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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果蔬青恋txt下载     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6章 一错再错(二更求粉红)

    黄脸少年一击得手,并不管刺杀的结果如何,立即拔出长剑,落地后接连几个纵越,闪到一旁。

    板栗只觉脑中灵光一闪,趁那敌将惊痛忙乱之下,长戟猛送,戟头插入那敌将颈项,将他从马上挑起,高举在空中,一声奔雷怒喝,然后兴奋地长啸不绝。

    四周的靖军只当他是杀了敌人大将而开心,遂也狂呼高喊,一阵阵声浪如潮水般席卷整个战场,声震四野。

    一名敌将护卫大怒,扬起手中铁锤向黄脸少年投掷过去。

    板栗眼神一缩,连戟带人,一齐挥了出去。

    铁锤和络腮胡子敌将尸首相撞,轰然落地。

    与汪老三和胡钧对战的敌人见络腮胡子死了,顿时大惊,心中一慌,手脚一慢,被他二人趁势斩杀。

    大将被杀,南雀军顿时大乱,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转身奔逃,靖军疯狂地追杀过去。

    兵败如山倒!

    混乱中,秦淼和黄脸少年被人流挤得跌跌撞撞,分散开来。

    板栗见大势已成,反而不着急杀敌了,四处寻找秦淼他们两个。他一眼看见秦淼裹挟在靖军当中奔走,忙催马过去迎接。

    如今靖军都认识他了,所过之处,大家都避让开来,是以很快到了秦淼面前。他俯身一捞,将她拉上马背,大声问道:“那个跟你一起的人呢?”

    秦淼无力地摇头:“冲散了。”

    板栗急了,忙纵目四顾,人头攒动,汹涌如潮,哪里还能找到黄脸少年踪影!

    正颓丧间,忽见前面乱箭齐发,靖军倒下一片。

    原来,南雀后军挡不住靖军,主帅只得下令放箭,不分敌我,一律射杀。

    汪老三见前冲的势头阻住了,一边用大刀拨开乱箭,一边大骂道:“猪!蠢猪!大蠢猪——!”

    胡钧知道他骂谁,也是气得无法可想。

    所幸他们的主将还没有蠢到家,还可救药,靖军弓箭手也射出一轮箭雨,压住了对面的攻击,这边人方才重新整顿,再次冲杀。

    板栗将秦淼护在胸前,命令她抱住自己,他则一手执钢刀,一手执一把抢来的长刀,如同先前一样率众冲击。

    谁知才追了一段路,就见前方左边山岗上冲出一杆大旗,耀武扬威地挥动着,率一支人马斜插在他们面前。

    是副将何风的旗帜。

    他是这场战斗的主将,如今见己方士气如虹,觉得身为主将,应该做出表率,哪能让几个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小火长、队长领着大军冲杀,那像什么样子?

    于是,他挥动手下压阵的两千兵马,插到狂奔的洪流前面,高喊着追杀敌人,正好挡住了板栗和胡钧等人的冲杀势头。

    那些军士簇拥着何风,嗷嗷叫得欢畅,满脸兴奋,与其说是追敌,不如说是在演兵,何风的前面更是跑着无数军士——哪能让何将军打头涉险啊!

    汪老三见此情形,先是仰天长啸,然后低首痛骂:“猪!蠢猪!大蠢猪——”

    板栗颓然控马止步,就这样了吧!

    总算活下来了。建功,等下回吧!

    胡钧向他靠过来,出声招呼道:“黎兄弟!”

    板栗苦笑着望向他,连他也不追了么?

    胡钧见他这模样,也摊手一笑,目光落在伏在他胸前的秦淼身上:“令弟受伤了?”

    板栗点头道:“都是些小伤,不碍事,就是累得支持不住了。她身子弱……”

    岂止是弱,前些日子每天都吃不饱,忽然参加大战,没死固然有他的护持,更多的是运气。先前一直精神紧绷,如今松下来,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了。

    胡钧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他,道:“这是两块兔肉,让他吃点。”

    板栗大喜,连声道谢,一边剥开纸包,扶起奄奄一息的秦淼,将那肉送到她眼前,疾声道:“阿水,吃饭了。快,有肉吃呢!”

    秦淼无力地睁开眼睛,鼻子闻见一股肉香,哆嗦道:“肉?有……肉?”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托着那两块不大的兔肉,送到嘴边用力咬了一口——好香啊!

    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觉得手没那么抖了,才想起什么来,忙将那肉送到板栗嘴边,仰望着他轻声道:“大哥吃。”

    “嗳!”板栗用力咬了一大口,心中一酸,眼中也滚下泪来。

    泪眼模糊中,望向人潮涌动的战场,她在哪里?

    胡钧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黎水是饿的。军粮短缺,士兵们吃不饱,实在是个大问题。

    大战结束,何风一战得胜,不禁意气风发,得意地摸着下颌胡须,命令众将士清理战场,收缴兵器装备马匹等物。这方面他倒是很专长,安排得井井有条。

    板栗也不管那些,和秦淼骑着马四处游荡,寻找那个黄脸少年。

    正焦急间,碰见黄连,带人在搬运尸体、收集军械衣甲等物。

    他看见板栗,冷笑道:“黎火长好威风,一战成名,从此后怕是不归老黄管了。”

    板栗不卑不亢地说道:“黄队长说笑了,属下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就是说你要升官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们哪!眼下,不知本队还能不能使得动黎火长?”

    板栗跳下马背,再将秦淼扶下来,然后冲他抱拳道:“黄队长有事尽管吩咐。”

    黄连叹口气道:“本来也不敢劳动黎兄弟的,只是上面交代了,天黑前一定要把这里收拾干净。只有我们八、九、十营的将士,要掩埋尸体,还要收集运送刀兵器械,人手就紧张了。若是黎火长能帮一把,兄弟们肯定会感激不尽的。”

    面对那些忙碌的军士,板栗当然不能推拒,也无法推拒,只是黄连这惺惺作态的模样让他忍无可忍,恨不能一刀砍了他。

    即便心中再仇恨,面子头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遂不动声色地大声应是。

    众军士都认得他了,欢呼着涌过来跟他打招呼,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看得黄连眼中凶光闪烁。

    他呵呵笑道:“今天黎火长英勇杀敌,此时想必也累坏了。老黄也不敢劳动黎火长干这些粗活,你只带几个兄弟将收集的器械衣甲押送回营,就不用再来了,留在营中歇息吧。”

    这死胖子怎会如此好心?

