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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乾坤不动     惊雷入汉txt下载     惊雷入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五章 势危(上)

    013-04-17

    鏖战之后,旷野之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晋军后方大营,燕王司马机怒气满面在营中往来走动,对于前方之败耿耿于怀!

    “燕王,前方大军陆续溃败,异族兵马转瞬即到,眼下唯有暂避啊!”营中文武纷纷提醒道。

    燕王司马机停步怒瞪双目道:“两国联军十五万大军,何以如此短暂时间便一败涂地!?这让本王有何脸面去见皇兄!?”

    戎国五万人马,晋国十万大军在野外设阵抵挡异族联军,双方一场鏖战下来不知为何,戎国首先溃败,晋军受到波及牵动也是阵势大乱。眼下前方尚有数万将士浴血奋战,然败局已定,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帐中文武皆没有赶赴前线,前方又是极为混乱,连燕王的爱将都战死沙场,传回来的消息拼凑七八仍是毫无头绪,只是这一仗败得莫名,败得蹊跷。要知道异族联军也不过是十万之众罢了,却是可以这般轻易的击败晋戎十五万联军,着实让人不得不恼怒非常。

    “当务之急乃是重整旗鼓,燕王代替陛下监军在此,若是有所不测我军恐怕再难振作,还请燕王以国家为重啊!”聪明的文武心知司马机正在气头上,更是恼羞成怒,接受不了这般的打击,因此以国家大局的角度来劝司马机速速退兵。

    燕王司马机闻言一愣,旋即沉吟道:“传本王将领,速速退兵,不得有误!”

    此地的晋军有一万之众,大家兴致勃勃的等待前方大战的结果,不想战败的消息不断传来,早已是人心惶惶。此时听闻撤退的军令,人人开始收拾行囊开始拔营撤走。

    晋戎两国的联军虽是战败,但十五万的兵力即便是站在地上任人杀戮,也是需要时间的,何况仍然有不少的军队在奋力抵抗。因此燕王司马机的后军尚有足有的时间撤走,也不用特别狼狈的急于逃命。

    骑上了战马,燕王司马机依依不舍的望着远方,看着不断溃败下来的兵将,心中一痛再痛,竟是不忍再看。

    此战之后,十万晋军所剩几何?

    整个辽东的军力聚集在此,一战尽没之下,恐怕这块土地也是保不住了。

    数股败军汇聚而来,提供的消息各异,却终于让人听出来个轮廓。晋戎联军与异族大军鏖战得不分上下,然奇袭的部队却始终没有得手,甚至是没有消息。因此晋国与戎国的主力部队迟迟不愿发动全力进攻。

    依照王戎与晋军主帅的计划,那奇袭的部队一旦成功,这边异族大军接到消息后必然慌乱,届时驱兵掩杀可大获全胜!只是时间越拖越久,没等到预想中的消息,戎国阵势在毫无知觉的状况突然被异族人马击透!

    毫无征兆的崩溃颠覆了整个局势,戎国的溃败影响了晋军的心态,更是让晋军的压力倍增。那异族大军频繁以铁骑四面八方的冲击晋军各处阵势,晋人少了戎军在侧翼的掩护,被对方杀得是苦不堪言。

    加上溃败的戎**队有撞入晋国阵势中的,一阵混乱之后十万晋军的阵势竟而崩溃,化整为零的各自奋力作战,再难以形成统一的阵势,陷入混战之中愈加的不利!

    燕王司马机听到这里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再次涌上脑门道:“放屁!本王十万大军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尔等阵前厮杀,奈何如何败得都是不知?一群糊涂蛋!该死!”

    那退回来的晋将本就是有战败的责任,闻言也是跪地磕头不止求饶不断,为了保住小命谁不想把事实说清楚。奈何战败得蹊跷,身在其中的自己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然无法去追查缘何战败,唯有先行撤退而已啊……

    说不清也道不明,更是燕王怒不可遏。便在此时有人提醒,远端有数百戎骑,看样子正在逃命。

    “哦?都给我抓回来!本王要问个清楚!!”燕王司马机一脸杀气腾腾吩咐道,自有将领领兵前去了。

    作为辽东晋军的总指挥,他rì回到了邺都被问及为何如此大败,若是连个所以然都说不出那是何等的羞辱?战败已然无法挽回,但若是连为何战败都不清楚,燕王司马机还不如自行了断算了,免得贻笑世人。

    平心而论燕王司马机在辽东经营也是恪尽职守,无论知己武略虽然不属上乘,但也绝非庸俗之辈。这一战败得太快,眼下又是兵荒马乱的让人无从梳理,加上这一败实在是突然,对于晋国,对于司马氏的打击可想而知。

    身为当事人的司马机不愿相信,一时更是无法接受这般的事实。

    十五万大军怎么说败就败了?就算是战败,也不会如此迅速啊……

    戎国的败兵被晋军带了回来,人人一脸血污神sè慌张,见了燕王司马机便是磕头不止,大呼饶命。

    司马机气的脸sè发白,戟指喝问道:“汝等何以在此出现?王戎何在,为何大败?”

    领头的戎国将领闻言道:“大王饶命,小的们只知杀敌,不知为何阵势自行溃散……”

    燕王司马机闻言眼前一亮,神sè诧异的环顾左右道:“莫非戎军之中有人暗通塞外!?”

    虽在气头上,可燕王司马机并非愚蠢之辈。首先被击败的乃是戎军,若是连戎国兵将都不清楚为何溃败,那结果便只有一个了。多半是王戎麾下有人勾结塞外势力,在大战之中故意防水,导致整个戎军措手不及之下,稀里糊涂的被杀得一败涂地!

    身旁的文武听了燕王司马机的推测,均是深以为然道:“如此说来我军奇袭的那一部兵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若是王戎麾下有塞外势力的存在,恐怕曹武那支奇袭异族后方屯粮之所的军队也是遭遇了不测,甚至戎国与晋国联手之下的这一战也早在异族的计划之中!!如此说来,这一战败得并不冤枉,从始至终无论是燕王司马机,还是自忖老谋深算的王戎,都没有觉察到匈奴大单于刘渊早已伏下的暗棋!

    心中想起那一晚曹武连夜奔波,慨然赴险的情景,燕王司马机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大王,有敌骑追赶,快跑吧!”那跪在地上的戎国将领见汉人带头的都在议论,不由得心急如焚的催促道。

    燕王司马机看了一眼戎国将领等人,微微颔首道:“速速撤军!”

    晋军方才动作,便有四周的探马来报,竟然有数支异族骑兵迅速迫近而来!燕王司马机闻讯魂飞魄散,连忙派遣将断后拒敌,自己带领两三千人抢先一步离开此地。

    若是普通的鏖战,异族势力绝对不可能如此迅速的透过前方战场来到这里。但若是戎国之中藏有异族的实力,异族铁骑自然可以迅速的穿过阵势奇袭后方的晋国大营了!

    杀声四起,两国兵将各自拼杀,晋军犹如丧家之犬急急夺路而走。燕王司马机纵然心中怒火无限,奈何此时势危不敢恋战,唯有先行逃命而已。不想奔出不过三里,后方异族铁骑追上,数名亲信将领断后拒敌,无奈步骑异势抵挡不住铁骑冲击。

    惶恐之时猛然脖颈处一凉,燕王司马机瞪大双目的发觉自己的头颅崩起老高,落在地上被马蹄踏碎……

    “尔等蛮夷,胆敢杀害燕王!!”晋国兵将见状无不大惊失sè,血xìng刚烈之辈抡刀挺枪便扑杀那砍杀燕王司马机的戎国兵将。大部分人却是在惊呼之后撒腿快跑,唯恐被后方的异族追上身首异处。

    戎国兵将眼见戎国不存,晋人也是靠不住的,奔跑之时便有了异心。想重新头回塞外联军的怀抱必然要有功劳方可,这眼前的晋国大王岂非是最佳的礼物?

    可怜燕王司马机胸有大志,却是志大才疏,不明不白的死于蛮夷之首,被害千军万马之中,让人唏嘘不已。

    ……

    脸sè铁青,王戎率领亲兵一路奔回戎国境内,背后无数异族铁骑追杀不断,紧追不舍!

    千算万算,王戎没有想到自己麾下竟然有人早已与塞外暗中勾结,想到这里恨不得把那几名自己倚重的将领碎尸万段!奈何此时大势已去,唯有奔回带方再作打算了。

    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在塞外艰难的生存,崛起,虽不能成为一方霸主,却也可以割据一方。奈何塞外匈奴势大,中原魏国已灭,投身晋国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处处计算,几经历险方才有了今rì联手之势。

    却是因为几名叛将搞得一切烟消云散,数年努力付之东流,又怒又恨偏偏只能夹着尾巴逃命,王戎心中不是滋味,更是惶恐不安。

    当年从塞外奔入河北一路艰辛,不知亲手铲除了多少异己,拔掉了多少叛将。可不想自己信心满满的大军之中,仍然藏有塞外人手,对方潜伏之深可想而知,但那匈奴大单于刘渊的城府之深,更是让王戎感到了毛骨悚然。

    风声在耳旁呼啸,后方的喊杀声从未停歇,王戎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无数画面,本是引以为豪的一路突破各族势力杀到河北之行,忽然变成了十分可笑之事!以匈奴的实力,刘渊的谋略,若是诚心阻拦自己,自己哪有机会来到河北?

    自己麾下的叛军没被发觉也是正常,因为刘渊除了这最后一战之外,根本没想过动用这些潜伏的棋子!换句话说,在这次大战之前这些潜伏的异族实力所作所为完完全全都是忠于自己的,只是到了最后关头才亮明身份罢了。

    这样的潜伏,就算自己如何jīng明,又怎会料到?等这些潜伏的实力有了动作,自己早已麻痹大意多时了啊……

    “哈哈哈哈哈!原来王戎从始自终,不过是刘渊你霸业途中的一颗棋子啊!!”心中狂吼,王戎脸sè惨然。

    刘渊放自己入河北不过是看晋国的反应罢了,自己若是与晋国水火不容,刘渊乐得坐观成败。可若是自己与晋国联手,或是投靠了晋国,刘渊却是在无形之中把自己的一股战力嵌在了晋国的铜墙铁壁上。

    如此心机,如此算计,这般的高瞻远瞩让王戎感到绝望。自恃聪慧过人的王戎到了此刻,忽然觉得心灰意冷,却也有一丝的不甘!!

    带方城上旌旗飘扬,醒目的“戎”字象征着曾经的野心,如今的衰落。王戎带着百余骑气急败坏的来到城下,大声呼喊开门。

    然而城上只是抛下了百余头颅,举目望去王戎禁不住目眦yù裂,破口大骂:“古察那果然是你!”

    那百余头颅皆是王戎留下的文武官吏,都是对自己忠心耿耿之辈。古察那站在城头,抬手折断了那“戎”字大旗,抛在城下。一双目光冷冷的注视曾经的王者,如今的失败者,一言不发。

    王戎气得浑身抖如筛糠,偌大的旗杆举手投足间便可折断,古察那在自己麾下竟是一直隐藏真正的实力!若是武力可以隐藏,那往rì里不明就里的询问,以及犯下的一下过错,还有那些后知后觉,哪一样不是在演戏!?

    后方追兵趋近,带方城后也是转出万余塞外人马,仔细观之却都是汉兵。为首一名将领jīng壮魁梧,一身无法掩盖的武人气魄,看着逐渐被大军包围的百余骑微微摇头,不住的唏嘘。

    “在下曹嶷,请戎王项上人头一用!”那汉子正是北营大将曹嶷,在后方歼灭了晋戎联合的奇袭部队后,全速赶到带方。

    “戎王?哈哈哈哈哈!”王戎脸上不知是怒是悲,当年自己身残杀入塞外,置之死地竟而后生。如今明明智珠在握,成竹在胸,偏偏葬送了大好局势陷入死地。是天意,或是命运,无从追究。

    四周的塞外兵将盯着垓中的百余骑,都是静观其变。这百余骑在城下从始至终便没有了动作,显然已经放弃了逃跑,剩下的只是等待一个结果罢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王戎猛地横剑自刎,尸首倒落马下,那苦涩的表情仿似在嘲笑,又似有数不清的辛酸……

    曹嶷微微叹息道:“都杀了,把王戎的首级割下送给大单于!”

    ……

    辽东一战,北营大将刘伯根,王弥,曹嶷等人利用刘渊早已布置好的暗桩一举击败了晋戎联手。其中戎国之主王戎自刎身死,戎国尽灭!而晋军方面燕王司马机也是在退走的途中被人所杀,整个辽东晋军群龙无首,在塞外联军的猛攻之下多处陷落。

    败军纷纷退守北平以求庇护,北平的守军在大批接纳各路败军之后也是人心惶惶。城中到处流传着国家将亡,塞外联军勇不可挡的消息,军无战心,百姓更加是心乱如麻,人人自危!

    北平守将一方面将消息飞速报给邺都,一方面聚集附近的兵力企图在北平抵御异族大军。

    谁知道附近的郡县听闻前方大溃败之后,不少城池竟然是县令带头一哄而散,更有人主动投靠了塞外异族。时人争相效仿之下,整个北平方圆百里之内竟是没有任何城池派来援军,反倒是竖起了不少异族的旗帜。

    这股风cháo不仅仅局限于辽东乃至北平,也不断的扩散到了整个河北地区!

    正当大家没个主意之时,塞外联军出现在了北平城外,派出使者劝降北平守军。北平城中晋国文武还没有个统一答案,竟是有人偷偷开了城门撒腿便跑,更有人强行打开城门放塞外人马入城……

    一时间有人拔刀奋战,有人挥刀砍杀自己的同胞,也有人关上家门念念有词,更有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偌大一个北平城中混乱不堪,异族大军杀入更是生灵涂炭!有屈膝降敌的保住了xìng命,也有举手投降的被异族斩杀……都是晋国兵将,塞外之人一时也分不清楚哪些人可信,有耐心的便收留降将,没耐心的索xìng抡刀都砍了!

    这城中的晋国兵马仍有三四万之众,异族大军杀入之下大街小巷处处混战。在异族眼中,晋军屡屡投降哪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只要老子心情爽快,杀也就杀了,乱军之中都一般的尸体,谁知道你是举手投降的还是负隅顽抗的?

    混战持续,百姓可谓是遭了秧。异族大军若是正常入城,还能够被军法约束,不敢做出侵扰百姓的举动。可如今是在战场之上,谁还顾得上那么多?况且一路南下被军纪约束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这般混乱的场合,异族兵将都是图个痛快!

    入城的军队皆是鲜卑等各个部族,北营的将士在刘伯根,王弥,曹嶷等人的率领下只是屯驻在外围,并不愿意入城搅合这趟浑水。城中的情况三人都是心知肚明,但眼下的混战局势,是无法约束的,唯有等到大战之后再做约束。

    “想不到晋国兵将如此不堪,我等推进之速恐怕也在大单于意料之外了。”刘伯根手中掂量着大刀,在营外耍玩道。

    曹嶷看着刘伯根道:“伯根你缴获的这把大刀果然锋利,比起我等趁手的兵器要锐利十分,连连大捷之下,恐怕各部兵将都是有了贪心,这北平城怕是要毁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势危(下)

    013-04-18

    幽州北方边界,一支晋军拉着长长的车队,浩浩荡荡的一路北上。沿途塞外各个部族频繁伏击拦截,却被那车队阵势变幻形成车阵固若金汤,又是锐不可当!

    晋国大将军马隆率领七万晋军耗半月之功打造车仗战车等物,以大量军资随军携带,决然北上迎击塞外各部人马,大有一往无前之势!此番北上并非单纯为了抵御异族侵袭,马隆更是决意杀入塞外直捣黄龙!

    七万晋军平rì里便是寻常行进,遇敌便自行结成车阵。那车阵里外数层,大大小小彼此套住,又互相呼应。人在车阵之中随意拉弓放箭,长枪长矛更是从车阵缝隙中戳出,杀得沿途异族各部人马大败亏输,挠破了脑袋也是没有应对之法。

    大军行进时晋军铁骑纷纷侦查四周,一旦发现敌情便迅速回报,收拢在车阵之中。异族步骑攻不进来,甚至很少能够杀伤晋国兵将,唯有绕着车阵转圈围困。可车阵并非是固定原地,无论地势如何总能够缓缓的移动。

    晋人拿出耐xìng,不怕缓慢,左右也是可以抵达目的地,只要保持稳定的推进,不露出破绽便足够了。

    当年王戎以五千步卒都可以杀出一条血路,如今七万晋军之声势是何等的惊人!?

    塞外各部聚集兵力屡屡决战,屡战屡败,原本强势的异族联军在马隆麾下的车阵冲杀下竟是前后折损数万人马,一时声势大弱。别说牵制幽州的晋国兵马,如今想自保也是困难。

    晋军对于塞外地理并非十分的熟悉,虽然也有情报来源,但从戎国得知的也未必都是属实。马隆自持钱粮充沛,也不局限于一定要攻击某一处,而是随心所yù的指挥兵将。

    沿途掠过的异族部落,驻地都是绝不放过,管你是营帐还是山寨,只要车阵所过都是一个不留!牛羊牲口随着车阵继续前进,钱粮辎重都揣入了自家腰包,至于异族的百姓更是一个不留,尽数坑杀!

    马隆并非凶残之辈,但却知晓匈奴之主刘渊心怀大志,乃是了不得的人物!刘渊对晋民,对汉人施以怀柔仁政,马隆便与之相反处处狠辣绝情,对塞外各族施行酷刑杀戮。

    极端对比之下,晋人感恩可异族却是怀恨,感恩之人如何感怀非我族类总是要经过一番思想争斗的;可怀恨之辈仇恨累积的速度却是要比那恩德快得多。如此两相比较之下,就算匈奴强势,但内部对晋人,汉人的仇恨rì益高涨之下,你刘渊的怀柔之术又能施展到几时?

    各个部族对你匈奴难道便会信服?

    山道之上,马隆特制的扁箱车发挥了极大的作用,遇敌作为遮拦,道路崎岖狭小又以木屋放在车上穿行。如此灵活的车阵比起当年王戎不知要先进多少,塞外各个部族凭借地势作战屡屡不利,连战告负。

    附近最为强大的鲜卑族人人身披铁甲所向无敌,素来是晋军头疼的部队。鲜卑族势大,各个分支无数,铁甲军不仅jīng锐而且抗击打能力超强,其战力冠绝塞外!

    晋军依旧是屯营时以八阵之法安营,行军时以扁箱车作为屏障。鲜卑大军见状不以为意四面八方的杀来,各部族步骑也是从中配合的大肆围攻!

    不想那鲜卑铁甲兵靠近晋军之后竟是身不由己,东倒西歪,行动或是迟缓,或是怪异迅捷,让人摸不清头脑。而晋军趁机发动车阵大肆砍杀,可怜鲜卑铁甲勇士直至人头落地,气绝力竭仍是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这般。

    又是一场大战,仍是塞外异族完败收场,素来勇猛的铁甲军更是死伤无数,元气大伤。

    晋军在马隆的指挥下收起放置在道路两旁的磁石,继续向北进发!

    幽州晋军紧锣密鼓的布置,屡屡抗击塞外异族使其难以深入境地,为的便是让马隆有打造车仗以及准备的时间。马隆果然不负众望,一出手便拿中了异族的死穴长驱直入,杀的异族节节败退。

    在幽州边境的异族人马最初时还有些许部队蠢蠢yù动,不过几天的功夫早已是跑的没了影子。

    对于塞外各个部族来说,奋力迎战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可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也是要迁徙自己部族的屯驻地的。聚集了全族的战力彼此联合都不是晋军的对手,那驻地的老弱妇孺更是只有任人屠戮的份儿了……

    马隆这一路人马一旦发挥了效果,幽州留下随后接济以及留后的部队之后,连忙兵分数路支援各方!

    晋国大将苟晞率军五万杀奔新兴郡内,企图救援被困的几座城池,不想刚刚来到新兴郡外围,便遭遇了异族人马拦路!

    甫一交战便是铺天盖地的异族兵马杀到眼前,五路异族铁骑好像离弦之箭冲来,速度极快!塞外各个部落的步兵夹杂在五路骑兵之中,虽是落后也都是兴奋无比的呐喊杀来。

    苟晞大刀一抡晋军立盾阵拒敌,强弓硬弩毫不客气的充斥整个天空迎击匈奴铁骑!

    战马奔腾,士卒咆哮,马上的异族骑士多有中箭落马者,人虽落马那战马仍是继续向前,等到中了几箭还没倒在地上,便被后方的骑兵追上撞出老远!撞出去的战马在地上翻滚几个来回停歇不动,后面的骑兵被这一撞也是战马重伤,骑士摔出老远。

    放眼之处尽是异族铁骑以及步卒,人被甩了出去就算睁大眼睛的躲避也是躲不开的,更遑论事出突然。挨撞的躲不开,撞人的也是停不住,战场上便是如此,还没有短兵相接,已然出现伤亡。

    然这不过是小插曲罢了,虽然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可从远方看去对于五支匈奴铁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大队铁骑仍是保持加速的势头冲向晋国大阵!

    “退!”对方虽然缩短了距离,但仍是离着较远,苟晞一声令下晋军有条不紊的开始后撤。撤军是撤军,但远距离的杀伤输出根本就不曾减少国,显然这是晋军针对野外作战专门联系过的战术。

    一层层退后的晋军补充到了后方阵势之中,露出的大片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插着鹿角等物。这一片鹿角虽然不能阻挡塞外的铁骑,但足以削弱对方冲锋的势头了。要知道骑兵的冲击力是可怕的,若是能够减弱这一股力道,晋军便多一分的把握能够与之抗衡。

    塞外的铁骑也不是等闲之辈,见状纷纷的呈现扇形打算绕开面前这一片插满鹿角的区域。迂回的突击依然可以打击晋军,冲烂晋军的阵势,在野外作战,在铁骑的面前,晋人只要没有阵势作为支援根本不足为惧。

    随后杀上来的塞外步兵自然会拔出这些碍事儿的鹿角,因此绕开乃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晋军开始变换自己的阵型,让大面积的弓弩手能够shè杀不同方向的敌骑,同时加厚阵势的边缘,准备抵御对方的冲击。战场之上若是步兵冲锋,这变阵的机会常有,可对方乃是骑兵,能够变几次阵势已然是难能可贵了。

    双方的变化都在彼此眼中,都在将帅的心里,你有所变动我也是选择xìng的进行改变。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五支铁骑不分先后的重重的砸在了晋人的阵势中!!

    盾牌被撞的稀烂,折断的更是不在少数,晋兵以血肉之躯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仍是大量的兵将惨死在对方的铁蹄之下。可这些代价并非白白付出,血淋淋的生命换回的是缓冲的时间!

    四周原本离着较远的弩手眼看自己的同袍惨死铁蹄之下,纷纷怒吼着shè出手中的弩箭!长矛手与长枪手列成方阵在毫无遮拦的状况下齐心协力上前戳杀对方的铁骑!

    异族铁骑似乎也没料到晋军竟然如此坚决,骑兵队在一阵冲击之后半数乱了队形,半数散落在晋军的阵势中。晋人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利用的也是这个空隙!

    鲜血喷洒的漫天遍野,分不清是汉人的鲜血还是异族的血液,双方兵将杀得眼红,杀得地动山摇,天昏地暗!!

    国家连连失去州郡,无数城县闻风而降,大晋男儿热血沸腾,杀贼心切,各自搏命当先;家园被毁,亲族被戮,恪守军纪不犯汉人,却是换来族中老幼被汉人屠戮,异族遭遇以怨报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双方激战片刻,后方异族步兵杀到,步骑联手之下竟是将数万晋军切割成为两个战场!

    任凭晋军如何冲杀,如何反扑,都是无济于事,仍是不断的被左右的塞外步骑挤压,失去了彼此的联系。

    匈奴大将刘盛纵马驰骋战场之上,亲自挥刀杀了数名晋兵,见状哈哈笑道:“一分为二,再分为四,如此不消半个时辰,本将军当吞下这支晋军!!”

    自从异族入侵河北以来,不说百战百胜也是所到之处攻无不克,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能够一战消灭如此多的晋军,无疑是可以弥补幽州方面的损失的,同时也召回各个部族的士气与信心。

    苟晞在阵中抡刀死战,却是毫无慌张之sè,指挥晋军左右奋战镇定自若。双激战多时晋军渐渐不支,便在此时战场左右忽然杀来两支晋国骑兵!!

    晋军大将张方率领八千铁骑瞅准异族步骑结合之处狠狠冲杀,那异族一心杀敌,不防身后出现晋军,慌乱之余被晋骑乘虚杀入顿时一阵混乱;另一路晋军带头的乃是大将缪胤率领一万五千铁骑直冲匈奴主帅所在!

    塞外各部人马皆以匈奴之军为主,刘盛为求速胜早已用尽所有兵力,身旁不过数千人罢了。

    那晋骑来的凶猛,好似猛虎下山一般,更兼缪胤用兵有方,一万五千铁骑有七千多都是负责清扫四周战场,真正的杀招乃是剩余的七千多名铁骑!

    前一刻还是欢天喜地,眨眼的功夫竟是滔天剧变!刘盛错愕之余更是勃然大怒,面对如此情形也是不退,挥军杀向缪胤竟是悍勇无匹!

    铁骑迎面冲杀威力惊人,那刘盛端得是勇猛无比,挥舞大刀率众死战,一时竟让晋骑束手无策,难以攻破匈奴阵势。

    一声虎吼,缪胤抡刀杀出,不顾面前刀枪跃马撞入匈奴阵势中!身中数刀面sè不变,手中大刀起处人头翻滚,血肉纷飞!

    主将尚且如此奋不顾身,占据优势的晋国铁骑士气高涨人人不惜xìng命的冲杀,那几千名匈奴人马组成的阵势顿时被杀得支离破碎……

    “汉贼可敢与我一战!”刘盛怒愤无比,扬声高喝!

    “蛮狗看我斩汝狗头!”缪胤怒火中烧,厉声断喝!

    双刀并举,两马相交,两名勇将各逞手段甫一交手皆是全力施展,毫不容情!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大战之中更是如此。刘盛一心速斩晋将突围收拾局面,缪胤一念速战速决转身支援苟晞。

    一连三招过后对彼此身手皆是了解,回马再战绝不容情!刘盛大刀高举凶xìng毕露,手中刀如嗜血野狼扑杀面前劲敌;缪胤长刀一横杀气炽盛心中念一招划分yīn阳!

    战马交错,一杆刀跌落尘埃,一骑人滚下战马。

    缪胤冷哼一声,不顾肩头伤痕,率领晋骑杀入战场之内!

    ……

    黑子落下,黑白犬牙交错,纠缠不清,然黑子盘感复杂隐隐有掌控大局之态,白子处处化整为零,又似零零整整仍似藕断丝连让人有不敢小觑之心。

    “孤这一手,士言觉得如何?”匈奴大单于刘渊手捻须髯,看着眼前低头沉思的中年人,颇有几分自得的问道。

    那中年人观棋半晌方才回道:“一子落下,杀气满盘,大单于不觉戾气太重么?”

    此话一出刘渊左右顿时有人拔刀作响,怒瞪这中年人,却是被刘渊伸手阻拦。刘渊平易近人,素来随和,但在法令之上却是果断异常。见那中年人竟是说出如此言语,不由笑道:“人说士言棋道高超,以孤观之也不过如此。这一子落下虽是难免杀伐,然所获良多足定胜负。逐鹿天下,刀兵岂能免之?”

    中年微微摇头,白子轻落道:“世局如棋盘,黑子虽是盛重势沉,然胜负之道不止于此。”

    “哦?重兵压境,焉有生机?”轻描淡写的说着,刘渊手上的黑子也是随之落下。

    二人你来我往又是经过了十余手,此时棋局已至中盘,黑白各据二角在腹地作对厮杀,一条大龙黑白交错似乎要分出了胜负。

    布局行棋刘渊皆是略占上风,怎奈那中年人棋术jīng妙,虽是杀伐不及刘渊果烈,然屡屡善战妙手延缓败势。黑棋本是领先的眼位目数竟是因此不断的消耗,白棋渐渐缩小了差距。

    半个时辰之后胜负终定,饶是白棋尽力施展也是无力挽回败局。刘渊微微吐气,鬓角隐隐见汗,胜负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然对方jīng妙的棋艺早已是折服自己。

    “胜负既定,士言还有何话说?”刘渊看着眼前的中年人,笑着问道。

    那中年人叫做祖纳,字士言,乃是祖逖同父异母的兄长,在原平城中犒赏军卒。不想突然遭到异族大军包围,只得留在城中与蒯桓一起守城。昨rì城破,蒯桓战死城头,祖纳一介儒生却是被异族俘虏。

    刘渊素知祖纳围棋无双,冠绝华夏,因此将其请来对弈。棋盘纵横,话语机锋,祖納已然奋力仍是落败,此时刘渊心情大好格外舒畅。

    双方中盘厮杀虽是半筹的胜负,然以此结果计算乃是白棋大败!只见祖纳丝毫不已为意,抬头看了刘渊一眼,神sè从容的伸手一推!!

