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果蔬青恋TXT下载果蔬青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果蔬青恋全文阅读

作者:乡村原野     果蔬青恋txt下载     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1章小葱的古方

    一更求粉红订阅。

    ********

    洪霖冷笑道:“你怀疑是胡镇做下的?这也有可能。这个蠢货什么事不敢做!”忽然一拍桌子,“不对,要是这蠢货干的,岂能不知那坟中埋的是何人,怎还会逼着李老爹他们前去查看?只怕就算吓死了,面上也要装作若无其事才对。”

    洪庆小心翼翼地说道:“就因为他们心里有鬼,才不敢过去看,又放不下,才逼着李老爹过去看。若找出了些东西,他们反不会害怕了;就因为坟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挂清明吊子,他们才害怕是那姑娘的鬼魂不散。不然,胡少爷也就罢了,说那胡老大会怕鬼,小的是再不信的,除非他心里有鬼。”

    洪霖听了这篇话,面色阴沉不定。

    又问道:“你就没去集上查问,那混世魔王这两天在干什么?”

    洪庆忙说已经查问了,胡少爷在集上酒楼妓院混了两天。

    洪霖沉默了一会,忽然又问道:“那村姑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洪庆“啊”了一声,张大嘴巴望着自家少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洪霖不悦地说道:“我们是去年底才来书院的,前后不过四个月。头一个月胡少爷也不大出村,那姑娘若是有四五个月的身孕,自然就不是胡镇所为。”

    洪庆心里一惊,冷汗就下来了,羞愧低头道:“李老爹没说。是小的疏忽了,小的这就再去查问。”

    洪霖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半响道:“去吧。顺便打听一下,那个张板栗是哪一天走的,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蹙眉思索,接着一挥手道:“算了,这件事不用问了。”

    洪庆忙答应一声,然后小心告退。

    且说秦枫,中午回家吃晌午饭时,正逢小葱和秦淼从济世堂回来,他奇怪地问道:“不是才回来过,怎么又回来了?”

    秦淼娇嗔道:“爹,哪有你这样的,巴不得人家不回家。”

    小葱笑道:“我们特地跟人换班轮着坐堂,我们好回来歇几天。桃花谷桃花就要开了,错过了不是可惜的很。”

    秦枫点头,遂吃饭不提。

    饭后,几人坐在偏厅喝茶,云影想起昨晚和今天一大早都有人来叫秦枫,便问起缘由。

    秦枫便皱眉跟她们说了胡镇这病。

    小葱忽然笑道:“师伯,不如让我来帮这人治好不好?我和师妹最近坐堂颇有些心得体会,正好借他来验证一番。我也不过去,只说个方子让师伯斟酌是否可行,也能检验我们学业是否有长进。”

    秦枫诧异地问道:“你有好法子?”

    小葱道:“是有一点想法,算不算好法子不敢说,师傅跟师伯先听听再批驳指点。”

    秦淼也连连点头。

    她两眼闪亮,满脸兴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那神情实在古怪,根本不像临时起意,倒像她跟小葱商议好了似的,就差没直说她有小心思、小花招。

    倒是小葱,说得一本正经,似有千般思量,万般斟酌,由不得人不愿闻其详。

    秦枫将二人神情看在眼里,先和云影对视一眼,才道:“说来听听。”

    小葱也跟秦淼对视一眼,正了正身子,咳嗽一声道:“这人除了身上的伤,还有就是被鬼吓着了,心中恐惧。身上的伤好治,心中恐惧难除。我想着,须得让他有所依仗,不然不能消除这恐惧。”

    秦枫问道:“如何让他有所依仗?”

    小葱道:“首先,医治时用药要贵,越贵越好,越难得越好,千万不能替他节省。师伯就跟他说,师伯有个古方,是师祖留下来的,用的药材也极贵重难得,有些药如今已经找不到了。”

    秦枫听了面色古怪:“那依你说,我师傅留给我的这方子该用些什么药材呢?找不到的药我拿什么代替?”

    小葱正色道:“当然都是好的了。什么人参鹿茸都是简单的了,还有千年的王八等等。对,就用我哥上次给师妹带回来的那龟甲,只切一小块让他看,说是师祖留下来的,只剩这么点了。”

    秦枫点头,慢条斯理地问道:“那这古方奇药,该收多少银子呢?”

    小葱斩截道:“一副药收五百两银子——”秦枫连声咳嗽——“打八折!”

    云影和秦枫齐声问道:“打八折?”

    秦淼兴奋地凑近秦枫解释道:“爹就跟他说,看在他爹是兵部郎中的面子上,只收他八成的银子。五八四百两,他准感激你。”

    秦枫看着自己纯纯的闺女满脸呆滞,就听小葱又道:“要连吃三副药,这是一。其次——”

    云影震惊:“还有其次?”

    小葱点头:“其次,师伯跟他说,要心存善念,自然正气凛然,鬼魅魍魉不敢近身。这个,就让他给医学院捐款。咱们用捐款研制新药,购置药材器具,这哪一样不是治病救人的?每救一个人,其中都有他一份功劳,这是多大的功德?功德大了,还怕什么鬼怪!”

    秦枫此时已经明白两人的小心思了,忍笑问道:“这捐款又该捐多少,需不需要打折呢?”

    小葱见他笑,心中有些发慌,硬着头皮说道:“这个就随他心意了,不拘多少,只要心诚意诚就行了。”

    秦枫意外她这次居然不下狠手,谁知小葱接着又道:“不过,师伯可以告诉他,就因为上次他捐了五百两银子,所以那鬼才不敢到他身边来的;还有,再跟他说,那些官宦人家都给医学院捐了多少银子——要报历年来的总数。”

    秦枫颔首道:“如此一来,就算我说不拘捐多少,他也如论如何不会少捐的。”

    云影扭头偷笑不止。

    秦淼喜滋滋地点头道:“嗳,这是肯定的。”

    秦枫猛然瞪眼喝道:“什么‘肯定的’!你们当我是什么人,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

    小葱和秦淼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呐呐不敢再言。

    云影忙对秦枫道:“好好说,发什么火?”转向小葱二人,“你师伯一向正经惯了,哪能做得来这些事?若是叫人发现了,反坏了名声。”

    小葱苦着脸点头,小声道:“那,师伯就当我说笑好了。”

    秦枫点头道:“莫要胡乱用些不入流的手段。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用多了,总有漏下把柄的时候。到那时,把一世的英名都葬送了。”

    两人乖乖受教,待秦枫走后,才互相吐了下舌头,彼此惋惜不已。

    云影又教训了她们一番才罢休。

    却说秦枫,先不去医学院,直接来到医馆,胡周高兴地迎上来,说他家少爷醒了。

    秦枫走进一间小小的病房,里面只有一张床铺和简单的陈设,胡镇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棉被,面色苍白,精神萎顿。

    秦枫替他号脉后,挥手让胡老大等人出去,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到床前,把小葱说的“首先”和“其次”都跟他说了。

    又拿过带来的包袱,掏出一块龟甲给他看,嘱咐他不可对外传,这药材费需另外收,“不然的话,若到时都来找我,我上哪去弄这个给人用?”

    胡镇看着那一大块龟甲,只是龟壳上的一小部分而已,那这乌龟得有多大?

    心中替死去的乌龟做着形体复原,双眼渐渐明亮起来,有了这个底气,只觉浑身轻松许多,这病倒好了一半,只剩身上的骨折和胸口的伤处还疼痛。

    他不禁喃喃道:“这东西果然神奇,我看见它就清爽,觉得身上有劲了……”

    秦枫嘴角抽了抽,皱眉喝道:“胡说八道!这还没入药呢,哪有那么神奇!这方子只是固本去邪,首要还是靠你自己。自来邪不胜正,若你心存正气,自然杂念不生,何来惧怕?”

    胡镇听了这话,佩服万分:“是,在下感谢秦大夫……”

    秦枫打断他话,冷笑道:“你当我给你用这药是巴结你?笑话!我是看在令尊面上。令尊身为兵部郎中,以前也曾战场建功,为国为民出力,这也是功德。正是有他这样的人,我等小民才能在此安居乐业。不然,我管你恐惧不恐惧,反正又不会死。”

    胡镇听得眼中一热:他何曾这样被人捧过?

    哪怕这褒扬是因为他爹,那也比单纯的奉承他要实诚的多。

    别看他是混世魔王,其实心里也明白的。

    这秦大夫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人啊!

    忽地想起秦淼,他心中一动,眼睛红红的看着秦枫,低声道:“小侄一定多捐银两给医学院,让秦伯父多救治病人。明日就让胡老大送五千两过去……”

    秦枫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喜是忧,忍不住又呵斥道:“捐那么多,你好有银子是不是?若你心诚,便是捐二十两也是大功德;若是心不诚,就算捐一万两,这边捐,那边干坏事,捐再多又有何用?只有心存正气,才能杂念不生,这岂是花钱能解决的?再说,这么大笔银子,你不跟令尊商议就私自定下了?”

    胡镇越发感动莫名:这才是真正的大贤之人,银子送到跟前都不要,跟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遂嗫嚅道:“那……那要捐多少?小侄是真的想尽一份心力的。我父亲也不会责怪的,他听见我做好事,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132章 桃谷藏佳人

    二更求粉红订阅。

    ********

    秦枫想了想,道:“既如此,就捐三千两吧。你总得留些银子傍身,你还要付诊药费呢。别以为捐了银子给医学院,就能让我给你免了诊药费。告诉你,少一个子儿都不成。”

    他越说得不留情面,胡镇听了越开心:“秦伯父放心,小侄定不会少了诊药费的。”

    秦枫听他一口一个“小侄”和“秦伯父”,只觉怪异,“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别叫的那么亲密!在下可不敢在胡少爷面前充长辈。在下若真有你这样的侄子,只怕要被你活活气死。”

    这……这简直跟他父亲骂他一个口气了,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胡镇被骂得浑身舒坦,腆着脸道:“晚辈虽然不成器,性子暴躁了些,可自来这清南村后,还算规矩。往后晚辈定会记着秦大夫教导,不去欺人。”

    秦枫简直以为见鬼了:难道小葱的方子真有这么见效?

    胡镇见他瞪自己,以为他不信,急忙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腊月里跟张家少爷争了几句。不过,这不算什么大事吧?晚辈在京城的时候,跟洪五少爷也是打过架的……”

    他没敢再说下去,因为他又想起一桩事,如果跟板栗争论不算什么的话,那件事无论如何不能算小事了。

    多捐些银子吧,捐银子赎罪就是了,混世魔王如是想道。

    秦枫倒没多说,他并不指望一番话就能让这混世魔王改好了,只求他能在清南村的时候消停些就万幸了。

    用了小葱的方子,胡镇果然有了依仗,当天精神就恢复大半,只剩下身体上的伤势,慢慢用药调治。

    当他听胡老大说,胡四还跟抽了筋骨似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忍不住呵呵乐了,要不是身上有伤,只怕就要哈哈大笑。

    果然还是秦大夫古方高明啊!

    这古方的药材这么贵,龟壳又剩下不多了,胡镇还怕自己不够用呢,当然不会给胡四用了,再说,还要配合捐款,难不成他还要为个下人给医学院捐三千两?

    他脑子有病差不多。

    于是,胡四只好继续躺着了,晚上还常常鬼叫,需要人陪着。

    可是,胡镇的好心情没持续两天,就被一个消息给气坏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清南村人私下传言:李老爹所在的村子——汪村那个吊死的董小翠,是书院的学子祸害的。那闺女怀孕了,学子当然不肯认这丑事,还威胁人家,那小翠没了活路,就上吊了。

    没见董家把闺女一埋,就搬走了么,可不是被人逼的!

    虽未指名道姓,但结合胡镇被狗惊马、遇鬼的事,两下里一较证,人们便偷偷地猜测:必定是那小翠死不瞑目,才找来报仇的。

    书院山长听说此事,不敢怠慢,急忙让人去查询。

    胡镇面对前来问话的书院堂长,直气得瞪眼喘气,若不是身上的伤严重,他就要从床上跳起来大骂了。

    他这情形落在堂长的眼里,更加怀疑了,谁让他平日就是一副霸王行径呢!

    正说不清的时候,洪霖来了。

    他对堂长说,不如派人去汪村查问,那村姑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怀孕几月了。因为,他跟胡镇都是去年底才来清南村的,若是那村姑早就出事了,说明与他们无干。

    堂长听了点头,说书院已经让人去查了。

    他之所以来问胡镇,是想旁敲侧击,看能不能诈出点别的什么事来。

    查询结果,自然是不关胡镇的事。

    据汪村一个庄汉说,早在去年十月,他曾看见董小翠跟一个陌生男子在村东地头大树底下悄声说话,看情形不像个书生;又有去过董家的婆子说,小翠那身形,最少也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这还是穿着宽衣裳遮掩的结果。最近因为天气暖和了,脱了厚衣裳,单衣遮不住了,才被人发现。

    因董家已经搬走了,这事便没了头绪,变成无头公案。

    书院并未因此而懈怠,更严格管理,一边报请清辉县衙暗地里查寻此事,务必要弄个水落石出。

    ************

    四月初,桃花谷桃花终于开了。

    因这里都是野桃树,树干高大,树冠如云盖,那桃花比起别的地方,另有一种风姿。

    站在谷中,只见头顶上丹霞蔽日,脚底下落英缤纷;满眼都是绚烂之光华,满耳都是嗡嗡之蜂鸣;鼻端吸一缕幽香,只觉心旷神怡。

    两边山坡的树隙下又生了许多杜鹃,还有野棠棣花等等,到处都是蜂蝶飞舞、翠鸟清鸣,连半山的竹林都透着一股绿竹和青笋的青香。

    小葱和秦淼带着丫头先在东面山坡上掰了会竹笋,因望着谷中的桃花实在爱人,又想起躺在床上喝汤药的胡镇,那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小女娃们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在竹林里钻来钻去,林密叶茂,不见人影,只听得娇声嫩语和脆笑声不断传出。

    小葱喊:“淼淼,不如咱们爬到桃树上去,来个笛箫合奏。”

    秦淼连连点头,说这样好日子,她也想放声高歌,可是那样不好,就吹一支曲子吧。

    两人便吩咐兰儿和小草将掰下来的竹笋送回张宅,顺便把笛子和洞箫取来,她们自己却下山,各自爬上一棵桃树,坐在枝桠间,嬉笑应答。

    小葱半靠在树干上,以手掩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懒懒地说道:“真怪了,这蜜蜂在耳边绕来绕去的,嗡嗡叫个不停,我听了反倒好想睡觉。”

    秦淼脆声笑道:“春天不都是这样。咱们刚在山上掰了半天笋子,也累了。往这树上一歪,这桃花又美,天气又晴朗,可不是正好睡觉,关蜜蜂什么事儿?”

    是啊,关蜜蜂啥事儿?它们可忙得很。

    等小草她们取来笛子和洞箫,两人便坐在树杈上各自吹奏起来。

    秦淼一旦沉入曲中,身边一切繁花似锦都飘渺悠远起来,那低沉婉转的曲调,仿佛令山谷陷入了一片宁静,蜜蜂的嗡嗡声使得这宁静更加突出,天地万物都静止,她只看见葫芦哥对自己微笑。

    小葱的笛音则欢快流畅,伴着山谷中的河流、林中的鸟儿、花间的蜂蝶,甚至满树的桃花,都一齐喧嚣开怀。

    竹笛和洞箫并不适合合奏,然这截然不同的曲调,并没有显得杂乱无章,动静结合,此起彼伏,交相辉映。正如山林中,时而百鸟鸣唱,时而清幽无声;时而一鸟轻鸣,伴着孤独泉响,却更加映衬得山空林静。

    洪霖和白凡带着两个长随去山中踏青,从桃花谷外经过。

    听得谷中女儿清脆笑声传出,洪霖抬眼看着林家屋后露出的一层嫣红,侧头问道:“这桃花谷你来过?”

    白凡笑道:“有幸来过一次,是前年跟苏文青一起过来的。今年还没进去过。听说,昨天张家请了周夫子、黄夫子他们过来游玩了一天。”

    洪霖又问道:“他们从不请其他人进去?”

    白凡点头道:“苏文青是张家的塾师,才得以被邀请。张家如此做,并非因人而异,因那年张子易被人弹劾笼络士子,所以他们小心些,也在情理之中。”

    洪霖点头不语,半响才道:“不过是桃花,这清南村到处都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走……”

    一言未了,谷中传出一缕箫音,穿林渡水,竟直逼入耳中。曲调虽不算纯熟高超,那飘渺悠远的意境沁人心脾,一霎间,两人都静了下来。

    才一会,又一道笛音传出,仿若山谷中那条山溪流淌到了面前,又似乎飞鸟在头顶盘旋,最后落在树梢跳跃轻鸣,两人仿佛看见桃花谷中绚烂场景。

    欢快的笛音和低沉含蓄的箫声纠缠在一起,你高我低,此强彼弱,奏出了一副奇妙的境界。

    洪霖忍不住催马往山谷入口走去,白凡愣了一下,急忙打马跟上。

    到了林大爷家门前,洪霖下马,示意随从上前叩门,对开门的林大爷说要去张家拜访,因临时起意,仓促之下,不及准备拜帖,望老伯代为通传。

    林大爷听了不知如何是好。

    他虽然在这守着,但防的是生人,若是村里人来了,自然就直接进去了,张家也不会把人堵在山谷口,非等通报了才准进去。

    就算张家的亲戚、朋友来了,林大爷也都是认识的,他会亲自带着他们去张家。

    可是,这书院的书生,说认得又不熟,说不认得又见过,到底要不要带他们进去哩?

    洪霖的长随不耐烦了,冲林大爷喝道:“就算张家人在此,也不会拦住我家少爷,肯定会恭迎进门,你倒像防贼一样!”