    板栗十分意外,但实在不想在这多呆,况秦淼也急需休息,于是也不推拒,自领命去了。

    收集的物资已经装了十几辆独轮车,正停在山道上,除了推车的,另有五个靖军壮汉押解。

    黄连向林指挥使禀报后,这押解的任务就交由板栗率领了。

    林指挥使还特意招了板栗过去问话,很是夸奖了他一番,说不知自己营中竟然有这样英勇的小将,承诺回去一定为他请功。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自然,回程虽远,但都在靖军所辖区域内,况且押送的也不是粮草,根本不用担心出意外。

    所以,当车队陷在路上,板栗下马查看的时候,被一名年轻的靖军用刀鞘重重击在胸口,禁不住痛悔万分——他怎么就对黄连的安排这么放心,失了警惕呢?

    见周围的靖军都发愣,显然是不知情的,他忍痛大喝道:“你敢对同袍下手?众军听令:拿下他!”

    那人狂笑道:“你们还帮他?他是个无情无义、只顾抢功的人,为了挣军功,眼看着我弟弟被敌人杀死也不相救。老子今天要你偿命!”

    板栗心中一震:原来是他!

    这也说得过去,他今天本来可以救下那个卫湖的,可是,若是这样,秦淼就不在人世了。

    他冷笑道:“真是笑话。我自己的弟弟性命危在旦夕,难道我不救他,去救你的弟弟?你用这个理由偷袭我,难逃军法处置!拿下他!”

    几个军士立即围了上来。

    一名靖军不忿地说道:“卫江你好不讲道理,你弟弟战死怎么能怪黎火长呢?都要像你这样想,那死去的兄弟们都要怪人了。”

    卫江怒喝道:“闭嘴!他明明顺手就能救,却不出手,这能一样吗?”

    秦淼见板栗被卫江偷袭,气得从马上跳下来,拔剑就要刺卫江。

    板栗忽然一把拉住她,将她护在身后,阴沉沉地望向卫江:“你是奸细,你在这设了埋伏?”

    靖军们都大惊失色:埋伏?伏击他们这一小队人有什么好处,就为了这堆破铜烂铁?

    卫江大怒:“放屁!你才是奸细!老子哪有……”

    “啊——”

    一名靖军被飞箭射中面门,惨叫倒地。

    形式变化十分迅速,根本没有给板栗反应的机会,从山道两旁杀出四名靖军,对着同袍下手,招招狠辣,一击毙命。

    板栗和卫江再也顾不得争吵,同时抽出兵器应战。

    秦淼眼见在战场上安然无恙,却在此处被袭,对卫江骂道:“猪脑袋!中了人家的暗算,你就等死吧!”

    卫江哈哈大笑道:“死就死!老子会怕?你们这是报应,报应!哈哈哈……报应,落在我眼里……”

    板栗见那四个人身手不凡,十几个军士转眼去了一半,剩下的都惊慌地朝他奔过来,想是因为他在战场上表现十分勇猛,所以希望得到他的庇护。

    可是,他毫无防备之下,胸口遭卫江重击,又是大战之后疲累之时,哪里还能再展雄风!

    即便不能抵挡,也要拼命,不然真要死在此处了。

    ********

    下章小葱隆重登场。

第207章 擦身而过(三更求粉红)

    板栗竭力装作无事人一般,喝命剩下的军士聚拢一处:“大家不要乱!放心,我们很快就会有人来。他们休想逃跑!”

    众人听了精神大振:这条路上来往运送物资的队伍频繁,这些人根本不敢久留,只要能拖住他们,就有胜算。

    于是大家拼命抵挡,奋勇搏斗。

    混乱中,板栗一把将秦淼拉到身边,低声对她道:“准备!”

    秦淼点点头,躲在板栗身后,仿佛十分害怕,却在板栗和敌人交手的时候,一剑刺入那人肺俞。

    杀死一名敌人,剩下的三个相视点头,忽然放弃对其他人的攻击,都向板栗和秦淼逼近。

    卫江本来还准备拼命呢,结果人家都不理他,都去招呼黎章兄弟俩,他这才明白这几个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一时间,他愣在那里,面色阴晴不定,忽然一跺脚道:“这是报应!你不救老子弟弟,老子也不救你。这是报应!”

    说完竟然转身跑了。

    那几个敌人也不追赶,只顾围着板栗等人痛下杀手。

    剩下的军士见卫江跑了,敌人也不去追赶,也明白他们是冲着黎章兄弟来的了。大家见黎章没了战场上的勇猛锐气,根本不能保护他们,顿时就有人放弃抵抗,学着卫江撒腿就跑。

    可惜,他们就没有卫江那么好的运气了,才一撒手落单,马上被斩杀,一丝还手的余力也没有。

    一个中年靖军骂道:“该死的东西!杀的好!谁让你们跑的?”

    他始终跟在板栗身后,拼命杀敌。

    板栗见只剩下他们三人了,自己胳膊上又中了一刀,咬牙喊道:“进树林!你俩先走!”

    说完猛地爆发,将钢刀舞得密不透风,仿佛恢复了战场上的勇猛战力,将那三人逼得节节后退。

    待秦淼和那中年军士跑入树林后,板栗将刀一收,从袖中抽出一物,对着那三人用力一扬手——

    一蓬白雾飘散,三人倒地。

    板栗片刻不敢耽搁,一刀一个,杀了三人后,转身冲入树林去找秦淼和那个军士。

    这一会的工夫,两人却不见了踪影,喊了好几声,也没人答应。

    板栗一颗心直往下沉,知道自己又犯了大错:在战场上,那么多人围困,他都没让秦淼离开自己身边,现在竟然将她交给一个陌生人,真真是糊涂到顶了!

    他不再叫喊,一面小心四处搜寻,一面屏息凝神听树林里的动静。

    这一静下来,果然听见前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急忙就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山顶上,四处一望,根本没有人影。

    他放慢脚步,握紧钢刀,警惕地四处打量。

    他知道,那人肯定就藏在附近,刚才他差点就要追上了,不可能跑远的。

    忽然,他脚步一顿,发现秦淼的长剑躺在前面山石上。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眼前却是一道断崖。

    心中暗叫不好,才要往后退,脑后劲风袭来,他被一股大力撞飞,从悬崖上落下。

    从空中坠落的时候,板栗的痛苦和悔恨达到了极点:为什么今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这难道就是命?

    是了,自己无能,也怪不得别人!

    张家大少爷终究是个无能的人,辜负了爹娘的期望,辜负了葫芦哥的嘱托,辜负了淼淼,还有妹妹——他今天才找到她,竟然就永别了!

    爹,娘,儿子永远也到不了京城了!