    棋盘重重的摔在地上,黑白棋子滚落满地皆是,怒喝之声连起,显然祖纳无理的举动激怒了旁观的匈奴文武。便是连刘渊身后的养子刘曜也是带有几分不解的神sè,闻名天下的围棋圣手竟是如此没有棋品的家伙么?

    刘渊仍是一副随和的面容道:“士言此举是何用意?”

    祖纳环视四周匈奴人物呵呵一笑,从怀抱的包裹内又是拿出一套棋具摆在桌案上道:“大单于可愿试试这一盘棋?”

    面见刘渊之前,早有人检查了祖纳的包裹,不过是寻常的棋具而已。刘渊见祖纳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中一时也是猜不透对方所想。但如此对手平生罕见,刘渊抬手道:“士言请落子吧!”

    祖纳以黑棋先手落子,刘渊沉稳以对,但见棋盘上黑白交行,星罗宿列,云会中区,网布四裔,合围促阵,交相侵伐。观棋之辈皆是刘渊坐下文武翘楚,对于围棋之道或是jīng通,或是粗通,然无论深浅都是聚jīng会神,沉浸棋局之中!

    交错落子,刘渊额头见汗心中暗自生疑。但见黑子旋进旋退,频战累斗,如九天之鹤,似绕丘之兔;时陈棋无声,潜来若神,时张甄设伏,挑敌诱寇;曲折尺蠖,伸则龙蟠,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分崩离析(上)

    013-04-19

    茶冷,残局犹在。

    祖纳已然被押解出营,帐中唯有匈奴大单于刘渊以及一干文武。刘渊呆坐半晌道:“祖士言之意,汝等可是知之?”

    刘曜抱拳道:“祖纳以棋喻世,先前有意居于下风奋起直追乃指河北;次局全力以赴,变幻莫测暗指中原。此人虽以棋艺见长,然洞悉世事,非是寻常之辈也!”

    两局棋,不同结果,预示着在祖纳心中晋国就算顽抗到底,仍是棋差一招难以避免国破家亡的下场。而匈奴如何强盛,拿到中原战场却是不堪一击,最终会被大汉所收拾掉。

    这不过是祖纳个人的推断,凭借高超的棋艺祖纳自然可以在两盘棋局上游刃有余,随心所yù。然世事如棋局,棋局非世事,匈奴大单于刘渊闻言并没有言语,反而手捻黑白儿子闭目沉思。

    晋国气数已尽,就连晋国的官吏都是看得清楚。祖纳被俘虏之后,一直拒绝投降,此番下棋也不过是以囚犯的身份而至罢了。残破的晋国尚有这般忠义之士,那兴盛的汉朝岂非更加难以对付?

    两盘棋上祖纳表现出来的棋力可谓是云泥之别,若以此度量晋国去推测汉朝的实力,恐怕匈奴还真的要早做准备才是了。

    重臣刘宣年高位重,此时见众人都有了焦虑之sè,微微张口道:“祖士言深谙棋道,却是不通兵法。河北之棋其竭力抵抗,满怀憧憬罢了,眼下我塞外联军各处开花,舍幽州一路之外,河北安有抵御势力?闻风而降者不计其数,在行棋之间岂有表现?”

    这话一出引起在场匈奴文武之共鸣,棋盘上祖纳倒是顽强抵抗,但颇有一厢情愿的嫌疑,而且还是较重的嫌疑。要知道现实中塞外联军胜多负少,晋军方面投降者不计其数,比起祖纳在棋盘上寓意的抵御程度可谓是差之甚多。

    大家都是聪慧之辈,刘宣一句话便已点明两盘棋不过是祖纳个人的理想罢了,充满理想化的棋局如何能够映shè世局呢?

    刘渊起身在众人身前掠过,来到营门出望着外面的阳光道:“仍有晋人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些人jīng神可贵,但对我匈奴帝国并无任何益处。相关人等统统押解塞外,各地军事行动务必加快!”

    刘曜上前一步道:“我匈奴大军一路南下,晋阳当时要冲之地务必夺得,除此之外幽州晋军甚是棘手,儿臣请一路人马入幽州击之!”

    雁门郡,新兴郡完全落入了匈奴的掌控之中,接下来匈奴大军兵锋所指便是晋阳!而晋国大将军马隆发兵幽州一路杀入塞外的消息此间的匈奴大单于刘渊等人也是知晓,去扑杀马隆无疑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攻陷幽州地区,使马隆这一支人马成为无根浮萍,孤悬塞外。

    一旁的匈奴大将刘钦面sèyīn沉同样上前一步与刘曜并肩而立道:“幽州晋军势大,此战必然险恶,刘钦愿引一军前往!”

    ……

    邺都,皇宫大殿之内一片嘈杂。

    晋廷文武群臣犹似煮沸的开水般止不住的议论纷纷,新兴陷落,晋阳危机,辽东大败,戎国覆灭,燕王战死等消息接连不断的传入这大晋王朝的枢纽所在,让整个晋国高层为之担忧。

    北方的屏障一一被塞外联军拔除,有刘弘这般的重臣带头投靠匈奴,其对晋国守军带来的影响是不可低估的。匈奴大军只要攻破晋阳,然后便可抵达壶关,打穿了壶关,接下来便是晋国的国都邺城!

    相隔虽是数百里,然沿途能够阻挡塞外联军的便是晋阳到壶关这一路途了。只是这一方向的晋军折损无数,又是投降了不少,眼下能够聚集的兵力并不乐观,更重要的是缺乏强力的将领震慑三军!

    胡奋伤重而死,刘弘献城而降,这两大重臣发生了变故,让这一方向的晋军不仅仅头疼于兵力眼中的不足,更是缺乏统一指挥的良将。平北将军司马泰在营救定襄之战中失利,便引发了体内的宿疾,此时已在返回邺都调养的路途中。

    而邺都附近的兵力都在前往晋阳的路上,晋国君臣敲破了脑袋,也拿不出定点的战力去补充这一线的防务……

    平北将军司马泰虽非一流的将才,可素来稳重jīng于军事。连刘弘这个级数的重臣都背叛国家,晋帝司马攸纵然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一时也是踌躇起来。遥想当年晋帝司马攸作为臣属时还算果断,可一旦手握大权,君临天下,方才知道为何上位者都要那般的迟疑。

    同样的事情,作为谏言的臣属与作做出抉择的君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界与心境,所考虑的问题根本不太可能相同。

    而做出的选择攸关国家走势,这般沉重的负担也让晋帝司马攸渐渐的难以判定究竟如何安排方是对的,久而久之自然形成了优柔寡断的个xìng。实际上若是此时能够让晋帝司马攸恢复平常官署的身份,定能干脆利落的把事情办清楚。

    可重压之下,负重太久的司马攸不知何时早已模糊了视点,无从发挥自己的才能。

    就算你才华横溢,但若是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上位,即便做了一辈子的帝王,反倒是不如在下面更能发挥自己的才华了……

    辽东惨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北平已然沦陷,眼下辽东的塞外联军兵分两路杀入幽州,另一路猛攻南皮!

    被寄托厚望的戎国化为了灰烬,两国联手抗敌的豪言壮语荡然无存,孤零零的晋国如何抵御塞外大军的侵袭?南皮乃是要害之地,由南皮一路南下则是平原等各县,若是南皮这咽喉之处扼守不住,匈奴为患之深不在壶关这一方向之下。

    各地兵力不断的调配支援,可想要再增加如今的军事编制,晋帝司马攸却发现已然力不从心。

    国库内的军械尚有,可钱粮辎重已然告竭。

    放眼朝中文武竟是没有退敌之策,人人束手无策唉声叹气,晋帝司马攸高高在上而坐,却是觉得自己处于万丈沟堑之中。

    “诸位爱卿,蛮夷肆虐,各地战事不利,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晋帝司马攸竭力的喊着,是不甘心,是不愿意,更是痛心疾首。

    卫瓘站在大殿之中沉吟不语,对于这老臣来说早已贡献了自己的所有能力,眼下已然是无计可施了。何遵,山涛等重臣也是无话可说,国家到了这个时候内外交迫,群臣手中按下的各地频繁爆发起义的消息还有许多不敢告知陛下,这般情况下哪儿还能抽调兵力协助各条阵线?

    “陛下,为今之计唯有坚持我国战略,等幽州兵马前来解围!”群臣之中有人出列道。

    晋帝司马攸闻言摇头苦笑道:“朕今rì听闻异族分兵数路进入幽州地界,此刻想必正在大战,哪有多余的兵力援助晋阳,南皮?”

    其实大家都清楚这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当初匈奴人放言一月内灭掉晋国,如今时间已经过了二十rì。二十天的时间晋国丧失了四分之一的土地,可整个国家的力量已经见了底儿。

    竭尽全力的晋国仍是难以维持均势,这场仗显然已经是输了。

    塞外联军无论如何也没有一月之内占领晋国的能力,可晋国能做的也不过是等死罢了,等死之余还能等一等所谓的奇迹。可幽州军团的表现,让人看不到丝毫的希望,并非前线的将士们不卖命,而是敌人过于强大了!

    扑通一声,晋臣向雄跪在地上突然磕头不止,这一举动惊讶了晋国君臣。

    晋帝司马攸急问道:“向大人何以如此?快快起身!”

    向雄闻言抬头,额头磕破几处鲜血顺着耳根,面门流淌也是顾不上。但见向雄悲声道:“臣有一大逆不道之言yù讲,恳请陛下赐臣死罪!”

    “向大人尚未吐露何言,朕如何以罪加之!?”晋帝司马攸眉头微皱道。

    向雄一脸凛然道:“陛下若不赐臣死罪,臣不敢吐露胸中所言!”

    “这……”晋帝司马攸见状一时踌躇,向雄曾经出使汉朝求和功劳不小,就算其个人有所要求,自己身为九五之尊,怎可毫无缘由的赐大臣死罪?尤其在这非常时期,岂非更加的让朝堂动荡不堪了么。

    见陛下投来求助的目光,卫瓘微微叹息一声,上前道:“向大人不可为难陛下,有话直说无妨,未曾言语之前,怎可贸然定罪?”

    向雄闻言微微点头,清了清嗓子道:“蛮夷势大,国力不济,臣以为陛下当思考向南之事,以解眼下之危!”

    重重的一头磕在地上,也重重的磕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向雄说的话,是许多人的心里话,只是不敢吐露罢了。晋帝司马攸早有准备,可闻言如此仍是一脸错愕,脸sè数变气的浑身发抖!

    堂堂晋国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刘禅老儿低头,成何体统!

    何遵在旁闻言出列戟指喝道:“向茂伯何以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我堂堂大晋怎能屈膝汉贼!!”

    向雄苦笑道:“国库空虚,各地暴/乱,外有蛮夷势如破竹,内无兵将增援防务,如此形势下诸位大人真的要兵临城下方有觉悟么!?”

    “你!?”何遵闻言也是不知如何言语,苍白的无力感沉重的压在心头,饶是自家富可敌国,也无法负担这长期的军事消耗。况且眼下的状况即便是有钱粮,也招募不上来军卒。

    各地够年龄的青壮早已参军入伍,甚至四五十岁的男子也是没有放过。如今民间剩下的恐怕没有多少男丁了,即便有不是动乱也是藏匿,要不就是身体虚弱之辈。百姓躲避官府的兵役还来不及,官府又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征人入伍,这样的情况下国家要负担军饷,以及rì常的开销,谈何容易?

    “我大晋与汉既然言和,又是同一族类,此刻若是求以援手乃是人之常情,岂关乎颜面?若是国家不存,颜面又有何用!?向雄知此想法非是一人所有,今rì舍命提出,乃是迫不得已!”

    “还望陛下三思而行,臣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言罢不等他人反应,向雄猛地起身冲向左近的柱子,碰的一声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啊!?茂伯啊!!”晋帝司马攸身形巨震龙目垂泪,以袖掩面泣不成声。

    向雄自尽于晋廷大殿之上,天子朝臣面前,可谓是深深震撼了晋国君臣。然向汉朝求援,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向雄虽然抱有必死之心,可话说的仍是含蓄,汉国无缘无故派出兵将包围晋国领土,这不是笑话么?

    虽然一死证明此举并无私心,然其暗中所指便是臣服汉朝,避免晋国被蛮夷所灭。

    ……

    曾经的高句丽,如今占据的乃是汉军。

    汉军大将郑绰,yīn缭统领高句丽,新罗,百济,以及倭国等地,组织人马以及物资悄然屯驻,时刻关注着辽东以及河北的局势。高句丽素来与塞外各个种族没有什么联系,可鲜卑族慕容部仍是派出使者前来求见。

    幸好郑绰,yīn缭二人早有准备,藏匿汉军,将高句丽王室推上宝座,佯装国力空虚蒙混过关。那鲜卑族慕容部的使者沿途所见高句丽民生苦不堪言,这般的地方比起河北辽东那汉人的领土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唯有如此,才可以使异族不兴起侵犯高句丽之心,否则一旦异族人马杀到,此间的汉军暴露不说,凭借这点兵力也是无法抵御的。

    辽东的军情,河北的状况,通过海路不断传回中原地区。实际上自从汉帝刘禅专心南方之事后,中原的汉军休养生之余时刻都是保持jǐng惕,未曾有半分的放松心思。

    昔rì晋国使臣向雄入许,大将军姜维以匈奴之角度推沙盘讲武,便指出了晋**力难以抵御塞外兵马之事。如今事态逐步的发展,过程虽与姜维的推演不同,但结果的走向却是殊途同归。

    汉军早有与塞外联军一战的准备,只是战场在何处仍是未知。汉与晋有互不侵犯之盟约,自然不会轻易的度过黄河北上。可若塞外势力完全占据了河北,其威胁远远大于今rì奄奄一息的晋国!

    那个时候想要夺回河北,驱逐异族,恐怕便要大费周章了。

    即便是以汉国的实力,今时今rì想要与塞外战力对抗仍是要花费时间准备的。中原大地连年战乱之下,尚不及兴旺时的一半生产能力。汉国的根基更是需要重新扎根,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因此刘禅是希望晋国可以专心抵御北方的事情,如此汉朝也有恢复实力的机会。

    可如今看来,似乎晋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阶段。

    虽然各条战线上仍是负隅顽抗,但实际上早已后继乏力,一旦前方的有生力量遭受严重的损伤,晋国将因此一蹶不振!

    便在此时,却是有匈奴的使者来到了许都!

    原来匈奴之主刘渊唯恐汉国对河北下手,因此老早便在刘宣等人的策划下自称中山靖王之后人,与汉朝皇帝刘禅可谓是同一血脉!打着汉朝的旗号来推翻晋国,这是何等的大快人心?

    刘渊自有熏陶在汉文化中,自然有将匈奴经营成大汉般存在的打算。这一步对于塞外各族来讲除了稍微的抵触外,并没有什么实质xìng的触动。换句话说打什么旗号,并不影响做什么事儿。

    可对于河北百姓,乃至中原百姓来说却是带有一定的迷惑xìng的。通情达理,有些学识的不易被这般的宣传所蒙骗,但一辈子只知道耕地放牛的普通百姓耳渲目染多了,却是信以为真的。

    此举对于统治汉人的领土可谓功莫大焉,同时在外交上更是让刘渊的匈奴,与刘禅的大汉攀上了关系。

    大汉既然与晋国有互不侵犯的盟约,那兴复汉室的事情便由我刘渊来做吧,大家一脉相承都是大汉的子孙,这么做可谓是无可厚非。

    这般说话匈奴使者自然是不脸红的,那刘渊想必也是毫不介意的,想要逐鹿天下这点事情又算什么呢?

    可对于汉朝来说,如何应对便是个问题了。

    难道要当着世人的眼前承认刘渊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身份?要知道塞外联军正在河北荼毒汉人啊!但以汉国的立场,又不好一下子撕破了脸皮,这诚然有rì后战略的考量,更是要表现出汉朝的恢弘气度。

    姜维的应对可谓老道,以番邦之礼接见了匈奴的使者,并且将中山靖王的世系家谱送给匈奴来使一份儿,对于刘渊的身份提出了质疑,却是点到为止。期间朝中的文武大臣更是轮番上阵,对河北之事发表看法。

    那匈奴使者如何招架得住汉朝文武的轮番抨击?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发作,个中辛酸有谁能知?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分崩离析(下)

    013-04-20

    兵锋所向,遍地尸骨,晋国步骑在南皮外围遭遇塞外大军四面围杀!

    晋将孟观率领四万晋军一路连连冲破数条防线,方才赶到南皮外围阵地,然行至此处塞外兵马聚集成堆,围裹住晋军使得晋国步骑寸步难行,唯有在人海之中以血肉之躯杀开一条血路!

    熟悉的惨呼声响起,孟观举目望去心中一凛,自己麾下的大将又是折损一名,异族大军的压力又是增加了一分。

    “司马世祖之军为何不至!?距约定时间已过半rì!”孟观怒容满面,指挥兵将连连拼杀,痛斥另一路的晋军失约!

    南皮乃是门户之地,要冲之所,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这样的屏障。因此孟观在幽州境内以疑兵引开了异族人马,自己率领四万jīng兵火速来救南皮。南皮城下异族大军无数,孟观此行共约了晋国大将司马觐一路人马同行。

    不想自己一头撞入塞外联军包围之中,大战许久竟是不见司马觐的影子,不由得焦急无比,又是无可奈何。

    南皮城中尚有六七万晋军,见到远端杀声震天知是来了援军。可城下尚有十几万异族步骑按兵不动,南皮晋军也是不敢出城作战避免折损兵力,于战无益。

    苦战多时仍是不见司马觐一军的影子,晋将令狐盛杀到孟观身侧道:“援军迟迟不至,大军在此如泥足深陷,此时不退恐难有退时!”

    孟观冷哼一声道:“司马世祖误我大事!速速突围!”

    一声令下晋军开始突围,大将令狐盛挺矛跃马冲杀在前,孟观驱动大军随后,开始向后方撤去。

    异族久围南皮,便是围点打援的战术,此时各路人马纷纷赶至,包围圈甚是厚实。见晋军要撤,哪里肯放?当下各个部族都是奋勇争先要立头功!

    这些部族素来好勇斗狠,以多欺少的围杀最是合乎口味,杀到兴起之时手中刀斧甩出杀敌,随手从四周尸体上拔出兵器遮拦劈杀可谓疯狂至极!晋军虽然苦战多时,仍是可以保持阵型,盾撸,长戟,大刀,弓弩层次分明轮番行动,奋力支撑。

    rì落西山,晋军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四万人马折损近半,余者都是血透重甲,刀破斧缺,惨烈至极!

    不敢停留孟观,令狐盛等人鼓起余力驱动兵马寻路避开异族追击,准备暂时安歇。不想走出十里左右,前方便是杀来一支异族部队!竟是那杀奔幽州境内的异族部队去而复返!

    为首异族大将见了孟观旗帜两眼放光,口中稀里哇啦不说汉人言语,背后有人以旗杆挑着几颗人头在晋军前方往来飞奔,正是负责疑兵部分的晋将头颅……

    没有坚城抵御异族的冲击,在野外四下躲避晋人远不如异族擅长,被追上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弓弦声响起,那骑马炫耀首级的异族骑士应声落马!汉军也不答话在孟观的率领下齐声呐喊怒目杀来!

    到了这般田地,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可供晋军落脚的城池,多拖延一刻都是累积自己被围杀的机会,孟观早已看透生死唯有驱兵冲杀罢了。

    夜sè之下,晋军接二连三的遭到异族兵马追袭,饶是孟观用兵有方,可连番大战没有喘息之机,手中兵将愈加削减也是无可奈何。

    在南皮城的另一方向,晋国大将司马觐更是苦不堪言,自己率军赶赴南皮决意死战,所率领的五万晋军都是生力人马。以孟观一军引为臂助,加上南皮城中的兵马,三路合击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行至中途却是遇到零零散散的晋国兵将散回,一番询问方知南皮竟然陷落!司马觐心中不信,继续赶赴南皮,然一路收拢的败军足有数千之众,人人皆是如此口径,由不得自己不信。

    南皮既然丢了,三路合击之事当然作罢。司马觐度孟观亦非庸才,若是得此消息必然退兵,因此便在大路安营扎,等待消息。不想夜里大营起火,那收拢的数千汉军人人挥刀相向,焚烧了粮仓不说,更是联合外围的异族骑兵里应外合冲破营寨!

    夜间大火司马觐也是不知究竟,带着亲信夺路而走,不想奔入树林却是撞见了匈奴北营大将曹嶷,可怜司马觐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的便丧生曹嶷刀下,至死都不知自己沿途收拢的败军乃是匈奴北营的jīng锐兵将……

    北营兵将皆是汉人,此事晋军多少有些耳闻,却没有人放在心上。

    五万晋军一夜激战被杀得惨败而回,自然不能如约出现在南皮外围与孟观联手。北营大将曹嶷杀败了晋军也不得意,收拾战场之后又是隐身附近等待新的猎物。虽然不能故技重施,但有北营以及塞外的铁骑扼守南皮之南,切断晋军来援的道路,南皮城休想得到一丁点的支援!

    幽州方面刘曜,刘钦兵分两路由西方侵入。刘曜在定襄之战折损了不少自身的兵力,此役有刘渊调拨几个部族增援底气十足;刘钦素来是刘渊麾下的先锋大将,兼之刘曜之特殊身份,此行也是志在必得!

    幽州晋军马隆分走七万,孟观又分走四万,余下的兵力苟晞在新兴郡内几番大战折损不少,被两路异族大军夹攻,顿有不支之感。

    两路异族兵马互相较劲谁也不肯服输,各自施展手段频繁进击!那刘钦乃是惯了征战的将领用兵老道,刘曜智略超群更是妙计频出。晋将苟晞,张方兵力不如对方,智略也是略逊几分,一时遮拦不住几场大战之后竟是不知所踪。

    晋之名将胡奋已毙,刘弘叛国,苟晞,孟观,张方,司马泰等人难以支撑大局,一时河北局势可谓是危在旦夕!

    河北百姓彻夜难眠,些许外面的流言蜚语便足以让百姓们产生巨大的惶恐与忙乱。

    那晋将马隆率军直捣黄龙渺无音讯,留守幽州的唯有胡广罢了。胡广也是朝中的宿将,然手下兵微将寡,能够做的更是有限。一时各地败绩消息频繁传入邺都,连那上朝的文武大臣也是一天少过一天。

    晋帝司马攸不甘心如此失败,使河内王司马伷率军驻守壶关,进逼晋阳以求退敌;另派遣得力的重臣卫瓘尽拔邺都等各地兵马屯驻平原搜集败军,尝试救援南皮!

    两处晋军不敢怠慢,就算晋帝司马攸不说,司马伷与卫瓘也早在二地聚集兵力准备拼死一搏!

    平原城中卫瓘风尘仆仆刚刚抵达便召集兵将商议北上之事!有了前车之鉴,晋人当知眼下的晋**民jīng神脆弱不堪一击,若是不能迅速的给予南皮守军希望,恐怕献城之事会再次发生!

    接下来的战事攸关晋国的存亡,在场之人无不神情肃穆,表情凝重。卫瓘手持剑印走上高台,转身厉声喝道:“国家兴亡之际,我等当舍身报国,不可有苟免之心也!今贼势大,唯有奋力击之别无他法,众将听令!”

    在场文武见状皆是凛然,但听卫瓘喝道:“解少连何在!”

    晋国大将解系挺身抱拳道:“解系在此听候调遣,万死不辞!”

    “分汝五千兵马为开路先锋,遇敌交战不可或退!”卫瓘手中令旗一递道。

    众将闻言都有惊诧之sè,南皮外围异族人马据闻近二十万!开路先锋只有五千人马,这与送死有什么分别?

    扬烈将军解系毫无惧sè,大步上前接过令旗道:“解系必率将士奋勇向前,以死报国!”

    卫瓘不理众人脸sè,沉声道:“巨山你出来,与解将军同行。”

    人群之中一名文官风度翩翩,气度不凡,正是当代的术法大家卫恒卫巨山,乃是卫瓘之子。

    “卫恒遵命!”卫恒一脸严肃接令站在解系身旁,在场之人无不膛目结舌,感慨万分。

    此等凶险之战,卫瓘使爱子随军在前,别说卫恒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也未必能够保住xìng命。

    卫瓘继续发令道:“叔连,稚连听命!”

    解结,解育二将闻声出列上前领命。但闻卫瓘道:“我大军一路北上,必遭贼军百般阻挠,汝兄弟二人骑术了得,此间万余jīng骑交给你兄弟二人伺机而动,须待我军中红旗高举,方可出动!”

    解结与解育闻言齐声道:“大人放心,我兄弟定当不负大人所托!”

    卫瓘微微颔首点头,再三嘱咐道:“切记!就算是大军遭遇不测,若无红旗也不可妄动,否则军法/论处!!”

    话说到这里,在场文武大都是明白了卫瓘的用意。晋军北上,定然是躲避不了异族大军的拦截。别说用什么计谋,便是奇兵之类的也是无效。对方兵力雄厚,等闲万余人马就算越过了贼众的拦截抵达南皮外围,面对十数倍的敌军又能做点什么?

    卫瓘的办法乃是不得已中的办法,以自身为饵血战沙场,等到贼军以为晋军用尽了全力有所疏忽时,再以最jīng锐的骑兵突击搏一个反败为胜!平原晋军在八万左右,加上那一万的jīng锐骑兵将近十万人马。

    就算异族如何强悍,也要拿出等量甚至更多的战力投入战场,因此这一战虽然用了笨法子,可一旦获胜必是大胜,也是惨胜!

    眼下的晋国,能够获胜便是极不容易了,惨胜也是难能可贵……

    分拨以定正是众人齐心之时,振威将军刘琨眉头不展谏言道:“贼中势大,正是我等用计之时,此刻以血战搏之,非是上策!”

    卫瓘素来刚直,此番乃是抱着必死之心前来指挥作战,闻言不悦道:“越石无须多言,我意已决,此战当与群贼一决生死!”

    刘琨素来豪迈,此刻据理力争道:“此间兵力乃是邺都东方最后屏障,岂可轻易葬送,大人当从长计议别图良策,不可一意孤行!”

    卫瓘怒颜尽现,大袖一挥道:“你留下守城便是,余者各自准备吧!”

    众人各自散去,独留刘琨一人搓手叹息,想来又想,抬腿去寻解系等人去了。

    ……

    晋国大将司马越谨守晋阳城,这一rì探马来报异族大军杀到!

    司马越对众将道:“河内王援军不rì即到,异族进退无常,如今再犯,我yù迎战,汝等以为如何?”

    大将曲特道:“异族之辈速喜围城而后战,我军内外隔断是以屡屡被其各个击破,如今迎战乃是其一,城外尚须有所布置方可。”

    晋军各自据城而守,彼此少有动作,又畏惧与塞外大军野战,因此屡屡被围城。各地援军难以杀头重围,内中晋军又是不知外面消息,已然吃了不少的亏。对此晋国各部将领都是有所领悟。

    司马越道:“将军有何妙策?”

    曲特道:“晋阳外围山脉无数,末将愿引一军藏身其中,将军可连续数rì出城交战,待贼中疏忽末将引军突其后,必可大获全胜!”

    司马越见状大喜,当下分兵万人交给曲特前去布置,自己提点三万人马在城下列阵等待异族大军。

    一个时辰之后,异族人马约有五六万人浩浩荡荡杀到城下,见晋军竟然列阵等待多时,不由得人人惊讶。

    自从双方开战以来,少有晋军有如此勇气,大都是龟缩城中或是献城而降。如今晋国奄奄一息,其国中兵将尚有如此胆魄,倒是也让人慨叹。

    匈奴大将马景一脸凶狠神sè,见晋军尚算威武之师,嘿嘿笑道:“听说这一处的晋将没什么本事,这一战让给兄弟如何?”

