看不清楚现实的人终究会被淘汰!”

    “啊……是,是!”两名使者被拓跋禄官那股杀气笼罩得心惊肉跳,忙不迭的爬起来打马而去。

    “广武距离此地有两rì路程,来回之间绝无这般速度,定是胡玄威早在半途屯驻大军!”拓跋猗陁作战经验极其丰富道。

    拓跋禄官颔首道:“大哥所言应是无误,胡奋果是大敌不可小觑也。来人啊,速速传令东方各族留下部分人马牵制晋军,火速增援剧阳后方不得有误!”

    “是!”一声应允,自有传令之人飞马而去。

    拓跋猗卢在旁哈哈笑道:“小弟不才,先行攻城,此间便劳烦两位兄长了!”

    拓跋猗陁也道:“为兄与你并肩作战,我倒要看看这剧阳城中究竟有多少人马!”

第三百二十七章 匈奴之王(上)

    013-03-29

    “大人不好了!西城告急!!”喊杀嘈杂的城头上,隐约可见听见有人高声叫喊着,甚是急迫。

    “嗯?方才不是调拨预备人马顶上去了?”王育指挥亲兵打退了一波敌军,还没等缓和体力,抬头猛地注视来人,不由得问道。

    “鲜卑人马攻得甚急,西城战事吃紧,方才调拨人马不敷使用!”那副将浑身浴血盔歪甲斜,此时大口喘息道。

    听到这里王育心中一痛道:“城中尚有两千生力军,我调配给汝指挥,击退强敌之后速速撤回生力军保全实力!”

    “多谢大人,末将定不辱命!”那副将脸上一凛,明白这是城中仅存的完好无损的战力,当下领命而去。

    大战持续三个时辰之久,天sè早已入夜,然鲜卑人马好似cháo涌一般的攻击不断,疯狂的气氛渲染了每一名身处战场的战士。无论是守城的晋军还是攻城的鲜卑人马,都被杀意充斥脑海,玩命的拼杀作战。

    城中的晋军在前一夜的激战中便折损了近半数的人马,余下的伤兵凡是能动弹的早已奔上城头协防。战场之上身体健壮的兵卒也不一定保得住xìng命,那伤病皆是有其行动不便之处,此时放眼望去几乎是死的七七八八了。

    “大人小心!!”一名副将举盾隔开了箭矢,回头看看王育是否安然无恙。王育对于眼前的状况依然麻木,鲜卑人仪仗常年的骑shè本领,铁骑在城下绕圈奔驰狂shè城头。

    那箭矢飞的高高再次落下,虽然shè杀不到城头最前排的晋国守军,可对城楼上的其他人是致命的杀伤。类似于王育这种站在后方指挥的将领所站立的位置,恰好属于对方的shè击范围内。

    看那箭矢插在盾牌上尾部尚且颤动不停,王育冷哼一声道:“此番杀来的该是鲜卑最为jīng锐的部队了,传令三军守住这一波,鲜卑人必然束手无策,知难而退!”

    两rì来的激战,王育的判断都是准确无比,有王育这句话身旁的将领顿时来了士气,纷纷各自挺身到前线指挥,传播讯息激励三军!

    就攻守而言,晋军的损伤本应没有这些,至少也是要让鲜卑人付出极大的代价。只是第一夜的交战鲜卑人一反常态的使用汉人化的战法,多少让晋军有些措手不及,气势上更是因此毫无准备的跌落许多。

    城中虽然是一万多名晋军,但其中善于作战的人马不过四千余人,余者皆是原本的县卒以及招募cāo练的新兵。那鲜卑人作战异常勇猛,有经验的老兵奋力打掉对方的锋头所在,可新兵却因此而畏缩,导致了老兵数量的急剧下降,战事从而陷入了两败俱伤的境地。

    晋兵晋将手持刀枪奋力与冲上城头的鲜卑人拼杀,那鲜卑人爬到差不多的距离便将腰袢的短刀斧头抛上城头。站在城垛后方的晋军被四周不断的喊杀声充斥着耳朵,夜sè之中的城下的大火也是浓烟不断,根本没有足够的jīng力做出防备。