    两滴泪水从他脸上滑落,随着他一起坠入崖底。

    山崖上,那个中年靖军得意地望着急速下落的板栗,冷哼一声,转身从旁边树林里将昏迷的秦淼提了出来,扬手就要往山崖下扔。

    忽然咽喉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将秦淼丢开,想低头查看究竟,却低不下去——喉咙里卡了一柄利剑,一剑穿喉!

    他闭上眼睛之前,看见一个黄脸少年满脸是泪地站在跟前,却不认识这人是谁。

    秦淼悠悠醒转,看见黄脸少年,不禁大喜,急声道:“你来了,快去跟我大哥说,那个家伙是坏人……”忽然看见中年军汉的尸体就在旁边,“你杀了他?”

    “淼淼……”黄脸少年扶住她肩膀哭道,“我是小葱。哥哥……哥哥……”

    秦淼先听说她是师姐小葱,还来不及惊喜,就被不祥的感觉笼罩了心头:板栗哥哥哪去了?

    听完小葱的话,秦淼觉得整个心都空了,没有悲伤,没有仇恨,什么都没有了,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灰白。

    她呆呆地望向山崖下面,忽然一言不发地往前冲去。

    小葱正心碎神伤,见状大惊失色,想要扯住她,眼前一花,从旁边窜出一人,一把捞住秦淼胳膊,用力甩向身后。

    来人是个年轻的靖军。

    小葱先对他点点头,转身对秦淼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秦淼被摔得滚到草地上,失魂落魄地答道:“板栗哥哥死了……”

    小葱斩截道:“我哥没死!你不要干糊涂事。留着性命,我还需要你帮忙呢!不然,等我哥回来,又要从头开始,那不就更慢了。”

    秦淼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才哽咽道:“师姐这么骗我有什么用?”

    小葱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没骗你。我说我哥没事就没事。我们是双胞胎,每当对方有难的时候,都会有感觉。刚才我就是心口剧痛,才急追过来的。”

    秦淼眼睛猛然睁大,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结结巴巴地问道:“你说……你是说,你觉得板栗哥哥没事?”

    小葱用力地点头,对她道:“我们下去找找看。也许他正等着我们去救呢!”

    她望着断崖,神情坚定:张家的长孙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就算……真的……

    她也会代替哥哥活下去,张家的长孙会永远活在世上,撑起张家的门户!

    “真的?那……师姐,咱们还等什么,赶快下去!”秦淼一扫刚才的绝望,连声催促小葱。

    小葱冲她摆手,俯下身子,在那中年靖军的身上仔细翻找了好一会,才在他胸前摸出一枚黑色小方块。

    她将这东西收起来,把那奸细的尸体推下山崖,然后转身对那年轻的靖军吩咐道:“富贵,你先回去。跟他们说没找到我,其他的事不要提起。该回去的时候,我自会回去。”

    那人躬身应道:“是!”又抬头关切地看着她,轻声道:“林火长多保重。”说完转身,飞快地没入森林。

    小葱等他走了,便拉着秦淼向山崖底下绕去,一边听她细说刚才的事情经过。

    她沉声道:“这个黄连一定有问题!倒是那个卫江,被他利用了。”

    秦淼点点头,断断续续地将她和板栗来到军营的事跟小葱说了个大概;小葱又细细地询问了同袍中都有哪些人,什么人跟哥哥好,什么人跟哥哥有过节等等。

    说着话,她们已经来到崖底,却傻眼了:眼前一道河流,掩在两岸的林木之下,静静往东流去。因为水流并不湍急,所以也没发出大的声响,是以她们在上面才没发现。

    秦淼四处一扫,河边草地上根本没人,顿时泪水盈满眼眶:“怎么办……板栗哥哥不见了!”

    小葱止住她道:“不要慌!不见了才好。”

    “啊?”秦淼眨巴着泪眼愣愣地看着她,十分不解。

    小葱抬头对山崖上边望了望,虽然不高,从上面摔下来,也休想有命在,可若是落在河水里……

    哥哥水性可是很好的!

    她指着河水对秦淼道:“不见了,说明哥哥掉在河里,被水冲走了。哥哥掉在河里,就不会摔得很严重;否则,若是落在这岸边泥地上,那可就难说了!”

    秦淼一想,可不是么!

    她重重地点头道:“板栗哥哥划水很厉害的,他一定没事!咱们赶快顺着河边找,他肯定就在前面……”

    说着话,急不可耐地拉着小葱的手就往东跑。

    这下,连小葱心里也充满了希望,没那么悲伤了。

    可是,她们顺着河流跑了好远,也没看见板栗的影子。

    小葱寻了一处河流较窄的地段,爬上一棵树,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系在树干上,嘱咐秦淼在这边等自己,她则用力向对面荡过去。

    扯住对岸的树枝,她将绳子一端系在这边树干上,便顺着河岸往回找。

    一个来回后,毫无发现。

    她心情沉重地又往下游找了一段,还是没有哥哥的影子。

    眼见暮色降临,她重新回到原地,荡过对岸,对秦淼摇头道:“没有。咱们再往前找。”

    秦淼点头,她这时反没有先前那么绝望了,坚定地说道:“咱们找一晚上,肯定能找到。板栗哥哥一向厉害,这是肯定脱险了,说不定躲在哪养伤。”

    小葱点头,点燃一支火把,沿着河岸细细搜寻,又不时停下来喊两声,直找了一夜,天明,又从对岸找回来。

    寻找无果,小葱拉住秦淼道:“不找了,咱们回去!”

    秦淼摇头,固执地说道:“不,我要找!我一定要找到板栗哥哥。”

    小葱沉声道:“哥哥不会有事的。之前我们在小青山失散,不都活着出来了?眼下,哥哥也不知躲在哪里养伤,一时半会也难找到他,不如先回去。我要扮作哥哥的模样,代替他建功,等他回来,再让他恢复原身。”

    秦淼听了,怔怔地看着她:“师姐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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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晚上八点。给原野加油啊!

第208章 兄妹易位(四更求粉红)

    明天继续三更。原野如此爆发,要支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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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扮作哥哥的模样,继续做黎火长。以后会是黎队长,黎营长,黎……将军!”

    她轻声说完,从腰间解下一根腰带,小心地用刀割开,从里面掏出一小包药粉,细细地抹在脸上,俯身对着河水清洗。

    秦淼呆站了好一会,她该何去何从呢?

    是了,张家遭受天大的冤屈,板栗哥哥一定是想建功立业的,小葱师姐既然要扮作板栗哥哥,那自己就一定要帮她。板栗哥哥肯定也希望自己帮她,他若是没事,迟早会找回来的!