    匈奴主将刘乘观察了半晌道:“敢出城作战,我看不是胆子大就是有所图谋!一路行来多是山路,正是伏兵的好地方,要格外小心才是。”

    “嘿嘿!有图谋也不过是背后偷袭罢了,我去后方准备,将军只管放心作战便是了。”那马景一听到刘乘的分析,顿时心花怒放,比起阵前这点功劳,若是能够击杀后方的晋军,倒是要轻松得多了。

    匈奴大单于把刘钦这素来的先锋调到了幽州作战,而并州方面改用刘乘。刘乘虽然武勇不及刘钦,可素来足智多谋,乃是刘渊族中少见的智将。往rì作战鲜有败绩,其声望还在刘钦之上!

    因此马景本是想在阵前立功,可一听刘乘的分析,顿时便主动接下来伏击后方晋军的任务,甚至没有什么怀疑。

    见到异族大军迟迟没有出战,晋军阵中一将纵马挥刀奔到两军阵前喝道:“蛮夷之辈既犯我境,何不来战!”

    刘乘见状微微点头道:“地势复杂,山脉连贯,钱粮辎重要看得紧了,否则大单于怪罪下来,我可不保你。”

    马景嘿嘿笑道:“将军放心便是,马景自会小心布置,管让晋人有来无回!”

    “谁去迎战啊?”刘乘回头看了看各部族的将领轻声问道。

    匈奴大将汲无涉闻言纵马出阵,手中大斧横在马上打马绕着那晋将盘旋数周,打量个遍道:“我乃匈奴汲无涉,晋将报上名来!”

    那晋将横刀立马动也未动,一股凛冽杀气散发于无形,闻言冷笑道:“将死之人,何必多问,庞淳是也!”

    汲无涉听罢怪笑几声,正是纵马来到了庞淳侧翼猛地放马杀来,手中大斧挟带呼啸风声力劈而下!

    庞淳双腿一夹战马自动倒退数步,不理对方威力无匹的一斧,手中刀横横扫出,直取对方要害!

    “好功夫!”汲无涉见状又是怪叫一声收斧架住一刀,轮动大斧与晋将庞淳战在一处!

    两军各自呐喊助威,刘乘却是对战场局势不甚关注,派遣步卒在大军后方寻地安营屯驻,自顾自的沉思道:“此城地势险恶,强攻无益,大单于既把这天大的功劳给了石勒,我在此地也不过是牵制罢了。但这一路将领换了几人都是知难而退,若是不能取城,岂非辜负了大单于使我来此的苦心?”

    “若刘乘是心胸狭窄,不出气力之辈,恐怕你石勒此行是难有收获了!哈哈,可惜我刘乘堂堂丈夫,倒是石勒你信心十足,此行当真能立下奇功么!?”

    “收兵!”刘乘看也不看两军阵前的交战,仿似吃定了晋军不敢趁势来袭似的,下令守军。

    到了傍晚时分,马景派人传回讯息,后方已然布置妥当,只看晋人到底有何图谋了。

    那曲特率领万余晋军藏身山岭之中,自己带着几十人靠近战场观战许久。见异族大军毫无兴致的退了,心中顿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异族大军素来好狠斗勇,此番来战全然没有争强好胜的气势,反倒是稳如泰山般的安营屯驻,这样的气质与反常的行事,都预设着对方带头的将领恐怕并不是容易算计之辈!

    闷闷不乐回到屯驻之地,曲特在夜里挑灯沉思,思索如何能够退敌,同时心中也有些许的动摇。

    晋阳被围,城内的战力也不过四万五人罢了,后方的援军说是不rì即到,可到底能不能道仍是未知之数。若是自己一战不成,恐怕晋阳会重蹈其他城池的覆辙,那个时候大晋还剩下什么?

    无论剩下什么,都是没了希望啊……

    山岭之中隐隐有嘈杂之音,片刻之后便是安静。曲特披挂持刀,出营率军查看,却是看营中副将带着一班人迅速靠近。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一曲胡笳(上)

    013-04-21

    大军倾巢而出,留下的兵将不足五千之数。城中的百姓仍在忙碌着,人人都是带有一丝紧张,几分亢奋,心中祈求这次的出战定要获胜,蛮夷的战火切勿烧到这平原城中。

    愿望是好的,能否实现还要看前方的战事结果。

    负责留守的晋将刘琨并不乐观,坐在府中处理文案,心中却是生着闷气。自己本是并州的官吏,在朝中也是颇有名望之辈,本是调往南方征讨中原,如今诸军北上,自己却是留在平原,实在是让人郁闷。

    个人的郁闷不过是小事,如今军中的心态与卫瓘等主帅的心态才是让刘琨担忧的原因。

    国家即将灭亡,人人自危,即便是卫瓘这般素来强硬之人也是心中绝望,一言一行都是孤注一掷的做法,心怀必死之心。如此心态虽然值得众人敬佩,可对于眼下时局来说,当真是唯一的出路么?

    若能放平心态,以平常之心审时度势,即便对手强大也未必没有应对之法。敌强我弱,壁垒分明,这般形势之下妄想一击而逆转乾坤谈何容易?卫瓘非是睿智之主帅,晋军亦非清一sè的强兵,正面搏杀毫无优势可言,即便侥幸得胜自身也是受创非轻。

    一场大战无法解决蛮夷之患,却因此自伤元气难以为继,如此作战方针乃是下下之策!

    朝中上下皆是这般心态,不是铺设后路,便是心有他属,能够尽忠的又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却不肯转换头脑思虑应敌之策。这是晋国君臣的悲哀,亦是塞外联军造成的压力着实太大之故!

    人人惶恐,没人愿意相信晋国还有希望,可刘琨相信。若是自己手中有四五万人马,便足以在这平原抵挡住塞外联军的攻势!!奈何自己尚无这般军权,而这平原最后的兵力在开赴前方之后,究竟能够活着回来多少都是未知之数啊……

    胡笳一曲诉衷肠,天sè渐暗,刘琨独奏胡笳消失于夜sè之中……

    卫瓘催动晋军奋力向前,鼓舞士气,人人怀抱死战之心要与异族拼个生死!无论胜负,无论结果,这一腔热血势要洒遍每一寸土地,七尺之躯定要杀尽蛮夷方可倒下!

    晋国扬烈将军解系拍马挺枪引兵五千昂然前行,前方自有异族大军拦路,四面伏击!

    五千晋军神sè不变,行动如一,列阵严谨,手持盾牌刀枪弓弩速度不便的依旧向前挺进!

    箭雨泼洒四面八方,异族人马中箭倒地者不计其数,然更多的异族战士早已来到了晋军眼前挥舞刀斧,短兵相接!

    外围的盾牌手一持盾遮拦,一手利刃不断向眼前戳杀!一伸一抽,鲜血四溅,眼前是数不清的敌人,只恨爹娘少生了几只手,不能尽数杀之!刀斧狠狠的斩在盾牌上,那盾牌纵然禁得住,可擎住盾牌的手臂却是发酸。

    手臂酸麻,动作难免不灵,况且那异族战士悍勇十分,揉身搏杀毫无套路可言,晋军往往没来得及变换招式,在遮拦数下对方的攻击之刻,仍被异族战士趁隙而入砍杀当场!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填补,一双脚行于血泊之中,踏在尸首之上,狰狞凶恶的面孔,刺耳穿心的哀嚎,骨折肉裂的疼痛,充斥着每一个人的眼中,耳中,脑中,心中!

    杀!

    唯有杀,方可解脱一切!

    杀!

    唯有杀,才能宣泄一切!

    前进的速度渐渐缓慢,终是难以行动,晋军推进至此不过两千余人罢了,阵势更是残破不堪,难以为继。

    解系浑身浴血,犹然大呼鏖战,卫恒身中数箭在马上寒蝉若噤,仍是挥剑驱杀蛮夷!

    号角声响起,晋国大军杀至!

    各路晋将分离驱杀战场上的异族步骑,异族人马似乎也是有所准备,分出半数人马转身抵御晋国主力,余者仍是扑杀晋军先锋残部!

    “此乃必死之军,拦之无益,传令各军放开道路,使后军抵之!”曹嶷在阵中指挥各族兵将厮杀,眼见晋军主力勇猛异常,作战冲杀毫无保留,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传令!

    与这般死士激战,纵然能胜也是得不偿失,唯有以南皮城下的大军围杀方可减少损失。

    晋军一冲异族人马便已松动,鼓力再冲,竟是杀开了一条道路!

    见异族人马不堪一击,卫瓘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疾声高呼三军向前。晋军气势如虹,接应到解系等残部之后毫不停留追杀异族步骑向南皮城下杀去!

    虽是有意撤军,然以异族步骑之强悍在大军掩杀之前也是难以抵挡,落在后方的兵将抵挡不住,奋力死战仍是难逃被杀戮的命运。北营大将曹嶷对此无动于衷,自引北营人马早就先一步离开了战场。

    南皮城下异族大营连环密布,各部族闻讯调动兵力迎向晋国援军。南皮城中的晋将见了不由得连忙呼喊城中兵将观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自家援军竟可杀入重围,这是何等的振奋人心!?

    卫瓘催动三军鏖战南皮城下,力拼塞外各族兵马!这一战杀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无数兵将折戟沙场。南皮城内晋军看得热血沸腾,血脉喷张大开四门随之杀出,要内外夹击击退异族兵马!

    异族势大,分兵抵御一时仍是平分秋sè之局,战场外围异族的铁骑纷纷杀来,瞅准晋军的软肋冲击不断!那晋军数万人结成阵势对于异族来说是莫大的威胁,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削弱,分割,渐渐的便陷入了苦战之中!

    北营大将刘伯根身先士卒,督率万人趁机攻城,曹嶷率领骑兵四下冲杀守御,减少晋军的对攻城兵将的影响。

    在外围观战的解结,解育二人一路追随,见大战连连不由得心惊肉颤!塞外步骑看似混乱无章,实则壁垒分明,混战一个时辰之后晋军落尽下风,唯一可以凭借的一股勇劲儿也用到了尽处!

    先前对方有意放晋军入瓮,此等行动甚是可疑,然卫瓘等人晋将热血上涌一时都是没能察觉,即便有人察觉在大趋势的掩盖下也是难以出声了……

    若任此形势发展下去,十几万晋军恐怕是全军覆没!!

    “重围之下我等杀入也是于事无补……”解结脸sè凝重,略带几分苦涩道。

    解育也是一脸愁容道:“过于渴望胜利便是头脑发热的后果,人人如此,就算你我置身其中也是无济于事。”

    “此战之后,邺都以东怕是再没守御之力,我等此战岂非成灭国罪人?”解结苦涩表情加重道。

    “眼下大军要救,邺都也要顾及,我等不过一万骑兵……”解育两手一张,一副无奈的表情。

    以这一万骑兵不足以救出苦战的晋军,也无法阻挡异族他rì的猛攻,兄弟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沉寂无声。

    “大哥尚在阵中生死未卜,你我兄弟唯有分兵而行了,我既为兄,当以我之言为准!”解结厉声道。

    解育急道:“兄长何出此言,难道我解育是贪生怕死之辈么!”

    解结摇头道:“出征之前刘越石曾言此行凶多吉少,颇有担忧之意。我与大哥观其智略非凡,深有远谋,乃是可以托付之人!此地大军虽危,为兄尚有解救之法,汝速速分半数兵马回转平原将此地情况如实告知,一切由刘越石做主!”

    “这……”解育见兄长一脸严肃,不由得泪下。

    “你我兄弟在此一别,怕是没有再见之期!你要好好保重,切勿辱没了我解家的门楣才是!切记,平原仍有一线生机,五千铁骑虽然不足为奇,在刘越石手中应有用武之地,好过在此送死!”解结与刘琨同朝为官,颇为了解此人,此时此刻对于刘琨抱有希望,更是不想自己的弟弟也跟着自己冲阵殉国!

    五千晋骑行动如风,在外围地区绕了一个大圈,终是锁定了异族大营的屯粮之处!

    南皮城下数十万大军胶着厮杀,五千铁骑毫无力度可言,即便杀入战场也是须弥即没。与其如此白白送死,倒不如一试攻击异族营盘的屯粮之所。此地十几万异族步骑,钱粮辎重必然无数,若能一举焚之,远的不说,眼下的大战晋军定然可以脱困!

    晋骑人人抱着必死之心,锐不可当!沿途一连击溃三支拦截的异族兵马,终是来到大营边缘!

    迎着箭雨解结挥刀开路,两侧铁骑不断落马,仍是无动于衷!

    眼看晋骑要冲入营中,忽而营门一开,一支汉人军队飞速杀出!为首一骑迅如疾电,白光一闪直斩解结!

    “来者何人!!”电光火石的交手,解结身中一刀,却是未能还以颜sè,不由得惊呼道。

    那将一阵冷笑道:“王弥不过无名下将,何必相问!”言语间北营铁骑与晋骑冲撞在一处,各显手段激战起来。

    解结心中一凛知是难以如愿,然到了此时犹然不肯放弃希望!催马扬刀,全力杀向王弥,口中却是喝问道:“汝既汉人,何以事贼!”

    王弥放声笑道:“司马氏倒施逆行,篡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我王弥能亲手灭之,实乃毕生之幸也!似汝等司马氏鹰犬垂死挣扎,实是可悲!”

    解结勃然大怒,抡刀力战王弥!然那王弥刀法不见如何,招式却是快捷绝伦,一时杀得解结身中数刀,犹如血人一般。

    异族人马四面围上处处逼杀,晋骑骁勇也是难敌群贼一时间纷纷落马,自保尚且困难,遑论杀入大营之中了。

    “哈哈哈哈!可悲,可悲啊!”解结仰天大笑,状若疯狂,抡刀杀奔营盘之中,做垂死一击!

    战马高高跃起,方才落地,长矛从四面八方刺来,顿时戳/入解结体内!一声哀鸣,战马也是被戳了十几个窟窿,一人一马惨死营门之内……

    尘埃起,五千铁骑奔回平原。

    解育哭诉前方战况,留守平原的一干文武闻言各个呆若木鸡,寒蝉若噤。出发的**万晋军,加上南皮城内的晋军,合计十几万大军竟然一夕之间落入危境!

    这十几万人乃是晋国在东线的全部力量,一旦消耗殆尽晋国等若是空不设防一般……

    刘琨也是愕然,自己想到了此战难有胜算,可也没料到塞外联军如此强势,竟然要一口吃下整个东线的晋军!有此等想法已然是超然于众,能够做到此点更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此事不可耽搁,速速报于邺都!”刘琨一摆手,便有文武二人应命而去。

    “前方若败,平原乃东线最后屏障,此城断不可落入蛮夷之手!我yù保此城,将军可愿助我?”刘琨神情严肃看着解结道。

    解结抱拳道:“万死不辞!”

    刘琨点头道:“如此请将军速引铁骑再去哨探前方动向,若有我方败退之军可将其引至山谷之内好生看管,编制成军。”

    解结道:“将军这是何意?”

    麾下的五千铁骑乃是如今平原城最为有利武器,刘琨却是使其别屯他处,让解结不禁难解其意。

    刘琨道:“将军麾下尽是骑兵,于守城无益。南皮战场将军始终未曾暴露实力,此乃我方握有之关键因素,困守城中难起骑兵之效也。琨素问匈奴有军名唤北营,皆为我等汉人,难免混杂败退之军中。”

    “将军约束败卒于山谷,需严加监察分辨,不可暴露行踪。城中钱粮将军多多携带,等异族退兵之时方可击之!”

    解结听得皱眉道:“将军此等安排虽然巧妙,然异族大军若至何以生退!?”

    刘琨仰首观天,苦笑道:“若有退兵之时将军击之可获胜,若无退兵之时将军切勿逞强,此乃我大晋之希望,有劳将军保留了。”

    四门齐开,城中百姓蜂拥而出,偕老带幼的向西而去。刘琨并不强求城中百姓拥护军队守城,而是依照每家情况留或不留人而已。

    南皮外围晋军情况恶劣的无以复加,晋国名将一一殒身战阵之中!杀人与被杀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晋军受此影响愈加的士气低落,而塞外联军则是士气高涨!

    随着南皮城的陷落,晋人彻底绝望了。

    北营首将刘伯根率领北营将士攻上城头,斩关落锁,南皮城中一片哀嚎之声,异族兵马涌入肆意杀戮!

    晋国大将解系咬紧牙关奋身搏斗,一直顶在队伍的前列。见到解系拼搏的身影,后方的晋军将士们受其鼓舞各自努力拼杀。然不知何时,视线之中尽是蛮夷大军,解系早已不知战死何地……

    眼见大军即将覆没,卫瓘老泪纵横,血迹斑斑的衣衫下枯老的身躯颤抖不已。国家至此,国运至此,夫复何言?

    北营大将王弥在外围冷冷的关注战场,颇感无味的抽回了目光望向远方。若是目光可以无限延伸,那目光的终点必然越过黄河落在中原某处地域上。毫不掩饰心中的野心,王弥只觉得血脉沸腾——每当想到即将涉足中原之刻!

    陆陆续续的有晋军开始丢掉兵器投降,不愿再做无畏的牺牲。继续打下去除了能够维护仅有的尊严,毫无益处。兵力上纵然相差无几,可战力上的差距是有目共睹的,也是无法弥补的。

    塞外联军皆是这些年来征战中原以及塞外各方势力火拼之后的生存者,各个都是能征惯战之辈,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而晋国在连年大战不曾停歇之后,如今的军中有经验的老兵屈指可数,队伍的战斗素质以及jīng神素质都远不如对方。

    本身便是技不如人,加上长期败绩的心理yīn影以及战术上的失当,晋军所凭借的只是一股心气儿,一旦心气儿没了也就彻底垮了。

    尊严也好,什么也罢,换不来生命。能活着成为了奢望,也是唯一的想法,哪怕是卑躬屈膝,哪怕是对着素来卑贱的蛮夷之辈也在所不惜。晋军崩溃了,可首先崩溃的是人,对国家没有信心乃至绝望,突然之间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喊着驱逐蛮夷还我山河的同袍都躺在冰冷冷的地上,陪伴着他们的只有鲜血与刀枪。

    驱逐蛮夷,还我山河之类的豪言壮语仿似还在耳边,却早已无关紧要。

    即便是要去死,也总要有一个让人心甘情愿去死的理由;即便要被杀,也要有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

    如果没有,不如结束一切……

    哀莫大于心死,数万晋军跪地求饶,失声痛哭。不仅仅是失望,伤心,更是在异族强悍的武力面前硬生生的挫败,屈服。

    能够杀出重围的都是悍勇之士,也不过万余人罢了。异族经过一场大战也是受损破多,加上降卒数万,一时也没有继续追击的念头了。因为大家都清楚得很,有此向邺都进发,一路上都不会再有什么阻碍。

    晋军在东线的有生力量,在此已然全军覆没。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一曲胡茄(下)

    013-04-23

    阳光明媚,青山绿水间陈尸遍野,百余名晋兵横七竖八的躺在一里地之内。血迹犹然未干,一支异族队伍方从此处经过,顺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向南而去。若有附近的山民见了,定然感到十分讶异,一路南行乃是邺都,晋国之心脏!

    这山岭间非是没有关隘,异族人马可以推进到此地,足见其战力非常。这一路倒是算不上什么奇袭,乃是光明正大的分兵杀来,根本不怕晋人知道。因为匈奴大单于刘渊在各地的布置,任何一处都是压制晋军紧紧的难以呼吸。

    而晋国的实力到了这个阶段,邺都理应是没有多少兵力才是。

    “大哥你总算是摆脱了汲桑那个混蛋,这一趟我们兄弟建功立业,回头在大单于面前也能搏个位置!”一名青年身在行伍之中兴高采烈的说着,对于rì后的憧憬甚是向往。

    被称作大哥的是一名胡人汉子,面貌奇特,身形健壮,沉稳不失威严,在众军之中鹤立鸡群,正是匈奴大将石勒!

    石勒原本也是小部落族长的孩子,因饥荒又遭逢钟会引异族入中原鏖战之乱,因此背井离乡漂泊于外,曾落入汉人手中为奴隶,后自逃出。当年刘渊在撤离中原之时,听从公师彧的建议大肆搜略人才。

    那时石勒已然在一干朋党之众小有名气,与十八名好友投身牧民首领汲桑手下管理马匹。此十八人团结在石勒周围,皆是骑乘好手,纵马四方掠夺财物孝敬牧民首领汲桑,外人称之为“十八骑”。

    被刘渊带回塞外之后,石勒表现上佳因此被刘渊特意分出一军交其统治,成为了与汲桑并驾齐驱的将领。那汲桑素来暴虐无恩,只因孔武有力,力大如牛才能聚拢势力。

    彼此都在大单于刘渊手下效命,对此安排不能说毫无情绪,却也是听之任之。石勒本不是姓石,因汲桑而改名。

    说话的汉子乃是十八骑之一的王阳,虽然年纪不大但骑术甚佳,为人机敏。石勒微微一笑道:“大单于料定邺都兵力不多,我等却是不可掉以轻心。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晋廷之内必有能人。”

    王阳不以为意道:“一路行来晋人守军寥寥,若有重兵在手晋人何不调遣?”

    “大哥说得没错,就算邺城少有战力,但晋人各地兵力调动大多经过邺城,绝对不可小觑晋人。我等此行已然遭许多部族眼红嫉妒,若是一时疏忽导致未能完成大单于的托付,届时大哥将陷入险境了。”一名粗壮的汉子看起来好似一名莽夫,然双目炯炯有神,充满智慧的光彩,乃是十八骑之一的夔安。

    王阳对于夔安似乎颇为信服,见石勒微微点头,想了想道:“说来也是,刘曜身为大单于的养子,尚在定襄被抢了功劳,我等无根无凭,得此重任实在不可掉以轻心。”

    夔安嘿嘿笑道:“大单于心如明镜,对于刘曜之事必然心中有数,可仍能不加偏袒,真乃人杰也。”

    这话听起来好似在赞叹匈奴大单于刘渊,可听起来有那么一股酸味。王阳哈哈一笑看了看石勒道:“若是大哥,会如何做?”

    石勒见四周都是自己的心腹,随即压低声音道:“此行切记锋芒太露,完成任务不可有所携带,但主要乃是增加自身实力,这一点不要忘记了。”

    夔安与王阳都是了解石勒的想法,当下暗自点头,却是把话题转移到了他处。连匈奴大单于养子刘曜都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在各个部族中求得生存,千方百计才有一席之地,石勒麾下不过两三千人马,余者皆是其他部族调度所得,如何敢过于声张?

    即便是有大单于刘渊统治各个部族,但异族联军的编制依旧是以部族为单位进行调动,看似实力强大,实则个中复杂非常!对于各个部族来说匈奴的强势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然匈奴之所以能够强盛,却是因为有刘渊的存在!

    匈奴族群庞大,部族无数,能将各个部族统和唯一,引为己用,这是刘渊的个人魅力以及手腕。最为强大的匈奴族团结一致,类似如鲜卑,羌等部族仍是各自为战,自己的族群都是无数族群自立,如何抵抗强大团结的匈奴?

    若是没有刘渊,未必有今rì的异族联军。说是联军,然刘渊打出的旗帜却是建立匈奴帝国!!

    迫于强势也好,衷心臣服也好,终究是针对刘渊罢了。若有朝一rì刘渊不在了,继任者能否保持匈奴族群内部的向心力,以及对外的威势么?

    自身实力才是生存的关键,无论是为人所用,还是等待那属于自己的机会到来。

    “报!前方十五里外,三支晋军呈品字型列阵,请将军拿定主意!”前方先锋的传令官飞马来报,将前方的敌情带回。

    山路并不好走,大军难以通行,石勒麾下满打满算亦不过七千兵力。而前方的三支晋军兵力却在两万之上!

    “哦?如此看来司马攸非是孤注一掷之辈,各地战线吃紧,此地仍然留有重兵,非常人也!”石勒闻讯之后颇有一番感慨的说道。晋军在给地节节败退,据悉晋帝司马攸连驻守黄河岸边的军队都调往前线了。可邺都附近的守御却是如此严密,看来对于匈奴迟早会趁虚而入的军事行动,晋人早就有所提防。

    夔安在一旁嘿嘿笑道:“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此地守得密不透风,可人心却未必如此!”

    石勒点头深表同感,此时邺都外围的守御如何严密,也无法改变人心惶惶的现实。自己这一路人马之任务乃是震慑晋人之心,更使得晋军上下动弹不得。所谓的动弹不得,并不是指晋军各地的的兵力调动,而是刘渊的一种担心。

    晋帝篡立,窃取魏之基业。其麾下文武兵将大都是魏之jīng英,虽然与塞外联军作战败多胜少,可刘渊却从未轻视晋国文武。影响胜败的因素有很多,晋国势颓,军卒训练不一,无人主持大局各自为战。从战略,战备,人心,疲劳等各方面考量,就算晋将勇猛善战,晋臣学富五车,居于如此劣势之下想扭转乾坤,独力回天,谈何容易?

    刘渊想得到这批人物乃是私心,担心的却是晋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向中原低头!

    无论中原的汉朝对待晋国以及塞外联军的态度是如何,若是晋国举河北之地投靠了汉朝,汉朝绝无道理让异族联军在河北肆意横行!!刘渊可不想没站稳脚跟便与强大的汉朝交战,更不愿意让晋国的文武成为汉朝的助力,这本该是壮大自己实力的才对啊。

    ……

    南皮大败,十几万晋军战死者多达六七万,降者亦有五六万的样子,跑出战场的也不过是一两万晋军早已是没了踪影。北营的兵马留守南皮,继续南下的任务交给了鲜卑族的段部。

    鲜卑族段氏原本是在辽西活动的强族,后在匈奴大单于刘渊的约束下逐渐的向北方迁移,避开了与晋国的接触。辽东大战,鲜卑族的慕容部突袭辽东,段部则是杀回辽西。

    那慕容部虽然悍勇,可在王戎的算计之下,以及晋戎二国的互相援助作战的战术下吃了大亏。于是鲜卑族的段氏,以及北营的jīng兵便赶赴此地前来援助。如今北营负责治理攻下的城池郡县,打好基础。继续攻城略地的任务,便交给了段氏。

    晋军惨败之后,东线的晋军少得可怜,这也算是对段氏的嘉奖,给予其大显威风,建立功勋的机会了。

    鲜卑大军强势南下,段氏三万铁骑奔腾而行!沿途县城皆是望风而逃,待鲜卑铁骑赶到时各县城都是空空如也,城内的晋军早已不知所踪,就连城中的百姓也是没了影子。

    异族联军气势一向高涨,连战连捷之后更是气可冲天!见此情形鲜卑兵将都是开怀大笑,同时又带有几分恼怒。空无一人的城池也是城池,但没有晋人的百姓,等于没有奴隶一般。

    人是最为宝贵的财富,没有得到人口,对于鲜卑族此行的功劳来说可谓是美中不足了。

    鲜卑族段氏族中段务目尘亲自下令,派出数千铁骑呈扇形搜索方圆百里之地,寻找晋人百姓的踪迹。南皮大战距离此时也不过是三五rì的功夫,战败之前晋人断不会撤掉各城的守御以及迁徙百姓。想来这些百姓背井离乡也不过是这几天的功夫罢了。

    扶老携幼推车负裹的百姓一天能够走多远?以鲜卑铁骑的脚程不出一天的功夫不仅是找到了晋人百姓的踪迹,更是截住了数万百姓之众!晋人惶恐无比,犹若惊弓之鸟,鲜卑骑士恪守大单于刘渊的军令,只是不断的威吓,但却是没有对这些百姓下手。

    实际上在魏国时期,钟会引入异族之前,段务目尘的鲜卑部族便与魏国经常打交道了。对于汉人的百姓,以及汉人文化的认识在异族联军之中都属前列。一番询问之后,方才得知原来三天之前,平原太守刘琨调走了各个县城的守卒,更是劝谕百姓向西方迁徙,避开异族大军的侵扰。

    听闻平原有晋军驻守,段务目尘颇感几分意外,却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既然聚集了各个县城的兵力,显然晋将刘琨是要在平原城抵御自己了。如此说来着沿途的乏味,倒是可以在平原有所调剂。

    大军浩荡的继续南下,段务目尘心中隐隐还有一些失望,若是平原也没有晋军守御,而是空城一座也是不错的事情。连番大战折损了不少的兵将,对方聚集战力扼守平原,看来又是一场苦战啊。

    鲜卑大军来到城下,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发现,晋军龟缩在城中,城外空荡荡的连最基本的防御工事都没有构建。平原县乃是河北的腹地,前方有无数城池,没有防御工事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刘琨既然三四天已然决意坚守,城外的空地上总是能够做出一些东西的,如今并没有这方面的建设,让人不免有些失望。

    劝降是老掉牙的方法,也是目前针对晋人最为有效的方法,鲜卑族的劝降使者在平原四门之外大声呼喊,话不过说了几句,便被城上的呼声掩盖了。城上的晋人兵卒竟然用异族的语言喊话,虽然字音不清,但也可以让人明白这些晋人在喊什么。

    仔细听听鲜卑族不由得笑了,无非是劝诫异族人马返回家乡,免得命丧于此不能与家人团聚等等。

    战场之上哪有不死人的?听者不过是为之一笑,不以为意。劝降是无法进行了,每当劝降使者到了城下,那城头的喊声便起。

    段务目尘不是一个冒失的人,大军将平原城团团围住之后,便派人去攻击附近的县城。此时晋国大将解育带着骑兵以及收拢的降卒早已远遁,面对异族大军即便是留下数百人也是极容易被发现的,异族铁骑的侦查范围以及缜密程度是难以想象的,更是在晋人之上。

    山林之中不过是留下五六人负责侦查传递消息罢了。如此才能避开异族的侦查,避免暴露行踪。

    “父帅为何不攻城?”段就六眷来到段务目尘的主帅帐中,颇为不解的询问道。

    段务目尘抬眼看了一眼爱子反问道:“为何要攻城,你且说来。”

    段就六眷乃是鲜卑族段氏族长的继承人,这名分早已坐定,并且深得族人爱戴。见父亲如此问,心中虽知父亲考究自己的用意,但却想不通为何父亲要按兵不动,围而不攻。

    “城内晋军不满万人,听闻更是少有百姓,我大军士气高涨,父王只需一声令下,三天之内必可夺城!”段就六眷颇有把握的说道,眼中的渴望说明这个族长继承人对于建功立业的兴奋与饥渴。

    段务目尘手中的书没有放下,目光也未曾离开书,缓缓的说道:“斥候在平原城方圆五十里内没有任何的发现,你如何肯定平原城中的动态以及兵力是否属实?”