    运气好的那斧头短刀砍在城垛上没了力道便弹落城下,大部分人却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被短刀斧头砸中上身倒地哀嚎。有反应的快矮身侧头避开了这莫名的杀招,可身后的晋军便不幸接替了命运,惨呼中跌倒在血泊之中。

    王育看着一批批的晋军倒下,一批批的鲜卑人被击退,可战斗仍然在持续着,鲜卑的伤亡尤其惨重,否则何必调动铁骑在城下绕行shè击?心中知晓这是鲜卑人最后的猛攻,可四下张望被调走的两千生力军仍是没有回来的动静,便知道城西的战况恐怕更加的激烈了。

    此时此刻是拼,也是赌,城中再也没有生力军,就连那八百骑兵也早已徒步加入了战场。能够支援城头的有百姓也有受伤之后恢复些许体力的军卒,这些人都非常清楚。鲜卑族战死了过万的队伍,若是攻下剧阳,剧阳必然遭遇屠城的惨剧!!

    “大人!大人!有救了!”一名文吏在几名兵将的护卫下兴冲冲的从南城赶来,离着老远便高举双手兴奋的呼喊道。

    王育见状大喜,带领人马向前迎去道:“可是援军来了!?”

    只有两天的攻坚,可给剧阳兵将的感觉好似奋战了多月一般。鲜卑族之人是真真正正的疯子,眼看剩余的鲜卑兵将不够一般可仍是疯一般的猛攻不止。好在城南在早些时候便有了动静,虽然瞭望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远远的看去,也隐隐可以知道是有大战正在进行。

    剧阳城乃是晋国境内,晋国境内可以与塞外大军激战许久的自然是晋军!

    只是负责拦阻剧阳援军的异族人马也是十分强悍,硬生生的拖战在城南相当远的地方,使得晋国援军动弹不得。期间从西方又是几支异族人马前去援助,从剧阳城头瞭望,都可以看出端倪来。

    “大人说的没错,异族人马且战且退,再坚持片刻,必可获救啊!”那文吏浑身颤抖,满脸喜sè的叫喊着。

    王育一把抓住了这文吏的手腕,凝视道:“此话当真!?”

    “哎呀!大人啊,不信你可以亲自一观!!”那文吏兴奋的转身便要带路,去不想一支流矢飞过,正是插在文吏脑袋上。可怜这文吏乐极生悲,哼也没哼一声的倒地而亡。

    微微摇头,王育迈过这文吏的尸首带着一群亲兵奔赴城南一睹究竟!

    晋军士气忽然大振,顿时把鲜卑人马的气焰压制了不少,正在指挥人马攻城的拓跋猗陁与拓跋猗卢兄弟二人见状脸sè数变,到了这个时候相信城中也是难以为继,而鲜卑所剩的兵力还不足万人,其中大半的伤兵。

    豁出鲜卑族索头部的前途一战,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来了晋人的援军,兄弟二人彼此对望,均是痛心疾首!

    看那告急的别族传令官一批批的飞马奔着拓跋禄官所在而去,拓跋猗卢略带几分苦涩的哑声道:“想不到我索头部如此命苦,还请兄长做主。”

    拓跋猗陁的嗓子也是喊的有了几分嘶哑,目光扫过那剧阳城下仍在不断攻城的族中勇士,不断消失的生命。双眼微微垂闭,痛心道:“除非二弟传令,否则你我不可有所退却。”

    “大哥!这个时候还要拼下去么?那刘渊就是为了削弱我拓跋氏的力量啊!!”拓跋猗卢在强大的压力下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激动异常的吼道。

    鲜卑族中索头部乃是鲜卑三大部族之一,剧阳一战折损了大半的战力仍然要继续猛攻,这样的抉择在让人不禁慨叹匈奴大单于刘渊之谋略!接着南征来获取土地与利益,同样借此机会削弱各大族群的势力。

    现在看来鲜卑族索头部的拓跋兄弟是首当其冲了……

    面对拓跋猗卢的激动异常,拓跋猗陁反而十分平静的道:“族中的jīng英分子已让郁律带走半数,即便我等葬身此地,索头部仍可保留火种。一切都有二弟决定,你我既然推举二弟作为族长,理所应当以其为准。若是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你真的愿意在这个时候做族中的罪人么?”