    还有,她还要帮板栗哥哥报仇呢,旁人不说,那个黄队长,那个死胖子,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想通之后,她走到小葱身边,帮她化妆,因为她最熟悉板栗之前的外形。

    半个时辰之后,黎章回归了。

    除了衣裳不同,身形稍微瘦矮一些,外人根本看不出异样;至于声音,板栗的声音本就清亮,而小葱说话也不是柔柔弱弱的那种,稍作模仿就不差了。

    她们回到昨晚遇袭的山道上,那些尸体和车辆都已经不见了,显然是军中来人收拾的,她们便直接往营地奔去。

    一路上,小葱交代秦淼如何说辞,秦淼又反复跟她说一些前事,以防她言谈间漏出马脚。

    越接近营寨,小葱脸上的煞气就越重,大踏步之间,雄赳赳气昂昂,秦淼简直以为板栗哥哥真的回来了。

    她自己也不禁挺了挺胸,神情肃穆地看着军营。

    再次回来,虽然多了小葱师姐,却少了板栗哥哥。黄连,死胖子!本姑娘要在你身上扎三十六针,让你痛三天三夜……

    到了营寨门口,一眼看见辕门外的旗杆下绑着一个少年,两旁各立着三个军汉,手握钢刀,一副要斩人的模样。

    秦淼见了一愣,急忙低声对小葱道:“那就是卫江。”

    小葱点头道:“我在战场上见过他。”

    那时候,哥哥一心要救淼淼,卫湖被杀,这个卫江悲声哭嚎,黄连暗示他是黎章故意不救他弟弟,她印象深着呢。

    她和秦淼先向守门的护卫出示了身份标牌,验证完毕,才走近卫江,冷冷地问旁边的军汉:“这人怎么了?要斩杀示众?”

    卫江听见她的声音,猛然抬头,顿时瞪大了眼睛:“黎章!你……你没死?”

    不待她回答,立即仰头大笑道:“哈哈哈……你没死,真是太好了!黎章,你快去,快去跟指挥使和副将军说,我不是奸细。快去,奸细是黄连!是他要害你。是他出主意让我偷袭你出气的。那个死肥猪是奸细……”

    他又笑又喊,语无伦次地说了许多话,却听不见回答。

    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浑身一激灵,忙停止喊叫,看向黎章,只见他双手抱胸,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可是眼底却毫无笑意,倒满是杀意。

    秦淼骂道:“你这该死的东西!最好砍了你的头,挂在这旗杆上晒三天。这也是报应!你也遭报应了!”

    听了她的话,卫江不禁绝望:是了,若不是自己先偷袭黎章,以他的能力,对付那四个人肯定没问题,也就不会出事了。何况后来他还弃他们独自逃跑,他怎会原谅自己!

    小葱见他不说话了,再次问身边的军汉:“这是怎么回事?”

    军汉们认出黎章,早就满脸喜色,都围过来要跟他说话,无奈被卫江打断,正不满呢,这时赶忙答道:“黎火长,这人是奸细,暗害了黎火长。黄队长绑了他,向林指挥使告发。林指挥使回禀了何将军,要杀他示众呢!”

    另一个军汉也赶忙道:“谁知黎火长平安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我们……我们昨天听说了,都好伤心呢!”

    “就是。这个王八蛋,竟然丢下黎火长自己逃跑。那么多人,就他一人跑回来了,说不是奸细谁信啊!”

    “就该杀了他。”

    大家七嘴八舌地告诉小葱缘由,又不住地讨伐痛骂卫江,门口顿时热闹起来。

    有人喊着,说要进去告诉黄队长,说黎火长回来了。

    小葱忙挥手制止那人,告诉他暂时不要把消息传出去,等会他自己会去见黄队长。

    待众人安静了,她才又问道:“既然这样,那个,那怎么……还没开刀?”

    卫江闻言,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她,怒道:“黎章,你这混蛋,巴不得老子早死?”

    一个军汉忍不住踢了他一脚,骂道:“早死晚死,横竖都要死,你挨就能挨过去了?”

    转头对小葱赔笑低声道:“黎火长,这家伙有些来头,何副将军不敢就杀他。先绑在这,听说要等大将军示下,才敢处置呢!”

    “是这样。黎火长耐心些等着,到晌午就有信儿了。”另一人殷切地说道。

    小葱“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这样啊!”

    她走到卫江面前,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把昨日的情形告诉他们,跟他们分辨?”

    卫江本想不理她,忍不住又气呼呼地回道:“说了!他们不信!”

    小葱点头,自语道:“也对。你丢下我们,私自逃离,是很难让人相信。现在,你该明白那几个人为何不追杀你,却把其他人都杀了吧?”

    卫江颓丧地低下头。

    他怎会不明白,他昨晚就想明白了:哪怕有一个同袍跟他一块回来,他就能安然无恙;可是,他独自回来了,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他忽然抬头,希冀地盯着黎章,张张嘴,又颓然闭上。

    报应来了!

    小葱蹲下身子,凑近他耳边,低声问道:“他们是如何给你定的罪?”

    卫江只觉一股轻柔的气息拂过耳垂,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这个年轻的小将,只见他定定地望着自己,黑眸清亮幽深,仿佛照见他的灵魂。

    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轻声将昨晚的事叙述了一遍。

    昨天傍晚,他逃回来跟黄连禀报,说遇见了敌人偷袭。

    黄连带人前去查看,见黎章兄弟和一名靖军失踪,其余军士全部死亡,当即将他捆了起来,说他私通南雀国,暗害了黎火长。

    魏铜、钱明等人自不必说,直要跟他拼命,就是军中其他军士也是一片哗然,要活刮了他为黎火长抵命。

    实在是昨天黎章杀神一般的形象深入军心,已经获得无数人的拥戴。

    幸亏卫江是有些背景的,及时让人通报了何副将军。不然的话,有黄连在一旁煽风点火,他非得被那些军士给打死不可。

    黄连,真是好本事,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小葱竭力压制住怒气,冷笑一声,对那个领头的军汉道:“这位大哥,把他看好了。但是,千万不要杀他。因为,我可以作证,他不是奸细,他没有暗害我。”

    卫江霍然抬头,怔怔地望着她。

    秦淼急忙道:“大哥,可是他打伤了你……”

    小葱拍拍她的肩膀,寒声道:“放心,这笔账我自然会跟他算的。却不能把他当做奸细,不然,不是让真正的奸细逍遥法外了么!”

    那些军汉都轰然议论起来,有人问道:“黎火长,这是怎么回事?”