    段就六眷眉头一紧道:“一路前来所获晋人之言综合来看,平原城内原本不足五千老弱病残,搜罗各城守军也不过二三千人,自然是兵不满万。”平原百姓迁徙得早,自然走得远了,通过沿途追回的百姓口中鲜卑族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自然包括平原城近rì的动态。

    放下手中的书卷,段务目尘招呼爱子入座道:“你可知刘琨此举用意在何?”

    段就六眷应道:“自然是坚守城池,与我等对峙了。”

    “不错,对方既有死守之意,我等何必强攻?”段务目尘微微笑道,眼中jīng芒闪烁。

    “嗯……父帅的意思!?”段就六眷虽然身为鲜卑族段氏的接班人,但思虑仍然不及其父深远,此时领略到段务目尘的几分意思,却也有几分不明了。

    “你觉得为父的能为如何?”段务目尘对于爱子的心态十分了然,注视爱子问道。

    段就六眷对于父亲钦佩至极,不用思索脱口而出道:“父帅智勇双全经营的本族实力大增,法纪严明,堪称人杰也!”

    鲜卑段氏的族群规模本是有限的,然在钟会引异族入中原之后段务目尘也是采取了保全势力,吸收人力的做法使得鲜卑族段氏在塞外的混战期间吞并了不少的部落族群实力增加了数倍之多!

    段务目尘微微笑道:“为父比起刘元海又如何呢?”

    “这……各有千秋!”段就六眷错愕之后道。

    “哈哈哈,为父自认为远不如刘元海雄才大略,这一点你无须替为父遮掩。”段务目尘看着爱子的窘态哈哈笑道甚是愉快。

    “可是父帅……”段就六眷脸上一辣便要分辩一二。

    “不如便是不如,这是事实,无法接受现实的人便无法把自己放在应有的位置上,从而被利用,被驱使,忘记了本属于自己的职责。这一点你要切记!”段务目尘打断爱子的辩解意味深长的说道,起身踱步在大帐之中。

    段就六眷连忙也跟着起身看着父亲,聆听父亲的教诲。但见段务目尘不再问自己话语,缓缓的说道:“我鲜卑族难以如匈奴各部般团结统一,并不是差在哪里,而是缺乏一名强有力的领导者。譬如刘元海天纵之姿,匈奴各部人才辈出,正是天时所在不可逆也。虽是听命于匈奴,屈膝于强权,但不可有损我鲜卑段氏生存之道。”

    “晋国残破不堪一击,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我鲜卑族战力极强方才有今rì的位置,然百战不败之辈自古可有?就算是有,我族也绝无这般能力。保全实力在任何时候都是族群生存的最大的保障,你作为为父的继任者,醉心功名只会在这乱世中葬送整个族群部落!”

    浑身一震,段就六眷知道父亲的一番话正是说到了自己的心里,想了想道:“父亲的意思孩儿明白,我族擅长野战不擅攻坚。刘琨有死守之意,各处应对皆是有所新意,即便夺城我族也必然损失不少。”

    “不错!我段氏并不是惜命之辈,无把握之战少打为妙。这平原城百姓散尽,就算攻下又能如何呢?倒不如留给有兴趣的人!”段务目尘对爱子说出了心意,可是在心中想起南皮大战中折损的族人,心中又是隐隐作疼。

第二百三十八章 乞活军(上)

    013-04-24

    晋将司马越每rì督帅庞淳等将领出城搦战,与塞外联军整rì厮杀。那塞外联军主帅刘乘也不急攻城,只是屯驻营盘每rì应战等待后方大军陆续抵达。晋阳附近山脉绵密,道路难行,塞外联军的后方部队以及军资粮饷每rì都有,却仍是一时难以凑全。

    自从塞外联军杀入河北之地以来,各地晋军针锋相对者无不败亡,困守待援者亦是难逃城破的下场,但屡屡出城搦战而不知疲倦的还从未有过。连rì搦战虽然无甚成果,但对晋阳守军的士气却是极大的提升。

    晋将庞淳刀法jīng湛,武艺高强,数rì激战斩杀塞外将领五六人,更是助长晋军威风。

    这一rì两军又是轮圆阵势剑拔弩张,庞淳飞马出阵耀武扬威。匈奴大将汲无涉在阵中见了两眼喷火,跃跃yù试,然没有刘乘将领自己就算再急迫也是不敢上前。早在初到晋阳的当晚,刘乘便对军中第一流的猛将下令,没有自己的命令便不许出战!

    宁可派出二三流的货sè送死,卖给晋军几阵,刘乘也无意派出麾下最为勇猛的战士一较高下。

    看着晋军rì益高涨的气势,异族兵将这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又不清楚刘乘为何如此布置。要知道刘乘在匈奴大单于刘渊麾下乃是不可多得的智将,一言一行必然有其道理,异族兵将不敢询问,也猜不透刘乘的用意,唯有听命行事看着晋将大显威风!

    两军阵前叮叮当当的杀个不停,那庞淳连rì斩将斗志昂扬,异族将领及二连三上去迎战皆是铩羽而归。刘乘人在阵中,心思也不知用在何处,眯着双眼不断喊着将领的名字,闻声而动的异族将领先后出阵对战。

    晋军方面主帅司马越也是颇感纳闷,对方首次出战的汲无涉明明是个扎手的家伙,足以匹敌庞淳。怎奈只有初阵一挥,连续多rì都是不见其出战,这般明显的忍让让晋军得了便宜,却是不知原因所在。

    好在其弟司马模对于塞外人物颇有了解,观形貌衣甲倒也分辨得出死于庞淳手中的异族将领,多是其他部族的而非是匈奴族的将领。如此一来倒也是可以有了几分释怀,对方借刀杀人铲除异己罢了。

    虽说异族联军法度稀松,可如此明目张胆的借刀杀人,难道不会引起公愤么?若说异族各部族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可这样一对一的场合全凭自身的武勇来决定生死。

    晋见庞淳虽然刀法高超,可力道与速度都不属一流,换句话说并非无敌之将。塞外各部族都是以凶勇好斗为xìng,其族中有名的将领人人具备勇者之名。两军阵前很少有单打独斗的机会,如今能和晋人一较高下乃是幸运的事情,往rì里都求之不得的。

    代表着个人的荣誉,更攸关部族的荣辱,哪个听到点明的将领肯示弱,会露怯?

    自恃武艺高强的上去一阵激战,觉得不是对手也便认输而回,可手段稀松平常之辈,往rì里徒有虚名,今rì阵前交锋断送xìng命不过是合情合理,与刘乘又有什么关系呢?

    今rì是你的部族连连挫败,明rì便是其他部族。那刘乘呼前喊后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充满了智慧。有竞争关系的部族见到对手受挫,自然无动于衷,佯装不知;遭到挫败的部族第二天见到是竞争对手重蹈覆辙,自然也不会找刘乘理论为何不启用第一流的战将了。

    一旦与刘乘说了,不等于是自己一家损失,竞争对手们看热闹?

    自己战败不如大家都战败,刘乘对于各部族的关系脾xìng了如指掌,分派调拨将领无不切中其中利益要害,使得大家心中都犹如明镜般的知道事情是怎么个事情,偏偏碍于各方因素,始终是无人抗议!

    就算抗议,也不过是一家抗议罢了,乐见对方遭受挫折,同时也不愿意因此再得罪了匈奴大将刘乘!更何况刘乘下手极有分寸,所派出的也不是各族的中坚力量,各族自然也不愿意为了一些族中的小势力而强出头,惹来一身的麻烦。

    要知道如今的各族说是联军,可实际上都是被匈奴所驱使,也就是臣属的关系。派你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可违抗,更不用说这阵前斗将了。

    “兄长你看,曲将军终于发动了!!”司马模对于阵前的交锋也是不怎么在意,庞淳的武力在哪儿摆着,对方又是不肯派出强将,自是没什么可担心了。但曲特潜伏数rì,想来也是到了时候,晋军每次出城作战都是盼着曲特发动突袭,如今异族大军后方数里之外烟柱升起,显是曲特发动突袭了!

    不用他人提醒,如此明显的现象司马越见了也是为之一振,大喜道:“传令三军,待异族一退我方便驱兵掩杀!!”

    司马模兴奋无比的道:“看我兄弟这一战为父亲报仇雪恨!”二人的父亲司马泰,在返回邺都的途中病死。司马泰一共有四子,其中长子司马越,四子司马模皆是在晋阳军中效力领军。

    军令一传晋军人人抖擞jīng神,双目紧盯异族动向,只待对方退兵便杀将上去决一死战!

    与庞淳交手的异族将领此时听闻自家阵中呼喊,连忙虚晃一招抽身而退。庞淳也不追赶,同样调转马头向晋军阵中撤入。

    刘乘见晋军的状态,嘴角呈现出一丝诡异弧线道:“三通鼓内击溃晋军,违令者斩!”

    异族大军内的兵将闻讯各自一震,杀xìng大发!三通鼓的时间内决定自己的生死,不能击溃晋军,负责前方交战的将校就会被斩首!刘乘的军令从来是不可动摇的,异族人人凛然,但闻鼓声想起竟是同时发喊向晋军冲去!!

    晋军哪里想到异族人马不退反进?见异族大军冲杀而来,威猛气势足以让人窒息,顿时人人慌乱,原本鼓得满满的气势刹那间没了大半!

    司马越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疾呼道:“给我冲啊!杀!杀尽胡狗!”

    司马模见那千军万马迎面杀来,脸如土灰有心要阻拦兄长发号施令,可见兄长那赤红的脸颊,目眦yù裂的神态便知丧父之痛,败军之辱已然兄长司马越在此时无路可退!

    晋将庞淳见异族大军杀来,心知必有蹊跷,此时晋军想退已无机会,诚然有部分人可以入城,但至少要撇下一多半的兵力在城外被异族人马践踏。与其以微薄的兵力躲入城中暂避锋锐,倒不如眼下全力拼杀!

    “杀!”一声厉喝庞淳纵马扬刀冲锋在前,一马当先劈翻了四五名异族骑兵。

    庞淳身先士卒勇猛无比,正自厮杀忽有一瞬窒息之感,顿时心中一沉,手中大刀不敢怠慢十足力道迎向侧翼的胡将!

    刀与刀毫无花巧的撞击在一起,那胡将哈哈一笑,抡刀再斩,口中叫道:“斗当等候这一战久矣,纳命来吧!”

    高手过招一个照面便知对手虚实,更何况斗当身为异族第一流的勇将早已观战数rì,看透了庞淳的虚实?

    庞淳心中暗自叫苦,对方刀刀逼迫直接硬挡,显是看出自己的气力不如对手。如此下去别说是冲锋陷阵,就是单打独斗恐怕自己也有生命的危险!思虑之间二人走马七八个回合,杀得格外激烈!

    “斗当好快的身手,申弥也来凑凑热闹!”破锣般的嗓音响起,又是一名胡将飞马杀来,瞅准庞淳空虚之处挺矛便刺快捷绝伦!

    庞淳豁出xìng命奋身挥刀力拒二将,刀刀玉石俱焚之招舍身死战二将。那斗当见申弥插手自己与庞淳的搏杀,心中不悦喝道:“你我两族素来无甚过节,此乃斗当猎物,申弥你可要想好了!”

    申弥破锣般的嗓音哈哈笑道:“阵前斗将让你可以,两军大战谁杀得了人,功劳便是谁的!”

    “哼!”斗当见申弥全力刺杀晋将庞淳,而自己说话间手上却是慢了几分,冷哼一声同样全力以赴,力求斩杀庞淳于自己刀下,莫要让人抢了功劳。

    连rì来庞淳斩杀数名异族将领,能够得庞淳的人头其功劳绝对不小,因此异族猛将在冲杀之下都是放眼寻找庞淳的踪迹,却是被这二人占了先机。

    匈奴大将汲无涉在混战之中也是寻找庞淳所在,无奈战场太大双方近十万大军激战不休,想找一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谈何容易?

    正寻觅间忽见一处晋军甚是猛烈,竟是冲杀得数百匈奴将士连连倒退死伤狼藉!汲无涉见了勃然大怒,率领自己麾下千余战士加速赶去,正是接着这路败卒。

    “尔等何人麾下,如何被汉人杀退!!”汲无涉怒不可遏近乎咆哮的对一干匈奴败卒吼道!

    那匈奴败卒被晋军杀得甚是狼狈,此时见到自家人马正要感怀,忽见是族内出了名的汲无涉,顿时人人头皮发麻。胆子大的也是寒颤的道:“晋军勇猛,将军救命……救……啊!”

    鲜血喷出老远,这乞求救命的匈奴战士被汲无涉一刀了账。余者见状吓得手忙脚乱挥舞兵器扑杀向前。汲无涉怒容满面杀气腾腾,抬头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只见自己麾下的几名头目率军上前拦截,竟也是身首异处被那晋军冲杀的乱成一团!!

    但见一支晋军约莫千人的样子,在一名铁甲将军的率领下一脸庄严肃杀之态,踏步向前远弓近矛,杀得四周异族兵将狼狈不堪,死伤无数!!

    “都给我杀!”咬牙切齿的迸出这么几个字汲无涉自己一马当先抡刀杀将出去!

    大刀翻飞磕飞了七八支弩矢,又是双臂用力一扫面前五六名晋国长矛兵应声而倒,汲无涉纵马正要突前忽然眼前人影一晃竟是五六名晋军瞬间填补了漏洞,挺矛刺来!

    饶是汲无涉勇猛过人,此时也是难以强行突破,唯有打马绕开阵势避开杀机!

    晋军之中竟然有如此jīng锐人马!?惊疑未定之刻,又闻洪钟之音:“石鲜在此,汲无涉还不速来送死!?”

    晋军阵中那铁甲将军不知从何处转出,铁石一般的汉子用坚定的目光盯准了汲无涉,拍马挥朔杀来!

    心中一定,汲无涉怒道:“无名之辈也来送死!”当下拍马抡刀于晋将战在一处,狠决之招连连施展,一腔怒火正当发泄!

    刀与朔缠战不休,那石鲜乃是河北猛将,麾下兵卒更是jīng锐。试想司马泰留给司马越兄弟的这支晋军虽然成分复杂,可内中怎会没有jīng锐之师?当见到异族人马不退反进如此违背常理的杀来,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有所露怯,可石鲜这般久经沙场的猛将却是知道此战难以避免,唯有杀退对手才能取得胜利。

    失败便是死路一条!

    因此甫一交战石鲜便带着麾下jīng兵杀出,一鼓作气杀透异族这一片的阵势,顺带着冲杀搅乱局势。先一步的击乱对手,对手便没了击乱自己的机会。这对于军心未定,稍有分心的晋军来说正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那些诧异对方冲锋的,感到不可思议的,面对如此大阵仗心生畏惧的见到面前的异族混乱,纷纷放松了jīng神恢复了斗志,各自鼓劲拼杀。这就是石鲜的用意,以及多年来久经沙场累积的经验与判断。

    长朔上下翻飞,杀得汲无涉汗流浃背,心中凉透了底儿!本以为那庞淳在晋军之中已是一流人物,自己尚有六分胜算以此自傲。可遇到了石鲜才明白,自己这一方隐藏战力不出,晋军方面何尝不是如此?

    庞淳固然武艺不差,可比起这石鲜来说变有所不如了。

    眼看遮拦不住,汲无涉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指望自己麾下以及附近的兵将来救,然人人大战正酣,谁有空暇分心这一边?就算看到了这里的危局,但石鲜麾下的jīng兵在四周转着圈的杀戮,各路异族兵马一时也是难以救援得到。

    咬牙苦战不休,但听那石鲜冷笑道:“胡人死来!!”

    一声死,长朔摆脱大刀的追逐,瞬间戳进汲无涉胸口!汲无涉惨呼一声周身无力,大刀松手掉落地上,痛苦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竟是被那石鲜用长朔将整个人挑起来甩出老远!

    这一处晋军杀的痛快,可战场之大远远超乎人们想象。匈奴主帅刘乘饶有兴致的登高观望战局,对于战局中晋人也有优势之处并不意外。晋军虽然战力不济,可不代表两军对垒时晋军处处落于下风,全无一拼之力。

    若是手中没有些jīng锐,这司马越如何大胆也未必敢每rì出城搦战!至少也是握有可以一战的筹码,才会如此不辞厌烦的每rì出战。

    “启禀大帅,后方烟火信号辨认无误,确为马副帅得手所放。”几名斥候在辨认清晰之后,迅速返回主阵通报。

    刘乘一摆手,几名斥候各自退下,想了一想刘乘笑道:“能够潜伏数rì也不是等闲之辈,此等计策遇到他人或可使之掉以轻心,遇到本帅唯有中计而已。”

    早在初阵之时刘乘便断定晋军行为反常必然有所布置和图谋。因此派遣马景率领一军保护运输兵员以及钱粮辎重的道路,同时要设伏避免自家兵将钱粮有所损伤。

    这山路难行,若是被晋军加以堵塞,破坏,截杀,纵然这一支异族人马有数万之众,也会因为山路的窄小有限而无从发挥,从而导致一发不可收拾的损失。那马景谋略上虽然不怎样,可算计的却是清楚,在刘乘的提点下布置的很是周到。

    二人早已定下了信号,若是拒晋国伏兵于外围杀成功,则派人以一定数量的黑sè烟柱作为通传,如此前方的刘乘便可以安心的指挥兵马与晋军决一死战,免得有后顾之忧。

    若是未能尽数的围堵晋军,马景的外围人马则会放出另一数目的黑sè烟柱。这样刘乘便需分兵前往支援,晋阳城下的大战恐怕就无法顺利进行了。如今确认无误,刘乘终是放心观战,不断的调整部署冲击晋军的弱侧。

    管战片刻又是斥候来报,后方的烟柱发生了变化,有远有近完全与事先定好的不同!

    刘乘微微一愣,回头望去不由得脸上一沉。原来在更远的地方也有黑烟袅袅升起,虽是看得模糊,但依然可以辨别是不小的火势造成的,而且位置还不是一处!!

    “报!!!”一名匈奴将领飞马奔上高地,见到刘乘翻身下马跪地急道:“启禀将军,后军中计粮道被截,副帅正在死战,特使末将前来求援!”

    那将领也是知道马景这一次是失手了,因此跪地不起不敢有所动弹。刘乘一字一句的问道:“事先不是已然得手,何以中计!?”

第二百三十八章 乞活军(下)

    013-04-25

    匈奴大将马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在刘乘的提点下jīng心布置天罗地网,到头来却是反而中了晋人的计策!

    数万匈奴兵马将晋将曲特的一万jīng兵团团包围放手搏杀,那晋军中了埋伏也是毫不慌乱,在曲特的率领下结成方圆阵势紧紧的抱团在一处四面抵御匈奴兵将的围攻。

    马景指挥各路兵马见晋人入瓮,便使人放烟柱通传前方大功告成,颇有沾沾自喜的意思。然激战不过一刻钟,在异族大军运送兵员与钱粮辎重的几条道路上都是冒起了浓烟,燃起了大火!!

    正在激战中的异族人马见状心慌意乱,一时慌了手脚,乱了阵势,那围攻杀戮晋人的快感顿时抛诸九霄云外!钱粮辎重没了无妨,折损些人手也不怕,异族联军无论战力还是财力都足以在河北肆虐数年之久!

    可道路不同,山脉绵延之间能够行军的道路本就是不多,能够通行大军以及运输物资的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后方遭遇突袭,莫名起了火遭了难,匈奴兵将担心的是后路被断!

    “祖士稚果不负我!”曲特抡刀拼死作战,眼见后方的祖逖等人得手不由得大喜,指挥晋军奋力决围反攻!

    原来早在数rì前,祖逖与弟弟祖约带着百余人在山中寻路,正是被曲特安排的探子发现,引来相见。

    祖逖与祖约在得到了些许兵器之后,便在山野之间奔走招募人手。河北遭逢大乱,前方雁门,新兴两郡陷落,不少百姓以及官吏都是偷偷跑出,或是在战乱中与队伍失散从而分布四野。

    肯逃的大都是不愿意被异族人驱使驾奴,对于异族可谓是恨之入骨。其中不少有识之士以及官吏将校纷纷组织人手,在山野间囤积钱粮搜集武器,寻路奔回晋国的领土。

    兵荒马乱的年代,想重返故土谈何容易?就算训练有素的大军也未必能够摆脱异族铁骑的魔抓,更不用说这些人中超过一半都是百姓了。为了能够如愿,于是各地聚集的流民散兵以“乞活”为号各自响应,组成了“乞活军”。

    祖逖兄弟正是遇到了几支乞活军,详细了解之后便投身其中,一同寻路奔回晋国领土。

    晋阳乃是新兴之后晋国最为重要的战略要地,祖逖兄弟奉命前来打探消息,却是撞见了曲特意图伺机偷袭异族后方。曲特当然记得这兄弟二人为了与异族作战竟然选择留在异族势力范围之内,对于二人颇有好感,亦是钦佩于是便把自己的作战计划全盘托出。

    祖逖颇有心计,当下便料到如此行事恐怕难以成功。于是便提出了曲特的一万jīng兵作为诱饵以及行事,吸引出所有伏兵,待异族掉以轻心之后,祖逖率领乞活军从小路截击异族后方各条道路的作战计划!

    那马景见晋军足有万人,便以为是对方的全部兵力,全力发动之下却是不想还有祖逖这黄雀在后,顿时异族军心大乱,数倍的兵力反而是被晋人猛冲之下难以成军。

    这边晋军杀得痛快,山路之上更是惨烈!

    祖逖率领两千乞活军方进入攻击位置,不想后方的数千人吗竟是被异族运输队的探马察觉,一时jǐng讯频传!

    眼见行踪暴露祖逖无奈之下只得率领两千人马悍然发动攻势!那异族运输队足有五六千人马,长长的队形充斥在十几里的山路上满满登登。异族人人都是转身观望后方发现的不明晋军,不想侧翼的山坡上一声发喊箭矢如蝗,竟有晋军冲下!

    “驱逐胡夷,还我河山!”祖逖扬声高喝,快步冲在众人之前,手中长弓连shè,数名异族将校应声倒地!

    斜长的山坡助长了晋军的冲势,有人一口气冲到山路中,手中刀枪接着下冲之势无可抵御的刺杀异族兵士;也有人借着冲势高高跃起跳入人群中大杀四方!两千晋军虽然不多,可狭长的地势注定异族拥有多数的兵力也是无从发挥。

    反而被晋军先行杀倒了几批人之后,显得地势更加的狭窄难行,手中兵器也是施展得有限。而晋军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便杀,手中长枪长刀在人群中全力抡开不用担心误伤自家弟兄。

    铁枪疾点寒芒暴涨,祖逖双脚犹似铁钉般的钉在地上,一杆大枪挥洒四方,扑上来的异族将校不是对手纷纷毙命!顿时杀得此处异族兵将所剩无几,待乞活军占据了这一处,等若切断了异族兵马的前后联系。

    十余里长的山路上足有十余处被截断,随行的车仗更是被点起了大火,异族人马如何不乱?

    那不慎暴露行踪的乞活军见状也是来不及赶赴埋伏位置,就近便与异族人马战在一处!

    山脉之中数条山路皆是如此酣战,一时处处战火,处处兵焚!乞活军大将李恽率领三百死士推着车仗燃起大火冲入混战之中阻塞山路,那被分割在外的异族兵将见状纷纷选择逃避,而被困在内中的异族兵马则是奋力冲杀。

    李恽抄起地上的盾牌,拔出腰刀步行搏杀,刀刀见红,步步留命,身后百余死士人人如此无畏向前,硬生生将部分异族压制在一处甬道之内,端得是勇猛无比!

    兵员,物资,车仗各条山路皆不相同,然乞活军暴露了行踪也只有祖逖一处形成了奇袭伏击的效果,其他各处都是仓皇中出击无法抄小路绕击山路中的异族,只能从后方杀出,驱散异族后队,将来不及撤走的异族兵马堵在山路中激战罢了。

    因此虽是烽火无数,可真正占据优势的也不过是祖逖这一路埋伏罢了,余者皆是消耗战。

    那山路的前端乃是马景设伏与晋将曲特大战,马景见到烟火处处一时那来得及了解情况?当下留下半数兵马牵制晋将曲特,自己率领万余人便赶赴各条道路支援。后方受到攻击的异族急于从前端脱身,马景指挥各路兵马也是急于支援各处,一时两下对冲,一时又无法闪开道路顿时拥挤在一处,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马景见自己兵将迎面堵塞人人仓皇神sè,慌不择路,自相碰撞一时气得火冒三丈大声吆喝那山路奔出的人马让路。只是山路出口都是马景带来的兵将站得慢慢,哪有道路可供人出?

    眼看山路中黑烟弥漫,喊杀声震天,马景气急败坏的吼道:“都给老子返身杀敌,畏敌不者斩立决!!!”

    一声令下马景麾下亲兵抡刀夺路而出,驱赶那山路中的兵将转身御敌开路。山路中的异族兵将暗暗叫苦,唯有转身,只是军令传递也是需要时间的,在前面的数百人闻令而动,可后方的千余人一时仍是没有接到军令,得到消息,两下又是碰撞更显得山路拥挤混乱不堪。

    惨呼声此起彼伏,马景抡刀开路竟是连杀了四五名让不开道路的兵卒,余者见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力纷纷的左右避开,竟是硬生生的“让”出了一条可供一骑通过的道路。

    推进不足半里地,但见前方数名异族兵将仰天倒地而亡,一名晋国将军身披铁甲,手持铁枪,血染衣甲,却是威风凛凛的迎面杀来,正是祖逖!

    马景怒道:“给我上!”