    林大爷忙赔笑道:“不是……这会子老爷和少爷都不在家,老爷子也不在家,两位要是还想进去,老汉就进去通报一声。”

    洪霖眼光闪了闪,道:“那你先进去通报好了,我们落后一步,去拜见老太太。”

    林大爷无法,交代了孙子一声,就小跑着进了山谷。

    洪霖和白凡将马儿留在外面,紧跟着也进去了。

第133章 洪霖二见秦淼

    一更求粉红订阅。

    ********

    林大爷回头看见,也没法子,总不能让人家站在山口等,他去张家一个来回可要不少时候。

    按说这些读书人讲规矩的很,该让人先递个信儿进来才对,可这两人忽然的就上门来了。

    他也不好拦着,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也抹不开这个脸面,只能跑快些去告诉太太,横竖张家门口还有刘管家和护院们守着,那才是门房,他不过是护林的。

    跑入谷中,听见那笛声和箫声,方才想起大姑娘和秦姑娘都在这里玩,他慌忙顺着声音拐入桃花林深处,要告诉她们避开。

    林大爷找到小葱和秦淼坐的桃树,刚要张口呼喊,却被小草和兰儿嘘了一声,示意他别打搅姑娘吹笛吹箫。

    林大爷急了,小声道:“姑娘,有人来了……”

    兰儿和小草根本不理他,只顾侧耳凝听曲子。

    林大爷回头看看身后,凑近小草,把声音提高了些:“小草姑娘,外面来人了。是书院的人,是男娃子。你去让大小姐和秦姑娘躲远些。”

    兰儿仰头看着树上,不在意地说道:“来了就来了呗!来了咱们就不能吹曲子了?”

    小草却反应过来,急忙问道:“是真的?大爷咋不让他们在外边等?”

    林大爷跺脚道:“人家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我老汉哪敢拦着,要是得罪了人,老爷说不定怪我不会做人。你们快走就是了。我还要赶紧去跟太太说一声。”

    小草忙双手握在嘴边,冲树上喊道:“姑娘,姑娘,别吹了!来人了!”

    另一边兰儿也在喊秦淼。

    小葱和秦淼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根本心无旁骛。

    小草喊了好几声,自家姑娘都没反应;

    她心里着急,转头透过远近疏落的树干,依稀看见几个人影过来了,再也顾不得了,冲过去把水红比甲下摆一掀,掖在腰间,然后“蹭蹭”就爬到树上,使劲用手推了小葱一把。

    小葱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跳,差点跌下树去,笛声戛然而止。

    幸亏小草防备着,一手推,一手揽住她的腰,这才没出事。

    她快速将林大爷说的重述一遍,又指了指山谷来路,果然有几个人已经过来了,当头是两个少年书生。

    小葱这下可尴尬了,是跟猴子一样爬下树哩,还是赖在树上不下去?

    这树又高,她可做不到轻轻一跃,跟仙子似的飘然落地,衣袂翩跹,只能是撅着屁股爬下树,那个姿态可不雅;若是不下去,姑娘家坐在树上,一条腿还耷拉着不住晃悠,好像也不是很雅观。

    踌躇间,她就僵住了,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林大爷,该早些让孙子来叫她们才是。

    只见其中一个淡青长袍的少年,正仰脸微笑看着她,依稀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她跟白凡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白凡和曾鹏翻墙进入张家橡树林,被陪她和秦淼上山采药的葫芦板栗发现,如今早忘了。之所以觉得面熟,也是当时曾鹏给她的印象很不好,反而留心了些。

    那边,秦淼也止了箫声,跟仰望的洪霖对个正脸。

    洪霖看着这个小小的少女,头上梳着百合髻,只插一根银簪,另有几根鹅黄丝带垂在耳边;身上穿着鹅黄碎花棉布春衫,葱绿裤子,纤巧布鞋,身材还未完全长开,一双黑亮的凤目纯净无暇。

    小女孩似乎没料到他们来,愣了一会,然后不自觉地对洪霖展颜一笑,那份娇艳明媚霎时盖过满树的桃花。

    忽然又觉得这样不妥,赶紧敛去笑容。

    她先是板起脸,作一本正经样,接着,仿佛觉得还是不大合适,又放松了。大概不知换上什么表情才好,便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饶是洪霖见过无数美人,此时也不禁一愣。

    这样清灵的女孩,他真的没见过,或者说,见过的也不如眼前这个自然灵动,如一汪清澈的山泉,那笑容仿佛能涤荡人心,让他跟着沉静。

    他见小女孩神情疑惑,打量了他跟白凡一番,又调转目光去看另一个绿衣姑娘,便出声道:“在下洪霖,乃青山书院的学生,和这位白凡公子要去张家拜访。路过此地,不料惊了两位姑娘的雅兴,实在惭愧!”

    小葱总算回过味来了。

    她见洪霖定定地看着秦淼,眼中虽无恶意和轻浮之色,但那份清傲和肆无忌惮却令她很不舒服,仿佛他此刻不是闯入别人家的园子里,而是在他自家的后花园漫步;面对的也不是被打扰的主人家姑娘,而是他家的丫头,看得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嘴上说着惭愧,面上却毫无惭愧之色。

    想起曾鹏,想起黄观,又想起混世魔王胡镇,再联系眼前,小葱只觉得心里窜出一把火。

    她放松了身体,对洪霖轻哼一声,道:“真要是觉得惭愧,听见吹曲就不该进来打搅才是;既然进来,也该远远的听着,不该往这边来才是;就算来了,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人家闺女看才是。这位公子样样都做全了,末了倒把这冠冕堂皇的话来哄我们。分明就是听见谷中有人吹曲子,特意找借口进来瞧瞧的,倒说去张家拜访。看两位仪表不俗,又是来书院求学会讲的,定是满腹才华学问,怎会如此虚伪行事?”

    说完,也不管树下人看着,换了个方向,从另一边,面对着他们往树下爬——省得撅着屁股对着他们。

    爬了一截,手一松,轻盈地跳下地,拍拍手,整整衣衫,然后抬眼冷冷地看着洪霖和白凡。

    她的直言不讳和大胆爽利让洪霖十分意外。

    略打量她两眼,眉头一挑,轻笑道:“是在下矫情了。在下确实是因为听了这笛箫合奏,觉得别有一番味道,才借故进来的。进来了,忍不住又想见见吹曲的人。此举有违礼数,更兼孟浪,冲撞了两位姑娘,还望姑娘能原谅些!”

    说完,对二人各施了一礼,白凡和随从见了都诧异。

    小葱不料他就这么承认了,又道歉赔礼,反不知如何往下说了。

    只是,这人实在很冷清,就算这样赔礼道歉,也让人觉得毫无诚意,好似随口敷衍般。

    白凡也赔笑着上前说了些歉意的话。

    小葱忽然想起他是谁来,脸色一沉道:“既如此,二位曲也听了,人也看了,接下来是去张家也好,还是出谷也好,请自便。不过,照我看,二位还是出谷去比较好。反正你们不过是混进来看看,说去张家只是借口而已。况且,此刻张家男主人都不在,二位未必有兴趣跟老太太闲聊,不如出去是正经。”

    这是大实话,总不能他们道歉了,她和秦淼就陪着人家说笑游玩起来,那成个什么样子。

    秦淼正好也从树上下来了,立即接过话头道:“就是。张爷爷和张叔都不在家,板栗哥哥也不在家,你们去了也没人陪你们。”

    洪霖和白凡听了嘴角直抽。

    一旁恼了洪霖的随从——他家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好无礼的丫头!敢这么跟我家少爷说话……”

    洪霖急忙伸手挡住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许他再说。

    小葱冷笑道:“我自然是无礼的。我又不是大家闺秀,不懂帮人斟酒的规矩;我也不是小家碧玉,也不懂陪客的规矩;我只是山野村姑,上不得台面,见人来了只好躲着。哪像人家,就算躲着也能找借口进来,这就是大家子的规矩了。”

    白凡苦笑,洪霖则在心里把胡镇一阵痛骂,那随从不知内情,气得瞪小葱。

    洪霖恢复清冷面容,淡淡地对小葱道:“在下和白兄这就出去。张姑娘也不必对此事耿耿于怀。那天胡少爷酒后胡言,本是无心的,我等更不敢有唐突姑娘的意思。当时的情形,令兄应该告诉了姑娘才是。”

    他心想,别说他没这意思,就是她想去帮他斟酒,还要看他乐意不乐意呢!

    他飞快地扫了秦淼一眼,对小葱道:“在下告辞。改日再与白兄登门向令尊赔罪。”

    说完,转身大步往谷外走去。

    白凡也对小葱施了一礼,跟了上去。

    林大爷看见刚才的一幕,后悔极了,暗怪自己老糊涂,才害得大姑娘与人争吵。

    他只来得及跟小葱说一声“我去送他们”,就匆匆撵出去了。

    洪霖脚步匆匆,显然心里在生气。

    白凡撵了上来,对他笑道:“洪少爷走那么快干什么?既然顶着无礼的名头进来了,不如好好看看这景致,也不枉咱们大家子出身。”

    洪霖听了嘴角一翘,遂放慢脚步,一边细细地打量这桃花谷中的野桃花,果与外面不同。

    白凡更是东张西望,目光四处巡梭,似悠闲,又常常沉思不语。

    林大爷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二人在谷口的湖边畅游了一圈,方带着随从出去。

    临去时,洪霖对林大爷道:“告诉你家老爷,后日过午,书院洪霖和白凡上门造访,拜帖等会让人送来。”

    闹了这么一出,于情于理,他们都要上张家拜访一次,顺便解释今日的事情。

    林大爷张大嘴巴,连连点头,说一定把话给老爷传到。

第134章 请女婿吃饭

    二更求粉红订阅。

    ********

    等离开桃花谷后,洪霖才问白凡道:“白兄见过张姑娘?”

    他觉得白凡一直盯着小葱,倒忽略了秦淼,实在有些奇怪。

    白凡摸摸鼻子,苦笑着把当年的事说了,又说了曾鹏如何跟人打听小葱和秦淼的事,还装病跑到秦家去求诊等,“五少爷该明白这张姑娘为何对我等没有好感了吧?哦,还有,那黄观……”

    洪霖听得啧啧称奇,刚才的不快消了大半。

    “这张姑娘实在够倒霉的,曾鹏就不说了,那本是个不入流的;救了黄观还惹一身腥,这黄夫人也太自以为是了;才安静两年,混世魔王胡镇又闹了一场;今日咱们也有些孟浪,难怪她不高兴了。”

    白凡点头,心道是你孟浪,或者说霸道,我是被你带累的。

    “白兄在此滞留三年,难道还要呆下去?”

    洪霖觉得奇怪,来青山书院游学会讲,停驻这么长时间,必有缘故。像黄观,前几天就回京了。

    白凡眼光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有何难解的?开始是来会谈论学,后来见这地方安静,又有名士儒生汇聚,方便讨教交流,便留在此地专心读书了。待大比之年,再约了同伴一起上京应试。若是会试不中,好些人往往还会回来此地读书,比如苏文青、顾云等都是如此。”

    洪霖点点头道:“到底是你们心志坚定,若是让我在此呆三年,断断不成。”

    白凡淡淡道:“我等如何能跟五少爷相比。”

    洪霖轻笑一声:“白兄太谦了!”

    ************

    洪霖他们走后,小葱和秦淼也没了吹曲的心情,逆着山溪往家走,一边闲聊。

    秦淼皱眉道:“这些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

    小葱虽然心里不舒服,却解释道:“也不是都这样的。你想,谦虚知礼的自然不会干这事,也就难得跟咱们碰上,碰上的都是有缘故的。”

    秦淼点头道:“也是。今儿要是旁人,就不会冒冒失失闯进来,咱们可不就碰不到了。”

    小草担心地问道:“姑娘,他们说……明天还要来咱家?”

    小葱嗤笑一声道:“自然是上门赔罪了。已经无礼了,偏还要装作有礼,真是不知咋说才好。我就看不上这样的。淼淼,咱们也玩了好几天了,明儿就回济世堂去吧。”

    秦淼点头,又有些不舍道:“我还没玩够呢。”凑近小葱,“师姐,不如晚上去我家住,明儿直接去集上也方便。”

    小葱不语,只瞅着她笑。

    秦淼忽然脸红了,有些忸怩地小声道:“葫芦哥不是说晚上来看我……们么,咱们出谷去,也省得他往这里跑,如今学业又紧……”

    小葱轻笑一声,推了她一把道:“晓得了。依你就是了。咱们回去跟我娘说一声,让孙铁送咱们出去。”

    秦淼顿时甜甜地笑了,转着圈儿往前奔。

    一阵微风吹过,头顶上飘下一阵粉色花雨,她忍不住抱着一颗桃树仰头道:“想起七月份那桃儿的味道,我腮帮子就冒酸水呢!”

    小葱看着快乐无拘束的小女娃,想起远行的板栗哥哥,忍不住心酸;再想想葫芦哥哥,又替他高兴,这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回到张家,小葱跟娘说了刚才的情形。

    郑氏沉吟了一会,将于嬷嬷招来吩咐道:“往后,你和陈嫂子只管跟着大姑娘出门。家里这些人也都调教的差不多了,我自会管教。”

    又对她说,凡大姑娘出门,要让孙铁带几个人护送。

    于嬷嬷急忙答应了,神情十分高兴。

    如今她儿子儿媳也都来到张家,她自然一颗心都放在张家,跟先前大不一样了。

    小葱和秦淼都呆了,“娘,哪里用得着这样?”

    郑氏肃然道:“你当我想这样?如今你们大了,小心些总没坏处。你俩听好了,在济世堂除了坐堂,没事不许在集上闲逛。小葱,你大一些,要多照顾些淼淼。”

    小葱乖乖地点头,秦淼见菊花婶婶严肃起来又是一副模样,也规矩地应了。

    郑氏又张罗了一些笋菜之类的,让她们带去秦家。

    望着一群人簇拥着那辆车往山谷外行去,郑氏叹了口气:她的闺女,出门也不得不前呼后拥了。

    秦家,小葱秦淼坐在葡萄架下,一边做针线一边闲话。

    秦淼缝了一会,放下手中的衣裳,揉了揉脖子,仰头看着繁密的葡萄枝叶间那一串串细碎的葡萄籽,对小葱道:“师姐,你瞧这才长出来的小葡萄像什么?”

    小葱抬头端详了一会,纳闷问道:“像啥?”

    秦淼笑道:“就跟杀下蛋母鸡时,从鸡肚子里掏出来的没见天的鸡蛋黄一样。不过那些蛋黄从小到大都有,最小的就跟这葡萄籽差不多了。”

    停了一会又道:“我最喜欢吃那样的蛋黄了。”说完,低头继续缝手中的衣裳。

    小葱笑笑,指着她手中的银色暗花素软缎长袍,轻声问道:“这是……给葫芦哥做的?”

    秦淼摇头道:“不是,是给我爹做的。”

    小葱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只晓得帮葫芦哥做衣裳哩。”

    秦淼听了这话,四下一看,见没人注意,害羞地说道:“是葫芦哥叫我做的。他说,我学会了针线活计,应该多帮爹娘做些衣裳鞋袜,趁着没出嫁的时候多尽孝,也要多帮秦瀚他们做些。说不用帮他做,他有衣裳穿,反正……那个……以后有的是日子帮他做。”

    小葱见她脸儿红红的,想打趣,又不忍心,遂小声道:“你这模样,倒像个过日子的贤惠小媳妇,没了往常天真玩笑的样子。”

    秦淼停住针,惊喜地问道:“真的?”

    小葱见她一副得了夸奖的模样,不禁郁闷道:“你听了这话,不是应该害羞么,咋跟捡了宝似的?”

    秦淼握着嘴呵呵笑道:“为何要害羞?那证明我长大了,会过日子了,难道不好?”

    小葱点头道:“好,好!你就这么急着长大?”

    两人正低声说笑,云影从上房出来,见张嫂从厨房拎了一篮子竹笋坐到葡萄架底下剥皮,便道:“晚上把这青笋用高汤煮了,凉拌一个,再用肉片炒一个。”

    小葱急忙道:“师傅,我外婆先前叫人来打了招呼,说晚上让我们过去吃饭哩。”

    云影嗔怪地说道:“哪能老在你们两家吃饭,我家是没锅灶的?”转头叫张嫂,“你去跟郑婶子说,就说我说的,让葫芦他们几个晚上来这儿吃饭。菜都弄好了,不来的话,都要剩了。如今天渐渐热了,剩了怕是要馊,我们家又没猪没鸡的,剩了不是可惜。”

    张嫂急忙站起身,把手在腰间围裙上擦了擦,笑呵呵地出去了。

    秦淼眼睛一亮,将手中的衣裳放入石桌上的针线簸箩内,走到云影身边道:“娘,我来剥笋。”

    云影瞪了她一眼,道:“剥什么笋,做你的衣裳去吧!剥笋皮最伤手了。”

    小葱就忍不住笑了。

    秦淼不好意思地回头继续做衣裳,隔一会,忍不住又抬头问道:“娘,晚上咱们吃什么菜?”

    云影另唤了许嫂子出来剥笋摘菜,闻言好笑地瞅了闺女一眼道:“不就是那些菜。这个季节园子里的菜多不说,山上田地里野菜也多,随便拢拢就是一桌了。等葫芦他们来了,让他们去前面池塘里网些虾米回来,炒韭菜是一碗,再跟这笋一块熬酱又是一碗,烧汤又是一碗……”

    秦淼已经叫了起来:“娘,这不是开虾子宴了嘛!”