    小葱道:“小弟马上去见指挥使大人,跟大人分说清楚,让大人放了他。在此之前,还请几位大哥把他看好了,万不可让人害了他的性命。最好把他押进去看守。”

    领头的军汉肃然应道:“黎火长放心。既然他不是奸细,没有害黎火长,那就是兄弟。大伙自然要看好他,等副将军指令。”

    小葱再也不看卫江,带着秦淼大步走进辕门,直奔第八营所在地。

    “先回自己帐篷。”小葱低声对秦淼道。

    秦淼点头,上前一步,将她领回原来落脚的帐篷。

    刚到帐篷附近,就见一个拄拐的瘸少年靠在门口晒太阳,看见他,惊得丢掉拐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头对着帐篷里大喊道:“回……回……黎火长回来了——”

    声音刚落,魏铜、钱明、张富等人都从帐篷里涌了出来,身上都包扎着各色布条,到处是伤,跟一群乞丐似的,愣愣地瞪大眼睛望着小葱和秦淼。

    小葱逐一打量他们,与秦淼描述的各人对照,发现少了四五个。

    这些人,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钱明和魏铜扑过来抱住小葱,呜咽道:“黎老大,你可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秦淼看得十分着急,想上前拉开他们。

    可是小葱却张开双臂,用力地回抱他们。

    好一会,才松开手,后退一步,狠狠地在钱明肩膀上拍了一下,拍得他惨叫一声:“嗳哟轻点……老大!呜呜,老子受伤了……”

    魏铜含泪道:“你鬼叫什么?跟个娘们似的。黎兄弟……大哥……”

    小葱急忙截住话头:“老钱,这胳膊腿还能动不?还能跟我去揍人不?”

    钱明一愣,立即收起那痛苦的模样,满脸凶光、杀气腾腾地说道:“能!老大,你说,是哪个狗娘养的暗害你?老子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魏铜却急忙拉住小葱:“黎兄弟,有什么事还是先到指挥使面前去说。林指挥使很关心你的,昨天晚上为你的事忙了大半夜,卫江也已经绑起来待斩了。黎兄弟要是这么冲动,反要受军法处置。”(为了方便,下文一律称小葱为黎章,秦淼为黎水。)

第209章 巾帼不让须眉(一)

    黎章摇手道:“魏大哥不必担心,小弟自有主张。你们无需动手,只要拦住其他人就好了,一切由我自己解决。”

    说完对黎水一挥手道:“走!”

    黎水立即转身,率先往黄连帐篷跑去——她要带路呀!

    黎章立即跟上,钱明哇哇叫着也跟了上去。

    魏铜怔了一下,也急忙赶了上去。临去时,吩咐手下一个军汉:“快去请林指挥使过来,就说黎章回来了。”

    那人转身飞奔而去。

    四周营帐中的军汉们闻声都涌了出来,见传闻中已死的黎章阴沉着脸,带着一群人不知何往,呼啦啦都跟去瞧热闹。

    他们既然属黄连一队,自然都住在一块,彼此营帐相隔并不远,几步路也就到了。

    黎章站在黄连营帐门口,眯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大步踏入。

    队长这一级将官并没有单独的营帐,不过是住的人少一些,只有十个人。

    黄连正伏在一张破旧的矮几上写着什么,听见声音抬头,看见黎章大步走进来,蓦然瞪大眼睛,跟见了鬼一样。

    很快,他就收起愕然,换上笑脸,起身惊喜地大叫道:“黎火长,你回……”

    黎章含笑上前,一面对他抱拳施礼,一面却猛抬脚踢向他胸口,正中膻中穴。

    黄连只觉得胸口一点尖锐的刺痛,如同水纹般向全身扩散,当即站立不住,望后便倒。

    看在众人眼里,这是黎章以千钧之势踢得他站立不稳。

    黎章紧跟上前,高高弹起,修长的大腿绷直,一个力劈华山,重重落下,脚尖先点在他的肩井穴上,然后全部力道压下——

    就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听得众人都呆住了,连钱明和魏铜都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这下闹大了,黎兄弟闯祸了!

    黎章一脚踩在黄连胸口,挥拳朝他身上猛砸,却把大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连续击打数处之后,黄连就觉得全身如同火烧蚁夹般痛痒难当,禁不住惨叫起来。

    帐篷里的其他军士这时候才清醒过来,疯了一般上前阻挡。

    “黎章,你敢殴打上官?”

    “拿下他!殴打上官,这是大不敬之罪!”

    魏铜虽然不知黎章为何要这样莽撞行事,但他记得之前黎章说过的话,只要他们帮着挡人,不用参与。

    于是,他上前一步,拦住那些人,沉声道:“我看还是先叫指挥使大人前来。黎火长似乎有天大的冤屈,这不是我等能劝解开的,只能凭大人来处置。”

    钱明立即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大声道:“对,对!这事我们也管不了。黎火长说了,有人要暗害他。”

    本来凭他两人也挡不住这些人,不过帐篷就这么大,又挤进来许多看热闹的人,让不开,才挡住了。

    那些看热闹的军汉昨天见黎章在战场杀神一般的气势,本就对他好奇崇拜,如今见他连自家上官也敢揍,也不管理屈理直、真相如何,就跟着魏铜起哄,一时间帐篷里如开锅的沸水般闹腾起来。

    一个军士满脸杀气地喝道:“魏铜,钱明,你们让开!就算有什么事,也要等指挥使大人来了再说。等他把人打死了,还说什么?”

    说完,又对其他人喝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去救队长!”

    立即就要动手。

    魏铜就为难了,不知该不该跟他们动手。

    这时,黎水拔出宝剑,指着那些军士喝道:“黄连是奸细。我大哥正在擒拿他,好送到指挥使大人面前问罪。你们敢阻拦,是不是跟他同伙?哼,昨天晚上偷袭我们的人,也是穿着靖军衣裳,是不是跟你们一伙的?”

    那些军士忽然愣住了,打头的那个人面色阴晴不定起来。

    黎章制住了黄连,揪住他衣领,“滋啦”一声撕开,在他身上一阵摸索,扯出一枚用丝线拴着的黑色小方块,紧紧攥在手心。

    他转身大喝道:“黄连是南雀军的奸细。谁敢护着他,就是同谋!”

    说完,冷冷地盯着那些军士,看得他们都低下头,不敢与他正视。

    等帐篷内安静了,黎章才又弯腰凑近黄连,将黑色的小方块在他眼前晃了黄,轻声问道:“这个,是你们的东西吧?那四个人身上肯定也有。昨天是你最先到事发地点的,那一定是你把他们身上的黑方块收起来了?对不对?”