    拓跋猗卢怒道:“保留部分jīng英又怎样!那刘渊放任我等消耗兵力,等着治我等的罪过,这个时候大哥你与二哥还要任人摆布么!!”

    “报!!族长有令,请二位大人加速攻城,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攻破剧阳!族长率领亲兵前去阻拦敌人援军!”有传令官飞马前来,离着尚有段距离便放声叫喊着。

    “什么!?”拓跋猗陁微垂的双目猛地张开,拓跋猗卢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二哥怎可如此!晋人势大,不可让二哥独自涉险啊!”拓跋猗卢一脸慌张道。

    拓跋猗陁策马到了拓跋猗卢身旁,伸手搭在拓跋猗卢肩上道:“三弟,此间铁骑你尽数带走去保护二弟,攻城之事交给为兄了。切记若是半个时辰之内难以破城,便迅速保护二弟离开此地!”

    “大哥!”拓跋猗卢略带几分羞愧道,话还没说完见拓跋猗陁的表情便转身带着亲兵向剧阳城后方而去。

    在剧阳城四周的铁骑得到命令,纷纷汇聚成一队,好似一股旋风般的跟随拓跋猗卢去增援拓跋禄官以及其他各族人马。

    拓跋猗陁翻身跃下战马,提出战马皮兜中的双斧,接着火光看着自己的面容映shè在斧头上,微微一笑道:“无论如何此战都须有个交代,便看看你剧阳城与我拓跋猗陁谁的命更硬吧!”

    一千五百名亲兵人人肃立,慷慨激昂,在拓跋猗陁的率领下徒步而行,推着最后一批攻城器械冲向了剧阳城……

    剧阳城后方的晋国援军渐渐占据上风,异族人马奋力抵御之下却是各自珍惜部署不yù硬拼。只是战场之上形势错综复杂,有的部族倒是不想拼得太凶,怎奈混战之中被晋人包围,大有吞噬之意!

    管你是不愿意拼杀的还是一心躲闪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不想拼,可人家是要你命的!不拼也不行了……

    惨烈的战局阻挡不了晋国援军的脚步,晋国人马步骑配合娴熟将异族将近两万人马杀得节节败退。而在双方交战之地距离此处足足有二十里的距离,沿途尽是尸首血泊,被斩杀的异族人马与殉国的晋国将士早已超过了数万。

    一名秃头大汉挥舞狼牙棍砸得晋兵脑袋粉碎,却也被侧翼的一名晋兵砍伤了大腿。便在此时忽然一支利箭shè至,那举到yù砍的晋兵顿时中箭倒地身亡。秃头大汉见了回身一撇,不由得咧嘴笑道:“拓跋禄官,果然是你!”

    拓跋禄官身披重甲,一手持剑,一手持弓率领亲兵加入战团甚是勇猛,顿时杀得这一处晋军纷纷躲避倒退,顿时稳定了局势。

    “剧阳城就要攻破,我等不可再退了!”拓跋禄官一边纵马奔着秃头大汉而来,一边却接连数箭shè杀了数名晋将。那退回去的晋兵纷纷举着盾牌遮掩身躯,奋力抵挡鲜卑人马冲击的同时,又有些怕被这鲜卑族长shè个透心凉。

    “完达骨,你的战士还有多少,随我杀过去!”来到了秃头大汉身旁,拓跋禄官微微颔首注目这秃头汉子完达骨道。

    这完达骨乃是此番出征的部族首领之一,麾下的人马在数千之众。扫了一眼拓跋禄官带来的鲜卑战士,完达骨嘿嘿一声道:“拓跋禄官,只带这些人马是来催促我等送命,还是自己想送死?”

    拓跋禄官冷笑一声道:“战或不战由不得你选择,自认是英雄的便随我杀啊!”冷冷的话语转为轰然一声,鲜卑勇士奋勇当先,手中斧矛戳杀前方晋军兵将。晋军也是持续作战,却是禁不住这生力军的冲杀,尤其这批鲜卑人马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拓跋禄官的亲兵,十分jīng锐!!