    左右的异族兵将十余人手持刀枪齐声发喊冲了上去,只见祖逖身后的晋兵连放弩矢,顿时shè倒七八人。余下的五六个见同伴跌倒,顿感左右空虚,一时胆怯步伐不由得小了许多。

    异族兵将的步伐小了,可祖逖以及乞活军的却是龙腾虎跃的冲到近前,长枪连闪之下,可怜几名异族兵卒尚无还手之力便倒在了血泊之中,毙命当场!

    见晋将如此勇猛,马景心中不由得打怵,虽然可以看出这批晋军衣甲不全,刀枪也是各式各样,并不似正规的晋国兵马。可在自己的后方竟然出现能够同时袭击几条要道的晋军,显然并不是晋阳城的兵将。

    这些人从哪儿冒出来?

    心念电转,马景纵马挥刀杀上前端,手中刀狠辣无比,迅捷绝伦的劈下誓斩眼前晋将立威!

    虽是心中有些发虚,可马景深知战场上的道理。这山路狭窄正是勇者力拼之时,自己乘马厮杀,对方步行迎战,步骑异势之下自己已经占了绝对的优势!就算这晋将身手不错,在没有马匹情况下也无法抵御自己的攻势!

    斩其将,夺其势,此战未必便落下风!

    刀如狂风扫荡前方一切,却不想眼前一花,身形前倾,马景大呼一声暗道不妙!正yù变招之间,忽然背后风声响起,连忙拧身回斩,却是后腰处一疼,顿时手脚麻木无力,眼前一黑随着战马跌地不起……

    正yù上前冲杀的异族兵将见自家主将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便被那晋人飞身从侧翼掠过,一枪戳杀,顿时人人惊愕。

    曾几何时,晋国有如此猛人!?

    祖逖趁机挥军冲杀,异族兵将吓破了胆,慌了手脚纷纷转身逃避,一时你推我撞也是来不及跑出这山路,被祖逖率领乞活军好生掩杀死伤无数!

    少了一半的压力,曲特率领晋军战得愈加轻松,杀得更是兴起。自从与异族交战一来,何时有此酣畅淋漓的厮杀?异族兵将虽然强自稳定心神全力搏杀,然败势已显难以支撑。

    加之祖逖率军杀出路口,驱赶一批异族败卒撞入战场,异族兵马如何不败?

    异族兵马无路可退,唯有向着晋阳方向败退,祖逖等人一边掩杀,一边派遣兵将分往各个道路协助十余里外的其他乞活军作战。曲特,祖逖,祖约等人率领万余兵将冲杀十余里,忽见前方败退的异族兵将纷纷停步转身,左右让路。

    但见匈奴铁骑杀气腾腾迎面杀出,正是晋阳城下激战的匈奴大军中分拨出的一支。

    “匈奴骑兵锐利,我等不是对手,将军可速速绕路前往晋阳城下支援大军!”祖逖见对方气势,便知自己虽然是获胜的额一方,但若正面交手必然大败!

    曲特闻言也有同感,但见祖逖并无同行之意,便问道:“某绕路而行,士稚意yù何为?”

    祖逖双眼发亮道:“晋阳城坚,山路易塞,官军在前,乞活在后,前后呼应可退胡兵!”

    “嗯……事不宜迟,你我分头行事!”曲特领会祖逖之意,也不拖拉当下分出四千兵马交给祖逖率领,二人各引兵马让开道路去了。

    匈奴铁骑一阵冲杀,来不及走脱的晋军和乞活军被杀足有千余人!

    晋阳城下匈奴大将刘乘指挥步骑且战且退,晋军方面见计划成功,不由得大喜过望。司马越催动三军奋力冲击,让对方守御得法,退兵有度,甚难占到便宜,反而是自家折损了不少兵力。

    一阵大战之后,晋人本就是受创不轻,几番冲突之后顿时再难振作。司马越见了心下大急,好不容盼到了这大获全胜的机会,何以三军疲软?

    正要强行催动人马再战,大将石鲜却是率领一军回转道:“各部折损破多,兵将皆无力战之气,胡人虽退未伤筋骨强行出兵恐怕适得其反,还望将军三思啊!”

    “嗯?此等良机如何错过?石将军莫不是被胡人杀怕了!?”司马越闻言怒气喧腾道。

    石鲜率领jīng锐冲杀在前,一身伤痕累累,见司马越不纳己谏,反而反唇相讥,顿时也是火起道:“曲将军袭扰敌后得手,胡兵不rì即退,强行出战遭其反噬岂非得不偿失!?石某人征战南北未曾畏缩,若是将军不信可回城暂歇,石某亲引一军追之!”

    司马越闻言嗤之以鼻道:“战局如何大家都是看得清楚,石将军乃是前沿重将,私自回转却是为了请战么!?”

    “哈!竖子!”石鲜不想着司马越如此偏执,当下气得说不出话来,手中大刀一振嗡嗡作响。

    石鲜军功累累毕竟是将,司马越不明形势却是主帅,眼见石鲜带有辱骂嘲讽之意,司马越顿时怒发冲冠便要发作。

    一旁的司马模忙打圆场道:“石将军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三军将士激战半晌也是累了,此次大胜足以震慑胡人,兄长你何必执着?”言罢便以眼sè去看司马越。

    司马越被弟弟一扯手臂火气更是高涨,然见司马模那脸sè方有几分缓和,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大战,心中也是发虚。于是一番言辞解开尴尬气氛,便纷纷三军缓缓入城。

    晋军步骑开始后退,异族兵马见了退势更加缓慢。刘乘在阵中一脸怒颜等待后方军情,随时准备反扑晋军。就算自己分出了数千铁骑,也足以击溃眼前的晋军。实际上两军交战也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儿,可晋军已然有了不支之态。如果不是马景弄巧成拙,被人算计,此时晋阳的守军早已是惨白之像!

    “报!骑兵队传来消息,已然击溃敌军正在往各条道路救援!”

    “报!侧翼发现数千晋兵火速向晋阳城移动!”

    “哦?全军反攻!!”刘乘瞳孔一缩,心中发狠道。

    后方结果如何不得而知,但既然自己的铁骑足以扫荡一切,大军继续退下去也是无用,倒不如扑杀眼前这正在退入城中的晋军,若是运气足够好,能够趁机抢城也是说不定的。

    喊声震天,匈奴步骑返身杀来!晋国兵将正各自向城中退却,此时见状无不胆破心惊!

    退入城中之军已有半数,余者尚未退入恐怕便要被匈奴骑兵咬住,如此岂非是白白葬送了无数兵将?

    司马越刚刚登上城头,正是看见匈奴千军万马般的杀回,心底一股寒气升起不由得脸上**辣的。若不是听从了石鲜与弟弟司马模的劝谏开始退兵,此时迎上如此勇猛的匈奴兵将,能否低档得住心中着实是没底儿。

    “这……这胡兵为何杀回!?”司马越惊呼道。

    石鲜刚刚登上城头,见状大呼道:“必是曲将军退兵,弓弩手速速上城头掩护大军!”

    城上的弓弩手开弓放箭,一批批随军出战的弓箭手也是连忙跑上城头,顾不上满身伤痕,筋骨酸疼纷纷开弓张箭舍命shè向敌骑!

    匈奴铁骑速度极快,冲锋在箭雨之中仍是无阻!瞬间冲入晋军后列人群中,撞得晋军骨折肉裂,遍地哀嚎。

    晋国大将庞淳在稍前的队列,见后队溃不成军,当下把心一横率领数千兵将列阵拒敌,硬生生承受匈奴铁骑的冲击。

    此时侧翼的曲特也是带领兵马开始入城,后方同样是匈奴兵马追杀上来一阵厮杀。

    轰隆隆的声音是吊桥拉起,匈奴主帅刘乘一脸铁青的看着晋阳城胸中升起无尽恨意。匈奴大军返身回杀足足斩杀晋军五六千人之众,然仍是没有抢入城中。那晋国大将庞淳与一干将士战死于乱军之中,其他三处城门同样有晋将舍身殉国。

第二百三十九章 论功行赏(上)

    013-04-26

    火势渐弱,木石焦烂,那山路中的尸首有被大火焚烧的发出呛人口鼻,引人发呕的臭味,只是想想都足以让人食yù不振,能看到又能闻到即便是杀人如麻的匈奴勇士,也是各自皱眉难掩厌恶神sè。

    “大帅,马副帅看样子凶多吉少了!”异族大将斗当与马景气味相投,平素相交莫逆,此刻黑着脸冲着匈奴统帅刘乘说道。

    死了至交好友斗当是一脸的不悦,只是刘乘的脸sè比起斗当更是差上十倍。饶是斗当一向有话直说不擅于察言观sè,此刻也是看出了不妥,顿时捂住嘴巴不敢再说,心中巴不得刘乘没有听到方才自己的话语。

    眼下异族人马还有三四万人兵力仍是强盛,但晋军主力龟缩在晋阳城中,这各条山路黑烟袅袅不见晋军的踪影让人一时不敢大意。刘乘心知无论是阵前对决,还是攻坚作战,自己麾下的兵将都不输给晋人。

    但此地已然接近晋国腹心,虽然离着邺都尚远,可也是需要经过雁门,新兴两郡才能够到达的。这地势难不倒异族的步骑,更无法阻挡异族向晋阳推进,可在这个时候被晋人利用地势切断几条主要的山路,让异族人马甚是别扭!

    刘乘冷哼一声道:“马景这个废物,搞成这个样子,想要害死本帅么!!”素来喜怒不形于sè的刘乘发起怒来与大部分的异族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一双眼睛凶光大盛。就算是善于厮杀的斗当见了心中也是寒气直窜,心怀恐惧。

    听刘乘这般话语,显然战败的责任都在马景在后方布置不利,导致被晋军切断了主要道路搞得进退维谷。斗当如何不识大体,也知道此时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刘乘话中有话,这一句无疑是推卸了自身的责任。

    如果有谁不开眼在这个时候还替马景说好话,恐怕这个人也回不到新兴境内了……

    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接话,一听那破落般的嗓音便知道是异族猛将申弥。只见申弥打马凑到刘乘身边道:“后军不幸中了埋伏,马景罪责难逃,眼下尚有小路数条可供行走,大帅以为如何?”

    刘乘摇头道:“小路难行易遭伏击,晋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军后方已是奇事,不可等闲视之。此间尚有万骑,若走小路恐怕这万匹战马要留下大半了……”

    申弥颇为恭敬的道:“大帅高见,那我等应当如何还请大帅明示。”说道这里,见到刘乘的脸sè有所缓和,申弥知道自己这两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当下颇为得意的扫了斗当一眼,不无炫耀之意。

    斗当见了可谓是气得够呛,先前阵中便是这申弥与自己抢着击杀晋将庞淳。初时二人都是全力施展,可当庞淳气力不济之时,二人又唯恐便宜了对方,却是手下留了几分力道。

    若非如此,庞淳如何能够幸免于难?可惜虽然逃过了二人的缠杀,最终仍是战死在晋阳城外。不过斗当却是因此与申弥有了过节,马景乃是自己的兄弟,这申弥落井下石不说,还如此挑衅,让人怎能不怒?

    刘乘道:“我已派人前去探路,稍等片刻便有回报,晋人虽然隐藏行踪,但绝无处处设伏的能力。”

    若是祖逖在此,必然称赞刘乘虽然遭遇挫败,头脑仍是如此清醒。乞活军虽然有能力袭击异族的后方,但若不是祖逖碰巧撞见了马景将其斩杀,恐怕异族人马有足够的能力支持到刘乘大军来援。

    那个时候祖逖成功占据了山路也是阻挡不住异族的正面推进,更不用说其他几条山路中的乞活军都是与异族殊死搏战五五开的局势了。马景一死,异族大乱影响了军心士气,乞活军这才趁机获得胜利,但若论及实力着实没有看起来这般的夸张。

    申弥颇有同感的点头道:“只要能够打通大路,便可保障骑兵通行,加入晋人堵塞道路,事情便不妙了。”

    话一出口申弥便知不秒的是自己,所谓言多必失,在刘乘面前卖弄这点见识,眼下可不时候。被刘乘扫了一眼之后,申弥也是不再言语,暗骂自己多嘴。一旁的斗当看得心花怒放,可面上仍是一副深沉的神sè,淡淡的看着申弥。

    旁人看不出个究竟,那申弥也懒得去看斗当,可总是觉得斗当那双目光在自身上扫来扫去,很是不自在。

    事情的严重xìng刘乘自然早已在心中做了全面的估量,并非是无法撤军,只是要尽量的减少损失而已。骑兵乃是异族的主要战力,各族骑士胯下的战马皆是良马,若因无法行走而只能弃掉马匹,等于白白送给了晋人,这是刘乘以及任何一名异族战士不愿发生的。

    哪怕就是把弃掉的马匹都杀了,自己也是白白损失了近万良马,同样是不小的损失。

    “后方尚有万余兵力没有抵达,算算时间还来得及,前后夹攻之下晋人未必有胆量造次!”刘乘似乎有几分劝慰的自言自语,听得身旁将领无人敢开口言语,都是默默地等待探子的回报。

    风吹山间,尸臭熏天,异族兵将意志力极强,仍是退兵五里避之。五里的距离仍是可以闻到尸体烧焦的臭味,可却是不能再退。从派出斥候,到如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回来的探子不过半数而已。

    附近可以在山间的小路上,探子纷纷赶回来报告状况。大多是被木石堵塞,余下的不是道路崎岖便是不利于骑兵行走。而前往三四条大路的探子,竟是一人也没回来,依照常理判断显然是遭遇了不测!

    异族兵将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人们议论着,谈论着,从压低声音到逐渐的聒噪,刘乘也是沉不住气了。

    “尔等过来,方才交战到底有多少晋兵!?”刘乘转首召唤马景麾下幸存的几名将领,在此询问交战的情形。

    几名异族将领苦着脸来到近前下跪道:“启禀大帅,我等屡屡计算各路晋人加起来不超过一万五千人,而且兵甲不全不似正规的晋军。”

    “哦?不是正规晋军便有如此战力么!?”刘乘颇有几分质疑的语气说着,目光冷冷的扫过这几名异族将领,心中也是纳闷起来。这几人皆是军中的大将,其判断理应是没有差错的。

    晋军如果真的只有一万五千的兵力,在方才一番大战之后也应该折损了不少,剩下的人马怎敢冒着被前后夹击的危险留在大道上设伏?若是没有伏兵,自己派出去的探子怎会一个都回不来呢?

    那几名异族将领也是苦闷,挠破了头也想不通为何这些衣甲不全的晋兵竟然比正规的晋军还要勇猛,还要狡猾,这显然是不合乎常理的。可正规的晋军不可能如此装扮便杀上战场,要知道其中许多人拿的兵器一看便知道是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其中不乏异族兵将的兵器。

    “我等不知,还望大帅恕罪!!”几人连连磕头实在是没法为刘乘解惑。

    申弥在一旁见状又是用破锣般的嗓音道:“大帅明鉴,晋人龟缩城中一久,难免有活动心思,若是与山路上埋伏的晋人通了消息,形势反而对我等不利。”

    这一次刘乘并没有发怒,而是以赞许的目光看了申弥一眼道:“你的意思是当断则断?”

    斗当在一旁也看出了究竟道:“大帅放心,待某去前方探个清楚!”

    “好,与你三千兵马,不可莽撞!”刘乘也正准备启用自己军中的猛将,见斗当自告奋勇,甚是欢喜道。

    较为宽敞的山路有三条之多,斗当与另外两名将领各引三千兵马分别进入三条道路之中,其中斗当选择了中间一条道路。

    晋军能够爬上山坡,在高地山石间穿行,乃是因为晋人皆是步卒为了伏击而不是行军。若是从那高地山石中行军,恐怕从rì头升起到落下,也难以抵达另一端的路口。

    如今为了彻查山路中的埋伏,斗当分出一名副将率领五百人在山路上正常行进,余下的两千五百名战士兵分两路,爬上山坡缓缓前行搜查晋人的踪迹。晋人兵力少,不可能正面拦截,必然是选择险要路段两侧伏击。

    斗当虽然悍勇,也不乏作战智慧,因此不辞辛苦的搜寻晋人的踪迹。

    山石横立,高低不一,千余异族兵将连爬带走,不时有人滑落又爬了上来,这一路甚是辛苦。

    两侧异族走得辛苦,速度也是不快,走着走着又要分辨方向,有时为了选择容易行走的地势不得让那山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绕路而行。这一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的连方向也记不得了。

    那山路上的五百异族步兵虽然推进速度较快,可脚下烧成黑炭的尸体,以及被烟熏火燎的血肉都让人不忍去看,唯有高昂着头狠下心来强忍呕吐感推进。有木石堆积在山路上仍是燃着火,便要顺手扑灭。也有被烧得通红的地带还没有降温,脚踏上去鞋底烫化,倒霉的步卒抱着脚底在地上打滚……

    这一切的行动,都在祖逖兄弟二人的观察之中。异族兵将都被乞活军赶出了山路,与那晋阳的异族主力人马汇合。可源源不绝的兵员以及补给都说明了此间大战之后,仍然会有异族的后续人马杀到。

    晋阳城下的异族要退,后方的异族急于打通道路,乞活军若是留在山路中活动,早晚被前后两支异族人马夹住歼灭。祖逖并非是短视之辈,更不会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因此力排众议让乞活军趁着异族开始后撤,侦查范围缩小的时机从小路饶行晋阳,与晋军主力汇合。

    乞活军虽然是统一的部队,可组成之时各地的流民以及流亡官吏都有自己组织的势力,因此内中也是分有许多头目。好不容大胜一场,大家都是舍不得放弃到手的胜利。

    然祖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众人也是觉得有理,便依照祖逖所言行事了。依照祖逖的设想,若是晋阳的主力人马能够击败异族,异族急于奔逃之刻乞活军堵塞道路,打打埋伏还是收获颇丰。

    可晋阳城的晋军被那匈奴主帅刘乘杀得狼狈不堪,无力出城野战,乞活军的战术意义也就是不存在了。以乞活军的战力以及兵力,无法处处设防,又随时面临前后被人夹击的风险,此时见好就收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祖逖设计了偷袭之策,又斩杀了异族副帅马景,无形之中已在众人之中建立了威望。

    因此祖逖与弟弟祖约挑选了五百名身形矫健的jīng锐与自己潜伏在山路之中,准备伺机对意图撤军的异族做些打击,然后在从小路赶回晋阳。先前那异族的探子进入山路之中,早在祖逖的意料之内,早已分派人手尽数伏杀。

    如今达到了阻吓异族的目的,祖逖聚集兵力,准备伺机绕路穿插离开。

    没想到那五百异族因为不忍见这人间惨象,又无法退缩,因此向前推进的速度甚是快,不知不觉已然把左右两侧行动缓慢又不识地理的斗当等人远远的抛在身后。

    其实也不能够怪斗当等人,在山路上行走自然容易,盯着山路在两侧的山石高地上行走穿梭也能够保证方向。只是为了避开艰险的路段,有时又是无法攀越唯有绕路,因此斗当等人无意之中竟是走得没了方向。

    眼见只有四五百人的样子,祖逖不由得心中一动,指挥祖约等人准备伏击对方。

    杀声不过一阵的功夫,五百异族便趴下了一半,剩下的两百多人掉头跑的没了影子,来时如何顾虑如何嫌弃这让人厌恶的环境,在逃命当众浑然不觉,只是一心脱离晋军大队的包围。

    “胡人不过如此!”祖约见了冷笑不止,心中却是慨叹万千。晋**中名将无数,若是能够从一开始便正视异族,恐怕也不会是眼下这般田地了。

    祖逖道:“异族之辈虽是狡诈,终是少数,若可耐心与之周旋并非那般可怕。眼下此地不可久留,我等速速寻路撤回晋阳!”

    一心返回晋国领土,这附近的山脉祖逖早已带人走了数趟,虽不说尽在掌握,可也是认得路的。

    这边晋人走得没了影子,另一方那两百多名败卒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山路连忙in将内中的情形禀报给了匈奴主帅刘乘。

    刘乘一听不由得大怒骂道:“糊涂!晋人真是大军在伏,就凭你们五百人还想跑回来半数!?”

    在场异族兵将听罢不由得释然,看来晋军真正是没有多少,否则这五百人不都死在山路中才怪,怎可能这么多人脱身呢?

    “大帅,既然如此山路中也只不过是有些障碍罢了,事不宜迟可速速进发,夜长梦多啊!”申弥那破锣般的嗓音又是想起,对刘乘提醒道。

    刘乘也是当机立断之辈,摸清了对方的虚实如何还会等待?当下大军兵分三路共同进发!刘乘不断催促jīng兵猛将加快行军速度,或许还有抓住晋人伏兵的机会,有如此胆略敢留下来吓阻自家大军的晋人,并不是等闲之辈。

    手中有一点点的兵力便如此大胆,若是执掌了千军万马那还了得?

    晋廷腐朽,国家衰败,军中的能将一一阵亡,领兵的统帅都不是什么了不得人物,这正是匈奴占领河北,夺取根基的好机会。若是这样的晋将一跃而起,必然可以成为一方屏障,绝对是匈奴霸业的绊脚石,是异族联军的劲敌!

    刘乘虽然此战遭遇败绩,可心中仍是算计着是否有机会拔出这个隐患,如此也不枉此行了。

    在山脉中越走越是迷糊的斗当并不知道刘乘此时的心思,若是知道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千余步卒此时走走停停的竟然走散了四五百人,试想这山路难行又是没有个固定的方向。队伍前列在一处高地上,尾巴却是撇在了山坳中,如此行军怎会不掉队,不迷路?

    人是越走越散,越散越是人少,斗当又急又气驱使兵将回头行军以求拾回旧路,不想反而误入歧途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身上的干粮也不过是能够支撑一几顿饭罢了,其中大部分人在厮杀后干粮早就掉的没了踪影,平均算下来也不过是撑得过今晚。

    在这山脉中寻不到出路便是死路一条,斗当等人如何不急?

    心急火燎的却是发现了人声,寻着声音一探,还没等发现是怎么个情况,早有数百汉人跳了出来,各自抡刀杀来!异族行军的声响动静更是大一些,汉人行军都是识路的,而且有探子前后游弋,自然是先一步发现异族兵将的位置了。

    斗当见状大呼来得好,抡刀率军便是上前迎战!有了汉人便有了厮杀可以发泄怒气,又可以抢干粮,又可以抓活口问道路,这不是老天爷给予的赏赐么?

第二百三十九章 论功行赏(下)

    013-04-28

    山中乱战,异族大将斗当勇猛,可却不是祖逖与祖约兄弟二人的对手,一阵混战异族战士被砍杀得七零八落,斗当也死在祖约手中。祖逖不敢怠慢,连忙率领兵士火速赶赴晋阳城,以避免异族其他部队搜寻而来。

    要知道异族大军虽然遭遇挫败,可实力仍是强悍,如今的暂退不过是一时之举,早晚必然卷土重来!

    晋阳城下先前鏖战的战场仍是没人收拾,在没确定异族大军撤走之前,司马越可不准备再出城了。即便是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最后反而被异族一个回马枪杀得狼狈万分,每每想起都是心有余悸,怎敢妄动?

    “咦?何以乞活军屯于城外?”祖逖带着数百人接近晋阳城,却是发现在城池后方五里之处,赫然是乞活军的军营!

    事先定下的内容乃是乞活军进入晋阳协防,如今乞活军屯兵城外,似乎事情与预想的有所不同。

    祖逖心中一动,带着众人先赶赴乞活军营,可谓是满腹心事,行sè匆匆。

    入了营盘直奔帅营而去,尚有十余步的距离便可听到帐中有咆哮之声,愤怒之气充斥着每一寸空间。

    “李恽脾气素来不差,何以如此雷霆大怒?”祖约跟在兄长身后,听出那咆哮之人乃是乞活军将领李恽,不由得奇道。

    祖逖微微摇头道:“怕是你我一般的遭遇,切忌不可多嘴,且随为兄入内。”

    见祖逖心中有所预料,祖约也是心中一沉,当下也不多话跟着兄长进入了帅营之中。

    营中不过两人,一人大步游走气势汹汹,满脸的怒容,正在破口大骂。另一人平静如水,端坐营帐之中默然不语。

    “我等舍生赴死心怀国家,到头来竟是这般的境遇,真是可悲啊!!”游走四方,破口大骂的正是乞活军大将李恽。

    “士稚来了。”那平静如水一言不发之人乃是乞活军的另一员大将薄盛,见祖逖与祖约步入帐中,方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祖逖把手中衣襟包裹的人头掷在地上道:“此乃异族大将斗当之首,短时间内相信异族不敢轻犯晋阳了!”

    “哦?士稚你又立一功,英雄少年我李恽服你!”那李恽骂了半晌都是自己一个人甚是无聊,见祖逖又是斩将立功,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之意。

    “将军过奖了,不知将军何事发怒?”说话间祖逖已然看见那薄盛的颜sè,顿时明白这李恽是劝不住的,否则薄盛也不会一言不发坐到现今了。

    “哼!坐下来说!”李恽见祖逖兄弟二人站在一旁,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咆哮,于是说道。

    众人落座,李恽开始大吐苦水。原来乞活军听从祖逖的安排前往晋阳,那晋阳方面早就得到了曲特的消息自然知晓乞活军的由来。当下便有曲特率众将乞活军迎入城中。

    李恽与薄盛见了司马越本是打算就此投军的,谁知那司马越听闻二人不过是雁门,新兴的郡县校尉出身,顿时有了夺兵之意。给予二人的官位虽是不差,可不过是后方县城的县尉罢了,这比起二人之前的官职各有千秋,然却是没了军权。

    乞活军乃是流民以及散兵游勇组成,官吏出身之人都因为战败没了官位,因此军中唯有能者上位。李恽,薄盛不是乞活军的主事之人,可也是支柱之一,麾下兵将不少,甚至祖逖麾下的将士都来自于二人的分拨。

    辛苦聚集的个人势力,一旦投身行伍便成为了他人所有。若是自己二人因此能够得到厚待,这也是无可厚非之事,然小小的县尉岂非是侮辱人一样?

    李恽脾气暴躁也知晋阳城乃是人家地盘,自己不可造次。薄盛颇有几分心计,谢过之后以接应祖逖为名,加上打着招回其他各路乞活军的幌子这才出得了晋阳城。

    司马越也看得出来二人心有不悦,有心想强行留下二人,又怕因此导致内讧在众将的劝说下也便应允了。

    出城之后二人便在晋阳后方暂做屯驻休息,方才站稳脚跟,祖逖已然带人回来了。

    说起来没什么,当时却是凶险万分之事,若是司马越强行留下乞活军,最后会弄出一个什么结果犹未可知,但对于有志之士保家卫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恽痛骂诉说之后,心头恶气削减了不少,接下来便是看祖逖的反应。祖逖听了半晌也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也是沉默不语。投身行伍报效国家,这是唯一的出路,然若不被对方看重投闲置散,褫夺兵权,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士稚,非是我等不想报效国家,只是此等人物高高在上,我等实不敢投之。”薄盛微微叹息道。

    “是啊,那司马越满口胡言,说我等乃是逃兵本应治罪,如今封赏乃是格外的厚待,此等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接受!若非强敌压境,国家危急,李恽才不与这等小人低头!”李恽手一拍桌案恨恨的说道。

    祖逖苦笑道:“我与约弟皆是白身,先前已被人遗弃一次,如今即便入城也是人微言轻,若不投靠官军,乞活各部人马又如何生存?”

    在乞活军中拼出了名声,但在官方眼中祖逖等人不过是卑微之辈而已。类似如司马越一般看法的人不在少数,所谓的败兵败将逃回来都是有所惩罚的,但眼下这般形势还知道千里迢迢不畏艰险返回故国的都是好汉子。

    投身官军吃的便是官饷,独自游荡各地县城自然不可能给予补给,乞活军自己又没有领地,没有钱粮来源,想生存都是困难。

    话说到这里,又轮到了薄盛与李恽沉默不语。乞活军非是一人所有,却都是各部将领辛苦得来的财富。若是没有补给而导致乞活军解散,大家空有一身武艺孤家寡人的饿死街头?