    黄连痛苦难当,恨恨地望着他。

    忽然,他猛然睁大眼睛看着黎章,哆嗦道:“你……你不是……”

    黎章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拿木块的手上,心里一沉,厉声喝道:“闭嘴!不是你是谁?卫江都说了,是你让他偷袭我的。你这个死胖子,老子要杀了你——”

    扬起拳头,狠狠地对他胸腹砸下。

    膻中、脾关、气海、期门……

    两拳过后,黄连就闭上了眼睛,黎章还装作义愤的样子,不住猛砸。

    魏铜看得嘴角狠抽,又见那些军士蠢蠢欲动,忙上前拦住黎章道:“黎兄弟,不要打了。一切等指挥使大人来了再说。他要真是奸细,指挥使大人不会放过他的……”

    话未说完,就看见黄胖子那小眼睛安详地闭上了,一时间做声不得,担忧地看着黎章。

    黎章站起身,一把揪住黄连胸前的衣衫,跟拖死狗似的,拖着他就往帐篷外走去,一边对黎水喊道:“阿水,走,去见指挥使大人。这死胖子太不经打了,才挨了这两下,就昏过去了。”

    那几个军士看着他将人拖了出去,眼中凶光连闪,想要冲过去,却被领头的那人挡住了,冲他们摇头。

    不等黎章去寻林指挥使,他已经带着人匆匆赶过来了。

    结果,发现黄连被活活打死!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无辜的黎章,抖手指向他:“大胆黎章,你……你好大的胆子!来人……”

    “慢!大人,请看这是什么?”黎章当然不会束手待毙,他扬起手中两枚黑色方块,“这一块,是从昨天偷袭我们的人身上搜来的;这一块,是属下刚刚从黄队长身上搜来的。”

    林指挥使接过那两块黑色的方木,疑惑地翻来覆去查看。

    黎章恭敬地抱拳道:“大人若是再在他们身上搜一搜,没准还能找出几块来也不一定。”

    说着,眼光瞄向那些军士。

    军士们顿时大惊,后退一步,急忙跪下喊“冤枉”。

    黎水气呼呼地说道:“冤不冤的,搜搜不就知道了。”

    林指挥使眯起眼睛,望着那几个人,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处置。

    黎章上前道:“大人,属下昨天被人偷袭,逃得一命,回来就发现卫江被绑在辕门外。属下虽然恨他莽撞不分是非,但知道他不是奸细,是被人拿来顶罪的。这一箭双雕的计策就是黄连出的。”

    他详细地将昨日情形又说了一遍,说自己和掳走弟弟的奸细周旋了半夜,才将他杀死,救回弟弟,并从他身上搜出黑木块。

    又请他押回卫江来对质。

    “属下问过卫江之后,确认这个黄连是奸细,又想着他实在狡猾,怕他惊觉逃跑,于是就先下手为强了。再说,一想起昨天的事,属下心里就憋屈,就想狠揍他一顿,再抓他到指挥使面前问罪。谁知才打了他几拳就死了。魏火长他们能证明,属下并没有打他几下。”

    说完,望向魏铜和那些看热闹的人,示意他们出来作证。

    众人都脸色难看:就你那力气,一拳就够了,还用几拳?

    林指挥使心中了然,又见那几个军士神情惊慌,大喝一声道:“将他们拿下!搜身!”

    毫无悬念的,从这些军士身上也搜出了黑色方块,只有一个人身上没有,连声喊冤。

    魏铜和钱明看着黎章,齐齐松了口气:好险哪!

    林指挥使让人带走那几个军士,并将黎章等人连同卫江,一起押到副将军何风的营帐,向其陈述详情,听候处置。

    一来,奸细混入军营,非同小可;二来,涉及此事的黎章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火长,但昨日万千军士亲见其英勇杀敌的气势,无不追随拥戴,情形特殊;第三,那个卫江也是有来历的人。

    因此,林指挥使就不敢处置此事了,只能回禀副将军和将军。

    何风听完事情经过,得知卫江洗清了嫌疑,十分高兴;面对黎章时,却把脸一沉,寒声问道:“大胆黎章,你可知罪?”

    黎章低头不语。

    她当然知罪,可是她不能不杀了黄连,因为,他发现自己是假扮的。

    不管她和哥哥长得如何相像,但是,女儿家和男子还是有很大的不同,除了身形有差别外,最显眼的就是手脚了。

    脚,藏在鞋子里;手,却是露在外面的。

    尽管这半年来,她吃尽了苦头,那双纤长秀气的手早已磨得粗糙不堪,可是,再粗糙,那还是一双女人的手,还是一双少女的手,骨节、手掌,都跟男人的手没法比,所以才让黄连看出来了。

    黄连跟哥哥根本算不上熟悉,连他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异样来,那她今后要怎么扮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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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中午十二点。小葱扬威,求支持!

第210章 巾帼不让须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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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风见他低头不语,威严地说道:“就算你发现黄连是奸细,也应该先向林指挥使回禀。林指挥使自会禀告本将军。在没有查清确认之前,他依旧是你的上峰,你殴打上峰致死,难逃军法处置!”

    黎水大急,上前高声道:“将军,那黄连一直想置我大哥于死地……”

    黎章霍然抬头拦住她,转身朝何风单膝跪下,郑重抱拳道:“属下知罪!属下不该莽撞冲动。可是将军,若是在战场上,哪怕死十次,属下也毫无怨言,因为那是为国捐躯,死得明明白白。然属下昨日在万军之中逃得一命,却在战斗结束后,先是不明不白地被卫江偷袭致伤,后又被自己人袭杀,得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黄连,属下实难按捺心中怒气,才……”

    他双眼含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帐篷内,众将官都寂然无声。

    在战场上猛虎般的一个人,愣是被人暗害,都是热血奔涌的汉子,将心比心,谁肯受这种鸟气?

    何风也踌躇起来:这个黎章,可是他的福将,况且,还要顾忌众将官的感受。

    平复了一下心绪,黎章接着又道:“卫江偷袭属下,属下知道缘故后,念在他才失去亲人的份上,并未怪他,也没有与他当场动手,还跟他讲理来着——不信大人可以问他,因为属下当他是同袍,是手足兄弟。可是,那黄连是什么人?他是奸细!他利用卫江失去亲人的伤痛,挑拨他与属下的关系,怂恿他偷袭属下,事后又将通敌的罪名栽赃到他的头上,这样阴险小人……”

    卫江涨红了脸,冲出来对何风跪下道:“将军,这事都是属下不智,听信了黄连的挑拨,害得黎火长差点丧命。属下愿意领罚。黎火长受黄连陷害,在查明黄连是奸细的情形下,为防其逃跑,才出手制住他,不能算做殴打上峰。”

    接着,林指挥使也为黎章辩白,说他确实认定黄连是奸细,怕他闻风跑了,又特地叫上手下军士,一起去了黄连营帐,可见并非是为了私仇。

    何风听了,神情有所缓和,对黎章道:“本将军就念在你昨日立功的份上,从轻处罚。”

    黎章急忙叩首道:“属下不敢贪功。昨日若不是将军压阵,指挥若定,率领众将士奋勇追杀敌人,哪能取得那么大的胜利!要说功劳,也是将军的功劳最大。”

    何风听了这话,真是浑身舒坦,先前所有的辩驳加起来,也不及这番话合他心意。

    他就怕这个黎章自恃功劳,狂傲无礼,不敬上峰。

    副将军捻着颌下三缕美须,呵呵大笑,亲切地对黎章道:“少年人,血气方刚,嫉恶如仇,这也在情理之中。我军中男儿,本该有此血性才对。然军规不容违反,下次要小心了,记得不可再犯!”