    秃头大汉完达骨脸sèyīn沉的看着拓跋禄官飞马奔入前方战团,忽青忽白的表情若有所思,举起狼牙棒高声叫喊,四周族中的勇士各自持斧锤跟在鲜卑战士身后舍命撞击晋国大军!

    拓跋禄官长剑挥洒处处腥风血雨,完达骨狼牙棒横扫更是血雨腥风!二人也不多话,却是默契,指挥各自麾下人马频繁冲击晋军阵势。那晋国援军本是冲锋姿态,如今这一处的晋军硬生生的被两路人马杀得倒退连番,整体阵型之上便出现了极不协调的姿态。

    便在此时拓跋猗卢率领鲜卑铁骑杀到,迅速压制另一侧的晋军攻势。另一侧的晋军在攻杀许久之后已呈现疲劳,却是难以抵挡鲜卑数千铁骑的冲击力。兼之要照顾别侧的禁军保持阵势的联系,因此在塞外各族人马的奋力作战之下竟是开始后撤!

    混战之中晋军再鼓士气待后方阵势调整完毕竟是迎面冲杀而来!各族将领催动人马大呼鏖战,彼此间少有默契难免被晋军各个击破。拓跋禄官与完达骨这一处契合的密实,晋军也是看出了端倪,晋国铁骑竟是在战阵组织之下轮番突击这一处,杀得两族勇士尽成马蹄下的血泥。

    好在拓跋猗卢率领部分骑兵绕圈杀来救助,算是稍稍稳定了局面,即便如此战场仍是被晋军推动不断靠近剧阳城!

    “三弟何以至此!?”拓跋禄官远弓近剑杀得鬼神辟易,见拓跋猗卢带领铁骑来援心中顿时一沉。

    拓跋猗卢手持长矛连番冲锋之后,方才叫道:“大哥言二哥你不能有失,特遣我来相护!”

    拓跋禄官闻言鼻子一酸,几乎落泪,然虎目瞪视硬是将泪感憋回道:“晋军势大,难以回天,就算撤军也难保不死,且随我奋力杀退晋人争取活命之机!”

    说话间已然有几个小部族悄然撤离战场,却是被游杀不断的晋国铁骑冲散在战团之中,没逃掉不说反而是更快的丧命。战况激烈对于塞外各军极为不利,有心撤军的部族将领见状都是深以为然。

    这拓跋禄官说的没错,怯战只会让晋军如鱼得水,能活着撤走的机会不多。只有杀退晋军,夺取抽身而退的空间才有生存的希望。到了这个时候人人向战,豁出xìng命厮杀,就算晋军势大一时也是难以吃掉对方。

    “嗯!?西方有敌!!”拓跋禄官在战争之中眺望,但见剧阳城西方烟尘大作,一支异族人马逃散开来,后方竟是晋国汪陶守军追杀而至!!

    屋漏偏逢连夜雨,异族各部将领见状都是大惊失sè!原本负责牵制汪陶晋军的异族人马调来此地一半之多,余下的没想到竟然被晋军这么快的击破。看来此番大战各族元气大伤不说,难逃战败的结果……

    完达骨火冒三丈吼道:“天杀的刘渊让老子送死,我不甘心啊!!”吼声未止完达骨猛冲晋阵,狼牙棒横扫千军顿时杀开一处缺口。背后的族人纷纷跟随杀上,然那缺口不过一开,旋即又是闭合。

    那完达骨久战之余哪还有冲阵的气力,凭借胸中一股怒火冲杀,怒火宣泄的七七八八,人也死于乱军之中……

    首领一死,这一族的兵将群龙无首顿时成为了晋人的大餐。拓跋禄官神sè凛然的杀到拓跋猗卢身旁道:“尚未至半个时辰,为兄在这里坚持,汝速速去通传大哥准备撤军!”

    鲜卑族索头部以及各族人马拼杀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然是仁至义尽,拓跋禄官也知此战已败,心中却是存有必死之意!

    拓跋猗卢又悲又怒道:“两位兄长一般的想法怎瞒得过我,我族已然拼光兵力,难道一定要死于沙场才能免去祸患么!?”

    拓跋禄官苦笑道:“匈奴势大,非是我等可以反抗,战败已是获罪,唯有殉战于此或可免我索头部覆灭之难。”

    拓跋猗卢怒道:“若要战死也是小弟当先,待我杀开血路护送两位兄长脱离险境!”