    祖逖道:“若是二位信得过祖逖,我这就前往晋阳一趟打探消息,只是在此之前二位不可轻举妄动。”

    李恽闻言点头道:“我信得过士稚。”言罢把言去看薄盛。

    薄盛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士稚年少有为,文武双全,若有晋身之机切记不可错过,莫要为我等耽误了大好前程。”

    祖逖微微一笑道:“薄将军高看祖逖了,只是不知祖逖在他人眼中不过籍籍无名罢了,告辞。”

    待祖逖离开了大帐,李恽凑到薄盛身旁道:“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薄盛扫了李恽一眼道:“我知你有留他之意,然我等自身尚无落脚之处,强留又有何用?如此人才便当为国家出力才是,若以我等拖累此子,你我尚能安心否?”

    “哼!别以为我不知你的用意,你也想祖逖小子回来吧?”李恽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的走出大营。

    薄盛见了莞尔一笑,喃喃道:“人各有志,一切但看天意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离开军营祖逖与祖约兄弟二人飞身上马奔赴晋阳城下,先前二人带领几百人由远至近,那城上的晋军看得清楚,如今见二人又至当下便有人前去通传。

    司马越在府中正是火起,训斥石鲜等一干替乞活军说话的将领。说是什么去接应祖逖,游说其他的乞活军,可那薄盛与李恽出城自后哪儿都没去,就在晋阳城后方安营扎寨,哪有要动弹的意思!?

    司马越堂堂皇族,如何受得了这般明目张胆的欺骗?若非石鲜等人顶着口水劝谏,此刻早已开城率军前去质问了。

    “祖逖?又是乞活军的人!不见!”司马越听说来人是祖逖,心中怒火又是腾腾燃起,一口回绝!

    石鲜在旁面沉似水道:“祖逖设计击败胡人,此乃功勋之臣,将军何以轻视!?”

    司马越怒道:“此人不过乞活军一份子罢了,朝廷之外另设军号,此乃造反之举,石将军一味替其说话,不怕他人怀疑将军别有用心么!?”

    即便是抗击异族,非常时期,朝廷自然也要维持朝廷的颜面与权力。类似乞活军这种在敌区诞生的部队,还从来未曾有过。在当年群雄割据的年代屡见不鲜,可晋国方才立国多久,如何能够容忍辖内出现了自立旗号的武装力量?

    若是人人如此效仿,晋国不四分五裂才怪呢。

    因此司马越才百般刁难准备褫夺军权,这般意思虽然没有明说,可众人都是清楚。造反的罪名谁也担当不起,大家都是有家有小的,何必强出头?

    石鲜也是不肯相让,可是想想司马越如此器量,自己若是执意替人说话,恐怕……想到这里石鲜把眼去看曲特,祖逖之计策让曲特幸免于难更是反败为胜,依照情理来说这个时候曲特为祖逖说两句乃是分内之事。

    不想曲特若无其事的站在一旁,看也不看石鲜一眼,惹得石鲜好生没趣暗自摇头叹息。

    “兄长何必如此,不论祖逖什么身份,总是我大晋有功之人,见上一面又是无妨,若是不见,恐寒了世人之心啊。”司马模在一旁见局面僵持,气氛尴尬,于是解围道。

    旁人多嘴会被当做有异心叛国之人,可司马模乃是自己的弟弟,又是皇室家族之人自然没有这般的口舌。司马越怒容消褪,看着弟弟的脸庞,想了想道:“也好,便使其入城,看看有何好说。”

    众将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无论祖逖是何等的身份,乞活军俨然成为了保护晋阳的一股战力。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更何况这祖逖足智多谋武勇过人,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类似祖逖和乞活军这般强而有力的臂助若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仅仅削弱了晋阳的战力,更是让兵将军民心中有所不满,对rì后的作战有百害无一利。可石鲜看着司马越的眼中似乎有其他的东西,心中一动不由得又替祖逖担心起来。

    这晋阳城,说的算的是司马越,而司马越对于自立军号的乞活军,以及被抛弃过的祖逖显然没有什么好感。

    过不多时一身带血衣甲的祖逖,祖约兄弟二人步入府中。兄弟二人一身铠甲,血染征袍,虽是烟熏火燎,满身污秽,却掩盖不住英风傲骨,豪雄气魄。众将见了纷纷暗自称赞,如此人物埋没郡县之中实在可惜。

    那祖逖初次见时虽有雄姿,举止多有放浪,如今历经剧变已然脱胎换骨了。

    “祖逖,祖约拜见将军,身着甲胄不便施礼,还望将军见谅。”祖逖兄弟二人无法跪拜,于是抱拳为礼。对于军中将领身着甲胄有些动作不便也是人之常情,司马越虽是轻视二人,但对此并无意见。

    “此战若非二位挺身相助,恐怕凶多吉少,本将军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来啊,赐座!”司马越虽一时愤慨,然毕竟身居高位也是非凡人物,此时以礼相待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只是那石鲜听得眉关紧锁,似乎猜到了司马越的用意何在。

    待祖逖兄弟二人献上那异族大将斗当的首级,然后方才入座。对于异族人物虽是不熟悉,但混战之中有将领见识过这斗当力战庞淳情景,自然识得这是一员胡人猛将。

    “祖家兄弟真乃国家栋梁之才也,斩杀此辈足以震慑胡夷,使其不敢对我大晋起小觑之心了。”司马越倒是不在乎什么猛将不猛将,见斗当的头颅沾满鲜血,可那样貌却是十分吓人,若是活着时候多半也是穷凶极恶之辈了。

    祖逖兄弟二人自然谦虚连连,可心中对于此等招待都是怀有戒备之心。要知道乞活军的遭遇与自己兄弟二人的境遇可谓天壤之别,同样都是乞活军中之人自己兄弟有别于他人,难道这司马越要行拉拢之事?

    司马越一番赞叹之后又是说道:“可惜时局动乱,祖家兄弟如此大才竟埋没其中,今rì既然立下了大功,本将军自当论功行赏!”

    司马模在一旁也道:“此番大战着实不易,三军将校接应犒劳,兄长之提议甚是英明。”

    三军将领共同论功行赏,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颇费周章。祖逖兄弟二人虽然立功,可不过是白身而已,因此只能在众将之末等待封赏。那军中将领甚多,留守的文臣官吏也有份,唯有等待而已。

    城外的乞活军大营中,两名首领李恽与薄盛见祖逖兄弟入城这么久仍是没有动静,不由得有些坐不住了。

    “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转,难道是有什么意外不成!?”李恽等的心焦,在营中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

    本以为那薄盛能够接茬回答自己的疑惑,不曾想薄盛仍旧是一副淡然处之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于自己的动作毫无反应。李恽不由得怒道:“祖家兄弟迟迟没有讯息,可是有了意外!?”

    方才还是踱步的自言自语,可这一句却是面向薄盛大声说的。那薄盛好似在神游太虚,对于眼前的李恽仍是未有察觉,顿气得李恽血气上涌腾腾腾几个大步到了薄盛身前,张嘴便要开吼!

    “我与你同样在等待,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你不用喊,我与你同样就是了。”薄盛开口说道,声音虽轻却是把憋足劲儿的李恽噎了一个半死……

    “你……哎!那我们就这样一直等下去么?”李恽急得直搓手道。

    薄盛冷笑道:“不用担心司马越会有所动作,这个节骨眼就算我等是自立旗号,为了大局着想司马越没有这个胆量。祖逖已然入城,说不定便在谈论我乞活军的未来,若是轻举妄动只会增添变数而已。”

    见薄盛如此冷静,李恽也少了几分急躁沉声道:“你是吃准了司马越定会接受我等,还是相信祖逖能够回来?”

    薄盛见李恽认真的表情,想了想道:“我等辛辛苦苦聚集势力,为的是抗击异族,也为了功名权位,我说的**一些,可你能否定我之话语么?”

    李恽哈哈笑道:“我若否定你的说法,便安心去上任做一个县尉了,怎会在此呢?”

    “这便是了,你我皆自视甚高,很少服人。祖逖虽然年轻,可足智多谋,勇猛善战,更难得是怀有一腔热血。年少时的你我何尝不是如此呢?”薄盛颇有几分感叹道。

    “所以你愿意等他?”李恽自然清楚每一名乞活军的首领花费了多大的气力才建立了各自的势力,拥有了部众。祖逖兄弟孤身前来,唯有自己与薄盛愿意分出部署给二人使用,其他的乞活军首领都是嗤之以鼻罢了。

    薄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此子年纪虽小,雄才大略远在你我之上,若能追随定可名留青史不负此生。然乞活军之内部并非你我掌权,若是没有一个好的归宿,你我也不可能放弃眼下的权利,这一点便看祖逖能带回怎样的消息了。”

    李恽沉默不语,对于薄盛的意思自己清楚得很。乞活军是抗击异族的队伍,也是一些人用来谋取私利满足一己私yù的工具,这两点并不冲突。就算自己与薄盛也不愿意放弃眼下的队伍,而投身朝廷做一个微不足道的角sè。

    还算太平的时候,被埋没在层层的等级制度之下,难以施展抱负。如今遭逢乱世,手中握有兵权,正是扬眉吐气,大展才华之刻。

第二百四十章 不敢居功(上)

    013-04-29

    夕阳西下,一抹余晖洒在晋阳城郊,地上的尸首兵器早已被晋军搬空掩埋,鲜红的土地悲鸣不已,仿似提醒人们不要忘记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事。

    晋阳城门几开几合,一队队的步骑离开城池,向着远方而去。虽然不曾通知乞活军动向,薄盛与李恽也能猜到是前往山路布防的军队。这一战晋军折损不少兵力,乞活军也损失了三成的力量,而异族联军同样是受损惨重。

    即便那刘乘有心杀回,恐怕想要筹集足够的兵力以及补充大军的补给,都是需要些时rì的。若晋人能够凭借山势堵塞道路,构筑防御工事,他rì异族挥军再来便占据了地利,好过困守晋阳城被人围困。

    “看样子你我此番苦心算是白费了。”李恽带有一丝挫折感的说道,对于这个倔强的汉子来讲,如此的语气已然算是伤心。

    从不到午时等到傍晚,就算祖逖兄弟二人有多少事情,这个时候也该有个消息了。迟迟没有消息,是有愧于乞活军,还是被权位迷恋忘记了众人?总之等到这个时候,是应该绝望了。

    有时候李恽很佩服薄盛凡事都能够沉得住气,到了这个时候仍是保持无动于衷的面孔李恽自问是自己难以做到的。

    薄盛看了李恽一眼,那眼神仿似再说你看我做什么?可随即薄盛也是叹息道:“祖家兄弟非是你想象中的人,依其xìng格就算与你我就此分道,也会前来说明,绝不会用这般做法的。”

    李恽热情,薄盛淡漠,但对祖逖,祖约兄弟二人最了解的却是薄盛。

    “这个时候了,你还抱有希望?”李恽不由得奇道。

    薄盛十分慎重的道:“如果我认识的祖逖没错,此时虽晚,可带回来的消息却并不一定是坏。”

    正当李恽准备摇头否认薄盛说法之时,晋阳城门再一次的打开。祖逖与祖约兄弟二人纵马飞奔而来,而在二人后方十丈以外,晋国兵将一股脑的走出,为首的赫然是晋阳主帅司马越!

    “嗯?这是!?”李恽脸sè一沉,一摆手乞活军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薄盛也是带有几分疑虑,目若寒星的盯着晋军的一举一动。待祖逖兄弟双骑靠近,薄盛与李恽也是带有一丝笑意的迎了上去。二人看得清楚,后方那晋国兵将走得速度甚慢,虽然带了不少兵卒,可都是没有武器,竟是酒肉猪牛等犒军之物!

    “士稚何其晚也,让我等好生急迫啊!”薄盛毫不掩盖自己的心情,开门见山的道。

    祖逖与祖约一脸喜sè道:“司马大人已然同意上表封二位将军职位,此番前来正是犒劳乞活军,还请二位兄长迎接。”

    “什么!?我等兄弟谢过士稚了!”薄盛,李恽闻言颇为惊讶,顿现喜sè忙拱手为礼道。

    祖约在一旁笑道:“兄长为了此事,与司马大人一番交涉甚是辛苦,好在最终一切都可以圆满。”

    李恽心念一动道:“那我与薄盛的兵权可是要收回!?”

    做了将军是好事儿也是喜事儿,至少在军中有了一席之地,更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但若因此而剥夺了兵权,便是美中不足,二人还要思量一番才能做出决定的。

    祖逖笑道:“二位兄长放心,司马大人已然同意乞活军的旗号,并准备上奏陛下另做编制。”

    “不要说这么多了,快准备迎接司马大人才是!”寥寥数语不过瞬间,薄胜见结果超乎了自己的预估,心中甚是欢喜,连忙催促李恽。

    二人连忙回营准备,祖逖兄弟也是转身去通知司马越。在晋阳城中祖逖侃侃而谈,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打动了司马越,同时也接纳了乞活军。乞活军乃是晋军编制以外的战力,可说到底也是晋国的军队。

    只不过是由被异族占领地区的流民与流亡官吏组成罢了。这些人既然形成了一股势力,是引为助力,还是针锋相对逼迫其成为阻力,便看司马越如何解决。从根本上将朝廷不会允许编制以外的私人军队,乞活军的存在被当做是叛国也无可厚非。

    可眼下的晋国最缺乏的便是战力,更缺乏的是人心。自行组织的反抗力量得不到朝廷的认可,反而被打压,这一旦传开必然让天下人耻笑,晋**民齿冷。这样的道理司马越不是不懂,只是在气头上又是没人敢劝罢了。

    有人摄于权势,有人一心保住自己的功名,更有人担心因此遭到报复,因此人人都不愿意顶风而上。祖逖一无所有,一番见解说出,恰是打破了司马越心中的尴尬,以及局势的僵持。

    其实在司马越心中何尝不知一意妄为的后果,但若真的没有台阶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搞下去了。

    为人臣属若是不能够洞悉上位者的心思,便是碌碌无为,更有甚者强行谏言导致悲剧收场。可若是能够洞察上位者的心思,为常人所不为,被上位者青睐也不过是正常事情罢了。

    祖逖是不是这样的人不得而知,可司马越却是觉得祖逖兄弟不错,大有引为心腹的意思。

    乞活军隆重其事的迎接给足了司马越的面子,就算薄盛,李恽是首领级别的人物,可在为官者眼中也不过是平民百姓罢了。曾经也是县中的官吏,可原本的城县已经丢了,这芝麻大的官和没有也差不了多少。

    况且败逃之人,就算拿你之罪又能怎样?

    有利可图双方都是一改前颜,客气非凡,酒足饭饱之后双方已然是主臣相称甚是融洽。

    司马越的职位也不过能够封众人校尉之职罢了,但却可代行将军的职权。奏章早已送往邺都,一旦陛下批了,祖逖兄弟以及乞活军的其他首领们都是有自己的武职,可以领兵上阵杀敌的。

    被朝廷认可,得了补给封赏,乞活军自然要听命于司马越。于是在司马越以及众人的谋划下,晋军将防线推到了山中。山脉繁多,想要守住每一条道路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咽喉之地安营设防,余者阻塞山路留下探子巡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祖逖的谋划很是清晰,异族最为强大的乃是骑兵,而骑兵的兵力往往占据了一支异族联军的三成甚至更多。晋阳虽是坚城,可不断发生的事实表明异族联军在攻坚的战略战术,以及战斗力上已然不是当年的异族,而是很有一套心得体会。

    面对这样的敌人,守城不再会是第一等的战略,而依据山岭设下防御工事,能够最大化的抵消对方的骑兵优势,以地利让对方的铁骑无从发挥,唯有在后方观战罢了。

    有了一场胜仗垫底儿,晋军的心气儿都是高涨,养伤的养伤,忙碌的忙碌,甚至晋军的探子也敢走得更远一些打探动静了。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那前往邺都的使者却是提前返回了晋阳。传达的并非是晋国皇帝司马攸的圣旨,因为那使者根本未曾抵达邺都,更不用说见过晋帝司马攸了。

    原来使者出了壶关赶赴邺都,却在壶关外遭遇了异族的兵马!若非壶关守将王晃率军在外cāo练正好返回壶关,恐怕不单单是这使者没了xìng命,就算是壶关也危险了!!

    司马越听罢不由得愣在当场,祖逖等人也是浑身一震,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壶关外围竟然出现了异族兵马,那邺都又如何了?邺都若是有了闪失,那整个的晋国不是就此灭了?一时众人不敢继续想下去,一片躁动之后都是沉默不语,沉重的气氛凝固不动,让人几乎窒息!

    “王晃乃是军中得力干将,半rì之后必有详细军情呈报,不过在此之前我等当造作准备才是。”司马越知道王晃乃是父亲司马泰手下最为得力的将领,素来是jīng明强干,遭逢异族兵马,王晃必然千方百计的打探邺都的消息,算一算也不会比自己派出去的使者慢上多少。

    石鲜道:“邺城外围尚有数万兵力,不会毫无声息的就被异族渗透,其中定是出了差错,壶关兵力不多,恐怕王将军独力难支啊。”

    司马模在一旁仍是惊慌未退道:“那我等可快往壶关……”

    司马越看了一眼弟弟,摇头道:“守住晋阳才挡得住异族大军,邺都情况未明,眼下本将准备分兵前往壶关助王晃将军一臂之力,诸位意下如何?”

    这司马越虽然屡屡冲动,可到了紧要时刻表现出了皇族气质,毕竟也是族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此话一出众将都是把眼去看司马越,司马越毫无自己前去壶关的意思,显是要留在晋阳抵挡异族。要知道上一次击退异族乃是因为祖逖的奇谋以及乞活军的勇敢,而异族大军下一次前来,必然把乞活军算在晋人的战力之中,那时候想算计异族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正面对决,即便异族的骑兵一时难有用武之地仍是一番苦战。异族的步兵不在少数,兵力仍然在晋军之上,一旦打通了一条道路放铁骑进入战场,在野外作战的晋军便有了全军覆没之忧虑。

    战略上诚然没有错,可敌人的强大远远超乎想象,有所纰漏的下场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石鲜挺身而出道:“末将不才愿留在此地协助将军抵御异族!”

    石鲜乃是军中宿将,其战力也是晋阳晋军中数一数二的,只不过是不同于系统,并非司马泰麾下的兵将,乃是从外地调集的兵将罢了。先前为了乞活军的事情二人还是有些摩擦,此刻却是对视一眼心中怨恨化作烟消云散。

    司马越点头道:“有石将军鼎力相助,抵御异族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祖逖兄弟此时也是挺身yù出,却见司马越接着说道:“乞活军作战勇敢,但斗具不全,留在此地作战难以发挥最大的战力。士稚兄弟可率领一部乞活军前往壶关武库配备斗具,届时是战是退可随机应变。乞活军中留下一部人马与我并肩作战!”

    祖逖兄弟俩麾下的兵将都是薄盛与李恽的,祖逖兄弟对此倒是没有异议,如何调配兵力却是要看薄盛和李恽的意思了。

    薄盛与李恽自然明白司马越的意思,这个时候如此分配可谓是一片公心,全无半分私心,与当rì意图屯兵乞活军权的态度截然不同。实际上当rì祖逖在话语中已然暗中提点司马越,个人吞掉乞活军是增加自己的实力,可若承认乞活军并且加以笼络,这同样是司马越手下的战力,而且比前一种做法的道的更省力,更完全。

    乞活军的人员构成不一,战力也是参差不齐,打打伏击尚可,若是阵地拉锯战中恐怕有一半的人都会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发挥不出自己的实力。加上兵器,铠甲都不完备,并不利于硬战。

    将善战的兵将留下协助作战,余者既支援了壶关,又可整备成为完整的战力,这是增强乞活军的实力,同时也不让晋阳的战力有太大的流失之意。

    “末将愿留在晋阳辅佐将军抵御外族。”素来话少的薄盛这一次抢先说道,让刚刚张口的李恽吃了一惊……

    “好,本将军再分拨两千步卒交给士稚掌管,切勿辜负了本将军的一片用心啊。”司马越神态间隐隐有疲惫之象,对着祖逖说道。

    星夜之下九千兵将在祖逖,祖约,李恽的率领下匆匆离开了晋阳开赴壶关。一路上众人心情沉重,皆是无言,行至半途却是遇到了壶关而来的使者,对于前方的局势大致有了了解。

    原来在数rì之前,邺城方面便在北方发现了异族军队的踪迹,曾经通知壶关守军小心防范。因此壶关守将王晃每rì率领兵将出关cāo练,以备不时之需,可以随时支援邺都。

    不过那邺都北方有三支晋军屯驻兵力甚多,根本不惧怕异族来袭,因此数rì之内没有什么消息,晋人也不在意。

    眼下异族兵将在壶关城下安营并无动作,却是隔断了壶关与邺都的消息。不过据壶关守军的分析,这一路的异族兵马应该是没有攻取邺都的实力,因此邺都到目前来说应是安全的。

    那使者继续赶赴晋阳,祖逖等人却是振奋了许多。只要邺都无事,晋国便仍是晋国。

    将近东方露白,总算是来到了壶关附近,一路急急奔走人人疲惫,心情却是轻松了一些。然越是靠近壶关,众人的心情便越是紧张,那壶关方向杀声震天,显是正在激战!

    祖逖眉头一紧道:“我带jīng兵先行增援,汝等随后赶来便是。”

    李恽点头道:“士稚一切小心,我等随后便到。”

    那司马越交给祖逖的两千兵卒虽然不多,可竟然是军中的jīng锐之辈!祖逖率领九千人的队伍行进,与两千jīng兵的行进速度自然不同。当下祖逖率领两千jīng兵火速赶赴前方支援,而祖约与李恽则是带着七千乞活军加快脚步随后追赶。

    邺都不能丢,一丢国家便没了;可壶关也是不能丢的,一旦丢失了壶关晋阳岂非腹背受敌?

    来到壶关城下,更是听得真切,壶关另一侧的喊杀声,城头兵卒的忙碌都是历历在耳。通报了姓名,壶关守军自然开门放行,一入关中便是一名守城校尉在城门处对祖逖道:“贼中势大,还请将军速速救援王晃大人!”

    “哦?我这便去,后方还有援军,可准备铠甲斗具配备!”祖逖闻言大奇,那王晃乃是军中的名将,既然说了异族兵力不多,何以如今又搞出一个贼众势大来?当下嘱咐一句,一声呼喊带着两千jīng锐穿过壶关内部,在另一侧的城门奋勇冲出!

    城门一开,但见千余晋军伤痕累累正在城下苦战,异族兵将凶猛无比猛攻不止!而在战场远处,更是一支晋军在敌人的包围下左冲右突不得其法难以杀出重围。

    “晋国大军在此,休要猖狂!!”祖逖扬声高喝,催动胯下战马率领两千jīng兵猛地杀出!

    那异族兵将可不在乎你是谁,见到有生力军杀出皆是一副兴奋神态各自抡刀来战!

    然祖逖之锐,锐不可当!枪锋所及,异族兵将纷纷倒跌落马身亡,竟是无一合之将!

    城下这一路异族兵马,乃是袭击邺城的石勒一部,在此压阵监督兵卒攻击壶关的乃是石勒麾下十八骑之一的王阳。王阳见新杀出的晋军勇猛,也不肯示弱,冷哼一声挥刀便杀上前去截住祖逖厮杀!

    “咦?这城中尚有这般人物,看来城内空虚了。”王阳抡刀斩向祖逖,心中却是判断这壶关城中的实力。

    “嗯!?”心念电转,忽感不妙,王阳猛的一提缰绳,那战马竟是猛地侧卧在地!

    枪尖划过头盔,那头盔一震便被挑下!王阳只觉得头上发凉,心中更是吓得不轻,想不到对方如此犀利,不过一招险些要了自己的小命。

    那祖逖一招未能取王阳xìng命,也不在乎,率军猛冲远方战场。心中却是赞叹方才那敌将马术了得,竟是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避开了自己必杀的一枪!看来这一路异族人马不可小觑。

    “何以如此多的汉人!?”祖逖一路冲杀接近外围,那异族大军奉命阻止内中的晋军突围,却是不介意有人入内送死,因此都是有意避开方祖逖一路兵马杀入其中。

第二百四十章 不敢居功(下)

    013-04-30

    乍闻其名,祖逖并不知晓这公师蕃是何许人物,但能被王晃恨得咬牙切此,恨不得与此人同归于尽,也能揣摩其一二。异族兵马以及许多汉军放入祖逖这不到两千兵马之后,阵势俨然一变又是合围。

    王晃乃是司马泰麾下的得力将领,论起军略不如石鲜,然一身武勇冠绝军中。这公师蕃未曾闻名,手中一杆大刀施展得也是毫不逊sè,加之麾下将领兵卒轮番冲击,反倒是那王晃身上伤痕累累,自己却是安然无恙。

    见祖逖等人杀入,那公师蕃抽刀隐入众军之中,口中不无嘲讽的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司马氏篡魏而立,人人得以灭之,王将军你又何必动气呢!”

    那王晃闻言怒不可遏抡刀拍马便要追击,只是四面八方的敌兵敌将如同狂风骤雨般杀来,自保尚且不暇,如何去追击公师蕃?

    “陛下托付重任与你,你却卖国求荣,乱臣贼子,吾必杀汝!”王晃恨得目眦yù裂,奋力前冲,心知自己被困敌军之中绝无生还之理,当下一心杀了公师蕃垫背。只是那公师蕃武艺不差,又jiān猾似鬼,王晃被敌军裹住好阵冲杀早丢了公师蕃的行踪。

    围困王晃的敌军也惊讶于这晋将顽强的战力,已然激战如此之久壶关出城的军队死伤大半,可这王晃浑身浴血却是纵横军中仍无气竭力尽之象,端得是硬汉一条!

    “祖逖在此!”凌厉的喝声伴随不断的惨呼,祖逖一路纵马挺枪硬生生在人群之中杀开一条血路救下被围困的王晃。

    在定襄一战中,王晃与祖逖有过数面之缘,此时在战阵中见了不由得讶异道:“士稚何以至此?”

    “我奉司马将军之命前来接应,贼众势大,将军何以出城作战!?”祖逖手中长枪一振,杀得四周敌军纷纷避让。而麾下的一千多名jīng兵此时也跟了上来,救下了千余壶关残兵。

    王晃得众人援手,有了喘息之机道:“公师蕃率军投了胡人,邺都北方防线溃败,如今陛下坐困城中动弹不得,我见关外胡人兵少便yù击之,不想反而中了埋伏!”

    原来这公师蕃乃是邺城北方三支人马之中的一路主将,其兵力远在其他两路之上。依照晋帝司马攸的布置,公师蕃乃是屯驻正面阻敌,另外两路人马起到辅佐作用而已。

    不想这公师蕃野心勃勃,早就想拥兵自立,暗中勾结了匈奴之人,竟是临战倒戈,害的另外两路晋军近乎全军覆没。紧接着公师蕃有发动自己的人手,邺都附近的晋军来救,都是未曾发挥战力在内外夹击之下惨败。

    邺城的消息还没有传来,王晃见到壶关城下不过两三千的异族兵马,于是率领四千余名守军出击,一路追杀出足足二十里地!

    王晃大胜之后本是要回军壶关,不想公师蕃以人来诱,王晃不知缘由率军前往邺城,半途却是撞见邺都附近的残兵,方知事情真相。既然知道是圈套,王晃自然不会用自己的数千兵力去冲击邺都外围的异族,当下便是率军掉头回转。

    异族方面也是反应极快,各路兵马围追堵截一路追杀。而壶关城下也是杀声震天,早已埋伏在附近的胡人见王晃离开便挥军攻城。一夜激战王晃退到了壶关城下,可却是被敌军团团围住难以入关。

    关内守军鼓足勇气杀出,也是进退不能,便在此时祖逖引军杀到……

    “既是陛下无事,我等当先退守壶关杀出重围!”祖逖听闻邺都未失心中略感敢为,一马当先猛冲异族阵势!

    此处异族兵马乃是石勒麾下的兵将配合公师蕃部众作战,兵力不过万人而已,但比起祖逖等人被困的两千来人乃是绝对优势。石勒麾下十八骑之一的王阳心神笃定,与公师蕃一起统军来战。

    不想那壶关城门再开,换得兵刃铠甲的七千名乞活军在李恽,祖约的率领下再次杀出!

    壶关守军早被公师蕃偏出,后来杀出的千余人也是难以离开关下的方寸之地,而祖逖那两千人杀出之后,又是让王阳等异族将领大为诧异,诧异之余更肯定这壶关已经是空壳一个了。

    谁曾料到来的根本不是壶关守军,而是从晋阳连夜赶来的晋国援军!?壶关之战今夜方启,就算壶关晋军前去救援,来回也要第二天傍晚方可,谁曾想到晋阳早早派出乞活军回来加强装备,恰是救了壶关,更是出乎意料的成为了奇兵!