    小葱和红椒笑得前仰后合。

    云影也抿嘴笑了,对小葱道:“我那时候刚来到这,最羡慕你娘她们了,菜园子里各样菜红红绿绿的,瞧着爱死人,连墙头上都爬满了扁豆和丝瓜,墙角又种了南瓜。我虽然会烧,可不会种菜,净在你们家讨菜吃了。”

    说说笑笑的,又忙了好一会,厨房里就开始飘香了。

    看看日头渐渐坠下去,葫芦兄弟几个果然跟着秦瀚秦涛一块来了,田夫子的儿子田遥也跟来了,院子里立即热闹起来,大小娃儿进进出出,吵嚷不断。

    听说要他们帮着网虾米,秦瀚跟黄豆立即浑身是劲,忙着找虾网和篓子等家伙,叫上田遥,冲到池塘边去网虾。

    葫芦又从家里提了两只活鸡来,帮着宰杀,旁边放了一只碗,里面有小半碗清水,这是用来接鸡血的。

    秦淼凑过去问道:“葫芦哥哥,这鸡肚子里有没有蛋?”

    葫芦含笑瞥了她一眼,道:“没有。这是小鸡仔,才几个月,不是老母鸡。这个用来烧板栗最好了。”

    秦淼脆声笑道:“板栗哥哥要是在这,听见这话又该直跳脚。”

    正忙着,忽听外面传来两个婆子的说话声,高门大嗓的,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

    “我忙啥?还不是为了孙子。这不是要去湖州府考秀才么,我不得把各样东西都准备好?不然去那老远的地方,我们又是大字不识一个、两眼一抹黑的,就算跟去也不顶用,只好由他自个折腾了。好在他表弟泥鳅也要去,还有玄龟、麻虾,还有李家的,嗳哟,咱们清南村可不得了,好些娃儿都要去哩……”

    这是泥鳅的外婆周婆子的声音。

第135章 离她远点!

    一更求粉红订阅。

    ********

    葫芦敛去笑容,静静地看着那鸡血流入碗中,染红了那一碗白水,渐渐浓厚。

    秦淼不安,轻声道:“葫芦哥哥,你莫要听她吹,你和板栗哥哥明年准能考中。明年去考也是一样的。”

    葫芦将鸡脖子用力往下沉了沉,放尽鸡血,再把鸡头拧转,往鸡翅膀下一夹,然后丢入木盆,等待婆子提开水来烫。

    他摇摇头道:“我没事。”

    遂去井边洗手。

    外面的声音越发大了,好似特意对着这院子里喊一样:“……我就说么,这清南村好风水难不成都让人家一家子占尽了,就没咱们的份?谁想老天开眼了,咱周家的祖坟也发热起来。我家牛儿也不是个聪明的,往常总被人说赶不上人家一半,这倒好,冒尖的没中,这不成器的倒中了,可是天上掉馅饼了……”

    小葱听了一言不发,自顾低头缝手上的衣裳;红椒气得撅着嘴。

    香荽坐在小板凳上,于嬷嬷站在她身后帮她梳头。

    将头发弄好后,又拿了两块碎布和针线给她,嘱咐她好好练习针法,然后随手提起厨房门口一篮子小白菜,就往院外走去。

    小葱见了也没言语;秦淼诧异:院子里不是有水井么,怎么下池塘去洗了?

    云影从上房走出来,皱眉问道:“这婆子嚷嚷什么,堵在门口喊?”

    红椒急忙上前,把周婆子的话告诉了她,“肯定是瞧见葫芦哥哥和我们进来了,故意说给我们听的。云姨,她这是跟我们显摆哩!”

    云影嗤笑道:“显摆什么?好像中了状元一样。甭理她,你们不许出去跟她对嘴——丢人!”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张嫂问道:“于嬷嬷,咋让你出来洗菜哩?这多不好。你放那,我回头在井边洗。”

    她想着于嬷嬷虽然是张家的下人,头一回到秦家来,因此说了句客气话。

    于嬷嬷道:“这话说的,我是个什么人,就不能洗菜了?连我们老太太还常做家务呢,也没因为我家二老爷当了个小官儿,就到处张扬显摆。我们板栗少爷才考完县试,就出去照应铺子了。就没考中,他也不当回事。才十几岁的娃儿,这念书的日子还长呢,哪能考一回就完了。”

    张嫂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她就问了一句洗菜的话,咋这个于嬷嬷一扯就扯到县试上面去了。

    刚才大声说话的周婆子和一个媳妇却竖起了耳朵。

    于嬷嬷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对张嫂又道:“我跟你说,这考秀才要考好几回,县试完了,要府试,然后院试,全都考过了,才能挣个秀才的功名。有了秀才的身份,才是个开头呢,后面还有乡试、会试、殿试,一关关考过去,那真是要脱好几层皮,头发都能熬白了。先中的不一定就是好了,后中的也不一定就是差的。我家二老爷那年蒙皇上恩典,被点为探花——”

    张嫂急忙打断她话,小心问道:“炭……花,是第几名?”

    于嬷嬷道:“是第三名。”

    停了一下接着又道:“那头名状元三十多岁了,榜眼也四十了,我家二老爷最年轻。可我家二老爷一点不敢自夸,总说自己年轻,学识浅,比不上人家读的书多,要多学习才是。听说那个状元真是好有本事,文章做得跟花儿一样好看,可见那么多年的书不是白念的……”

    听于嬷嬷把这考试说得头头是道,周婆子一声不敢吭,提着篮子灰溜溜地走了。

    她可是连乡试、会试干啥的都不清楚哩!

    于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大声问道:“我听说汪村有个丫头上吊了?张家妹子你说说,好好的,她为何要上吊呢?”

    周婆子脚下一踉跄,然后走得更快了。

    院子里,小葱等人俱闷笑不止。

    洗菜能扯到状元头上,这于嬷嬷还真是好本事。

    才笑得好些了,忽见于嬷嬷跟张嫂一块进来了,那篮子里的小白菜连一滴水都没沾。

    众人目瞪口呆——原来她专门出去说话给人听的。

    两人到井边打水洗菜,张嫂还一个劲地问于嬷嬷,京城里各样事。

    小草走上前帮忙打水,一边敬佩地看着于嬷嬷。

    云影笑着对葫芦道:“葫芦,你去催催秦瀚他们,捞够两碗就行了,别在水塘那磨蹭了。他们就想着玩,再耽搁,那虾子就等半夜吃吧!”

    葫芦忙点头出去了。

    正忙着,门房老魏来回云影,说书院的胡少爷派人来送礼,挑了一担礼盒,说是特地来感谢秦大夫的。

    小葱和秦淼听了,同时停下手中的针线,望向云影。

    云影皱起秀眉:“跟他说,不用感谢,他看病也是花了银子的。若是一定要感谢的话,把这些东西折了银子捐给医学院好了。”

    老魏急忙转头去了,不一会依旧回来,说那人说,胡少爷已经给医学院捐了三千两银子,这些礼是单谢秦大夫用古方救治之恩的。

    “古方”二字听得小葱和秦淼眼睛一亮,再联系三千两银子,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秦淼更是激动地站起身,张嘴就想说话。

    小葱急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又对一旁低头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捏着根细细的缝衣针,跟两片碎布头奋战的香荽努了下嘴儿。

    秦淼这才醒悟过来,遂竭力按捺住兴奋的心情,重新坐了下去,那嘴角却漾起一抹浅笑,便是紧闭嘴唇也关不住。

    那边,云影不耐烦地挥手道:“凭他怎么说,这礼也不能收。咱家从来不收病患的礼,魏大叔你怎么糊涂了?哦,莫不是你收了他的赏银,才帮他说话的?”

    老魏吓了一跳,急忙双手乱摇,连声道:“没有的事,太太。我不过是看他是书院的人,不敢随便就打发了,才来问一声的。要是一般人,我早就让他走了。”

    云影道:“书院的人送的礼就能收了?他们的更不能收才是。趁早让他们走!”

    老魏转身又出去了。

    小葱忽然心情大好,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竟轻声哼出了小曲儿。

    香荽正觉得累,听见大姐哼曲,便丢下针线,把肩膀一塌,放松身子,细细地叹了口气道:“大姐姐,这针老是打滑,我的手咋老是出汗哩?”

    秦淼抢着说道:“你别把针捏紧了,要轻轻地捏着。”

    香荽掏出手帕子擦小手上的汗,一边疑惑地问道:“轻轻地捏着?那针咋能穿过两层布去,不是更容易滑?”

    秦淼道:“这要使巧劲儿,不然你把针捏再紧也不管用。瞧,要这样——”

    一边示意她看自己缝衣裳。

    小葱见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等她们停了,才对秦淼夸道:“师妹,那时候蝉儿师妹也是这么教你的,如今你都出师了,教起香荽来了。”

    秦淼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就是能缝衣裳罢了,这手艺还差得远呢,哪里算出师!绣花我就不成,跟郑婶子不能比。”

    小葱笑道:“大舅母针线活一向好,绣功也好,你眼光倒高。”

    秦淼才要答言,就见老魏又进来了,对云影说,那两个送礼的随从见秦家硬是不收,丢下那担东西就跑了。

    这下云影生气了,让老魏把东西挑去医馆,送到胡镇病房去。

    秦淼嘀咕道:“这哪是送礼,这是找骂来了!”

    小葱“哼”了一声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脾气,连送礼都这么霸道!”

    医馆就在秦家不远,老魏挑着那担不知是什么的谢礼,送去胡镇的病房,也学着先前那两个随从的样儿,把东西一撂,丢下一句“太太说了,我们家不收谢礼”,然后转身就跑了。

    洪霖正好过来探望胡镇,见此情形十分奇怪,只看着他不言语。

    胡镇见礼送出去又退回来了,急得从床上欠身起来,大骂胡老大和胡周不会办事,连份礼也送不出去。

    他伤势还未好,这一挣扎,就牵动了伤处,尚未骂完就“嗳哟”一声倒在枕头上。

    胡周急忙上前,将他背后多垫了个枕头,让他半靠在床头。

    “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给秦少爷和秦姑娘的玩意?”

    胡镇到底放不下这事,歇了一口气又问道。

    胡老大苦着脸道:“小的都说了。那门房跑进去三四趟,秦夫人就是不收,连小的面都没见。”

    洪霖听着他们一对一答,再看看床前那担礼盒,面色阴沉下来。

    他对胡老大道:“打开瞧瞧,都是些什么东西,让秦夫人给退回来了。没准我能帮你参详参详。”

    胡镇想要推辞,但见洪霖那副不容置疑的神色,知道不给这个霸王看是不成的了,只得赔笑道:“就是些小东西,聊表谢意而已。”

    一边示意胡老大打开。

    胡老大只得上前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搬出来,除了绸缎布匹和一坛美酒外,倒有许多妆奁首饰盒子,若再加上茶、饼等物,就跟下聘礼不差了。

    洪霖一一掀开那些首饰盒子,冷笑不止。

    胡镇心中一跳,咽了下口水,不知他为何这样。

    洪霖冲胡老大等人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然后,他走到床边,一把揪住胡镇胸前衣襟,将他提了起来,盯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眸和因疼痛而冒冷汗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你之前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你给本少爷记好了:往后离秦姑娘远点!若有半点妄想,你该知道本少爷的手段。”

    说完,手一松,胡镇惨叫一声,跟破麻袋似的瘫倒在床上,喘气不止。

第136章 红椒永远不能变成紫茄

    二更求粉红订阅。

    ********

    外面,胡老大等人听见里面惨叫,想要进去,却被洪霖的随从上前一步挡住了。

    胡镇强忍疼痛,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少年,沉默不语。

    洪霖见他神情异于往常,有些意外,挑眉道:“怎么,胡少爷不服气,还是不甘心?”

    胡镇挤出一丝笑容,勉强说道:“不过就是有些意外罢了。五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竟会在意一个村姑……”

    洪霖一眯星目,阴沉着脸道:“她是什么样人,岂是你能置评的?再不要让我听见这样话。”

    说完,目光在胡镇胸前一溜,那里已经沁出红色血迹来,他却根本不理会,转身大步走出房间,头也不回地离去。

    待他走后,胡老大等人冲进来,见自家少爷胸前出血,浑身颤抖不止,吓坏了,急忙去叫坐堂大夫来查看。

    今日正好是秦枫坐堂,他带着两个医学院的学生赶过来,帮胡镇查看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会碰裂伤口?”

    胡老大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回答。

    胡镇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费力地解释道:“我刚才躺下去的时候,用力猛了些,不小心震动了……”

    秦枫不悦地说道:“这样都能出事,你这伤怕是好不了了。”

    胡老大急忙赔笑道:“往后不会了。刚才有丫头在这照看的,是洪少爷来探望我家少爷,她才出去煎药去了。”

    秦枫板脸不语,令学徒重新帮胡镇上药包扎。

    其间,胡镇看着他严肃的面容和一丝不苟的神情,几次想要张嘴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秦枫也看见了,只当没看见,因为先前老魏已经去告诉他胡镇往家里送谢礼的事,只当他是想说这个。

    待忙完,转头看着地上堆放的各式礼盒,用脚踢了踢,蹙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这?成个什么样子,快弄走!”

    胡老大不敢吱声,拿眼光偷偷地瞟向胡镇。

    胡镇忙道:“快挑走。这是……是……帮清辉县里的亲戚置办的端阳节礼,他们送来让我瞧瞧。”

    秦枫点头,也不管这话里的漏洞,略叮嘱了几句话,不过是让他好生调养之类的,然后转身出去了。

    且说门房老魏回秦家后,跟云影回了退礼的情形。

    云影点头,叮嘱他道:“往后这个人上门来,你要格外小心些,莫要随便往里面领。”

    老魏郑重点头答应了。

    他才回去门房坐好,就见葫芦、秦瀚等人提着竹篓和虾网,一路吵吵嚷嚷地从池塘边回来。

    老魏急忙又走出来,满脸堆笑地上前问道:“少爷,网了多少虾子?”

    秦瀚得意地举起手中的竹篓道:“有两碗多。黄豆还钓了好几条鲫鱼呢。”

    老魏就凑近了去瞧,忽听黄豆问道:“魏老爹,刚才周婆子在这嚷嚷啥,那么大声?”

    不等老魏回答,红椒从内院跑出来,对黄豆道:“她特地绕到这门口来,显摆自家孙子要去府城参加府试和院试了,来笑话咱们哩!”

    葫芦见黄豆要炸毛的样子,忙喝道:“管人家咋说!咱们安心读自己的书就是了。快把这虾网拿进去,瞧把门口滴了许多水。”

    黄豆便扛着虾网进去了,嘴里却咕哝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田遥哈哈笑道:“你也有说这话的时候?你不是总说女人如何如何好嘛!”

    黄豆将虾网竖在前院的墙角处沥干水,然后追在大家身后进了垂花门,一边对田遥质问道:“这婆娘能跟我们家女人比么?我们家的女人什么时候像她那样没脑子了?”

    田遥想说“女人都是一个样”,见红椒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便没好气地说道:“是,你们家的女人个个都是好的!”

    红椒不满他的口气,不悦道:“本来就是好的。我们自夸没自夸,你不晓得跟旁人比?放着这么明显的事不承认,老是争有啥意思!”

    田遥又犯起倔脾气来,他毫不留情面地说道:“长辈们都慈和贤惠,那是不用说的;女儿家要贞静守礼,你可有一点女儿家的模样没有?那《女诫》你都白念了!”

    红椒气得脸都红了,当即还击道:“君子该温润如玉,你可有一点君子的风范没有?那《论语》你都白读了!”

    田遥道:“我什么时候自夸为君子了?连孔圣人都说自己够不上君子的标准,何况我等垂髫少年!”

    黄豆见他又撩拨红椒,立即帮腔道:“你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做不到君子,凭什么说红椒这不对那不对?”

    田遥嗤笑道:“君子修身养性,一辈子都不够;她只要恪守女儿家的本分就能做到‘贞静知礼’,二者如何能相提并论?”

    红椒轻蔑地冷笑道:“是,女儿家应该贞静知礼,就算有登徒子轻薄她也不能发怒,就算有小偷偷她的东西也不能大呼小叫,就算有人骂她也不能回嘴,就算家里失火了也不能往外逃……”

    这时候,刘蝉儿和紫茄也从医学院回来了,小女娃们正聚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听见红椒这番话,都哄笑起来。

    田遥这几年来,跟黄豆和红椒大战小战无数场,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已经总结了一整套应对的经验。

    他也不生气,冷笑道:“你除了巧言辩驳,还会什么?谁说女儿贞静就要那么死板的?我也不说旁人——”

    目光从葡萄架下扫过:小葱看着文静,其实最犀利;秦淼虽天真,也是朵奇葩;香荽表面乖巧,哄起人来不眨眼;刘蝉儿也是个厉害的。

    嗯,也就紫茄温柔沉静些,有点闺秀的样子。

    于是,他就指着紫茄道:“说旁人你听了也不服气,就拿紫茄来比,她就算得上贞静,哪像你这样!”

    紫茄忽闪两下长睫毛,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不明白话头咋忽然就转到她身上去了。

    红椒就尴尬地脸红了,站在那两手绞着衣襟,无言以对。

    她确实比不上紫茄妹妹性格温顺,可是,她天生成这副性子,要咋办?

    黄豆见红椒委屈,也把目光往井台边的少年们身上扫过。

    然后一指葫芦,对田遥道:“我是个老实没出息的,就不跟你比了。我大哥为人深沉内敛,品格端方,你比得了?我小叔性情诚实厚道,你比得了?我二哥性子温和儒雅,你比得了?板栗哥哥不在这,他的机敏过人,你比得了?连青莲你都比不了。”

    众人先听他说自己是个老实没出息的,已经忍不住失笑了,再一听他把全家兄弟小叔都夸了个遍,更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葱忽然对红椒叫道:“红椒,你过来。”

    红椒忙走了过去,犹撅着嘴生闷气。

    小葱便沉脸训道:“你都多大了,还老是跟人吵吵嚷嚷的?可不就是没一点女儿家的样子么!就算田兄弟把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放在眼里,跟你有啥关系?要是黄豆说了这话,你告诉我跟葫芦哥,我们准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红椒一想,可不是这样,她还真是操闲心!