    言罢拓跋猗卢悲怒交加,拍马舞矛率领亲兵便yù死战。然就在此时,晋军忽而攻势一歇如cháo水般的倒退而去,远端那汪陶来的援军也是同样的动作。被晋军杀得支离破碎的各族人马一时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尔有人高呼,在场之人都是听到了高亢的号角声,拓跋禄官等各族之主不由得一脸惊疑。

    但见铁骑无数纵横西南两处战场,兼有无数异族人马竟是从半途杀出sāo扰退却的晋国大军。

第三百二十七章 匈奴之王(下)

    013-03-30

    大火熄灭,遍地尸骸,血泊之中幸存的塞外战士们眼中竟是激动的泪光。匈奴大单于刘渊率领匈奴大军十几万陆续开来,不仅仅吓退了晋国的剧阳援军,同时从汪陶而来的晋国人马也知难而退。

    剧阳城四场打开,城头上竖起了高大的匈奴王旗迎风飘荡。屡屡黑烟升起,晋国守将王育垂头丧气的站在城门口,脚下有晋国战死的守军也有鲜卑族被杀的勇士,手上捧着一颗印绶恭敬地肃立等待匈奴一方接受投降。

    两队匈奴铁骑不理站在门口的王育等一干晋国官吏,径直进入城中侦查,与其他三处城门进入的匈奴战士汇合,占领库府,粮仓,城墙等要害之处。紧随其后又是两队匈奴甲士左右并头而行,随后的仪仗等等竟是与汉人帝王相差无几!!

    匈奴大单于刘渊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长髯随风飘散心前,双目神采奕奕,离着老远便对王育微微颔首。

    王育躬身捧着印绶道:“罪人王育拜见大单于,愿大单于不以育等晚降而降罪剧阳军民。”身后晋国文武官吏都是跪拜在地,脸上抱有赧sè,守城不过两rì而降,说将出去焉有颜面见河北父老?

    刘渊在马上居高临下抬头看了看剧阳城,又打量了四周堆积的身体,微微皱眉叹息,随后方才端详王育一番道:“伯chūn肯降,算是保住了此间百姓,此乃功也,不必称罪。”

    说话间有匈奴文官上前接受了王育的印绶,王育微微抬头道:“多谢单于成全,育等愿效犬马之劳。”

    匈奴大单于刘渊微微点头,抬头却是看另一侧拓跋禄官等各族首领纵马而来,离着老远便翻身下马便yù参拜。刘渊一提马缰绳,纵马快若闪电便来到拓跋禄官等人面前,跃下战马抢先一步拖住拓跋禄官道:“本王来得迟了,让各族人马折损甚众,心中实是难安。”

    拓跋禄官仍能控制情绪道:“为单于大人效力乃是我辈之荣耀,未能完成大汗托付,实是心中有愧!”实际上剧阳之战不过是前后两天而已,但在剧阳的塞外军团已然遭到了剧阳守军以及汪陶及晋国援军的夹击,若不是刘渊来的正是时候,恐怕数万塞外战士便要丧命于此了。

    匈奴大单于刘渊摇头叹息道:“是本王失策,未曾料到此战如此惨烈,若能早来一步,就不须付出如此代价了。这剧阳城从此以后便是索头部安身立命之所,禄官你要好生经营,恢复元气,接下来的战斗暂时不须你索头部参与了。”

    听闻刘渊把剧阳城交给自己掌控,拓跋禄官饶是沉稳也是禁不住激动,沙哑的声音道:“拓跋氏怎敢专美于前,愿随大单于继续征战!!”

    此时拓跋猗陁与拓跋拓跋猗卢也纷纷赶到,听闻刘渊所言都是激动不已。这剧阳城虽然不大,可内中也有三十万的汉人百姓。刘渊此举无异于是把这三十万百姓都交给了索头部管理。除了需要向匈奴缴纳的税赋之外,余下的钱财收支足以让索头部逐渐恢复实力,甚至超过以往!