    重兵夹击之下,战局顿时扭转。王阳与公师蕃见到形势不妙也是不敢恋战,连忙率军撤走。乞活军一阵追杀斩获不少,祖逖却是带着王晃等人入关,救治伤兵,这一战壶关守军折损大半,已然没了再战的能力。

    邺都外围,石勒率领部骑在勘察四周地势之后仰望星空,闭目沉思。大将夔安在一旁道:“一块肥肉便在嘴边,却是不去吃,想不到大哥有这般的定力。”

    “这是肥肉么?在石某看来肉虽鲜美,却是剧毒呢!”石勒睁开双眼,目光如炬的看着夔安。这一刻夔安觉得大哥石勒的目光,比那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似的。

    夔安想了想道:“大哥的话虽然有道理,若是能够攻入城中此乃不世之功,怎么看都是利大于弊,大哥你难道真的不动心么?”

    自从石勒在公师蕃的帮助下一举扫清了邺都外围的晋军后,便放弃了攻打邺都的计划,而是把近乎三分之二的兵力都派去了壶关作战,意图攻下壶关陷落整个晋军的西线。

    这一战略部署与出发之前匈奴大单于刘渊交托的命令截然不同,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石勒在军中的威望无人可以动摇,麾下又都是自己的部众自然是听命行事了。

    见夔安仍是不解自己的想法,石勒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部兵不满万,邺城之内仍有奋战之士,这个程度对我等最是有利,强行攻城若是失败岂非大祸临头?”

    夔安想了想道:“公师蕃麾下尚有一万多名降卒,若使其攻城,我方胜算颇大。”

    石勒自然清楚夔安的想法,摇头道:“公师蕃此人野心极大,若不掌权尚可相安无事,如若掌权必然天下大乱。此等人物与王弥之流臭味相投,对于我匈奴大业未必便是臂助。这灭晋首功若有其人一份儿,此人必然重兵在握,rì后绝非安稳之辈。”

    十八骑的另外一名大将刘鹰闻言道:“刘曜之辈大哥素来不如法眼,王弥不过北营次将,大哥何以如此重视?”

    石勒虽然曾经做过奴隶,可毕竟也是小部族的族长家庭出身,雄才霸略隐而未现。只有这十八骑兄弟对于石勒的本事佩服之至,无论年记长幼都甘愿奉其为主。刘曜乃是匈奴大单于刘渊的养子,可在石勒眼中却是从来不是什么危险的人物。

    唯有王弥这个名字始终念叨嘴边,未曾有过片刻小觑,在他人眼前石勒神秘莫测甚少发言,可在众兄弟之前石勒对于一些需要小心的人物都是经常告诫众人的。

    石勒叹道:“刘曜才略过人,对于大单于忠心耿耿,何必担心?北营排名王弥虽在刘伯根之下,然我观此人好为乱,不喜治,实乃危险人物!我匈奴要开创霸业,当人尽其才,可若要定世,此人乃是变数所在。”

    夔安此刻了解了石勒的想法道:“王弥jīng于谋划,公师蕃善于隐忍,若此二人掌握兵权各镇一方,假以时rì一旦羽翼丰满,难道会?”

    说到这里众人心中都是一沉,石勒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王弥的才华是无法掩盖的,匈奴正是开疆辟土之时,以王弥的才华建功立业逐步上位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果今rì攻破了邺都,这公师蕃的功劳不会比石勒小,加之乃是晋人投诚,大单于刘渊必然加以重任,如此一来公师蕃的势力膨胀起来,对于匈奴霸业的前途来讲,又是一个难以控制的因素。

    “大哥的担心不无道理,但若只是为此便错失这般的盖世奇功,实在可惜啊!”刘鹰两拳对撞,颇为心痛的道。

    能够攻破晋国的都城,灭掉晋国,无论带来的影响是怎样的。石勒这一支不满万人的部队定然会一跃成为匈奴大单于刘渊麾下最不容忽视的势力。那个时候石勒所拥有的势力恐怕会是眼下的十倍还不止!!

    这样的机会便因为他人的缘故而放弃,是否过于愚蠢了?

    “听闻鲜卑族段氏陈兵平原,yù以怀柔之术破城,你们有何看法?”石勒顾左右而言他,忽然问道。

    东线战场王弥一举歼灭了晋国的有生力量,更是使鲜卑族段部之人攻打平原。这件事儿众人当然有所耳闻,刘鹰道:“段氏老儿舍不得消耗兵力罢了,还能为什么呢?”

    夔安也是摇头道:“若是能够发力攻下平原,段氏或许在我等之前已经杀到邺城,看来段务目尘老矣,这般机愈竟也视而不见!”

    人总是要老的,一旦老迈难免各方面能力都开始衰退。段务目尘当年也是辽西叱咤风云的人物,与当时的魏国颇有交往,深有城府。如今刘鹰与夔安看来,段务目尘的判断力显然已经跟不上形势了。

    石勒看着两个兄弟微微笑道:“若是这般认为,只能说你们尚嫩,段务目尘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啊!”

    “大哥这话怎么说?”夔安,刘鹰闻言四目对视不由问道。

    “这城池拥有晋国最为坚固的守御,外围也有jīng兵强将守御,若非联系好了那公师蕃,凭借我们这万把人难道能够攻破此城么?”石勒冷冷的说道。

    一路而来虽然敌人强大,但夔安等人都是热血沸腾,兴奋无比,此刻见兄长话锋转冷,不由得愕然不知道所以。

    石勒冷哼一声道:“刘曜,刘乘皆是族中智将,麾下兵马数倍于我等,大单于偏偏使我等向前而不任用亲信,这其中的缘故你们没有想过么?”

    “这……请大哥明示!”夔安与刘鹰当然知道石勒说的句句属实,刘曜仍是留在匈奴大单于刘渊身旁,随后便被安排进入幽州作战;刘乘则是奉命南下攻打晋阳,这两路虽然也是委以重任,可比起直击邺都这作战任务来看根本就是小打小闹了。

    现在石勒如此发问,夔安与刘鹰虽然不是才智过人之辈,也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可不是大单于刘渊特别看中石勒的缘故了。

    “谁破此城,谁便闻名天下,匈奴大军之中,唯有大单于能担此声名。这么说,你们还不清楚么!?”石勒断喝一声,顿时犹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夔安与刘鹰等人身形剧震,终于知道了为何石勒面对不世奇功毫不动心的原因所在。

    无论是谁,一旦攻破了眼前这座城池,便是灭掉晋王朝的首功,必然天下为之传名。可是在大单于刘渊的麾下,有这般如rì中天的名望,不仅仅是功高震主,更是让其他部族嫉妒无比。

    即便是庞大的部族,到头来也是要被各方势力以及大单于刘渊暗中打压的,更何况石勒这等只有部族万名战士的中小型部落呢?如此惊涛骇浪,连拥兵五六万的鲜卑族段部都不敢涉足其中,自己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去触碰这等禁区?

    石勒麾下的兵力有限,攻城失败便要承担败军之责,攻城成功,便成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名望照耀之下不被人玩死才怪。那刘曜乃是刘渊的养子,而刘渊又不是没有子嗣,怎会让刘曜前来?

    所以刘曜知机的请命进入幽州作战,避开这一风险;而刘乘虽然不理解大单于刘渊的意思,可也被刘渊调往晋阳作战。就连那远在南皮的王弥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把北营军卒留在南皮美其名曰安抚民心,却是让鲜卑段部的人打头阵。

    如果不是段务目尘宝刀不老识破其用意,宁可然人嘲讽着在平原按兵不动,恐怕段部便要担下这看似光鲜,实则危机四伏的功劳了。

    作为塞外联军的最高统帅,匈奴大单于刘渊自然不会抢着前往邺城,也不会公开说把邺城留给自己。但聪明者都会看出这般心思从而有意避让,如此既能得到刘渊的赏识,又不会以身犯险,何乐而不为?

    刘鹰不无担心的道:“这般看来,难道是大单于对我等动了杀机!?”

    石勒恢复了往rì的冷静道:“大单于对我等高看一眼,唯恐他人不识其意耳。但若我等被功名所诱铤而走险,便是自寻死路了。因此只要不让晋帝离开邺都便是大功一件!”

    “如果不是大哥聪明,我等兄弟恐怕早已步入死路而不自知,接下来怎么做全听大哥吩咐!”夔安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对于石勒的决定在无异议。

    石勒淡淡的道:“这般功劳我等自然不敢居之,然只要让晋帝动弹不得,便足以让我部族势力得到提升。”

    此时此刻,同一片天空之下,邺城之内静谧无声。街道上往来巡视的兵卒整齐划一,井然有序,百姓在家中虽然感到恐惧,但却是不敢有分毫的动静。公师蕃的倒戈一击让邺都城内的信任降到了最低点,大量的司马氏亲信走马上任,率领兵将巡视城中,以防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就算是小儿夜啼,也会被当做乱臣贼子一般对待,此番虽然让人心更加的慌乱,但却把邺城内的形势暂时平稳下来。

    无论如何晋国君臣也没想到东西两线告急的同时,邺都外围的防线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被人破掉,更可怕的是公师蕃以及一干兵权在握的将领投靠了胡人,白白葬送了外围的jīng锐晋军!

    此时此刻绝望之人早已绝望,抱有一丝幻想之人也感受到了切肤之痛。到了这步田地,城外的异族兵马究竟有多少都是不得而知,可屡屡派出的探子都被人捕杀之后弃尸城下,足以说明了外围异族的围困力度。

    邺都之内尚有兵马,可不知道敌情,不知左右形势,该如何是好?是死守国都,还是开门出战,或是避而远之,此时此刻群臣各执己见,人人都认为自己的建议才是正道,到了这般危急时刻反而是不肯相让,争执不休!

    晋帝司马攸自忖付出了全部的努力来维系国家的生存,奈何倾尽全力仍是难以改变铁一般的现实。直到这一刻,司马攸才觉得这一切多么的荒唐,多么的可笑。那匈奴之主刘渊打着汉室旗号来征讨晋国,背国之辈则是职责司马氏篡夺曹魏社稷而投身匈奴!

    眼下满朝文武争论不休,可在这些人心中,还有多少是终于晋国的,有多少人心中想的是如何献媚于匈奴?

第二百四十一章 邺城之战(上)

    013-05-02

    “壶关竟然未能取下?若是关中真有如此多兵马,就不会让那王晃这般苦战了。”石勒看着麾下十八骑之一的王阳,以及投靠匈奴的晋国将领公师蕃笑着说道。

    那王阳与公师蕃联手袭击壶关,眼看便要成功,却是被祖逖兄弟前后两支人马冲杀的大败。若不是晋军无力追击,恐怕兵力的折损要比现在严重多了,可即便是如此,这一战也折损了三千余人。

    石勒一部人马只有不到万人,余下的一万多名兵力都是公师蕃的汉人军队,这般败仗损失的大部分都是汉人,公师蕃颇有不悦的道:“石族长不取邺城也就罢了,壶关又是未能拿到手,这该如何是好?”

    早在匈奴死士在邺都散布月内灭掉晋国的谣言之时,公师蕃便接到了任命开始负责邺都外围的布置,同时也开始暗中沟通匈奴之人,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这种事情不仅仅是公师蕃去做,实际上晋国大势已去,至少是凶险的局势下,有心者谁不偷偷的给自己留下后手以防不测?

    匈奴人退去大家便是相安无事,可一旦国家有了什么闪失,事先与匈奴有了交情,自然也能保证自身的地位以及家族的生存。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你在做,我也在做,只是不让司马氏一族,以及晋帝知道就可以了。

    在匈奴兵马出现之时,公师蕃也曾经想过捍卫晋国的安危,这种念头很快便被另一种的想法取而代之。与其随着晋国一切沉沦,为何不能追求更大的权力?

    清理邺都外围的晋军,公师蕃可谓是十分卖命,各种手段尽数用上,这才让晋国外围的各路晋军在不明就里之时便稀里糊涂的没了抵抗的力量。依照这样的势头下去,那邺城之内互相猜忌,人心惶恐,攻取下来也并不是没有机会的。

    偏偏这石勒,大好机会就在眼前竟然无动于衷!如今奇袭壶关未竟全功,反而损兵折将,而邺都之内想必也在此时稳定了些许的局势,公师蕃想起来不由得火冒三丈,在心中压着,可脸sè上已是让人看得出了。

    见公师蕃言语神态丝毫不把石勒放在眼里,石勒麾下的夔安,刘鹰,王阳等人皆是怒容浮现,瞪视公师蕃。而公师蕃能够策反大量的晋军跟随自己,自有其统御人心的手腕,身旁的汉人将领也是怒目相向,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公师大人乃是大单于的暗棋,石某不过是开路小卒罢了,攻击壶关未能成功虽然意外,可若因此耽搁了大单于的事情,怕是你我都担待不起。”石勒见公师蕃麾下的兵将经过一番败绩折了锋锐,心中暗自冷笑,口中悠悠说着。

    公师蕃早就与匈奴大单于刘渊勾搭上了,对于石勒这般的中型部落的族中当然不放在眼内,此刻闻言心中一凛道:“壶关晋军若是来自晋阳,数rì之内邺城外围必有司马氏的援军,凭你我这点兵力如何能够让司马攸小子坐守此地不得动弹?”

    对于接下来的战略公师蕃心中也是有数,壶关是否拿下不过是一桩功劳而已,能否围住邺城让司马氏的掌权者无法脱困才是干系身家xìng命以及rì后荣华富贵大好前程的关键所在。

    石勒道:“邺城之中尚有两万晋兵,若是公师大人的情报无误,晋人最后的战力也只是如此。壶关方面的晋军尚且不可估量,但若得知邺城危机,全师回转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师蕃脸sè仍是不善,奈何自己有意挑起争执对方却是毫不理会,这般的态度让公师蕃一时也没法更加露骨的挑衅。于是公师蕃道:“城中兵力我自然清楚,这一点绝对无误,眼下你我并无后援,唯有兵分两路。”

    “壶关,邺城你我各负责其中一路,公师先生请选吧。”石勒见二人想法相同,颇有风度的道。

    壶关也好,邺城也罢,都是不可或缺的作战任务。选择阻拦壶关的晋国援军,还是围困邺城都不轻松,公师蕃本来还有些算计,此时见石勒摆出一副大方的姿态,顿时有所顾忌,沉思起来。

    晋阳的晋国兵马足有四五万人,若是倾力杀回,自己麾下不满两万的兵力是否能够抵挡得住?答案并不乐观。可如果晋阳的晋军没有全军回援的能力,这一路的负担相对要小得多了。

    负担小了,可功劳上又要怎样去衡量呢?围困邺城也要面临很多变数,司马攸小儿坚守不出事情就简单了,但若倾巢而出,自己麾下的兵将摄于晋国余威能否敢于面对旧主作战也是未知之数啊……

    “你我兵力皆是不多,此番作战当有期限,不知大单于援军几时可到?”公师蕃在片刻沉吟之后张口问道。

    石勒两手一摊道:“临行之前并未听到有相关安排,平原方面虽然已经有人前去通知,想必也要耗费不少时rì。公师大人难道对于两处都没有把握么?”

    此话一出,四周匈奴兵将都是面露得意之sè,方才被你汉人小觑,如今石勒轻描淡写的已然扳回了局势不说,反而更压住了公师蕃的气焰。

    “哦?难道石族长有信心长期围困晋军么?”公师蕃心知对方并非善类,此刻反问起来,虽然仍是处于下风,但却有了反击的机会。

    石勒笑道:“石某奉命而来,就算不敌也要拼到最后一刻!至于要多少时间,抑或是最后的结果如何,并不在石某的考虑范围之内。”

    见石勒这般口气,公师蕃倒是嘿然笑道:“我公师蕃既投身大单于,便当犬马之劳,壶关方面交给我了!走!”有了决定,公师蕃带着麾下兵将向壶关方向而去,竟是多一刻也不留!

    “此人怕是比想象的更难应付!”石勒回头看了看远方的邺城,叹了口气,便开始着手安排围困邺城的战术。

    邺城攸关晋帝司马攸的何去何从,公师蕃虽是急于立功在匈奴军中夺取一席之地,可如此重要的干系,自己麾下又都是刚刚反水的兵将,若是面对一国之主,多半是难以下手的。

    因此这般重要的事情还是交给匈奴人自己去做比较好,而抵挡壶关的晋军虽然也是困难重重,可毕竟晋国援军的数量仍是未知之数,显然还有缓和的余地。

    “哼!石勒小儿没有一句实话,若是后方没有援军,你会如此安稳么!?”心中冷笑,公师蕃率领麾下兵将,并且调集在附近的兵马聚集一处,杀奔晋阳城去!

    行至半途忽而前方留守的兵将前来禀报,那壶关的晋军始终毫无动静,公师蕃闻言不由得暗自点头。就算壶关之内有晋阳的援军撑腰,然壶关本身的晋军经过一番大战之后损失殆尽,必然削弱了晋国援军的战斗力。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以及保持壶关的安全,晋国援军必然要分兵留守,如此能够出击的兵力便更是少了。

    一夜的鏖战,公师蕃继续使数百军卒在壶关附近监视晋军的动向,自己整顿万余人马择地安营,埋锅造饭。兵将们奋战一夜,饥肠辘辘,困倦无比,趁着壶关晋军尚无动作抓紧时间休息才是首要之任。

    这公师蕃也是善于用兵之人,退兵的途中便派遣数百卒返身箭矢壶关晋军。如今了解了壶关的动向,一切便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将军,匈奴人看守邺城真的牢靠么?”大将徐辉经过一夜大战仍是jīng神不减,来到公师蕃营帐中道出自己的疑虑。

    公师蕃略带几分疲惫道:“这一点无须担心,那石勒虽然兵少,但颇富谋略。邺都之内司马氏早就乱了心神,多半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主意,这晋国算是灭了!”

    见公师蕃十拿九稳的样子,徐辉微微皱眉道:“莫非城中也有我方之人?!”

    公师蕃面带得sè道:“与大单于有来往的,并非我一人。只要匈奴大军压城,我相信城内必然有人顶不住压力而献城。司马氏对于朝堂以及军队的控制力已然十分有限,妄想在城中躲避刀枪不过是坐以待毙罢了。”

    “怪不得将军选择壶关这一方向,形势要好过邺城许多。”徐辉乃是公师蕃的心腹将领,善于用兵作战,听公师蕃所言便明白其用意了。

    邺城继续守下去只是等死,若是出城一战或许还有几分生机。那晋帝司马攸不过中平之才,朝中群臣军中将领也是三心二意者居多。只是朝堂之上仍有睿智之人,帝王左右也不缺乏远见之辈。

    这些人虽不能匡扶社稷,但在这个时候说动晋帝司马攸出城一战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壶关,平原这东西两方的重要城池都面临战事,而邺都附近的城县更是被公师蕃扫荡一空,早就没了驻守的兵力。这样的形势下,只要能够认清现实,做出出战的选择对于晋帝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邺城内还能聚集多少兵力,这些兵力的战斗力又是怎样,公师蕃是最清楚的。邺城内的晋军出城一战的可能xìng远大于晋阳兵马全师回援。既然这样,选择壶关而放弃邺城便在情理之中了。

    “只要半rì的光景,大军便足以恢复战力,那时我陈兵壶关之下,屯驻交通要路守营不出。除非有两倍以上的兵力,否则想要救援邺城便是痴心妄想!”公师蕃一手拍在桌案上,甚是满意自己的计划。

    饭香传来,公师蕃与徐辉都是腹中作响,二人虽是统帅jīng力胜于常人,可一夜激战也是早已腹内空空。

    正要吩咐军卒端上饭食,忽而营外一阵大乱,喊杀声震天传来!!

    “嗯!?不好!”公师蕃与徐辉对视一眼皆是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几乎同时起身来不及穿上铠甲,抄起一旁的兵器便冲出营帐一看究竟!

    “将军不好了!不知何处杀来的晋军,兄弟们都在休息来不及整队……”营外的副将见到公师蕃出来连忙禀报道。

    公师蕃顾不上险些与那副将撞在一起,手一挥道:“迅速聚集兵马,开始反击!”

    不清楚对方的兵力,但公师蕃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聚集兵力原地展开反击可谓是行险一搏,如果对方兵力不多此举便可转危为安,但若对方兵力颇多,倒是让自家兵力折损的更是多了。

    只是眼下这般时候没有弄清形势,四处乱跑更容易被人算计,倒不如聚集兵将看清形势再作打算。

    那晋军勇猛无比,锐气正盛,在营盘内往来冲杀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另有奥妙,竟把大半的叛军杀得七零八落难以形成有效的汇聚。

    “此乃骑兵战法,用在步兵身上,真乃将才也!”叛将徐辉率领三四百亲兵组织兵将反击,见到对方施展的战法不由得惊呼道!

    “叛国逆贼见识不差!”一声喝猛地传来,晋国大将祖逖跃马挺枪猛然杀来!

    徐辉暗自震惊,手中大刀不敢怠慢虎虎生风迎着对方攻势。与此同时乞活军兵马也同时杀到,四面开杀把徐辉这一干四五百人围在当中短兵相接!

    原来在壶关之下祖逖见敌军退走,心系邺城动静又怕敌军卷土重来,于是便与弟弟祖约带着三千乞活军一千jīng锐晋军悄然绕路离开战场并没有回到壶关。那公师蕃的数百兵卒乃是逃命到半途硬生生奉命折返,对于祖逖这一支人马的动向自然是来不及见到的。

    那壶关城门一关,看起来也就是那个样子,谁也想不到其中近半数的兵力早被祖逖带走了。

    祖逖尝试前往邺城,并使弟弟祖约亲自哨探前方动静。在靠近邺城外围的途中发现匈奴骑兵的踪迹,不敢停留唯有折返。那哨探的范围如此之大,显然匈奴人还没有占据邺城。

    祖逖兄弟正头疼如何能够解除邺城的包围,不想探马却发现了公师蕃这一路人马去而复返。

    祖逖何等聪明,一眼便看出公师蕃这般行动必然有所图谋。因此率军远远潜伏,直到叛军营中升起炊烟,方才率军悄然杀来。负责守护营帐的叛军虽然有所差距,然营中将士都是正在休息,等众人爬起来早已时为时已晚。

    叛军将士若是未曾休息,还能凭借一股心气儿奋力拼杀。可是在营中懈怠许久,闻着饭香,此时遭遇敌袭谁还有心思抵抗?祖逖心知对方兵多,便以骑兵的战法突入营中,凭借军队的快速冲锋往来冲杀不断,使得叛军局势大乱。

    可一阵冲杀之后,赫然发现部分叛军开始被组织起来抵抗,祖逖在阵中搜寻一番便盯上了这叛将徐辉。

    刀枪并举,杀得难解难分,然祖逖心存必杀之意枪枪凶狠无比。徐辉见祖逖凶猛,四周更是越来越多的晋军,心中打怵便yù脱身。不想撇了祖逖,却是被一留心许久的祖约从斜刺中杀出,一枪戳翻马下被乞活军步卒上前乱刀了解了xìng命……

    徐辉一死,方有起sè的叛军顿时又是瓦解,其程度更甚之前。祖逖见了大喜,与祖约各自引兵冲杀放火,可怜一万多名叛军此时毫无斗志开始崩溃。那公师蕃见了心中一痛,双眼喷火!

    在匈奴势力中想混出头脸,必然要有自己的实力。如今这些肯追随自己的叛军,便是公师蕃立足匈奴各方势力的根本。眼看一场突袭就毁了自己的根本,公师蕃如何不怒!?

    “嗯!?此子不是昨夜晋军领兵之人!?”见是祖逖,公师蕃不由得更是火冒三丈,怒发冲冠!

    这明明就是壶关之内的晋国援军,为何前方的数百名兵卒竟说其身在壶关之中?

    两军对垒,情报上有了这样的误差,这一仗可谓是败得不冤枉啊……虽说是投靠了匈奴,可叛军的出身也是晋兵。突如其来的浑水摸鱼,内外夹击倒还算是在行,但如此局势下让这些兵将挺身硬拼,倒是不现实了。

    “可恶啊!撤!”公师蕃心中万般不舍,但大势已去唯有下令退兵待rì后卷土重来。

    祖逖见公师蕃四周兵力颇多,也不去追赶,而是率领乞活军扑杀小股的叛军。一支军队获得了胜利,士气以及兵士的jīng神状态便有了很大的提升。战场之上的信任,默契,娴熟程度以及格斗技巧都会有所提高。

    若是长期获胜下去,便是所谓的jīng锐之兵!

    祖逖麾下的乞活军远未达到jīng锐的程度,但连续的胜利让这些乞活军也是得到了各方面的提高。

    祖逖不愿意过多的折损兵力,因为邺城外围那才是匈奴真正的实力。无论公师蕃有多狡猾,但终究其麾下的兵士仍是摆脱不了晋国兵将的劣xìng。这样的军队遇到了祖逖,只有失败而已。

    大战之后,只余下的遍地尸首以及残破的营帐。被战火灼烧的大地一片血红,黑黢黢的旗帜车仗随处可见。

第二百四十一章 邺城之战(下)

    013-05-03

    繁华dì dū似水流年,一去不返,人心惶恐,百姓争相打探城外的消息,各有打算。宫墙之内却是毫无动静,唯有各部大臣领命而出,人人神sè肃穆,似乎朝廷对于眼下的困境业已有了定论。

    煦煦微风,绿树轻摆,一彪军铁甲罩身,巨橹长矛缓缓步出邺城西门,人数约在三千左右。前军出了城门没有停滞,行出三里路方止,开始列阵之后,又是百余车仗随后退出与三千铁甲兵汇聚一处。

    晋将手持大刀,纵马往来巡视数次,见阵势端得是毫无破绽,这才下令行军。便在这三千铁甲兵整顿之时,从邺城各门中奔出百余探马四下散开,侦查方圆十里的动静。

    邺城北门外此时也聚集了约有六七千晋军的队伍,清一sè的步兵装备虽然没有西门晋军那般的jīng良,可也是应有尽有甚是齐全。人声马吠,打破一片宁静,空气中渐渐弥漫杀机,紧张之余更使人心动不已,兴奋莫名。

    与此同时,邺城东,南城门亦各有人马列队而出,各有数千人的样子。待整队完毕,四支队伍竟是奔着壶关方向而去。

    几声惨呼远远的传来,是晋人斥候临终前的呼喊,更是jǐng示晋军四周伏有敌军的jǐng兆!

    无动于衷,四支晋军前后不一,左右相护的继续前行,似乎对于这般情形早已在意料之中了。

    壶关是连接晋阳与邺城的要害之地,一旦陷落,晋阳晋军等于陷入匈奴大军的包围之中,整个西线晋兵恐怕就此便要全军覆没。然发邺城仅存的兵力前去解救壶关,在般紧迫的形势下,算不算明智之举,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大难当头,当须一搏!

    晋军走出十余里地,沿途已然发现两支匈奴骑兵左右吊着,慢慢跟随也不前来作战。匈奴乃是铁骑,晋人却是步卒,骑兵不来袭扰,步卒也只能当做没看见对方继续行军。

    “大哥,晋人搞什么把戏!?”匈奴大将刘鹰看不懂晋人的布置,不由得问道。

    石勒看了一眼前一天大败的公师蕃,不由得摇头道:“我方兵力已然不足同时围困壶关,邺城两处。邺城之人尚不知晓此事,若是打定主意连接西线晋人,以求解除邺城之围,这倒也是个办法。”

    自从被祖逖击败之后,公师蕃虽然搜罗了败卒**千人,可战斗力已然大幅度的降低,独当一面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跟谁石勒行动而已。那石勒麾下战士也未满万,自然也不愿意去壶关作战,于是二人便屯驻在邺城附近一心等待后援。

    “邺军如何动作都在我等掌控之中,石族长是担心祖逖那一路人马么?”公师蕃锐气大减,对于石勒等人的态度有了相当幅度的好转,此刻问起正是猜中了石勒的心里。

    石勒微微点头道:“既是有意躲藏,想必是等待时机,图来!”