    跟人争这些有的没的,那《女诫》确实白学了。

    于是,乖乖地找了个小凳子安静地坐下。

    田遥听了小葱的话,再看看安静下来的红椒,忽然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抽走了什么一样。

    再一细想,自己喜好如何,跟她们有什么相干?她们大可不必理会自己。

    若是黄豆说这样话,那后果就不同了。

    这么想着,少年心里一阵孤寂弥漫。

    小葱训完红椒,又正色对田遥道:“田兄弟,我也要说你两句。不论你心里如何看待女子,但这几年来,我们都拿你当兄弟一样真诚相待,就冲这个,你也不该当我们的面说那些话。你自己想想,如此行径,可是符合你平日所学?”

    田遥也不再嬉笑辩驳,整整衣衫,恭声应道:“小葱姐姐教训的是,田遥浅薄轻浮了。”

    他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地看着小葱等人。

    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嘴上说的那般瞧不起女子,跟黄豆和红椒争论,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一种乐趣,这话却终究没有对她们说出来。

    葫芦走过来,瞟了田遥一眼,对小葱道:“他们几个,一天不呛几句,心里就不痛快。”

    秦瀚对黄豆嗤笑道:“你说自己是个老实没出息的?嗳哟!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听见这样的笑话。”

    众人大笑,纷纷用言语打击黄豆。

    红椒则一直都是沉默静坐着,偶尔抬头看着架子上的葡萄,在渐渐沉暗的暮色下模糊。

    田遥看见她这样,并没有欣赏赞叹,反而后悔不迭:若是红椒从此变得沉静起来,那还是红椒么?

    红椒永远也不能变成紫茄的!

    都是他多事,拿她跟紫茄相比,小女娃颓废伤心了。

    说笑嬉闹间,秦枫回来了,大家才涌入厅堂吃饭。

    秦淼落后一步,悄悄地扯住葫芦,告诉他胡镇用古方和捐款的事。

    葫芦诧异:“秦伯伯咋能信你们?”

第137章 玉米的心思

    秦淼偷笑,瞟了一眼进入上房的秦枫,小声道:“爹那天骂了我跟师姐一顿。可是今儿……”

    遂把今天胡镇来送礼,说是要感谢秦枫用古方救治他的事说了,言语间不乏得意。

    葫芦听了好笑,叮嘱她不可得意忘形,说漏了嘴,让弟妹们听见了,传出去坏了秦伯伯的名声就不好了。

    秦淼点点头。

    葫芦又道:“明早我送你们去集上。”

    秦淼欣喜地问道:“真的?你不是好忙么,要去山上查看种树,又要盯着春耕的事,春木耳也上来了……”

    葫芦微笑道:“我不过是监管着,再说还有我爹跟爷爷哩。”

    一时入席吃饭,秦枫和云影十分高兴,只看着葫芦这个准女婿就心怀舒畅了,况孩子们都各有妙处,由不得人不喜欢。

    饭毕,葫芦带着弟妹们回去不提。

    第二日早饭后,他亲自送小葱和秦淼去济世堂。

    李敬文正坐在小清河边的柳树底下看书,看见葫芦带人簇拥着一辆车顺着村路往前去,心里一动,急忙小跑过来问道:“葫芦,你这是去集上?”

    葫芦点点头,道:“送妹妹去济世堂。”

    李敬文看着车厢“哦”了一声,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

    葫芦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书上,含笑道:“可都准备好了?我们可是等着你回来请吃酒哩。”

    李敬文就笑了起来:“我也想哩!就不晓得能不能心想事成。”

    车忽然停下了,车窗帘子掀开,小葱探头出来,对李敬文微笑道:“敬文哥,你这一去,肯定能榜上有名,我们就等你的喜信了。”

    李敬文看见她,眼睛一亮,用力点头道:“嗳!若是真能如愿,我请你们。”

    小葱含笑不语,快速扫一眼少年,跟他爹一样高大结实,微黑的脸颊,唇边生了一圈细细的绒毛,笑容朴实淳厚。

    他站在柳树下,头顶垂下条条绿线,狭长的叶片全都展开,柔柔荡漾,拂过他的肩臂,令他整个人也跟着温柔起来。

    小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难以将儿时的玩伴跟眼前少年连在一起。

    她缩回头去,接着秦淼也笑嘻嘻地对李敬文说了些鼓励的话儿,然后马车才继续前行。

    望着远去的一行人,李敬文伸手扯了扯垂在身边的柳条,嘴角含笑,若有所思。

    **********

    隔天午后,洪霖和白凡去张家拜访,张槐接待了他们。

    他虽然客气有礼,然神色淡淡的,疏离的很。

    总不能人家唐突了自家闺女,上门来道歉,他却高兴地说“不碍事,往后你尽管来”吧,况且,那洪霖神情清傲,哪有一点道歉的诚意。

    这些权贵公子,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洪霖也不在意,他不过是来虚应礼数而已。

    虽然这样,他也没放过趁机在桃花谷赏玩的机会,张槐便陪着他们去游逛。

    从张宅下去山谷的时候,道旁一棵大树树冠浓荫深处,一颗留着杩子盖头的小脑袋随着他们的脚步转动,两眼不眨地打量洪霖和白凡。

    是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娃。

    忽然,那白凡转头对树上看过来。

    小娃儿抱着树干一动不动。

    果然,白凡疑惑地张望了一会,见无异样,方才转头随着张槐他们去了,一路四处观摩赏玩。

    等他们走远了,到了山谷桃林深处,那小娃儿才从树上溜下来,一身浅蓝色的小衣裤,原来是玉米。

    他“哼”了一声道:“明明没看见,还想哄我?我可看见你了,跟贼一样,到处瞧,肯定想偷果子吃。馋鬼!樱桃还没熟哩,就流口水了。”

    原来,他旁边有一棵樱桃树,私心里认为,那人是想吃那才泛黄的樱桃了,所以才鬼祟地张望。

    他蹬蹬跑回张家大门口,就见孙鬼在门前林子里四处转悠找寻。

    看见他,大喜,胡乱嚷道:“嗳哟!我的小爷爷,你跑哪去了?不是说好了,咱就在门口玩么,你怎么跑下去了呢?这山上可是有狼的,还没捉到呢!要是碰见了可不得了。”

    玉米不屑地翻眼道:“鬼大哥,你就是胆小鬼。狼有啥好怕的?狼来了,我正好捉了它炖肉吃。”

    孙鬼听了额头冒汗,忙把那些狼吃小娃儿的故事说了又说,玉米只是不信。

    唠叨了一会,玉米听得不耐烦,对着门前的几只大狗招手喊道:“小灰,过来这边。”

    说完,当头跑进树林子。

    几只狗立即跳起来,跟在他身后追过去了。

    玉米绕着林子里的树不住转圈,嘴里也不住呼喝狗儿,“这边,这边来!你们都听好了,我让你们去哪边就去哪边,让你咬哪个就咬哪个。”

    笑闹着,忽地把小手对孙鬼一指:“去咬他!”

    几条狗果真冲着孙鬼就扑了过去,围着他龇牙咧嘴地汪汪狂叫。

    孙鬼吓了一跳,也不知狗会不会真咬他,只得转身就跑,一边骂道:“死畜生!连家里人都咬,真是瞎了狗眼了。”

    玉米跺脚大笑,将狗儿唤回去,对孙鬼道:“鬼大哥,你别怕。我想试试它们听不听话,不是真要它们咬你。”

    孙鬼惊魂未定,看着抱住狗脖子在草地上打滚的三少爷傻笑一会,自告奋勇地说道:“那我帮三少爷训它们。我在前边拐着弯地跑,三少爷骑着小灰在后边追,一边喊,常这么的,它们就能听懂你喊啥了。”

    一大一小遂在林子里大呼小叫地训起狗来,狗叫声、人喊声,喧嚣一片,倒跟发现贼来了一样。

    两个护院从后面山上巡查下来,见此情形笑骂道:“孙鬼,你小子陪着三少爷倒乐的很,也不用干活了。”

    孙鬼停下脚步,弯腰用两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吐舌头,结巴道:“你……眼红……来试试!”

    那汉子见他累得满头大汗,不禁大笑道:“我玩不来,还是你陪着吧!”

    正闹着,管家刘黑子从院里走出来,冲玉米招手道:“玉米,扁头醒了。进来玩。你娘叫你去认字哩!”

    玉米忙丢下狗跑过去,扶着门框跨过一条腿,又想起什么来,骑坐在门槛上,转头对孙鬼道:“鬼大哥,看着那樱桃树,莫要让人偷摘吃了。”

    孙鬼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怎的忽然关心起那还十分青涩的樱桃来。

    玉米说完,又对几条狗吩咐道:“你们也要机灵些,不认得的人不让他进来,就算认得的人也不许摘樱桃。”

    几条狗对着他不住摇尾巴,洗耳恭听。

    等小娃儿说完,狗们却会错了意,小灰凑过去用嘴巴一拱,把他推过门槛,翻了个跟头。

    玉米跌了个嘴啃泥,觉得很丢人,爬起来冲着灰狗生气地叫道:“我自己不晓得进来,要你多管闲事?”

    孙鬼等人都看得好笑不已,怕小娃儿难堪,一齐转过身去。

    小灰见此举没有得到主人的夸奖,也有些莫名其妙,只得不停地摇尾巴,歪着狗头讨好地看着玉米。

    玉米“哼”了一声,扭头跑进院子,先去看望了生病的扁头,然后去书房跟娘认字。

    等张槐送了客人回来,已经是将近傍晚了,和郑氏坐在偏厅说话。

    郑氏问:“你说,另外一个人叫白凡?”

    张槐点头道:“嗳!就是那年跟曾鹏一块,翻墙进林子去玩的那个人。看上去比曾鹏要正气些。”

    郑氏点头,又问道:“他怎么还没走?那个曾鹏不是走了么。”

    张槐道:“还不是跟苏文青一样,见这里清静,就留下来读书备考了。反正回去也是读书,在这也是一样读书,还能不时跟书院的人讨教论学,比一个人在家闭门读死书要好。”

    正说着,玉米爬到他膝盖上坐了,直视着他的眼睛抱怨道:“爹,我都认了好些字了,为啥还不能去上学?天天跟孙鬼大哥玩,他好没意思,胆子又小。”

    张槐搂着儿子笑道:“你还太小了,夫子不收哩。扁头不是快好了么,我听他爷爷说,已经不用喝药了。”

    原来,自从香荽那一拨后,夫子们觉得,娃儿太小了难管教,他们都快成奶嬷嬷了,因此,不到五周岁不准入学。

    玉米和扁头只得在家里混,偶尔跑到外面林子里玩,刘管家就让孙鬼看着他们。

    玉米并不听解释,绞着爹腰间垂下的丝绦把玩,一边咕哝道:“我一个男人家,老呆在家里咋成哩?明儿我跟爹上山去。”

    郑氏闻言喷出一口茶,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豆丁大的人儿,还男人哩!

    张槐哈哈大笑,两手叉在玉米腋下,将他高高举起,开心地说道:“好!明天爹就带你上山去。咱玉米长大喽!”

    玉米见爹真答应了,登时乐坏了。

    郑氏担心地问道:“带他去不是添乱么?”

    张槐道:“不碍事。我让孙鬼跟着去。咱们小时候,哪不是满山钻的,就连板栗他们小时候都是这样。”

    第二天早饭后,他果然带玉米一块骑上马,去各处木耳场子巡查,并叫孙鬼带了两个下人跟在后面。

第138章 蹊跷

    二更求订阅粉红。

    ********

    刘黑皮是常随张槐身边办事的,他笑问玉米道:“玉米,你不跟我家扁头玩了?”

    玉米一本正经地做大人状:“我有事忙,不能陪他玩了。等闲了的时候,再陪他玩。”

    刘黑皮听了,乐得嘴巴直龇到耳根。

    张槐也笑,一路指给儿子看,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花,叫的是什么鸟,刚窜过去的是松鼠等等。

    四月的山林是极美的,树木枝叶繁茂,深深浅浅的绿迷醉人的眼,各色野花竞相开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气息,耳边响起长短不一的鸟鸣,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

    玉米不住地问,张槐不厌其烦地解说,重点告诉他,这山上哪些花和野菜是能吃的,哪些草有毒,动物们都有什么习性等。

    张槐指着道旁一丛红色果子嘱咐儿子道:“瞧,那一丛红艳艳的小果儿,瞧着好看,跟樱桃一样,可不能吃。这叫蛇果,有毒的。”

    刘黑皮也告诉玉米,蘑菇也是一样,鲜艳的大多有毒,灰白色和暗红色的就是咱们常吃的山菇了。

    一行人说着,来到一个岔路口,刘黑皮问道:“老爷,先去第三号场子,还是第二号场子?”

    张槐四下一望,道:“先去二号吧。”

    于是大家往左拐。

    玉米早被绕糊涂了,不由问道:“爹,咱们不认得路了咋办?”

    张槐忙道:“这些路跑熟了,就不容易迷路了。还有,一个树林有一个树林的味道,你要记住。你看,这山上大多是橡树,你闻闻这树叶的味道,草的味道,还有花香,跟咱们家门口的可是不一样?等下再去竹林,或者松树多的地方,你就发现那味道又不同了。要是在山谷里,靠近水的话,还能闻见一股水汽哩。”

    玉米用心听着,小鼻子跟狗似的嗅了嗅,道:“咱们家门口能闻见桃花香,这边没有。这里……怪味!”

    刘黑皮笑道:“那不是怪味,是树叶子的青气。不信你摘一片树叶搓了闻闻。等下到了前面,有一棵棠棣树,那花儿好闻。”

    孙鬼忽然记起昨日玉米说的,不怕狼的话,急忙告诉了张槐,希望老爷教导三少爷一番,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往后吃了亏。

    张槐果然对儿子叮嘱了一番:小娃儿真碰见狼,跑是没用的——狼很快就能追上,要做凶狠的样子跟它对着,最好找一样趁手的木棒啥的,拿在手上,作势要打它;要是有点火的东西,烧一堆柴火,也能吓唬狼;要是旁边有大树,那就赶紧爬上大树;有水的话跳下水等等。

    接着,又说起蛇,什么样的蛇有毒,如何穿衣穿鞋保护自己,被蛇咬了要如何自救等,又是一大篇话。

    很快,他们就来到二号木耳场子附近,才靠近那片林中空地,就听有人骂道:“二愣子,老子日你祖宗!你个王八蛋!惹火了你黄大爷,扒了你家的祖坟。”

    张槐皱眉,停住马,四处搜寻管事的身影。

    刘黑皮急忙纵马上前,喝道:“黄大志,吵啥?”

    黄大志见刘管家来了,急忙冲到面前,拉住马缰绳,仰头一五一十说缘故。

    原来,这场子里木耳烂了许多,几人便互相推诿责任。

    张槐将玉米放下马,让孙鬼带他玩,然后就走进场子。

    孙鬼就牵着玉米去看那一根根木棒上长的木耳。

    玉米却瞧着那些粗汉脸红脖子粗地争论,小声问孙鬼:“鬼大哥,日你祖宗干啥的?”

    旁边两个小子听了偷笑。

    孙鬼慌忙道:“这话不能学,是骂人的。三少爷,你是读书人,是斯文人,跟他们不一样,不能骂人。”

    想了想又道:“要是碰见坏人,你就这么骂他。”

    玉米似懂非懂,却记住了这骂人的话。

    小娃儿接着又问道:“那扒了你家的祖坟哩?是把坟挖开么?”

    孙鬼耐心地教他道:“这个也是骂人的话,更毒了。就是说,把人家祖宗的坟挖开,把祖宗们的骨头翻出来。你想,祖宗们在地下睡得好好的,被人翻尸出来,不是好难受?所以说,挖人祖坟是好缺德的事儿,只有特别恨一个人,才会骂这样的话,干这样的事。”

    玉米立即接道:“那是,我睡着了,要是被狗叫声吵醒了,我就好难受,好生气。我起来就想打小灰它们。”

    孙鬼很无语:三少爷,死人跟活人不是一回事哩!

    他发现,有些话跟小娃儿很难说清。不过,大多时候,三少爷是很聪明讨人喜的,他带他玩也不嫌烦。

    两人四处转悠着,玉米对那些架成井字型的橡木十分感兴趣,凑近了细看上面半大的木耳,夹杂不清地问孙鬼一些幼稚的问题。

    一个年轻的雇工不住地打量他们,以至于分神,将那种木耳的橡木踢倒好几根。

    孙鬼恰好跟玉米晃悠过来,忙道:“咋这么不小心,把木耳都碰掉了。”

    那汉子忙弯腰扶起木头,又对玉米笑道:“这是小少爷吧?长得虎头虎脑的,一副聪明样。”

    他身材魁梧,样貌端正,在一群粗汉中,显得有些突出。

    周围好些汉子,来来往往地忙碌着,见玉米那清秀白净的可爱小模样,都露出善意憨厚的笑容,却没有多话。

    只有这个年轻汉子,似乎话很多,问玉米喜欢玩什么,还说要带他去捉兔子等。

    想是不大会哄小孩子,那神情举止让人感觉笨拙造作。

    他说了许多讨好的话,玉米却睁着黑亮的眼睛瞅着他不言语。

    汉子被他瞅得有些狼狈,那笑容就挂不住了。

    小娃儿不会识人,但他们会凭直觉感受,玉米见这汉子笑容勉强,说话虚应敷衍,只觉得怪,便扭头对孙鬼道:“鬼大哥,他比你鬼多了。”

    孙鬼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低头夸三少爷聪明会说话。

    那汉子也低下头,讪讪地笑了,目光阴沉。

    玉米却看见了,立即叫道:“你凶啥?你把木耳弄坏了,我叫爹扣你银子。”

    那汉子忙抬起头,惶恐地赔笑道:“小的一定当心,求三少爷不要跟老爷说。”

    眼底并无多少恐惧神色。

    孙鬼瞅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慌什么?他不过是说孩子话罢了。你干活也要小心些。”

    说完牵着玉米就走了。

    走出好远,才低声问玉米:“刚才他凶你了?”