    黎章恭敬地大声应道:“属下遵命!属下谢将军教诲!”

    这就揭过了?

    林指挥使看着黎章,目露异色。

    何风高兴万分,又对卫江道:“卫江,你与黎章不打不相识,彼此惺惺相惜,这也是一件美事。但你先偷袭黎章,后弃袍泽于不顾,本将军还是要处罚你。”

    不等卫江回答,黎章急忙抱拳道:“将军,可否容属下说一句话?”

    何风忙道:“黎章你说,本将军定会秉公处置。”

    卫江黯然低头,以为黎章定然不肯与他干休。

    黎章正色道:“属下希望将军不要处罚卫火长。”

    何风一愣:“你真这样想?那也不成,他犯了军法,不处罚如何服众?”

    黎章道:“黎火长记恨属下,乃是因为他弟弟战死,伤痛之下,情志失常,才犯下大错。属下对他的伤痛感同身受,因为,属下也跟他一样,也有一个呵护备至的弟弟。”

    他拉过黎水,对众人道:“当时属下眼看弟弟就要丧命,肝胆欲碎,对周围之事充耳不闻,一心想要赶过去救他,并非有意不救卫家小弟的。事后属下对卫小弟的死也十分愧疚难安。”

    卫江霎时泪流满面,失声痛哭道:“黎火长,是我错了。我不该怪你!”

    何风和众将都唏嘘不已,却看着黎章不住点头。

    何风温声对黎章道:“话虽如此,但卫江偷袭黎火长,将你打伤不说,在敌人来袭的时候,又弃同袍于不顾,这实在是难以饶恕。”

    黎章点头道:“属下知道。属下虽不想他受军法处置,却也不想忍下这口气,因此属下恳请将军:让属下与卫江比试对决,狠揍他一顿,出这口恶气。如此还能切磋一番,岂不两全?”

    何风眼睛一亮,猛拍桌案道:“好!这主意好!黎火长果然宅心仁厚。”

    两人打一架,一笑泯恩仇,就算黎章武功高强,把卫江打伤了,养几天不就好了,强于受军法处置,在履历官档上记一笔,那可是个抹不去的污点。

    众人都大笑鼓掌,有热闹看嘛,当然高兴。

    卫江却望着一本正经的黎章,心里觉得毛毛的。

    黎火长真的那么宅心仁厚?

    当然不是。

    在军中,得罪同袍的事最好少干。不然的话,如黄连那般,在战场上小使手段,就会令你难以应对,更不要提背后下黑手了。所以,她并不想卫江受到军法处置。

    但是,一想到不知落在何处、生死不明的哥哥,她若是不亲手狠揍这家伙一顿,实难消除心头之恨。

    再者,军中不同于别处,若想出头,除了积攒军功,还要扬名立威,方能得军士拥戴尊重。黎章昨日虽然表现亮眼,但还不够!

    她要在众军面前展露头角!

    比试定于第二天早饭后在大校场举行,这样安排是为了让黎章和卫江都先休息好。

    何风见完美地解决了这件公案,十分高兴,令林指挥使让黎章接替黄连的职位。

    他又和颜悦色地对黎章说道:“以你的功劳,升为队长还有余。先攒着,以后再提拔。”

    黎章恭敬地叩首道:“谢将军提拔!属下一定拼死效力,不辜负大人和指挥使的厚望。”

    何风欣慰地点头:这样听话知趣又能打的手下太难得了!

    从何风营帐出来,黎章立即被魏铜等人包围,七嘴八舌地询问将军对她的处置。

    黎水却着急地拉着她的胳膊道:“师……大哥,你能打得过那个卫江么?”

    她始终惦记着此黎章非彼黎章。

    若是板栗,教训卫江自然不在话下,可眼前的黎章却是师姐小葱扮的。就算师姐也是从小就习武,那也跟板栗哥哥没法比的,女儿家总是要差一些。

    钱明一听不乐意了:“我说阿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黎老大还能打不过那个小白脸?”

    魏铜狠狠地拐了他一胳膊,将他推到一旁,低声对黎章道:“黎兄弟,阿水担心有理。若是平常,收拾那家伙自然不成问题。可是,你昨天不是被他偷袭了一拳,受了伤吗?”

    黎章淡然道:“无妨,就算受伤了,收拾他也够了!”

    钱明猛拍手道:“好!黎老大就是黎老大。刚才不还打得那个死胖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嘛!老魏,阿水,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那个死胖子人虽然讨厌,身手却是不错的,卫江能比得上他?”

    魏铜一想也是,只有黎水还满面忧愁。

    黎章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正要招呼众人回营帐,就见两人拨开人群挤进来,大喊道:“黎兄弟!”

    一个是满脸胡须的壮汉,一个是英姿不凡的年轻小将。原来是汪老三和胡钧。

    汪老三扑过来,单臂紧紧圈住黎章肩头,大笑道:“黎兄弟,昨晚听了凶信,害得老汪掉了好几滴眼泪,还敬了几杯清水,对着漫天星斗祭奠兄弟呢。哪知道兄弟没死成,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哪!”

    胡钧也微笑抱拳道:“黎兄弟,回来就好。”

    黎水明知他开玩笑,还是气呼呼地说道:“你这个大叔,每次见我大哥都不说好话。”

    汪老三悲愤地望着她,一肚子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黎章对黎水使了个眼色,然后想把汪老三的胳膊从肩膀上拿下来,谁料抬了一下,那铁臂竟然纹丝未动。

    她心中一凝,不动声色地用两指压在他手腕,然后用力一抬。

    汪老三大叫一声,甩手跳开,哀怨地望着他抱怨道:“黎兄弟,晓得你厉害,也不用下这样狠手吧?你想废了老汪胳膊?”