    “准备接收此城吧,莫要让战士们的鲜血白白流淌。”在刘渊的示意之下,匈奴文官手捧剧阳城的印绶,送到了拓跋禄官的手中。拓跋禄官感激涕零的收下了印绶,几乎说不出话来。而原本对刘渊甚有成见的拓跋猗卢此时也是感到愧疚,毕竟自己曾经怀疑刘渊借此来削弱索头族的实力。

    在剧阳之站开启第二天便携带大军赶到此地,足以证明匈奴之主刘渊没有任凭索头部一家打消耗战的意思。

    此时身高九尺三寸的刘曜阔步分开人群,在刘渊身旁耳语几声,刘渊眉头一立颔首道:“完达骨战死疆场,族内伤亡过半,此族调往后方分配牛羊钱粮休养生息。”

    完达骨一族剩余的将领闻言欣喜若狂,这赏赐虽然不如鲜卑族索头部来得大,却也是难得的大实惠了。除此之外,刘渊对于在战斗中表现突出敢于拼杀的部族都有赏赐,赏赐的份额都是极重!

    一时各族将领连连叩头谢恩高声呼喊异常的兴奋,在人群中有半数左右的部族却是左顾右盼,心中顿时又不好的预感产生。自家部族也是折损了许多人手,为何大单于连一个字也没有提到?

    眼尖的却是看到了在大单于身旁的高壮大汉刘曜眼神总是扫视自己这群人,不由得心中发毛,不知道接下来的会是什么。受到恩赏的纷纷起身分列左右,跪在地上的唯唯诺诺,却是不知道会被怎样发落。

    风凛冽,吹人脸颊稍有疼痛,塞外之人风吹惯了不觉得如何,王育等投降的晋国文武只能站在一旁管瞧着,忍受着。

    “铁烈!你之族人素来英勇善战,为何今次大战最先退避,虽然折损过半却是情无可原!”匈奴大单于刘渊负手身后,迈步到了一名中年大汉身前,看着那汉子冷声喝问!

    那汉子名唤铁烈,其麾下的勇士虽然不是最多,可战斗力乃是出了名的。闻匈奴大单于质问,铁烈打了个冷颤磕头道:“晋……晋军勇猛,儿郎们不敌……因此……因此方才……方……”

    “你可知道,此番进军河北非是单打独斗,而是统一号令!你之做法攻城略地尚显不够,在本王夺取中原的计划中又能扮演什么角sè!?”刘渊冷冷的喝断了铁烈的话语。

    垂首旁观的王育闻言身形不由得微微一震,抬眼去看刘渊时眼中的神sè已然有了变化,这匈奴之主不仅仅是jīng明无比,更是赏罚有度,更难得的是竟然有吞并华夏的志向!

    纵观塞外之辈,有此志向与能力者可谓凤毛麟角……

    思考间,包括铁烈在内的三四名部族将领被匈奴甲士押到城下就地杀头!而其各自的部署皆是编在了军中戴罪立功。到了这个时候在场之人无不欢欣鼓舞,拓跋禄官兄弟三人更是暗自心惊。

    若不是拓跋禄官看清楚了形势,坚持奋战到底,恐怕此时此刻鲜卑索头部不仅仅是损兵折将,更是要沦为其他种族的奴隶毫无尊严可言。

    远方的战斗已然结束,剧阳的援军来的迅速,撤走的也是迅速,匈奴铁骑追杀一阵便已经回转。而从汪陶方向杀来的晋国援军却是没有那般好运气了,不明所以的在退兵的路上遭到了多股的匈奴部队袭击,又被后方的匈奴铁骑与其他部族追上一阵掩杀损兵折将的方能甩开追击。

    三四名族长模样的人纷纷抢着跪在地上,各自磕头不已,高呼大单于饶命等等。此时众人方才明白,原来这几个部族乃是奉命阻挡汪陶方面的晋军。却是在战斗中各自保存实力,抢先一步退避,这才导致了汪陶晋军火速杀至的结果。

    见到匈奴大军杀来,这些部族也是不傻,纷纷去阻截晋军本是想立下一些功劳。不想兴冲冲的回来之后,却是看见怀有私心,畏缩不前的部族都是这般下场,于是一个个的跪地求饶,甚是悲切。

    刘渊见状冷哼一声道:“念尔等尚有功劳,这一次便不予计较,若有再犯,前车之鉴可是要想好啊!”