    玉米点头道:“嗳!就是这样——”说着,把小脸一放,眼睛一眯,做了个恶狠狠的样子——“我骂小灰它们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孙鬼听了不语,只在转弯的时候,才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瞥向那汉子,竟然还不住地对这边看。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人是在看他,难道三少爷这么让他喜欢?

    等张槐和刘黑皮处理完刚才的事,他们才一起离开,赶去别的场子。

    玉米十分兴奋,觉得这样的经历比在家好玩多了,因此一连十几日,都跟着张槐到处跑,连田间地头都跑到了。

    张槐还不觉得,却把孙鬼给累坏了,因为玉米走累了就要他背着,除了来回骑马。

    他当晚就跟刘黑皮说了那个雇工的情况,刘黑皮查了一下,这人倒没什么出奇的,来了好几年,平日里干活还算勤恳,也没出大错。

    但孙鬼既然这么说,而且小娃儿是不会撒谎的,刘黑皮便对这人多了几分留意。

    *************

    端午后,郑家园子里的樱桃红透了,刘氏让人摘了一篮子,让葫芦给秦家送去。

    葫芦正要去地里瞧瞧,便带着春子,骑马往秦家去。

    初夏的阳光已经十分炽烈,树木都枝繁叶茂,鸡狗等畜生缩在树底下躲阴凉,树上,蝉儿兴奋地嘶鸣,宣告它们藏了一冬,如今破土而出了。

    春子扯着自己的衣襟抖了抖,抱怨道:“才五月间,就这样热了,再到六七月,可咋办!”

    葫芦瞥了他一眼,吩咐道:“你先去地里,看他们栽了多少黄豆,山芋正爬藤的时候,也要当心了,还有玉米也要留心。我把这樱桃送去了就来。”

    春子点头道:“嗳!少爷只管忙去,我去地里看着就成。”说完催马去了。

    葫芦来到秦家院门口,将马拴在门前的柳树上,然后提着那篮子樱桃大步走进院子。

    门房老魏根本没拦阻,还热心地跟他打招呼。

    医馆侧面的树林里,胡镇远远地看着这边,见此情形,脸色阴沉下来。

    他问一旁的胡老大:“郑葫芦常去秦家?”

    胡老大愣了一下,忙道:“是。郑家、张家和秦家向来走得近,几家孩子也常在一块玩。”

    胡镇眼望着秦家方向,一只手揪住从头顶垂下的柳条,不住揉搓,问道:“你说,张家和郑家会不会也跟秦家提亲?”

    胡老大又愣了一下,赔笑道:“这个小的可没听说。不过,以秦姑娘的人品样貌,秦大夫医术又高明,他们求亲也不稀奇,不求才奇怪呢。”

    胡镇面色变幻不定。

    胡老大又道:“小的打听过了,去秦家提亲的人家可多了,其中有许多都是官宦人家,清南村的庄户人家倒不多,也就老村长李耕田托媒人去过。不过,秦大夫都回绝了,说是秦姑娘还小,暂不议亲。”

第139章 紫茄钓金龟

    胡镇冷笑道:“这些低贱的庄户,怎能配得上秦姑娘。”

    说着,心里却舒服了好些,忽又想起洪霖,脸色又阴沉下来。

    他对着秦家院子望了半天,终于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决然转头进了医馆。行动间,那腿脚还有些不利索,胡老大急忙上前搀扶。

    六月初,去湖州府参加府试的人有不少回来了,这是府试落榜了。

    泥鳅、李敬文、方智、万元等都过了府试,因此留在湖州府攻读,准备参加七月中旬的院试。

    葫芦找了方五来郑家说话,黄瓜黄豆都在一旁听着。

    “下塘集总共有十来个学生过了府试,单咱们村就有六个。其他县的学生都说咱们是沾了青山书院的光,见了咱们就说风凉话,说啥在这样的地方读书,要是过不了,那真是蠢到家了。”

    郑家书房里,方五愤愤地说道,因为他府试也落榜了,正是那些人嘴里“蠢到家”的人!

    说完忽然想起葫芦是连县试也没过的,忙抱歉地看着他,不安地解释道:“郑少爷,我不是说你……”

    黄瓜和黄豆都气得变了脸。

    葫芦却神色不变,淡淡地说道:“不过是句闲话,想那么多干啥。有生气的工夫,不如去读书。”

    方五这才放心,又详述了一些情况,据说这回李敬文和泥鳅都考的不错,方智则得了第二。

    可喜的是,万元也取得不错成绩,若是能过了院试中了秀才,也不枉板栗帮衬了他些盘缠使费。

    葫芦郑重对方五道:“我们不便管他家的事,你回头去他家看看,诸事帮着照应些。要是他奶奶趁他不在家,来欺负他娘和弟妹,你就说万元这回过了府试,说不定就能中秀才,恐吓弹压她一番。”

    方五点头道:“嗳!回头我就去。从万元去年过了县试,他奶奶就变了许多。不过,去他家次数更多了,想是生怕这个孙子发达了不认她,又常挑拨万元嫌弃他娘。”

    葫芦嘴角露出讥笑:“这是她蠢,看不透。万元又不是小娃子了,岂能听她的挑拨。”

    又闲谈一会,葫芦留方五在郑家吃晌午饭,让黄瓜黄豆先带他去见娘和奶奶。

    待他们走后,葫芦独自在书房静坐思索。

    这次去湖州府应试,青山书院的殷夫子带了几位教学的儒生一起跟去了,只说是到府城游逛,顺便见识湖州的后生学子汇聚盛况。

    当时,湖州知府和学政大人都十分纳罕。

    这可是往年从未有过的事,因猜不透他们的来意,更加丝毫不敢怠慢。

    故而,这次府试阅卷竟是比往年精心许多,反复评阅比较,不下三次。那学政恨不能把丁夫子等人请进来亲自批阅指点,偏这样又不合规矩。

    最后录出榜单,知府大人长出一口气道:“皇上委以重任,我等已尽心督考阅卷,无愧于心矣!”

    学政大人点头,遂让人贴出榜单。

    结果,殷夫子等人看了榜单,一句话也无,当晚就离开府城。

    知府和学政皆面面相觑,想跟殷夫子会晤的愿望落空不说,这一肚子疑惑却无人能解。

    过了几天,清辉县的县令吕方忽然递交辞呈,因病乞求告老归田;县教谕夏世杰也重病缠身,请辞官归乡。

    知府恍然大悟,急忙让调来清辉县三月份县试案卷查阅,至此才明白殷夫子所谓何来。

    两人抹了一把汗,却一致缄口不言,再不提此事,只议定明年县试时,派学政去清辉县督查,以为重视。

    谁知这后面牵扯到什么人,既然清辉县的县令和教谕自请下堂,那他们当然不肯多事了。

    于是知府按规程将吕方和夏世杰的辞呈递交上官,静待朝廷另行委派人补缺。

    *************

    六月,已经进入盛夏季节。

    庄稼人越发忙碌起来,田间地头,河渠水塘,到处都是人影,或是查看结穗的稻禾,或是在山芋黄豆地薅草浇水,或是在菜地里浇粪等等。

    便是村里的小娃儿也格外活跃,因为这个季节,各样果子接连上市,他们也等不得果子熟透,什么酸桃酸李酸杏,爬上树就摘了磨牙。

    他们又常去树下洞里掏蝉蛹;也常下河摸鱼虾,其实是为了洗澡玩水;又去田里捡田螺等等。

    因此,每天学堂一下学,那些五六岁的娃儿就跟出笼的鸟儿似的,散入田野村庄各处,一直要闹到天黑才肯回家。免不了被大人骂,说书本也不摸,字也不写,你瞧人家谁谁都去考秀才了云云。

    年龄大的就懂事多了,会早早地回去帮着家里干活,就算不干活,也要读书写字。

    书院的学子儒生早晚也出来的多了。

    一来天气炎热,于读书总有些妨碍;二来此时田野风光正好,在田上酒家或是镜湖边聚会谈讲,倒比在山上看书更得益。

    这样的情形下,秦淼和小葱从济世堂回来,想要在外面玩,就有些不便,于是只能去桃花谷。

    她们是特地趁着学堂休息日回来的,故而把兄弟姊妹们都叫了来聚会,只有葫芦、青山、黄瓜三个大的,帮家里照看农事庄稼,因此没来,田遥倒跟着来了。

    众人先在张家后院摘了些桃杏等果子,下午又去谷口的湖中划船钓鱼游水。

    日头偏西的时候,葫芦几个也骑马赶过来了。

    “葫芦哥哥,你来试试,钓几条大鱼咱们带回去。我忙了一下午,才钓了三条大的。小葱师姐钓的最多,她还钓了一条大鲤鱼呢!差点把竹竿都压断了。”

    等葫芦上了船,秦淼便从船边扯起一只麻线编织的网兜,献宝似的拎给他看,里面有三条大鲫鱼使劲挣扎甩尾。

    葫芦含笑问道:“你们分开装的?这是在比试?”

    小葱正凝神注视水面,闻言回头轻声道:“也不是比试,就是想瞧瞧自己能钓多少。”

    刘蝉儿、红椒、紫茄几个,也都坐在小板凳上,各人手持一根竹竿,两眼不眨地盯着水面,仿佛到了紧要关头,连话也来不及跟葫芦说。

    葫芦见她们头上都带着用荷叶缝成的方帽子,碧绿的荷叶衬着白嫩的面容,别有一番趣味,便微笑起来。

    秦淼见他望着自己头上笑,忙问道:“葫芦哥哥,这个帽子好不好?我也帮你做一个吧,很容易的。”

    葫芦捡起秦淼丢下的竹竿,将鱼钩穿上蚯蚓,用力甩进水中,方才应道:“好。”

    话音刚落,就听紫茄大叫道:“上钩了,上钩了!嗳哟!好重,是大鱼。红椒姐姐,帮忙拉一把……”

    红椒急道:“我这边也咬钩了——”使劲一拉,一条小鲫鱼被她提出水面,“这么小!害我白高兴一场。”

    葫芦见紫茄的钓竿弯成一道弧线,忙跑过去握住,一边道:“不能提,要慢慢往后拖——嗳,就是这样!”

    兄妹俩不停地把钓竿往后拖,丝毫不敢松劲,就怕一松劲,那鱼就脱钩跑了。

    紫茄满脸兴奋地盯着水面,“肯定是一条大鲤鱼,说不定是草鱼。”

    忽听“嗳哟”一声,原来,他们只顾把竹竿往后收,不料正捣在刘蝉儿的后背上,惊得她慌忙站起来躲过。

    一时间,小葱又喊惊跑了她的鱼,本来安静的船上闹嚷起来。

    最后,姑娘们都不管自己的钓竿了,都去看紫茄钓了什么大鱼。

    等葫芦将鱼线拖到船舷边,然后用手拎起,慢慢提出水面——

    入目是老长一截黑脖子,下面黑漆漆一团,或者说灰黑色,带壳的,原来是只大乌龟,足有四五斤重。

    红椒拍手笑道:“紫茄,你钓了只金龟,将来一定能得个金龟婿!”

    紫茄有些傻眼,盯着那只乌龟,满心纠结——金龟婿?可千万别是这样的!

    小葱和葫芦又是着忙又是好笑,趁葫芦给乌龟取鱼钩的时候,小葱对紫茄道:“这乌龟是长寿的吉祥之物,你今儿钓了这么大一只,总归是个好兆头。不过,可不能伤了它,该放了它才是。”

    紫茄急忙道:“那就放了它,我可没想吃它。”

    葫芦将鱼钩从乌龟嘴里小心取出来,凑近端详道:“嘴巴钩伤了哩。”

    秦淼赶紧掏出一个小药瓶,道:“帮它上点药。”

    小葱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等会放它回水里,上药有啥用?”

    刘蝉儿道:“那就过一会再放,或者明天再放。总不能让它死了,这可事关紫茄将来的金龟婿哩。”

    众人大笑起来。

    紫茄小脸红了,嗔怪道:“蝉儿姐姐!”

    葫芦却点点头道:“那就明天再放,小葱,你照看它一天。”说完,对小葱隐晦地使了个眼色。

    小葱点头,和秦淼一起帮乌龟上了点药,也不知管用不管用,然后将它装进一只大篮子,准备带回去,放到张宅地下溶洞的暗河里去。

    伺候完乌龟,众人也没心思钓鱼了,正好山谷中那条河里漂下来几个人,喧嚣叫喊着冲入湖中,却是黄豆、秦瀚和田遥他们,在比拼顺流而下的游戏呢。

    葫芦见他们都光着膀子,皱眉喝道:“连衣裳也不穿,成个什么样子?”

    如今大了,姊妹们都在这,这么的实在失礼。

第140章 绿帽子引起的冲突

    二更求订阅粉红。

    ********

    田遥尤其不好意思,把全身都埋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

    黄豆忙大喊道:“小葱姐姐,你们快上去,我们好起来穿衣裳。”

    小葱瞪了他一眼,遂带着姐妹们上岸去了。

    岸边,香荽和青莲他们游水累了,正扒开泥沙找乌龟蛋,掏出好几窝,共十几个,用小篓子装着。

    小葱见了急忙喝止,一顿骂后,重新用土埋上,也不知有没有影响。

    葫芦见日头已经沉入西山后,忙叫套车,带着弟妹们回家。

    小葱笑问道:“不在这吃晚饭了?”

    葫芦摇头道:“不了。天热,又正是大忙的时候,去这么多人,吵得姑姑心烦。”

    小葱也不跟他客气,让孙鬼将摘的果子搬上车,又将钓的鱼送了一半给秦淼带回去,另备了一份给田遥。

    郑家不缺这些,也就没额外送了。

    葫芦带着一帮兄弟骑马,簇拥着马车,浩浩荡荡出谷去了,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山顶上,给起伏的山峦镀上了一层金芒。

    马车内,秦淼将一只大荷叶小心裁开,用折成两三寸长的细草签穿编成一顶四方绿帽,看上去很精致,她掀开车窗帘子,对走在车旁的葫芦招手道:“葫芦哥哥,瞧,我帮你编的帽子。”

    葫芦见了,方才想起她先前的话。

    他刚要伸手接过来,忽地想起这“绿帽子”可不是啥好东西。可若是不接,又怕淼淼生疑;想要跟她解释,蝉儿跟紫茄又在旁边,一时间踌躇不定。

    待看见秦淼一脸天真的神情,他果断地伸手接了过来,准备以后再跟她解释这个,免得闹笑话。

    秦淼却催促道:“葫芦哥哥,你戴戴看,好好玩的。”

    黄瓜在后面看见那顶绿油油的荷叶帽子,不禁愕然,又见大哥神色纠结,要戴又不想戴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葫芦就尴尬了,瞪了弟弟一眼,将马靠近马车,弯腰凑近车窗,快速对秦淼道:“男人戴绿帽子可不好。回头我再跟你细说,反正你千万不可以帮男的做绿帽子。”

    要是她帮秦伯伯也做顶绿帽子,可不是笑话!

    秦淼听了困惑不已,眨巴着黑亮的眼睛望着他。

    葫芦正要再解释两句,忽听前面有人嗤笑道:“哟!郑家大少爷怎么戴绿帽子了?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守不住了。也是,不该是你的,痴心妄想也没用,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葫芦猛然直起身子,抬头冷冷地朝前望去。

    原来是胡镇,骑着马拦在道上,身边围了四五个随从,正满脸恨意地看着他。

    混世魔王身子才养好,如今天气又热,白天是不愿意出来的,趁着傍晚太阳落山后,山边清风徐徐,出来闲逛纳凉。

    他被洪霖警告,不肯也不敢为了一个秦淼得罪洪霖——他并不缺女人,最主要的是,秦家也不待见他,因此两点,他就把那份妄想丢开了。

    可是,刚才看见秦淼和葫芦亲密说话的样子,那嫉妒之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他可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无知小子,自然能看出秦淼和葫芦之间浓浓的情义:他一个勋贵家族的少爷,竟不如一个乡下泥腿子了?

    葫芦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胡镇冷笑道:“怎么,不敢说话了?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那绿帽子戴了可不大好看,还是不要戴的好。”

    葫芦沉声道:“这个不劳胡少爷费心。胡少爷还是安心养病才是。”

    一边对赶车的韩庆和黄瓜等人挥手:“靠边,让胡少爷先过去。”

    他们已经出了山,进入清南村新村了,道路旁边是农家院子前面的空地,几棵槐树和桃柳树混杂。

    等他们让开,胡镇冷哼一声,催马上前,却并不过去,四五个人连一匹马,堵在马车前面。

    胡镇盯着马车车窗,眯眼打量。

    葫芦拧眉,冷冷地问道:“胡少爷这是不打算过去了?或者说要在清南村拦路?”

    胡镇见他虽然让了道,面上却毫无谦卑的神色,一个乡村的农家少年,却摆出一副淡然镇定的模样,让他有种冲动:那就是狠狠地蹂躏践踏他,打得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饶,方才能消除心头恶气。

    他蛮横地说道:“你自回家去好了,本少爷送秦姑娘回家。”

    青山、秦瀚等人大怒,葫芦伸手示意他们不可妄动,盯着胡镇缓缓道:“不劳胡公子费心。这是我家的马车,在下表妹和妹妹都在车中,顺道送秦姑娘回去的。”

    胡镇成心找事:“那就让你妹妹下来?”

    葫芦眼神越发冰冷,寒声道:“胡少爷在说笑话吧?”