    两名匈奴将领闻言使人拿来了地图,石勒便在马背上自习看起来,不过几眼便看出了门道,略带几分猜测的道:“有此路一直前行当是壶关,若是转路可去河内,晋人的目的倒地是哪一个呢?

    夔安与公师蕃几乎同时说道:“河内王司马伷早已前往河内整顿兵马,若是晋帝投奔河内,乃是大有可能!!”

    无论是匈奴人还是晋国的叛将,都不认为晋帝司马攸有前往壶关作战的勇气。帝王乃是一国之尊,岂可以身犯险?若是统领千军万马御驾亲征当是威风凛凛,可眼下这般情形野外作战随时都有覆灭之危,晋帝司马攸有这个胆量么?

    当初的晋公司马炎曾经一而再再而三的避开汉军锋锐,从而导致了许昌,陈留,濮阳等地各地的沦陷。眼下的晋帝司马攸不过是司马炎的弟弟,论起才华气度还略逊司马炎几分,还会有什么打算?

    “有劳公师大人率领兵马前去邺城试探,石某人相机而动。”石勒见夔安与公师蕃这代表匈奴与汉人的双方将领态度相同,当下不再犹豫道。

    野外的晋军足有一万五六千人,这几乎是邺城晋军的七成左右,公师蕃的兵马折损不少,正可应付这份差事。既是不用自己野外搏杀,公师蕃微微点头道:“围魏救赵,却是妙策!”

    当下公师蕃与**千叛军浩浩荡荡的杀奔邺城,一路上更是搞得锣鼓震天动静极大,唯恐那出征的晋军得不到讯息。

    石勒一方暗中调集兵马,对于晋军通信不加阻拦,准备看看晋人的反应。那出征的晋军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有任何停滞,更是不带丝毫的影响,仍是保持速度的向西行进。

    “大哥,这该如何是好?”看到晋军若是继续前行,便会脱离了匈奴兵马的截杀半径,夔安连忙问道。

    石勒微微叹息道:“事到如今想惜力也是不能,传令众兄弟准备作战!”

    战令下,匈奴各路人马调动频繁号角齐鸣,方圆十几里内听得真切。石勒吩咐人传令给前往邺城的公师蕃后续事宜,便引兵去围杀晋军。

    听到匈奴人作战的号角声,此刻的晋军也是有了反应。侧翼的一支晋军好似离弦之箭的全速奔跑,杀奔附近的一处匈奴兵马!

    该处约有千余匈奴步卒,一直是在侧翼缓缓的跟随晋人脚步,相距十里有余。不想早就被晋人斥候锁定,匈奴人等待号令行动,晋军何尝不是等待时机发作?

    三千晋军猛然杀至,为首一员晋将一马当先,跃马闯阵口中呼喝道:“胡人胆量不小,竟不避让,可知周浚之名么!”这晋将乃是当朝的骁骑将军周浚周开林,当年在中原大战颇为活跃。

    对面匈奴将领披头散发,一脸凶相,手中铁矛一震也是迎面杀来,哈哈笑道:“爷爷赵鹿是也,晋人莫要下破了胆!”

    刀矛相交,两军更是短兵相接,肉搏厮杀!周浚大刀迅疾,变招凌厉,大刀过往之处一股惨烈之气犹然而生!

    “胡狗夷名未曾听闻!”周浚身居高位,在晋军之中也算是出了名的人物。而那赵鹿乃是石勒麾下十八骑之一,石勒不过是中等部族的族长罢了,其人在晋人圈子里尚是无名之辈,何况赵鹿了?

    赵鹿闻言恼怒,长矛频频点刺,锐利寒芒杀得四周碍手的晋兵血花点点,反唇相讥道:“爷爷大名也不知道,看来你也不过是井底之蛙!”

    周浚又气又笑,心想公师蕃这走狗既然投降了匈奴,匈奴之人如何不清楚自己的底细?想到这里知道对方乃是故意激怒自己,周浚脸sè一凛,大刀招数陡变全力施展之下誓要斩将立功!

    匈奴铁骑扬名天下,晋人是吃过苦头的。未曾想今rì一战方知匈奴步兵比起那铁骑也是不遑多让。三千晋军奋力攻杀,硬是折损了不少人手,仍是被匈奴的悍勇之势扯平了局势!!

    见晋军有了动作,匈奴大军自然也不闲着。匈奴大将刘鹰,王阳各领千人从左右两翼加入战场,试图支援赵鹿。

    未曾想早有两支晋军跟随周浚身后杀来,正是迎上匈奴兵马混战一处!匈奴大将王阳纵马挥刀冲杀阵中,目光所及晋兵脸上人人肃穆,心中不由得暗自心惊!这明明就是死士,晋国已然摇摇yù坠,邺城之中尚有如此多兵马愿意以死下相拼!?

    正思索见忽而身旁一身惨呼,但见几名匈奴将领先后落马,那飞上半空的人头落在眼前地上,一名晋将一身戾气赫然杀来!!

    匈奴兵马横行河北所向披靡,如何受过这般挫折?王阳见状勃然大怒,抡刀便是迎上!

    那晋将手中虎头大刀甚是凶残,与王阳交手不过七八个回合王阳已然身中两刀!任凭王阳骑术高明频频占据有利地势,奈何对方凶残无比,嗜血如命,一杆虎头刀追着自己在战阵之中一路冲杀就是不肯放松。

    王阳是又惊又怒,偏偏心中生怯不敢再去迎战,唯有在人群之中往来穿插,试图利用自己的骑术甩掉对方。一边奔跑,一边呼喊,还要见缝插针的回头张望。闻声而来的匈奴将校一个个的舍命上前,一个个的命丧九泉。王阳越是躲避越是心惊,越是张望越是慌乱。

    “尔等还不替我抵挡一阵!”见前方有两名匈奴将校,王阳连忙疾呼。

    不想两名匈奴将校仰天而倒,这一片的匈奴战士也是一下子散开。冲出的百余名晋军正是杀得痛快,见迎面来的是匈奴将领,人人挥舞刀枪挺身杀来!

    “找死!”王阳心急身后的晋将追赶,见寻常晋兵也敢拦路不由得是怒上心头,手中刀狂扫杀的血肉横飞!

    石勒麾下的十八骑,虽然少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可也都是身兼一技之长的将领。王阳倾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那晋兵被斩杀了七八人便是让开道路不敢继续阻拦。

    心中一松,暗暗咒骂,忽而脑后风声想起,王阳心中一凛大呼不妙!看也不看回手就是一刀格挡,同时王阳身形一歪竟是从战马侧翼滑落,藏身马腹之下试图避开这突如其来的杀招。

    大刀应声被砸飞,随之而来的便是刀锋切入骨肉的刺耳声,那战马一声哀鸣听得王阳心中惨然。这战马跟随自己多年,自己又是爱马如命,若不是为了自己的xìng命……

    心念电转方到这里,忽然感到刀锋入体的锐痛,王阳双目一瞪,竟是连人带马被那晋将一刀斩成四截!

    四周匈奴兵将见了无不惊恐,纷纷寻路而逃,那晋将放声大笑挥洒一柄沾满血迹的虎头大刀在人群之中大开杀戒!

    “启禀将军,皇甫将军请将军火速回援!”一名晋军传令官带伤飞马赶来,抱拳禀告。

    “哼!胡骑来的好快!”虎头大刀一收,这晋将冷哼一声,率领自己麾下的步卒返身而去。

    铁蹄响彻大地之音再熟悉不过,此间虽然作战,可晋人也都知晓匈奴铁骑已然投入战场。

    四千多匈奴铁骑在石勒的率领下不理此处的厮杀,反而冲向那晋国铁甲兵。铁甲兵似乎也有了准备,推出战车结成阵势抵御战马的冲击。指挥铁甲兵的乃是晋国大将皇甫重!

    双方甫一交手晋军便感吃力,这支匈奴铁骑之锐,之疾超乎了晋人的想象。一番冲突之后,车阵损坏大半,皇甫重连忙派人调前方晋军回援。四路晋军,三路离开此地作战,皇甫重孤掌难鸣,唯有奋力抵御拖延时间。

    弓弦之音响起,并非是从晋军阵中,而是匈奴铁骑闻名天下的骑shè之术!

    铁甲兵竖立盾撸,平执矛戈列好阵势等待冲击。匈奴骑兵的箭矢虽是尽数shè入晋人阵中,可对方浑身上下包裹重甲,又是大盾护持,可谓是杀伤有限。皇甫重见对方颇有收手之意,猛然一声大喝!

    数百火箭腾空而起,落入战场之上,shè中的不是匈奴骑兵,而是那散落四周的车仗!

    车阵虽被击破,可内中的易燃之物却是没有大碍。火箭目的明确,散落战场之中的车仗遇火而燃,顿时战场之上火海处处!猛然窜出的火苗对四周的匈奴骑兵有惊吓的作用,那刺目的黑烟更是让战马与骑士难受之极,一时匈奴骑兵攻势为之一缓。

    车内的硫磺火油顺着烧毁的车底流淌地上,地上的草木成为了牺牲品,更是扩大了火势。

    两轮火箭之后,晋兵也是分不清楚哪里还有没被点燃的车仗。置身浓烈烟火中的晋军与匈奴骑兵一样都要忍受这残酷的环境。

    “哈哈哈哈哈哈!放箭给我shè!”皇甫重见计划成功,连声怒吼后便是剧烈咳个不停。

    石勒见状暗呼不妙,自己扑杀这一路的铁甲晋兵,本是因为这铁甲兵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并且兵将最是jīng锐。若是晋帝司马攸藏身其中,试图前往河内暂避,怕是被其钻了空子。

    不想对方的车阵轻而易举便被击破,原来却是另有计划,自己一时大意中了晋人的算计。

    “退兵!”当机立断,石勒可不愿意与晋军玉石俱焚。

    此时却是身后晋军返身杀来,虽是步卒却是人人勇猛。为首那晋将手持虎头大刀甚是凶残,杀得匈奴骑兵惨呼不断,叫喊连连。就算是最为凶悍的匈奴勇士与之敌对也不是对手。

    “来者何人,夔安在此!”匈奴大将夔安挥舞双刀杀来,见晋将勇猛不由喝道。

    那晋将连人带马以及手上大刀都是血迹斑斑,见夔安颇为雄壮双目不断打量道:“公师蕃未曾提及孙烁之名么?”

    一闻姓名夔安不由得心中一震,邺城的战力公师蕃对匈奴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甚是详细。论及用兵带队,谋略布阵,这孙烁都是榜上无名。可若比起凶残好杀,却是无人能及。

    孙烁暴戾,喜好残杀敌人,就算是同等武艺的对手一旦遇上都因为心中畏惧而弱上三分。

    “让你见识夔安手段!”夔安猛一咬牙抡刀而上,一往无前!浓烟滚滚,烟火灼人,匈奴骑兵乱成一团,此时乍闻退兵之令更是有骑兵互相碰撞践踏,加之晋军乱shè一通,人人躲避慌不择路,视线受到影响难以辨明方向。

    这般形势之下,夔安就算不愿与对方交手,也是无可奈何,唯有舍命厮杀!

    见对方气势不差,孙烁微微咧嘴一笑,却是无声,手中虎头刀带着腥风迎面劈杀!

    这一处匈奴骑兵难占上风,另外一处战场上匈奴步卒却是因为少了王阳,顿时崩溃一路人马。余下的刘鹰,赵鹿二人凭借兵将勇猛初时还能杀一个平分秋sè。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两军互有伤亡以及一路崩溃的压力让匈奴人竟是落在了下风!

    眼见大功告成,四周仍是没有匈奴其他部队来战,周浚不由得大喜过望!本以为尚须一番苦战,甚至抱着必死之心来决战的。不想城外的匈奴兵马不过这么些人,虽是有数千骑兵,但一时被困在烟火中难以发挥实力。

    “速战速决,不可拖延!”周浚心知对方骑兵脱困之际必然全力反击,当下心中一横拍马抡刀力战刘鹰,赵鹿二人,以一敌二硬生生杀得二人接连倒退,满头是汗。

    匈奴兵马毕竟人少,被两路晋军围攻连连开始呈现不支之态。然匈奴军中也有人看破形势,当下将校彼此呼喝四周兵将咬牙坚持,等待自家骑兵脱困,必然可以反败为胜!

    那铁甲兵虽然装备jīng良,可行动不便,只是凭借奇谋拖住匈奴铁骑一时半刻。匈奴铁骑大可以置之不理,先行冲杀其他的晋兵,回头再来收拾你这行动不便速度缓慢的铁甲兵。

    因此这一战的胜负关键在于皇甫重的铁甲兵以及孙烁一部人马能困住匈奴骑兵多久。

第三百四十二章 飞豹居上(上)

    013-05-04

    数招而退,孙烁双目凶光大盛,仔细打量眼前之人,手中虎头刀嗡嗡作响,似是等不及要饮对手之血!

    逼退孙烁,石勒轻描淡写的回头道:“组织各军,不得混乱!”一旁的夔安见石勒出手心中有数,当下领命而去。

    “你非我对手,硬要拼杀便须做好送死的准备!”石勒微微仰头,以刀尖指着孙烁,甚是藐视的说道。

    孙烁见了嘿嘿一笑:“杀了你便可解邺城之围,洗干净等死吧!”言罢战马猛催,舞刀杀来!

    石勒面无表情微提马缰,胯下战马也是提速,手中刀化作刺眼流光与那孙烁战在一处!

    孙烁乃是晋军中有名的杀将,每出一刀变化多端,无论攻守皆是蕴含杀伤对手的变化;石勒乃是一族之长,天纵之才,策马挥刀相得益彰,骑术与刀法的融合堪称无双!

    二人拼刀十余招皆是摸清了对手的虚实,孙烁心中暗惊对手武技强横,尤其是刀法与骑术的融合可谓是天衣无缝。然越是心惊越是凶xìng大发,是为了自己能够与强者一教生死,更是因为无路可退!

    一旦退后,胡骑托困,四野晋军必然溃败!

    石勒本以为数刀可以杀敌,不想对手刀法如此凶残,即便能够一刀斩杀对手,自己也势必付出代价。若要全无代价的击杀晋将,唯有耐心厮杀寻找机会。遇到如此对手,石勒双手渐痒,兴致亦起,暗中运劲准备施展全力击杀对手!

    对手诚然难觅,只是环境险恶,若不脱困,此行必是惨败收场!

    烟火缭绕,杀声震天,晋军抓紧这短暂的时间奋起反击。皇甫重催动铁甲军缓步挤压胡骑活动空间,战火处处胡骑活动空间越是狭小,铁骑的威力便是无从发挥。在胡骑后方孙烁带来的晋兵也是冒死杀入烟火之中,自打出征之刻这些兵将便没有活着回去的想法。

    篡位窃国也好,不得人心也罢,能成功建立晋国的司马氏,始终是有一大批忠心耿耿的追随者,否则以魏国之庞大,司马氏如何能够走到今rì?

    分不清方向的胡骑胡乱冲杀,乱了队形,乱了方向,更是乱了心思。慌乱之中被步卒围上来乱砍一通便死于非命,然频死的反扑也是惊人。有人不慎被自家铁骑撞倒,有人引火烧身跳下战马打滚,更有人在黑烟之中呛得呼吸不畅,稀里糊涂的便死于流矢。

    幸好夔安等人竭力组织兵力齐心突围,一阵混战之后晋军已有不支之态。只是夔安等人聚集了铁骑要在石勒附近活动以策万全,而晋军同样在孙烁四周布下重兵,双方冲突不断,杀的头破血流,肚肠横飞!

    横刀立马石勒傲然喝道:“你以尽力,何必送死,若肯投身我之麾下,必然重用于你!”

    孙烁浑身浴血,双目神光渐消,然凶残本xìng不改,干哑的声音嘿嘿笑道:“胡人只配给本将军提鞋,胡言乱语之辈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么!”

    “羞辱我族,唯有死耳!”石勒浓眉一竖,勃然大怒拍马抡刀杀奔孙烁。本是见孙烁凶残好斗可以引为臂助,不想孙烁虽是身中数刀,可对胡人打心底里厌恶,竟是口出不逊。

    虎头刀眼看要劈在石勒肩上,却是突然静止无力坠落……两马交错,石勒一刀斩杀了晋国大将孙烁,眼中杀气迸发,率领胡骑猛冲眼前惊慌失措的晋兵。

    邺城下八千多名叛军摇旗呐喊,耀武扬威,公师蕃仔细审视城头布置之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邺城内部兵马早已出城,余下的不过是老弱病残罢了,看城头的晋兵,其中有几名校尉自己是认得的,皆是负伤在家紧急来回来充数之人。

    即便邺城守御能力大大降低,然凭借新败的**千叛军想攻城仍然不时易事。公师蕃手中的家底儿便只有这些兵将,当然不愿意贸然行事了,而是派出斥候哨探石勒一方的战局再作打算。

    要知道出城的晋军接近两万之数,如果晋帝司马攸藏身其中,凭借石勒那不满万人的部队能否拦住还是未知之数,自己在这里消耗兵力等于主动降低自己的安全系数,这样的事情若是不能看个清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城头的晋兵紧张不已,城下的叛军不多,可城上的晋兵却是更少。这样的形势下晋兵自然难以掩饰紧张的神sè。那公师蕃在城下看得清楚,心中很是得意,这个石勒很是碍眼,若是此战败了,自己大可以率领兵马投奔大单于把战败的责任推给石勒。

    毕竟一切的作战计划都是这家伙设计的,自己提议攻取邺城也被其否定,难道自己这般的有功之臣,他rì在匈奴麾下还不如石勒这不过拥兵万人的族长么?

    正自得意,忽而邺城大门毫无征兆的敞开,铁蹄轰鸣声猛然响起,数千晋骑好似离弦之箭,速度极快的冲杀出来!!

    “啊!?”公师蕃见了不由张大嘴巴大吃一惊,城中骑兵也不过是数百罢了,如何这般阵仗!?一时惊讶公师蕃来不及下达作战命令,就算下了军令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目瞪口呆的叛军根本没想到邺城之中尚有这般jīng锐,一个个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迎接晋国铁骑的杀戮!

    “不好!快撤!”前军毫无反抗之力的崩溃,让公师蕃从震惊中醒来,一把抄起大刀转身拍马疾呼狂奔。

    四周的亲兵闻令动作可比公师蕃快得多,这个时候傻子才去保护主将,想活命便要脚底抹油快些逃。逃得慢了便没了机会,要知道数千晋骑突然杀出的威力丝毫不逊sè与匈奴铁骑的声势。

    **千新败之军斗志微弱,见到这般阵仗已然消磨掉了最后一点的斗志,可谓是一触即溃,大败四方……

    “还不给老子让开!”情急之下公师蕃抡刀砍翻了两名挡住自己退路的兵卒。那两名兵卒也是跟在旁人屁股后头,恨不得踩着身前之人逃命。可公师蕃的退兵军令下得仓促,又没有人传令,中军开始退了,后军还在迟疑。

    这一犹豫,便无法避免磕碰堵塞之事,可怜两名叛军心急如焚,却是脑后生风死于自家主将刀下。

    杀了两个,可前面还有数百人人人相撞乱成一团,公师蕃急切间满脸通红,抡刀便要大开杀戒。忽然身后一声冷喝传来,公师蕃闻声吓得几乎坠马,回头看去叫苦连连。

    但见一名晋将四十岁上下,威风凛凛,仪表堂堂,一双细眼透露杀机,一支长枪威震河北!

    “孙伯旗切勿欺人太甚!”对方指责之后,公师蕃转身横刀大有交手之意,咬牙切齿的骂着,可一双眼睛却是左右打量寻找脱身之处。

    那晋将乃是河北名将孙旂孙伯旗,将门之后,威震幽州,乃是晋**中不可多得一名良将,素与解家三兄弟齐名,威名远播!公师蕃自然知晓邺城之中唯有此人最是难缠,无论兵法韬略还是武功治军皆是当世一流!

    骂声未止,来势不歇,那孙旂根本懒得多说早已纵马挺枪飞似的杀来!铁枪划出一道亮光瞬间闪耀眼前,光华绽放之间公师蕃胸前鲜血疾喷,染红衣甲。

    “呃!”一招重伤公师蕃恶狠狠的看了孙旂一眼,瞅准空隙夺路而逃。

    “叛国之贼仍想活命么!”孙旂见状冷笑不止,率领晋骑连番冲突叛军,杀的一干叛军抱头鼠窜,竟是无人愿意咬牙奋战。

    没了孙旂追赶,公师蕃一路拼杀也是毫不轻松。胸前伤势甚是严重,挥刀冲杀片刻便觉得头晕目眩,难以分辨人影虚实。心知失血过多,可公师蕃更清楚此时若是倒下,便再也无法站起。

    恍惚间晋骑又是杀来,强自振奋jīng神勉励迎战,却听得一声大吼好似天外之音,直震得头皮发麻,头疼yù裂,还没来得及反应早已身首异处被晋将一刀斩落马下!

    那晋将在乱军之中斩杀公师蕃,竟是纵身跃下战马,抓起公师头颅挑在大刀上四处呼喊。叛军人人识得是公师蕃人头,见主将已死更是无心恋战,不是被晋骑杀死,便是跑的没了影子……

    一阵冲杀邺城外只余下遍野尸首,号角声中晋帝司马攸在战马上威风凛凛的率领近万人马开出城来。

    “司马敦,孙旂!”晋帝司马攸对着两名骑兵将领喝道。

    “末将听命!”这孙旂与司马敦杀败叛军之后,人在战马上抱拳为礼。

    “速速率领骑兵支援我方人马,朕统大军随后便至!”晋帝司马攸看了一眼递上来的公师蕃人头甚是满意道。

    “是!”孙旂,司马敦也知此战刻不容缓,当下率领铁骑一路轰鸣而去。

    “跳梁小丑也敢卖弄,天子脚下岂是宵小所能窥探?”晋帝司马攸冷哼一声,吩咐手下将公师蕃人头拿到邺城之内传观激励士气,安抚民心。

    “陛下,此恶虽已授首,尚有胡人未退,两国交战各有千秋,恳请陛下御驾亲征激励三军,如此必可大获全胜!”一文官在一旁拱手谏言道。

    “长升所言甚是,邺城空虚不可多待,速速发兵!”晋帝司马攸不甘心于就此灭国,因此暗中调集邺城的一切力量密谋反击之法。

    这文官名唤刘暾字长升,乃是出征的文官之首颇有智略。邺城的实力超过了公师蕃的了解,这乃是平常之事。公师蕃不过是外围的将领,对于帝王家的实力又如何了解的详细?

    此番出战,晋帝司马攸准备好了两手准备。先前杀出去的晋将乃是试探敌军虚实之用,无论敌军众寡皆是拼命战之。邺城方面便可见机行事,如今胡兵不满万人,处于混战之中,晋人占据优势自当投入全部战力了!

    那石勒纵然天纵之才,文武过人,可手中兵力有限,得到的情报也是不符,调动之间便有了天壤之别,匈奴步骑顿时陷入苦战之中。

    邺城外围一支异族兵马火速前进,人人满头汗水显是一路疾奔而来,为首一名异族大将异常魁梧,偏偏又是肚满肠肥,让人看起来好似一座小山一般。其胯下的战马也是神骏,可在这人胯下却是显得小了一圈,不甚入眼。

    虽是光天化rì之下,然远方战场浓烟仍是隐约可见,这异族大将名唤汲桑,奉匈奴大单于刘渊之名率领兵马作为石勒后援。一路风餐露宿的才能赶上石勒所部的脚程,见前方似乎有大战发生,汲桑哈哈笑道:“石勒小子到底是需要援手,这一趟没白来啊!”

    正说话间,前方忽然锣鼓喧天,惊得异族兵将连忙止住脚步,定睛官瞧。依照以往这般声响之后,必是伏兵四处,异族兵马仓促间列好阵势准备御敌,偏偏一阵声响之后,竟是没了下文。

    汲桑与身旁将领面面相觑不由得愕然,半晌方才缓过神来派出探子四下查探。然附近方圆两三里内半个人影都是没有,让人着实费解。

    “装神弄鬼,必是晋人虚张声势,进兵!”汲桑豪言壮语激励三军,心中却是打起了戒备。

    大军一路行进十余里未曾发现敌踪,汲桑也开始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此地乃是晋国的都城,外围的晋军已然溃败,石勒手下的汉胡兵马足有两万来人,怎会还有晋军出现在这后方地带?

    可若是没有晋人在附近的活动,方才的锣鼓声又是……低

    想到锣鼓,锣鼓声忽而又是齐作,异族兵将不由得停下脚步举起兵刃四下注视,对突如其来的声响甚是戒备。四周的异族探子一番探查,却是发现声音来自于远处的山林之中,连忙回报。

    异族军队闻声杀入林中,也不顾什么埋伏,却发现那林中只剩下锣鼓乐具,却是没了人影。

    “无胆鼠辈,可敢出来一战!!”汲桑见又被晋人戏耍一次,不由得心头火起,连续吼了四五声除了回音并无人应答,唯有不了了之。

    大军将近邺城外五里处,前方探马已然探得邺城西方不远处大战正酣,汲桑拔出大刀激励三军士气。一番豪言壮语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嘈杂打乱。正要问个究竟,那嘈杂之音竟是越来越大,进而演变为喊杀声!

    “不好!中计了!”眼见是后军sāo乱,杀声四起,汲桑一拍大腿叫道。自己被晋人戏弄,便将注意力放在前方,却是被晋人绕到了后方袭击!

    数千异族兵将杀奔后军,迎上后军败退下来之人难免冲乱了阵势。那晋军不过数千人,却是各个生龙活虎,一身衣甲显然是经历剧斗,可人人jīng神饱满杀气腾腾。

    没等异族兵马杀到,晋国大将祖逖早已率领乞活军冲杀而来!邺城西侧的大战祖逖早已探得,却是准备率军断石勒的后路。不想后路未曾断掉,却是探到了异族的援军。

    祖逖一惊之余便是欣喜,这异族虽有后援,却也是疏忽,略施小计便偷袭成功!

    生死相搏,各路兵将各逞手段奋力厮杀,匈奴人少渐渐落于下风。石勒见了不敢恋战,率领胡骑一番冲杀之后接应自家散兵游勇奋力突围!

    晋将孙旂,司马敦各舞刀枪率军截杀,石勒麾下兵将也是豪勇无比正面交战。双方混战一番,匈奴兵马且战且退,渐渐偏离战场。晋人被异族杀到城下,心中的恐惧,压力一起释放,如今占据绝对优势就算追不上对方的骑兵,却还是有匈奴步卒可以用来泄愤。

    在远端赶来的晋兵连敌人的步卒也是捞不到厮杀,挥舞兵器大声呼喊也算是一番振奋。

    那石勒极其勇猛,连连斩杀晋将,未及孙旂与司马敦形成合围之势便率领胡骑杀出重围扬长而去!

    祖逖这一方乞活军一股锐气之后战力大减,好在汲桑一方见远端晋军杀来,也是不敢恋战唯有率军退去。

    一场大战晋军大获全胜,晋帝司马攸攥紧双拳激动无比,然各部兵马都是折损不少,一战下来虽是斩杀敌军过万,自家损失也是不轻。

    “你便是祖逖?”晋帝司马攸在战马上看了司马越的奏章,对祖逖甚是满意。要知道若不是有祖逖先行挫败了公师蕃,又拖住了异族的援军,今rì邺城的作战计划未必能够如此顺利。

    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没有祖逖的功劳,今天这一战晋军就算能够获胜,恐怕损失的也要更多。

    “好,朕便封你为……”晋帝司马攸心情大悦,正要封赏祖逖兄弟。便在此时邺城之上jǐng讯传来,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敌兵骤然杀到!!

    “保护陛下!”

    “速速入城!”

    晋人上下见状惊慌,步骑护送晋帝司马攸便要入城,大将孙旂一马当下疾驰邺城。

    然敌骑显是蓄谋已久,一支骑兵快如疾风直插邺城之下,险险隔断了晋军与邺城,将其一分为二!

    刀如闪电劈面杀来,孙旂长枪一架便知对手武艺不在自己之下,眼下局势若是三两回合难分胜负,晋帝司马攸便与邺城无缘!!

    “邺城不得入,陛下速撤!”孙旂放声疾呼,也不恋战拍马转身趁着对方大军未至转身而退!

    那敌将见状笑道:“如此见识料不是无名之辈,给我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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