    几个部族首脑闻言各自感激涕零,泪流满面,要知道一旦自己的部族因此成为了匈奴人的奴隶,无论如何怎样都是永无恢复自身的机会了。

    清点伤亡,打扫战场自是不用多说,匈奴各部将领齐聚在王帐之中,商讨接下来的进兵之事。

    晋国雁门郡仰仗的马邑,yīn馆,汪陶,剧阳这防线已然崩塌一角,余下三处汪陶晋军也是折损了许多人马,接下来攻取何处乃是决定雁门郡归属的关键所在。

    “伯chūn甚是熟悉晋人布防,先由伯chūn讲解一下吧。”刘渊看着身旁的王育王伯chūn说道。

    王育在晋国虽然被委以边关重任,但其在文化上的造诣实际上远超其调度能力。匈奴大单于刘渊一心要建立匈奴帝国,征服华夏,因此对王育肯投诚匈奴感到很是高兴。

    不过在其他人眼中,王育不过是个守城两rì便投降的废材而已。好在刘渊对于王育的重视乃是摆在心里,并非放在外面,因此旁人看不出其中的关窍所在。

    王育缓步走到地图前道:“汪陶,yīn馆,马邑三处各自屯兵万人左右,其中善战之士约有四千,余者皆是寻常守军以及新兵。其余兵力皆在广武胡玄威麾下,在七万人左右……”

    各族将领看不起王育,但对于情报都是极其重视,这王育也是铁了心跟随刘渊。何处屯兵,何处钱粮,何处地势险要,胡奋曾经做过何种的战略计划,总而言之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统统的说了出来,足有半个时辰之久。

    其中间杂王育自己的看法,有些看法算不上高明,却也是颇有其独特的见解,一番讲解之后众人恍然大悟之余,对王育这降将的看法竟是不觉中发生了些许改观。

    “并不知晓本王志在雁门,却是做了如此严密的布防,甚至藏于半途的援军连身为剧阳守将的你都不知晓,胡玄威果然名不虚传也!”匈奴大单于刘渊听罢不断点头,连番称赞胡奋。

    发兵剧阳之前,塞外联军在种种迹象中都透露着要先行攻打戎国,因此戎国全力戒备,辽东的晋军也是全民皆兵等待塞外联军杀来。这般形势之下胡奋仍然对境内做了充分的部署,防患于未然,这般心智与稳妥绝不是寻常将领能够做到的。

    刘渊族内大将刘钦挺身而出道:“单于大人,既然剧阳已经占据,当分派兵力一举袭击马邑,yīn馆,汪陶三处,如此与胡奋在广武决战方无后顾之忧!”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帐中大部分的应和,虽然三城的守军有一万人,但汪陶的晋军已然折损了一半的兵力,余下两处也是老兵新兵参半的样子。人数上多,可战斗力上并不是如何强韧。

    若是能够攻取晋国的边关四城,整个雁门郡便开了一扇大门,任凭塞外联军驰骋了。

    匈奴大单于刘渊闻言笑而不答,一旁的刘曜道:“单于大军至此,想必此时晋人已然得知了消息,与其此时分兵,倒不如稳坐于此看晋军如何反应。”

    刘钦眉头一皱道:“此话怎讲?何不趁着晋军兵力不足一举灭之!?”

    刘曜笑道:“晋人自忖御我等于外,今破其一角,必引起河北恐慌。此刻料想各处人马皆以发动,父王坐镇于此晋人必是严阵以待,如此岂非正中我方下怀?”

    那刘钦乃是刘渊族中的大将,闻言顿时明白了刘曜的意思道:“此法虽是好,只是……”

    “只是将军未曾一战,手痒是么?”刘曜身为刘渊的养子,老早便跟随左右,此时一问,倒是惹得哄堂大笑。

    刘渊缓缓起身道:“各地军情尚未传回,在此之前本王便在此屯驻按兵不动。素闻伯chūn文笔jīng妙,便请伯chūn代本王拟檄文告天下可好?”