    胡镇被他看得恼羞成怒,大喝道:“你真想戴绿帽子?”

    外面争执早就传入车中,可是,秦淼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自己帮葫芦哥哥做的帽子,为何让旁人耿耿于怀,以至于揪住不放。

    同车的刘蝉儿和紫茄也是满头雾水,她们一方面读的书不多,二来接触人也不多,哪里会明白“绿帽子”三个字的含义!

    秦淼听见这人胡搅蛮缠,早就忍耐不住了,若不是家人和葫芦哥哥告诫,说她如今大了,轻易不要抛头露面,她早就冲出来跟胡镇对吵了。

    此时听见胡镇又一次提起“绿帽子”,她实在忍无可忍,一掀窗帘,探头出来娇声道:“这是我帮葫芦哥哥做的帽子,他为何不能戴?好看不好看的,要你管闲事!你走开,我不要你送。”

    胡镇见她头上也戴了顶绿帽子,却是小巧别致,衬得黛眉下凤目闪亮,粉腮盈春,红唇如脂,一时看呆了。

    忽然想起她肯定不明白这“绿帽子”对于男人的特殊含义,才特地做了送给郑葫芦,却是蕴含了她的特殊情义,怪道这闷葫芦任凭他羞辱也不丢手。

    想通后,心里又酸又妒,纵声大笑道:“哈哈哈……你送他‘绿帽子’?也是,你肯定会给他戴绿帽子的。”

    几个随从也是放声大笑。

    秦淼气坏了,又不知他们为何发笑,葫芦哥哥刚才也没来得及说明白。

    葫芦听见秦淼出声,就知道不妙,拦阻不及,终被羞辱。

    他很想对着那张狂大笑的脸颊就是一拳头,可是……

    深深吸了口气后,催马上前,挡住胡镇看向秦淼的目光,将那顶绿帽往头上一扣,淡淡地说道:“这荷叶‘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做帽子最是高雅洁净,岂是世俗流言可以诽谤的?胡少爷笑完了,还请让路。”

    胡镇见他滴水不漏,寻不到空隙生事,恨得牙痒痒。

    他终不能堵在这不走,只得催马离去。

    双方交错而过的时候,他望着少年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只觉心中有一只困兽在乱窜,突然伸手一把揪住葫芦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道:“小子,离她远点,不然你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然后猛然一推,想将葫芦推下马,出一口气。

    谁知葫芦就跟长在马上似的,纹丝未动,倒是他自己,因为这一推的反力,坐不稳马背,摇摇欲坠。

    他心里一动,顺势往后一倒,跌下马背,喊道:“小兔崽子,你敢推少爷?”

    葫芦冷笑着看他跟耍猴一样折腾,知此事无法善了,遂对黄瓜命令道:“你先送他们回去。青莲、秦涛、田遥,你们也先走。”

    这是让他们回去给书院报信了。

    胡镇已经爬了起来,叫嚣道:“想走?”转身对着随从们一挥手,“一个也别放走。给我狠狠地打。”

    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最后的理智,把什么规矩和忌讳,以及对秦枫治病的感激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只想把这只闷葫芦踩在脚底下,狠狠地践踏。

    长随头儿胡老大最是了解少爷的心思,知道今儿不打一场不能完,于是率先想葫芦冲过去,狞笑道:“你敢打胡少爷?嫌命长了。”

    一伸手,就想把葫芦拖下马。

    既然只能打,葫芦当然不会失了先机,他在马上飞跃而起,旋身一扫,横腿扫在胡老大肩膀上,将他踢的踉跄几步,差点栽倒。

    葫芦则稳稳地落在地上,心中一沉:这胡老大是个厉害的,若是旁人,中了他这一腿,早被踢趴下了。

    胡老大站稳后,看着葫芦眼睛一眯,郑重地收了笑容,拉开架势,对着他胸口一拳砸了过来。

    葫芦也打起精神,凝神应付。

    另一边,胡周、胡四等人也跟青山、黄瓜几个半大少年混战在一起。

    他们可没有胡老大那般身手,黄瓜他们虽然年幼,可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竟是拳脚使得虎虎生风,因而反落了下风。

    黄豆见路堵住了,马车一时不得行动,想先送秦淼她们回去的愿望落空,只得嘱咐韩庆和春子护住马车,让秦涛赶紧去医学院找秦枫,让青莲去书院找周夫子。

    安排完毕,他也加入混战。

    一边还大叫道:“混世魔王欺负人了,在我们家门口纵奴伤人——”

    打斗吵嚷声早惊动了旁边农户人家,遂一齐出来观看。

    青莲不言不语,却很有主意,小娃儿拉住一个刚从院子里出来的农家少年道:“二娃哥,你快去书院跟周爷爷说,就说混世魔王发狂了,在打人哩!”

    那少年一看,可不是么,五六个大人,对着青山、黄瓜等少年挥拳,至于谁占上风,他可不管。

    这还得了!

    于是,少年一溜烟地往书院跑去。

    胡镇一看,这小兔崽子如此鬼头,加上胡周等人反被青山、黄瓜几个孩子打得鬼哭狼嚎,顿时恶向胆边生,也未想许多,一脚对着青莲就踹过去。

第141章 老子就是要你的命!

    混战开始时,秦淼她们在马车内也坐不住了,她见自己帮葫芦哥哥做了一顶帽子,竟然惹出这场祸事来,气得只想哭。

    小女娃见胡老大很厉害的样子,担心葫芦吃亏,拖着哭腔对韩庆和春子喊道:“还不过去帮忙!”

    两人本不想过去,因为黄豆嘱咐他们,一定要护住马车要紧,可是,不但秦淼催,连刘蝉儿和紫茄也催,他们只好冲过去帮忙。

    这一上去,胡周他们更不堪了,被逼得节节后退,眼看退到马车附近来了。

    刘蝉儿眼珠一转,急忙招呼秦淼和紫茄,把那装了杏子、李子的竹篓合力拖到车门口,然后“呼噜”一声,倒了一半出去,滚得满地都是。

    胡周先踩了个圆滚滚的李子,跌了个仰面朝天;跟着胡四也踏在两颗杏子上,杏子熟透了,比较软,一踩就烂,于是也滑了一下,扑在胡周身上。

    后面的见势不妙,急忙往旁边转,这么一分神,就被黄豆瞅空踢在腿关节部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下,黄瓜、黄豆、秦瀚等人就不客气了,冲上去各自揪住一个,就是一顿胖揍。

    秦淼和刘蝉儿也不甘示弱,抓了桃子使劲往胡四头上砸。

    秦瀚一边往胡四身上猛砸拳头,一边喊道:“大姐,你别添乱了,都砸我身上来了。”

    秦淼方才恨恨地住手。

    就是这时候,胡镇怒而对青莲出脚。

    因青莲不在战圈之内,旁人都未在意,刚出来围观的庄户人则呆住了,显然没想到这人会丧心病狂,对一个小娃儿下毒手;葫芦眼角余光瞥见,顿时魂飞魄散——这要是被踢中了,四弟准没命。

    他心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应付胡老大,飞身扑向青莲。

    胡老大得了这个空子,趁机狠狠一拳砸在他后背上。

    葫芦踉跄前扑,手底下轻轻一带,将青莲提起让过胡镇,胡镇那一脚就踢在他腰肋下。

    两下夹击,尤其胡老大那一拳,重若千钧,顿时,葫芦就扑倒在地,连带青莲也一起摔倒,一口鲜血喷在他脸上。

    小娃儿只觉脸上下了一阵温热雨,眨巴两下眼睛,睁开被鲜血黏糊住的长睫毛,见大哥满嘴是血,连牙齿都染红了,顿时恐惧极了,想要叫喊,却死也发不出声音。

    胡镇和胡老大又赶上来,对着葫芦一阵拳打脚踢,连青莲也挨了胡镇一脚,被踢得翻滚到一旁。

    青莲终于崩溃,放声大哭起来。

    一个老汉看不过,急忙上前抱起小娃儿,免得再遭殃。

    葫芦本待咬牙站起,胡老大和胡镇哪会给他这个机会,自然是狠下毒手了,直打得他挣扎不动,神志恍惚。

    胡镇又特地踢掉他头上的荷叶帽子,就要抢过去。

    葫芦忙一把抓在手中,要藏入身下。

    胡镇大怒,狠狠一脚跺在他手上。

    葫芦一声闷哼,几乎不曾晕过去,那荷叶帽子也被压得扁趴趴的。

    青山刚把一个随从撂倒狠揍,听见青莲哭声,转头一看这情形,眼睛都红了,遂丢下那人,不要命地扑过来。

    此时,黄瓜、黄豆等人都冲了过来。

    可是,没有葫芦对付胡老大,青山他们注定不是对手,很快被一一撂倒。

    胡镇一脚踏在葫芦胸口,只觉满心畅快,俯身用手拍拍葫芦脸颊,轻笑道:“跟我斗?本少爷随便动动心思,就能捏死你。叫声爷爷,本少爷就饶了你。叫啊!”

    葫芦虽无力起身,却轻蔑地望着他,就跟看白痴一样,加上满嘴是血,看上去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胡镇被这目光激得狂性大发,抬脚对着葫芦胸口狠狠跺下去。

    谁知,被一人冲过来撞开了,原来是春子,关键时救了自家大少爷。

    韩庆等人也都拼死跟胡老大缠斗,拖住了他,好让黄豆、秦涛等人来对付其他人,把葫芦救起来。

    这一系列变化转迅即逝,秦淼等三个小女娃惊得目瞪口呆。

    见葫芦这样被人殴打,秦淼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几乎要发疯: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的日子,今天这事超出了她的认知和承受能力。

    她冲到葫芦身旁,蹲下身去,见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哆嗦着吃力地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抬头对刘蝉儿哭喊道:“蝉儿师妹,快拿药来,把我的背囊拿来。”

    又对胡镇骂道:“猪,你这头猪。我爹不会放过你的。让恶鬼缠死你!”

    紫茄看着大哥有出气没入气的模样,也慌了,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哭着跪在地上,用手帕子不住擦拭葫芦嘴边的血迹。

    胡镇听了秦淼的话,嫉妒欲狂,双眼一眯,杀机涌现,喝令胡老大不要磨蹭,把那些小的打发了。

    他自己则跟春子对了一拳,然后抬腿对葫芦再踹了过去。

    这一脚若是扫中了,连紫茄也避不开,要落个跟青莲一般下场。

    刘蝉儿正提了个囊袋慌张过来,见此情形,不管不顾地扑到胡镇面前,一把抱住他腰,不让他踢。

    胡镇气坏了,抬手揪住刘蝉儿头发,将她拖倒在地上,用脚狠踹。

    刘蝉儿也发了狂,泼辣本性毕现,用指甲在他手背上挠出几道血棱子,又张嘴撕咬。

    胡老大怕少爷有闪失,遂对黄瓜、韩庆下重手。

    岂料青山疯狂起来,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先是砸了胡周一下,废了他半边臂膀,然后就冲着胡老大过来了;黄豆等人也都拼死搏斗。

    他们比葫芦差的,只是年龄罢了,平日也是喜爱练武的,尤其是青山,疯狂起来跟葫芦竟然有的一比。

    如此一来,胡老大就被这群小的围住脱不开身了。

    顿时,哭喊、喝骂、喊打喊杀,现场是一片混乱。

    而围观的乡民们,见闹大了,有些人就害怕起来,因为这可不是村民打架,这里面可是有京城来的豪门子弟,听说是当大官的,哪里敢沾惹,竟是直往后退。

    另有些人却怒了:同一村的,被外人欺负,便是有仇,这时候也要放下仇恨,一致对外。这些人以年轻的居多。

    刘家的老鳖府试也落榜了,今儿下地帮爹照看庄稼,这时候正收工回家,听见前面乱哄哄的喊打声,先是一愣,急忙就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他一眼看见胡镇揪住刘蝉儿头发猛踢,大怒,冲过来二话不说,照着胡镇脸上就是一拳。

    胡镇一个没防备,脸上就开了染坊。

    老鳖一动手,几个农家少年也跟着冲进来帮忙,混打一气,情势立时反转。

    有那怕惹事的大人想拉回自己的儿子,可根本拉不住。

    老鳖见葫芦躺在地上,嘴角流血,青莲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刘蝉儿被揪得头发蓬乱,花容惨淡,再想起去年底泥鳅挨的闷棍,那真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接连对胡镇挥拳猛砸。

    几年过去,这莽少年已经长得牛高马大,不比葫芦块头小,他的功夫就算比不上葫芦,也够胡镇好受的。

    可是,胡老大见事情闹大了——其实早闹大了,只是现在村里人也加入,这情形竟是犯了众怒,他就有些害怕了,拼着挨了青山一石头,冲过来挡住老鳖。

    这时正是农人从田里归家的时候,老鳖看见玄龟等人也来了,急忙大喊:“老龟,麻虾,快来帮忙,有人打你兄弟哩。”

    玄龟等人一看,又是胡镇这个王八蛋,于是也都冲过来下狠手。

    其中黄鳝最是溜刷,专跟胡镇对拳——此时不报仇,再待何时?

    胡老大万没想到,清南村的少年几乎个个都会些拳脚,而且凶狠无比,遂护着胡镇,色厉内荏叫喊道:“你们敢对胡少爷动手?想死不成!”

    “老子今天就要你的命!”

    随着一声大吼,一根木棒从天而降,重重击在胡老大肩颈旁,他眼前金星乱冒,摇晃两下,便轰然倒地。

    接着,那人又挥棒朝胡镇击去,竟是毫不留手。

    胡周等人惊得肝胆欲裂,眼睁睁地看着那木棒就要落在胡镇头顶,这一下就要开了瓢。

    胡镇也吓得面无人色,却是避无可避。

    持棒人眼中杀机凌厉,其势如风、气势如虹,誓要置他于死地。

    他真要死在这里了?

    就算事后他爹把这人活刮了,他也活不过来了。

    这一刹那间,混世魔王竟然有些后悔今天的莽撞冲动了,这可是他十几年嚣张纨绔生涯中从未有过的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骑快马从村西奔来,尚未到地方,马上人凌空飞跃而起,对着那木棒就踢过去——

    木棒偏离方向,砸在地上,震出一个深坑,腾起一阵灰尘。

    来人是洪霖。

    他救下胡镇后,稳稳落地,看向持棒人,眼神森寒无比。

    持棒人是板栗。

    他刚从外边回来,正赶上这场纷争,见葫芦哥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秦淼和紫茄围着他哀哀哭泣;余者青莲、刘蝉儿,甚至田遥,都挂了彩;青山等人也狼狈不堪,却都是一副拼命的架势,心中涌起不祥预感,顿时看着胡镇杀机陡现。

    板栗一击落空,再次动手,也不用木棒了,竟扑向胡镇,直接挥拳。

第142章 犯众怒

    二更求订阅。

    ********

    洪霖眼神一缩,知道胡镇万万不能挡,当即上前接了一招。

    拳来脚往地过了几招,洪霖一把攥住板栗胳膊,板栗反手拧住他另一只手,两人一齐用暗劲拼力。

    洪霖面不改色,神态十分轻松;板栗头脸涨红,目眦欲裂。

    胡镇这时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不禁腿脚发软。

    见洪霖制住板栗,想起刚才自己面对他竟然恐惧如此,羞怒交加,气急败坏地喊道:“五少爷,杀了他!”

    洪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成功让他闭嘴。

    两人僵持着,洪霖心下震惊:他可是从小被名师训练的,这乡下少年虽然身手不算出色,但这份狠辣、果决的手段,却绝不容小觑。

    没有胡老大帮忙,老鳖他们早已废了胡周等人,就要冲上来帮板栗,被洪霖的随从拦住了。

    洪霖见板栗眼中杀机愈盛,冷喝道:“我今天救了你一命,尚不知收手?”

    板栗并不答言,他也无法回答,否则气就泄了,只是看向胡镇的目光,像要凌迟碎剐了他。

    “哪个孙子欺负葫芦?”

    伴着一声破锣似的大吼,清南村的霸王赵锋来了。

    刘蝉儿正被老鳖搀扶起来,一见了赵锋,立时哭道:“表叔——”

    一边抬手指向胡镇。

    青莲也哭道:“赵三叔——”

    他这会子倒开口叫人了,声音那个凄切、委屈,令人落泪。

    黄豆和黄瓜则根本无心管其他,都围着葫芦,想把大哥弄上车送去医馆,又怕此时不宜挪动,于是焦急地问秦淼,大哥伤势如何,可能移动。

    秦淼脑子一片混乱,手抖心颤,泪眼模糊,根本无法替葫芦摸脉,紫茄更是不堪。

    黄豆急得对黄瓜大叫:“快去叫秦伯伯来。”

    黄瓜跳起身,飞奔去了。

    赵锋一见这情形,刘蝉儿又是那副狼狈模样,玄龟等人和洪霖的随从对峙,洪霖又跟板栗对峙——这些狗娘养的官家子弟合伙欺负清南村人么?

    得出这个结论,霸王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就对胡镇砸了过去,这时再无人能挡了。

    胡镇刚缓过劲来,再次陷入恐慌,比刚才更绝望——连洪霖都救不了他了。

    洪霖哪里还敢藏拙——这个赵锋他可是了解过的——甩手将板栗撂开,然后飞腿踢向赵锋。

    赵锋见他来势凶猛,不得不暂丢下胡镇,避开这一脚。

    板栗被洪霖一甩之下,震得“蹬蹬”后退两步,心中骇然,才要鼓劲上前与赵锋双战洪霖,却听一声大喝:“住手!”