    王育自忖才华在匈奴之中可谓无人可及,凭借自己的文化水准足以在倾慕汉人文化的刘渊身边平步青云。方才一番讲解之后见在场众人的神态对于自己的判断更是成竹在胸,只是刘渊喜怒不形于sè,自己猜不透其心思。

    但根据众人之神态来看,想必刘渊也是满意的。

    心中有了这样的判断王育在表面上却是不动声sè,心知自己必然有机会的。不想机会来的如此之快,更是如此致命!!

    所谓的檄文,自然是对匈奴歌功颂德痛骂晋国上下,借此煽动人心罢了。这倒是没有什么难的,但若动笔的人是王育自己事情便不同了。当年许子章提供钱财让自己有了今rì之成就,更是不嫌少年王育贫穷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了王育。

    如此厚恩可谓是再造父母一般,然投降匈奴虽然自己免去一死,并且觅得心中的明主,可因此已然使家人获罪。若是再提笔檄文抨击晋国,歌颂匈奴,不仅成为了民族的罪人,家人也定然难免一死!!

    只是既然投靠了匈奴大单于刘渊,若仍是顾虑这些,自己又如何能够在匈奴大单于刘渊麾下取得信任,得以重用?

    心中江河湖海翻滚不息,然帐中众人目光注视,刘渊更是饱含笑意望着自己,若是有半分疑虑,所谓的前程富贵便自此化作云烟而散了。王育明白刘渊虽然眼中饱含笑意,但若对自己的表现有半分不满,便永远不会再给自己机会。

    “罪臣领命!”心中悲苦,不忍,可不知道为何,动作语言竟是应声而答,没有丝毫的迟疑。仿似一切想法在瞬间形成,在思想还没有做出个胜负时,身体和反应早已给出了本能的答案。

    “那便交给伯chūn了。”刘渊微微点头,不无期待的说道。对于匈奴之主刘渊来说,自然明白自己这样做所为得是什么。既然要用一个人,必然要让此人彻底与晋国脱离联系,即便其人不厌恶晋国,也要让晋国不容此人。不如此怎能让那些贪生怕死之辈苟且于自己麾下?如何能够彻底的发挥这些人的价值?

    对于王育的表现,在帐中的各族文武也是表示满意,应承的干脆利落,足以说明了这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是值得一用的人。

    便在此时,门帘一掀,鲜卑族索头部的族长拓跋禄官,带着拓跋猗陁与拓跋猗卢迈步而入。三人跪地参拜道:“拓跋禄官携索头部之人前来听候大单于调遣!”

    拓跋禄官这一族人已然被刘渊任命为剧阳城的城主,并且奉命休养生息不用参与战事,这被大多数人羡慕着。见这兄弟三人联袂而来请命出战,帐中各族文武有大半之人微感错愕。

    刘渊见状温和的道:“本王已许尔等休息,拓跋族长这是何故?”

    拓跋禄官拱手道:“大单于对我索头部有再造之恩,眼下正是大单于用人之时,我等虽然愚钝却也知恩图报。索头部拓跋家愿将剧阳城交给大单于,只求追随大单于左右,建功立业,征战沙场!”

    此言一出,原本大半的惊愕之众此时却有半数之人明白了拓跋兄弟三人的用意,赞叹之余,又是对少数几名从始至终未曾感到惊讶者产生忌惮。这说明了少数几人之智慧远在在场大多数人之上。

    匈奴之主刘渊闻言点头道:“拓跋族长你之好意本王领了,剧阳城乃是索头部应得,不可推辞!”

    拓跋禄官,拓跋猗陁,拓跋猗卢闻言各自心中一震。本以为刘渊此举乃是yù擒故纵收买人心,不想着剧阳城竟是当真是赐给了自己的部族。感激之余三人也知道正是自己表示的时候,当下拓跋禄官道:“谢大单于之恩,恳请大单于允准我索头部继续追随大单于出战,否则此城我等断断不敢收!”

    刘渊见状甚是满意,当下便允诺索头部继续追随大军作战,并且将那方才收编为匈奴奴隶的部分人马交给拓跋兄弟驱使。待其他一些部族听闻此事后,连忙也纷纷赶到大帐表决追随之心,虽然是晚了一些,但都得到了不同数量的奴隶填补自身兵力的缺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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