    一听这个声音,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是周夫子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了。

    另一边,秦大夫也带人来了。本来他距离近一些,该早些赶来的,可是他正研制一味新药,让人不准打搅,秦涛大哭大闹才把门叫开的。

    秦淼听见秦枫的声音,立时泣不成声道:“爹,你快来……瞧瞧葫芦哥哥……葫芦哥哥要死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吓呆了,也顾不得处理纷争,急忙一齐围过去看葫芦。

    不但葫芦,连青莲、刘蝉儿、田遥等人都受了重伤,他们三人一个小娃儿,一个小女娃,一个是没练过武的少年,所以毫无还手之力,就吃大亏了。

    秦枫二弟子张继明和一个老大夫帮他们检查诊脉。

    混乱中,板栗见胡镇想溜,一拉赵锋,再招过青山老鳖等人,堵在他面前,虎视眈眈。

    洪霖这时才注意抱着葫芦的秦淼,小女娃戴着顶荷叶做的帽子,神情凄婉,满脸是泪,他不禁微皱眉头。

    胡镇心中突突地跳着,不知今日之事如何了结,忽然瞥见洪霖神色,心中一动,急忙大叫道:“我看见葫芦戴一顶绿帽子,说笑了两句,他就恼羞成怒,跟我动手……”

    “不要脸!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我们从姑姑家回来,你拦住我们百般侮辱挑衅,纵奴行凶伤人,如今反咬一口。”

    黄豆不等他说完,立即打断他话,揭露真相。

    胡镇还要再说,板栗猛瞪眼,突然出手如风,一拳擂在他胸膛上。

    洪霖正听秦淼对秦枫等人哭诉这场纷争缘由,不料变故陡生,就听“咔嚓”一声,外加一声惨叫,惊得他俊脸变色。

    回头一看,却是胡四挡在胡镇面前,替他挨了板栗一拳,被打得吐血晕倒。

    洪霖大怒,对板栗厉声喝道:“你想死,只管打他!”

    胡镇再三受惊,刚才更是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几乎看见阎王爷向他招手,望着脚下瘫软的胡四,一股凉气从头窜到脚,跟着一股火气又从脚窜向头。

    他蛮横劲又上来了,冲着板栗叫嚣道:“狗东西,打死少爷,要你全家陪葬!加上张子易一家陪葬!老子灭你满门!”

    人群一静,只听得秦淼和紫茄嘤嘤的哭声。

    周夫子听见这话,眼神一凝,索性装没听见,只温声询问青莲一些话。

    也不等板栗出声,周围人静了片刻,跟着就哗然。

    洪霖看着那一张张畏惧外加憎恶仇恨的脸庞,恨不能亲手掐死胡镇。

    秦枫刚好帮葫芦检查完毕,吩咐人将他抬上马车,送去医馆。听了这番话,他站起身,转头,目光森冷地看向胡镇。

    他是大夫,专门治病救人,可是没人知道,他也会杀人……

    洪霖猛然瞳孔收缩,他发现,秦大夫冰冷的眼神是那么令人心悸,直到他转身离去,才感觉好受些。

    他有这感觉,胡镇更是受不了了,急切之下,大叫道:“秦姑娘送一顶绿帽子给葫芦,我说笑两句有什么奇怪?他俩眉来眼去的……”

    这话是说给洪霖听的。

    秦瀚怒道:“我们做什么关你屁事?你赶葫芦哥哥走,还说要亲自送我姐回家,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胡镇冷汗就下来了,生怕洪霖误会。

    洪霖却望着秦瀚问道:“这么说,你姐跟葫芦定亲了?”

    “我们定亲不定亲,干你何事?怎么,洪少爷也要学这个‘混世魔王’欺男霸女不成?”

    又一大群人匆忙赶来,说话的是个中年美妇。

    却是郑家人和云影来了,这话是云影说的。

    那个农家少年本要去书院叫人,半路碰见去田上酒家吃饭的周夫子等人,所以他们来的快些,跟着,这少年又去郑家报信,郑长河等人就来晚了一步。

    看清现场的情形,郑长河暴怒,郑青木两眼寒光闪烁,带着儿子和下人将胡镇团团围住;山道上,得了村民报信的张槐带着一群护院纵马疾驰,扬起一阵烟尘,郑氏和小葱坐了马车尾随在后;老村方向,刘大胖子一家也赶来了;还有许多村民,从蛛网似的村道上不断涌出,加上医学院的学生,青山书院的书生,立时里外三层,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黑压压的乡民,地下站不下,就爬上院墙,连狗都围了十几只,一个劲地狂吠,洪霖惊骇万分,四处寻觅周夫子、黄夫子等人的身影,却发现他们跟没事人一样,在和村民闲聊。

    哦,应该说了解情由,因为几人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却丝毫不管眼前一触即发的暴动。

    郑老太太见大孙子生死不知,小孙子哭得两眼跟红桃儿似的,小儿子和其他孙子脸上也都带着红肿,立时就疯了,一挽衣袖,一头冲向胡镇,揪住他胸前衣襟,又撞又撕咬又踢脚,嘴里喊道:“你弄死老娘!你就灭了郑家满门,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你!”

    郑长河也冲过来帮手,拳头跟雨点似的落在胡镇身上。

    也就青木理智些,拉住了爹。

    洪霖想要上前阻止,板栗和赵锋老鳖立即拦住他。

    洪霖冷笑对板栗道:“你当我想护着那个蠢货?你若是不信,只管往大了闹,横竖这事与我无关,爱怎样闹随你!”

    板栗面露讥诮,道:“这么说,洪少爷是为了我们喽?他随意伤人,就当寻一场乐子,过后跟没事人一样,洪少爷不去教训他,倒来拦我们。不愧出身名门,行事就是霸气!”

    洪霖不与他理论,眯眼冷笑。

    板栗却能懂他的眼神:自古民不与官斗,你不服气又能如何?今日就算打死这胡镇,也许真的会给张家和郑家带来灭顶之灾。

    十四岁的少年,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恨意在心中盘旋,各种不甘、不忿,催生了一粒叫野心的种子,被他投入埋在心底的永平七年那场大火,反复煅烧和熔炼。

    洪霖惊愕地发现,少年忽然敛去眼中仇恨,上前拦住外公外婆和舅舅,嬉笑道:“外婆,出口气就成了。真把人打死了,人家可是要灭咱家满门的。”

    郑老太太只是一个乡村老婆子,哪管那许多,张口骂道:“他说灭就灭,这天下是他家的?”

    板栗道:“嗳哟,这话还真说对了。听他的意思,连皇上都要听他爹的,他爹让皇上灭咱家,皇上就灭咱家。就算皇上不听他爹的,他爹也有法子瞒着皇上偷偷地灭了咱家。”

    郑老太太顿时拍着大腿哭喊道:“没天理哟——”

第143章 打出去

    乡民们叹息绝望,说老百姓没日子活了;书生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看向胡镇的目光愤懑不满。

    胡镇好容易脱开几人围攻,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刚要爆发,听了这番对答,惊出一身冷汗。

    他看向洪霖,见他面色漠然,心中更是冰凉。

    这时,田清明老夫子也赶来了,他听说儿子无故受伤,大怒道:“清雅读书圣地,却容得此等纨绔欺男霸女,我大靖朝堂无人耶?”

    书生们哄然应和,霎时群情激奋。

    周夫子等人终于结束了对村民的问话,进来处置此事了。听见田夫子此言,老夫子眉头跳了跳,不知如何接腔。

    殷夫子急忙上前扯住田夫子衣袖,小声道:“清明,稍安勿躁!你瞧这副情形,还嫌不够乱么?”

    田清明板脸道:“等你儿子被人打了再说这话!”

    殷夫子被他噎得无话可回。

    待张槐带人来到近前,拨开人群,与郑青木低声商议了几句,然后逼向胡镇,要绑了他送去衙门。

    周夫子急忙踏前一步,喝止二人,肃然道:“你二人信老朽否?若信,此事就由老朽处置。”

    郑青木不敢怠慢,忙躬身道:“但凭夫子做主。”

    张槐也点头道:“多谢夫子费心!”

    周夫子暗自点头,总算两人盛怒之下还肯听他的话,不枉他当初悉心教导他们两年。

    于是,郑青木让儿子们扶着爷爷和奶奶往医馆去了,张家人也都跟着离去。

    云影临去前,走近洪霖,肃然道:“二十年前,我爹云真人用一粒丹药救了荣郡王一命。当时王爷曾说,洪家欠我云家这个恩情,但有吩咐,莫不从命。我们医者,救人乃是本分,所以一直也不曾有要求。如今,就烦请洪少爷给令尊带句话:我——云真人的女儿云影,也不要他谢什么,只请他遵循为官者的本分,今日之事,让他瞧着办吧。”

    胡镇闻言大惊失色,两股战战。

    洪霖亦是心头震动,不及思索其他,对着云影躬身下拜道:“晚辈定将此话带与家父。晚辈感谢云真人对家父的救治之恩。”

    围观的学子听了此话,神色不一。

    周夫子神情严峻,待张家和郑家人都离去后,又劝说村民离开,他则带着洪霖胡镇等人回书院去了。

    ************

    医馆一间病房内,葫芦迷蒙间,听得秦淼痛哭,想要劝她,说自己没伤那么严重,可是嘴眼都无法张开。

    依稀有许多人在身边忙碌、低语,又有温热的药汁流入口中,他赶紧吞了,想早些醒过来,却不知怎么回事,反而朦胧睡过去了。

    隔壁,是刘蝉儿的病房,秦淼坐在外间痛哭。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黄瓜解释了“绿帽子”代表的含义,那个悔恨、羞惭,如跗骨之蛆般啃啮着她的心。

    她居然给葫芦哥哥送了顶绿帽子!

    往后,她要如何出去见人?连葫芦哥哥也没法见人了。

    又想起葫芦哥哥昏迷的时候,依旧抓着那帽子不放手,被那魔王狠狠踩踏,跐翻一层皮肉,骨头都露出来了,更是心中绞疼,以及对胡镇的仇恨。

    她从未恨过一个人,也不知仇恨是何滋味,如今算是品尝到了。

    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说她以后肯定会给葫芦哥哥戴……戴绿帽子,她咒他不得好死,被鬼缠死,被水淹死,被火烧死,吃鱼让鱼刺咯死……各种死!

    不,这辈子她都不会对葫芦哥哥离心的。

    她扯下头上的绿帽子,一顿撕扯,揪了个稀烂,一边哭道:“都怪我……要是不送帽子给葫芦哥哥,还非逼着他戴,要是好好坐在车里,没让那魔王看见,就不能出事了。”

    小葱从里间出来——她在帮刘蝉儿诊治,见她这样,忙劝道:“狗改得了吃屎的脾气么?那个人,走到哪都会惹事,跟你送葫芦哥帽子有啥关系?听他话的意思,其实早惦记你了,还有那个洪少爷,只怕也动了心思。”

    说着,掏出帕子帮她擦泪,低声劝慰。

    板栗从外边进来,看着哭泣的少女,轻声道:“妹妹说的对,人家的错,为何要怪自己?”

    秦淼见了他,叫了声:“板栗哥哥。”

    一阵委屈袭来,刚擦净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

    板栗忙端了个小板凳在她面前坐下,小声道:“你才多点大,跟葫芦哥哥还没成亲哩,把那些不相干的世俗诽谤言辞硬往自己身上套,不是找不自在么?”

    话虽这样说,秦淼一想起绿帽子是不贞的妻子送给丈夫戴的,就悔恨得抓心挠肝般难受,泪水怎么也擦不净。

    小葱不住地劝慰。

    板栗看着哭泣的少女,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强打精神劝道:“我说你不用难受,不然,正好让那胡镇称心——他不就是想拿这个做文章么?葫芦哥要是忌讳这个,他也不会往头上戴了。那个胡镇想抢,他拼着手被踩,也不让他拿走。可见他才不管什么绿帽子红帽子,只要是你做的帽子,他都喜欢的。”

    小葱急忙点头道:“就是这个话。葫芦哥不是说了,这荷叶‘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最是高雅了,怎能跟世俗的传言相提并论!”

    秦淼听了,果然如此,于是心中好过了许多。

    她擤了一把鼻涕,擦擦红红的小鼻子,对板栗咧了下嘴角,道:“板栗哥哥,你最会说话了,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敞亮多了。”

    小葱爱怜地替她捋捋耳边碎发,笑道:“我哥这个人,什么事到了他嘴里,再难,也变容易了。”

    板栗刚要说话,听得外边有人急叫“秦大夫”,忙道:“我出去看看。”

    来到大堂,就见一个医学院的学生正跟秦枫说,胡镇来医馆求诊了,还有胡老大和胡四他们也被抬进来了。

    黄豆在一旁听了,跳脚嚷道:“还帮他们治?打出去!”

    板栗冷冷地说道:“都这样了,还敢上门求诊?想再挨一顿打不成!”

    那学生听见两人如此说,为难地看向秦枫。

    秦枫点点头,道:“不错,打出去!”

    那学生就惊呆了:他没听错,这真是秦大夫说出来的话?

    见他呆愣,秦枫不悦道:“没听见我的吩咐?难道他们打伤我家人,我还要帮他诊治?治好了他,让他再来打,再去欺男霸女?”

    说完,转身对刚从田遥那间病房出来的二弟子张继明吩咐道:“你去跟师兄弟们说,凡我秦枫门下弟子,一律不准救治他们。”

    张继明两眼闪亮,响脆地回道:“是,师傅!”

    然后一溜小跑,绕过那学生,向大门外去了。

    那学生艰难地转身,如同梦游般,也向外走去。

    不一会工夫,一位头发胡须都灰白的老者匆匆赶来,在青莲病房找到秦枫。

    “秦大夫,请恕老朽自专,实有情非得已之苦衷。老朽在太医院供职,若是与胡家交恶,只怕往后在京城难以存身。”

    秦枫忙道:“前辈此言折杀晚辈了。晚辈只说秦氏门下弟子不许救治他们,并未说医学院所有大夫都不准救治。前辈要如何行事,只管自便。”

    那老者捻须点头,含笑道:“这就是了。说起来,秦大夫此举并不为过,不算违了医者本分——医者也要讲究骨气的。”

    秦枫含笑不语。

    于是,胡镇一帮人也住进了医馆,不过却遭到了冷遇。

    虽然有太医院的大夫帮他们诊治,但医学院的学生都对他们没好脸,甚至不愿意过来帮忙打个下手。

    这青山医学院可是秦枫主持的,张家和郑家更是最大的捐银之主,他们受到冷遇是必然的。

    这样事,在医馆是从未有过的,哪怕是病人付不出诊药费,都不会被这样对待。

    胡镇气得怒骂,说他也捐了银子云云,也没人理他,大家都忙。

    除了葫芦,青莲、刘蝉儿和田遥受了重伤,青山黄瓜等人也个个带伤,所以无人不忙,连云影和小葱都在帮着诊治,学生们抓药、煎药、打下手递东西,往来奔波不停,或者在一旁观摩学习。

    至掌灯时分,来的人更多了,张家的,郑家的,秦家的,加上田夫子以及各家来探望的人,怕不下几十个。

    尤以郑家和张家人忙,有的照顾青莲,有的守在葫芦身边,有的去看望田遥和刘蝉儿,不时地,又有人问秦大夫他们伤势如何,十分心焦。

    待忙完,秦淼和小葱去瞧葫芦,见他闭眼熟睡,眉头依然紧蹙,似在愤怒生气,禁不住眼泪又掉下来了。

    云影见了皱眉,将她拽到外间,低声喝道:“老哭干什么?淼淼,娘不想说你的,可是你想想,今天要不是蝉儿,连紫茄都要受伤。要是小葱在这,肯定就不会这样,肯定是另一番情形。你和紫茄实在太……亏你还跟小葱出去历练了两年呢,连蝉儿都不如。”

    秦淼听了,越发哭得伤心:她就是没出息,不要说帮忙了,当时吓得连帮葫芦哥哥诊脉都不能。

第144章 人命关天

    二更求订阅。

    ********

    小葱急忙道:“师傅不要责怪师妹了。师妹这是关心则乱。她见葫芦哥哥伤的那样,可不就慌张了?她跟我在外面的时候,遇事可是有主意的很。”

    云影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忽然,黄豆从外面飞奔进来,他手腕上缠裹一圈白布,胳膊也绑了绷带,脖颈和颧骨处都贴了膏药,肩背、大腿处的衣裳也是鼓鼓囊囊的,想来里面也上药包扎了,看上去还真是惨兮兮。

    可这娃儿却满脸笑容,冲到三人跟前,兴奋地压低声音道:“死了,那个胡老大死了!”

    云影听了一惊,忙问道:“怎么就死了?”

    黄豆撇撇嘴道:“板栗哥哥劲多大,那一棒子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砸的地方又挨着脖颈,他可不就遭殃了!”

    秦淼破涕为笑,差点就要拍小手掌了。

    小葱见一向善良纯真的师妹,竟然因为死了人这样开心,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虽然也开心,更多的却是担心:这于板栗哥可有妨碍?

    云影显然也担心这个,皱眉问道:“那边人怎么说?”

    黄豆“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说?那个太医院的孟大夫说,他医术浅薄,治不了这样的重症。抬来的时候,那人就快没气了,叫人咋治?”

    又嗤笑道:“谁叫他们作孽的?要是秦伯伯出手,肯定就能治!”

    云影听他如此推崇秦枫,好笑地戳了他额头一下,嗔怪道:“别乱吹!当你秦伯伯是神医么?若是病人生机已绝,便是神仙也难治。”

    黄豆又道:“我去跟爹和姑父说这事,看要咋办,咱们也好早做准备。”说完就跑出去了。

    看来,他也不是傻乎乎的,也明白这死人的干系。

    一会工夫,张槐、青木就带了几个人匆匆离开医馆。

    医馆另一间病房内,胡镇坐在床上,不停地拍打着身下的篾席,低声闷笑道:“死的好,死的好呀!少爷我本来还觉得一口气难出,就没想到这个上头来。胡老大这一死,张家那小子怎么也难逃罪责,少说也要流放两千里;再不然,就是徒刑两年。只要他服罪,少爷有无数种法子叫他死在外头,永远也回不来!”

    “让谁死?”

    洪霖大步从外边跨进来,俊脸含霜,声音如同三九天的寒冰一样冷。

    胡镇大惊,见鬼一样看着他,又转向胡周,不明白已经关上了门,为什么这人会无声无息地进来。

    小葱守在刘蝉儿身边,心里始终不安。

    她也略读过些律法方面的书,那是整理产业的时候,娘亲为了让他们兄妹了解财产权益和相关纠纷等,而特意翻看的,对这类伤人致死,虽然没太留心,印象中似乎要担很大的罪。

    她正想着,要不要让小草去郑家取一本《大靖律法》来看看,忽然听见外面有好些人说话,忙出来一看,原来是老鳖带着玄龟几兄弟和锦鲤来探望葫芦。

    “我们家去吃了饭,觉得放不下,就来看看。”

    老鳖大咧咧地对小葱笑道。

    小葱看着这个壮实的少年,虽然还是一副鲁莽的样子,却比几年前懂事沉稳多了,便笑道:“多谢老鳖哥哥惦记着。你们这是……去看过葫芦哥哥了?”

    玄龟忙点头道:“看过了。也看过青莲和田少爷了。”

    小葱疑惑地望着他们:看过了,又来这干嘛?

    老鳖忽然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个……小葱,蝉儿……刘家妹子咋样了?我先前见她被混世魔王踢了好几脚,不晓得踢坏没有。”

    原来是来看望蝉儿师妹的。

    小葱抿嘴笑道:“是受了些内伤,已经喝药睡下了。”

    见老鳖一副关切的神情,又道:“虽然吃了大亏,有我师傅在,不碍事的,就是要多养一阵子了。”

    说话间,秦淼从里面出来,跟大家打了招呼,又对老鳖道:“老鳖哥哥,今儿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蝉儿师妹肯定要被那个坏家伙打坏了。”扭头对小葱,“我总觉得老鳖哥哥调皮惹事,其实他人真不错,跟板栗哥哥一样爽快。”

    她这孩子气的话把大伙都逗笑了,好几个少年正在变声,笑得嘎嘎的,难听死了。

    小胖子玄龟道:“前些年,大家都小,如今谁还淘气!淼淼,你是不是还记着那年打架的事?”

    秦淼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玄龟忽然凑近秦淼,低声问道:“你真送了顶绿帽子给葫芦哥哥?”

    经过今天的事,大家已经知道她跟葫芦定亲了。可是,她居然送了顶绿帽子给葫芦,太那啥了!

    秦淼见问这个,嘴一瘪,眼泪立马灌满眼眶。

    老鳖忙喝道:“乌龟,你咋呼啥?这也算个事?”

    见秦淼眼泪不止,老鳖忙又对她道:“淼淼,你甭想那么多。帽子颜色是啥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传言中的绿帽子是不贞的妻子送给丈夫的,那女人的心已经变了,是无情义的;你送给葫芦的帽子,代表你的一份心,是有情义的。这二者不能比。”

    小葱不禁对这大咧咧的少年刮目相看,连玄龟都诧异:咋老鳖哥哥说话这么细致起来?

    黄鳝道:“明儿我们都用荷叶编了帽子戴,大伙都戴,就没人说闲话了。”

    锦鲤道:“对,我明天就用荷叶帮二哥编个绿帽子。给老鳖哥哥、玄龟哥哥、麻虾哥哥,都送一顶绿帽子。淼淼,你别难过,谁要敢是说闲话,我听见了就骂她。”

    老鳖等人面面相觑,感觉头上凉飕飕的。

    小葱见他们尴尬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心里却暖暖的。

    秦淼见这些少年都没笑话她,老鳖还劝了她这些话,心里轻松许多。

    擦干了眼泪,对老鳖道:“你们要看蝉儿妹妹,她睡了,你们就悄悄地看一眼,别吵了她。等明儿她醒了,我跟她说你们来看过她了。”

    老鳖忙笑道:“嗳!我们不吵。”神情十分喜悦。

    小葱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带着他们进去了。

    众人屏息收声,蹑手蹑脚地走进里屋,摇曳的灯光下,只见刘蝉儿合目仰躺在一张窄窄的小床上,盖着薄被单,睡得十分安稳,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老鳖往她头上看了看,想起混世魔王揪住她头发踢打的情形,心里一紧:肯定揪掉了好多头发,伤了头皮……

    这会儿她躺在那,显得那么单弱,全没有当时发疯抓打的泼辣劲头。

    看了一会,大家又无声退出。

    小葱和秦淼便送他们出去。

    老鳖忍了一会,到了门口,才问小葱道:“那床上也没挂帐子,不是有蚊子咬?”

    小葱道:“不会。我们在她枕头边上放了驱虫的香袋,后面窗户也是蒙了纱窗的。”

    老鳖这才点点头。

    秦淼赞道:“老鳖哥哥心还蛮细的。你放心好了,我跟师姐一直在这陪她。等明儿她好些了,就挪到我家里去。家里样样都齐全,照看起来就方便多了。”

    小葱听了怪异:怎么蝉儿倒像老鳖的妹妹,她们要对他这个当哥哥的交代似的?

    老鳖也感觉这话不大对劲,有些不自在,忙跟她们告辞,说明儿得了空再来看望葫芦他们,然后带着弟妹踏入星空下的乡村路。

    亥正一刻,黄豆和秦瀚匆匆回到驿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再也没错了。早知如此,我就将那胡老大治好又如何。”

    医馆一间屋内,秦枫黯然对云影道。

    一旁的桌案后,小葱抱着一大本线装书,眼睛不眨地翻看着,黄豆、黄瓜等人都围在旁边。

    他们看的是《大靖律法》。

    黄豆微微抖手,指向书中一处道:“‘诸斗殴杀人者绞,以刃及故杀人者斩,虽因斗而用兵刃杀者与故杀同’。本来咱们是有理的一方,那胡镇又没受大伤,胡老大和胡周他们又是奴仆,身份低贱,打伤了也减二等论罚,咱们是一点事都没有。可这胡老大一死,就麻烦了。”

    他后悔的要命,刚才还幸灾乐祸呢,亏他还时常翻看这《大靖律法》,竟然糊涂如此。

    黄瓜蹙眉道:“死者胡老大身份低贱,斩刑减二等,怕是要流放二千五百里。”

    小葱把书猛然合上,冷笑道:“要真是按这条款来,世上就没那么多冤死鬼了。白天的情形,你们那么多人反抗,葫芦哥哥还被他们打成重伤,若不是老鳖哥哥和板栗哥哥来了,死的就不是胡老大了,就是我们这边的人了。律法量刑,也要视具体情形而论,难道我们要束手待毙,等他们打死不成?”

    虽如此说,那微微颤抖的手和愤怒的神情还是泄露了她心中的惧怕和紧张。

    云影劝道:“都去睡觉。这事你们也帮不上忙,不如好好照顾葫芦他们。你爹他们肯定会想法子的。”

    一言提醒了小葱,她问黄豆道:“我爹和我娘哩?”

    黄豆道:“姑姑跟板栗哥哥在书房翻书,说晚上不过来了;姑父和我爹去找文青叔了。”

    小葱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也赶紧回去睡,不许熬了。睡好了,明儿有啥要帮忙的,爹跟大舅肯定会吩咐你们。要是没精神,想帮忙也帮不了。”

    众人忙答应,一齐回去睡觉不提。

第145章 不能草菅人命

    心中有事,窗外田野间传来的蛙鸣声似乎比往常更加聒噪,吵得人难以入眠,连墙根下的蟋蟀声音都清晰嘈杂了许多,不再让人觉得动听,又有小儿哭声,狗叫声,此起彼伏,山村的夜晚咋就这么闹哩?

    牵肠挂肚一夜,小葱和秦淼都没睡好,到凌晨才合眼,随即被公鸡喔喔的叫声惊醒,望向窗外,天色才蒙蒙亮。

    揉揉有些昏沉脑袋,小葱闭着眼睛静默了一会,想起昨晚的事,因短暂睡眠而暂时丢弃的担忧再次浮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看着对面床上尚未醒转的刘蝉儿,她慢慢套上外衣,起床开始忙碌。

    卯正,郑家派人送来了早饭,刘蝉儿也醒来了,小葱和小草忙着伺候她喝药吃饭。

    秦淼和兰儿也在一旁帮忙。

    秦淼就告诉刘蝉儿,昨晚老鳖来看她的事,“那个老鳖,看不出来还挺心细的,见这床上没帐子,怕你被蚊子咬了,特意提醒咱们。”

    刘蝉儿吞着清粥,想起昨天老鳖赶过来,一拳砸在胡镇脸上,把她解救出来的情形,不禁有些仲怔。

    她对老鳖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那个说她是葫芦哥的媳妇的淘气男娃身上,与昨天英勇斗纨绔,并小心扶起她的高大少年无法重叠。

    好一会,她才对秦淼道:“师姐,咱们该谢谢人家,昨天亏得他来,不然,我跟葫芦哥都要遭殃了。”

    秦淼点头道:“这个自然。我昨晚就谢过他了,回头再备一份谢礼,上门去谢。你安心养身子,等你养好了,也该当面对人家说声谢谢。”

    小葱就问道:“蝉儿妹妹,可要给你家里送个信儿?”

    刘蝉儿摇头道:“不用。我养些日子就好了,让我爹娘和奶奶晓得了,害她们白担心,还不是这样。”

    小葱笑道:“我就是这样想的。昨晚大舅母要派人连夜去刘家塘告诉你爹娘,是我拦住了。我想着,告诉了他们,他们肯定又急又慌,说不定连夜赶来,对你也无益。不如等你养好了再回家住些日子,他们也不会担惊受怕。反正有我们照看你。就怕你想娘,那我就让人去接婶子来。”

    刘蝉儿听着她的话,先是连连点头,接着又摇头,道:“不要接我娘来。小葱姐姐,麻烦你照应我些日子。”

    小葱喂了一勺粥到她嘴里,又拿起床头的帕子帮她擦拭嘴角的水渍,一边微笑说不麻烦,难得有个机会伺候她,让她好好做几天大小姐。

    秦淼羡慕地瞧着两人,道:“你们都好老成。我就不行,要是我受了伤,没准会哭,肯定会想娘。蝉儿妹妹,昨晚我娘说我了,说我不如你,要是跟你一样厉害,那人也不能把你打伤了。”

    刘蝉儿失笑道:“这你也信?我跟你说,当娘的总是跟自己的娃儿说:你要跟那谁谁一样,我就省心了。其实在她们心里,还是自己的娃最好。”

    小葱连连点头,说大人都是这样,见面了猛夸对方的娃,那要是旁人真说她的娃不好了,她马上又不高兴了,又转头说自己的娃多好多好。

    秦淼听了犹不信,还只管问。

    这时,春子从隔壁过来,高兴地对小葱道:“表姑娘,大少爷醒了。”

    秦淼惊喜地站起身道:“真的?可能说话了?”

    春子点头道:“说了。问都有谁在这……”

    一言未了,秦淼已经冲出去了。

    小葱抿嘴一笑,对刘蝉儿道:“你歇会儿,我也过去瞧瞧。”又吩咐兰儿好好照看她,自己方才带着小草去了葫芦那边。

    葫芦房间里,刘氏和紫茄都在,刘氏亲自喂儿子汤药。

    秦淼见了刘氏,有些不自在,生怕这个未来的婆婆会怪自己不懂事,做了顶绿帽子给她儿子,才惹来这场祸事。

    刘氏见了她,依旧温和地笑着招呼道:“淼淼,你昨晚跟小葱一块陪蝉儿了?嗳哟!这眼睛肿的,可是没睡好?”

    秦淼忙道:“睡得还好。就是……”

    她说不下去了,昨天哭了好几场,这眼睛可不就肿了,只是这话不大好说出口,便忍不住去看葫芦。

    一夜过去,葫芦精神好了许多,正双目炯炯地望着她。

    秦淼眼圈又红了。

    刘氏见状,忙道:“淼淼,你来,帮我把这窗子推开,这屋子闷的很。”

    秦淼慌忙答应一声,低头擦了一把泪,过去窗边,推开半扇窗户,让夏日早晨的清新气息透入。

    窗外带露的树叶和花草清新碧绿,村路上走来牵牛的老汉和扛着锄头的大叔,见人就打招呼,旁边院落里更传来鸡鸣犬吠,以及小儿哭喊、大人喝骂声,山村已经苏醒过来。

    小葱也进来了,帮着挽起窗帘,笑问葫芦道:“葫芦哥哥可好些了?想吃啥就跟我说。”

    刘氏爱怜地看着葫芦道:“你这不是馋他么?这时候怕是还不能吃别的东西。”见儿子看向站在一旁的秦淼,忙把碗递给她,“淼淼,你来喂,我还要看看青莲去。这娃儿一大早吵着要上他哥哥这来。我哄了半天,说天热,挤一个屋子不好,他也不听。回头我把他挪回家去养。”

    秦淼急忙接过碗,说婶子只管去忙,她和小葱师姐在这看着呢,她爹等会也要来了。

    于是,刘氏便出去了。

    葫芦看着秦淼红肿的眼睛,想说什么,又怕勾起她的心思,便望望门外,开口问道:“怎么……只有你们?黄瓜他们哩?也不来看我,这么没良心。还有板栗,我昨儿好像听见他的声音了……”

    他声音低沉嘶哑,十分虚弱。

    不等秦淼回答,小葱便抢着道:“黄瓜他们也受了些伤,是我逼他们回去好好歇着的。我哥刚回来,好些事要交割,见这儿有我们照应,他就去忙了,说是等有空就来看你。”

    秦淼急忙附和道:“对,对!板栗哥哥可忙了……嗯,忙得很……”一边对葫芦掩饰地笑了一下。

    昨晚小葱就嘱咐她,不能在葫芦面前透露板栗打死人的事,免得他担心。她记着这个,便帮小葱说话。

    谁知她是个性子直、不会拐弯的,不说还好,这么欲盖弥彰地一说,又装模作样地对葫芦笑,殷切地催他吃粥,葫芦反倒疑惑起来。

    小葱无语地望着她,心里直摇头:这么个透明人,想让她把谎话说圆了,还真是难为她!

    葫芦便问小葱道:“昨儿后来咋样了?”

    小葱笑道:“还能咋样?先是老鳖来了,后来玄龟他们都来了,都帮着打恶霸。我哥也正好回来了,再后来秦伯伯和周爷爷他们也都来了,那人就不敢嚣张了。”

    秦淼也开心地说道:“葫芦哥哥,你不知道,老鳖哥哥一来,一拳打在那个混世魔王脸上,把蝉儿师妹从他的魔爪下给救出来了。板栗哥哥更厉害,可惜被那个洪少爷赶来挡住了。”

    小葱捏了把汗,生怕她说漏了,便道:“总之,这回那个混世魔王是甭想再留在书院了——书院是一准要赶他走的。对了,老鳖昨晚还来看你了。”

    葫芦点点头,沉吟道:“按大靖律,这斗殴一般罚笞刑四十,殴人致伤的,杖六十。像我这样重伤的,他们罪加二等。但自古民不与官斗,就算咱们告了,这些刑法也只会落到胡镇的奴仆身上。便是落在他身上,他们也自有办法赎免开脱。这亏咱是吃定了。好在书院肯定会赶他走,这就是万幸了,总算替清南村送走一个祸害。”

    他觉得身体内的疼痛,如蛛网般牵扯周身百骸,遂竭力咬牙忍耐,将万般的不平,都压在心底。

    小葱见他分析的门儿清,心里五味杂陈。

    秦淼则又要掉眼泪——板栗哥哥打死人了,可怎么办?

    小葱警告地瞥了她一眼,不令她再说,另说了些高兴的事儿给葫芦听。

    因她惦记着板栗的事,恰好秦枫也过来帮葫芦复诊,她便推说要去看刘蝉儿,匆匆带着小草走了。

    民不与官斗,若是官一定要欺压民呢?

    早饭后,张槐和青木立即匆匆赶去书院,求见周夫子。

    昨晚,他和青木先去拜访周夫子,告知胡老大已死之事,商议了一个时辰,然后又去苏文青家,密议到四更天才回郑家。也未敢惊动家人,悄悄眯了一会眼,一大早就又到书院来了。

    松涛居厅堂内,几位夫子分坐两旁,田清明老夫子也在。苏文青等几个暂代书院管事的书生侍立在他们身后,张槐与青木坐在下首小凳子上。

    众人才说了几句话,就见洪霖带着胡镇来了。

    胡镇脸上贴着黄色膏药,嘴角也肿起,擦了些红色的药膏,看上去十分可笑。

    两人恭敬地给几位夫子见过礼后,洪霖便退向一旁,站在苏文青身边。

    周夫子眼神犀利地盯着胡镇道:“胡少爷生于繁华京都,历经富贵权势,此处山野之地,不适合胡少爷滞留,这就请回吧!”

    胡镇仿佛早有预料般,神色甚为平静,点点头道:“老大人要赶晚辈走,晚辈无话可说。只是在走之前,还要了结一桩官司:张家大少爷打死晚辈身边长随,若是就这么算了,岂不是草菅人命……”

    周夫子眼神一凝,盯着他不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7214/ 第一时间欣赏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作者:乡村原野所写的《果蔬青恋》为转载作品,果蔬青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果蔬青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果蔬青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果蔬青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果蔬青恋介绍:
一曲荡气回肠的初恋, 催生了两个草根家族的崛起。 一群可爱的农家儿女, 演绎了寒门成长兴盛的传奇。 性格各异的兄弟姊妹, 谱写了各自不同的爱情结局。 ************* 本故事纯属虚构。已有完结文《丑女如菊》,敬请跳坑!果蔬青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蔬青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蔬青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