    黎章不理他,对胡钧抱拳还礼,多谢惦记关爱。

    胡钧笑道:“黎兄弟,刚才的事在下都听说了,幸而无事。在下想请黎兄弟过去说话可好?”

    黎章刚想推拒,汪老三上前一步,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弄了许多好吃的,你不去?”

    黎章听了立即点头。

    虽然眼下她根本没心情跟人吃喝闲聊,但是,军中缺粮,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黎水着想。就眼下的情形,能大吃一顿,比什么都强。

    她当即跟魏铜和钱明等人告辞,说很快就会回来,然后带着黎水跟胡钧和汪老三走了。

    几人并未去汪老三他们的营帐,而是出了辕门,直奔营寨北面的山谷,正是上回黎水帮黎章(板栗)治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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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章,在晚上七点。

第211章 帮你揉揉(三更)

    三更送上,明日还有三更,求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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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老三做贼似的往周围扫了一圈,然后将手中提的一个大包袱搁在山石上,动手解开。这是刚才出来的时候,一个军士递给他的。

    包袱里有几个大纸包,还有一个大瓦罐子。

    才一拆开,就香气四溢,几人齐齐吞口水。

    黎章双腿叉开,玉柱般站在当地,瞅着二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就吃个饭,还特意跑出营寨,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胡钧看着他微笑起来,露出一嘴整齐的白牙,甚是悦目。

    汪老三则大惊小怪地说道:“我说黎兄弟,你会不会领兵啊?像咱们这样的小将领,不说跟士兵们同甘共苦了,那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大吃大喝、连点汤也不分给他们吧!回头兄弟们还会拥戴你?”

    黎章听了醒悟,急忙道:“是兄弟浅薄了。多谢汪大哥指教。”

    汪老三听了得意万分,谦虚地说道:“你才来,不知道军中最重情义了。威风也要抖,情分更要讲。”忽地想起什么,转向黎水,“你大哥都叫我大哥了,你怎么老是叫我大叔?”

    黎水却只盯着那些纸包,也不用人吩咐,手脚麻利地一个个剥开,露出里面的烤兔、猪肘子、烧鸡,还有十几个馒头,欢喜极了。

    她将筷子分给哥哥和胡钧,闻言头也不抬地答道:“大叔真会说笑,叫大哥多失礼。”

    胡钧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黎章却是知道这个汪老三底细的,对她道:“阿水,汪队长年轻的很,咱们该叫大哥。”

    黎水这才抬头,盯着汪老三那一脸胡须,神情十分怀疑。

    汪老三受不了了,决定不再跟她纠缠这个话题,站起身道:“你们先别动,我去办点事,等我回来再开动啊!”

    说完,撩起外袍,一边解裤腰带,一边走到山石前面,掏家伙就要放水。

    黎水见他又要跟上次一样,当着人面就撒尿,慌忙低下头,一边在心里大骂。

    黎章黑着脸道:“汪老三,你属狗的,撒尿也不走远些?等下咱们还能吃得下么?”

    胡钧阴沉沉地说道:“他故意的。老三,你再不走远些,老子一刀割了你子孙根,叫你撒不成尿!”

    汪老三听了浑身一哆嗦,急忙往远处跑去。

    黎章和黎水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眼,同时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用匕首将兔子等物切割成小块,方便食用。

    汪老三回来,见三人已经开吃了,便一屁股坐到黎章身边,往她肩头上一趴,臭美地邀功道:“如何?要不是兄弟叫你,你能有这口福?”

    黎章往旁边让开,皱眉道:“汪老三,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动不动就往人身上靠,没长骨头啊?”

    汪老三不可置信地点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娘们?”

    胡钧对他一翻眼皮,哼了一声道:“不就是你!话还多,整天唠唠叨叨的,比娘们还娘们。”

    见汪老三憋屈地不吭声,埋头大吃,黎水就笑了。

    她卖力地啃着一只鸡腿,忽然想起板栗哥哥,昨天战斗了一天,晚饭都没吃,就掉下山崖,身上还带着伤,能找到吃的么?现在会不会饿得头昏眼花,躺在山林的某处不能动弹?

    望着手上的鸡腿,她不禁觉得难以下咽起来,喉咙酸涩,泪水灌满眼眶。

    要是板栗哥哥就在眼前,他们三个人团聚了,再有这些肉和馒头助兴,那该多好啊!

    汪老三一眼瞥见黎水哭泣,愕然道:“没东西吃哭,有东西吃还哭。黎章,你这个小兄弟才真像个娘们,怎么老是哭?”

    黎章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懂什么?这是激动的哭。到了这军营,有多少日子没见荤了?连饭都吃不饱,还整天把脑袋挂在腰带上拼命,哭两声算什么!”

    又一语双关地对黎水道:“来,使劲吃。大哥不愁弄不到吃的,倒是你,难得见到这些东西。”

    黎水慌忙擦去眼泪,低头啃起鸡腿,只是完全不知是何滋味。

    胡钧从瓦罐子里舀了一勺鸡汤喝了,然后把勺子递给黎水,一边道:“不错!咱们这些人,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哭也好,笑也罢,都是真性情。来,阿水喝汤。”

    黎章见黎水接过勺子发愣,急忙示意她喝汤。

    等她喝了一勺,自己又接过来舀了喝,然后把勺子递给汪老三。

    她们以后会一直跟这些军汉朝夕相处,若是不能放开手脚,那是无论如何行不通的。

    汪老三手握汤勺,叹了口气道:“就是这个话。唉,林聪也不知怎样了?这小子,我一想起他,心里就难受。”

    黎章听了一震,漫不经心地问道:“林聪是谁?”

    胡钧低声道:“是我手下一个火长,十分英勇。昨天大战的时候,失踪了。”

    黎水闷闷地问道:“为什么说失踪了,也许是战死了呢?”

    胡钧解释道:“我派人逐一翻看了那些尸体,没有他。再说,战斗结束后,还有人曾经见过他呢!”

    黎水这才恍然大悟。

    黎章瞥了胡钧一眼,低头轻声道:“他或许遇见了什么意外,被羁绊住了也不一定。我昨天还不是遇见偷袭。可见,咱们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就算是平常,也不能大意。主要是这里没有天堑阻挡敌人,随时有敌人探子混进来。”

    胡钧点头道:“希望他只是暂时失踪,哪一天再回来就好了。”

    汪老三呼噜噜喝了几口汤,然后说道:“不说那些伤心事了。我说黎章,你娶媳妇没有?”

    黎章摇头道:“饭都吃不饱,哪来聘礼娶媳妇。你呢,你已经娶亲了?”

    他纯粹是随口问的,军中闲聊么,不就是聊些家里的事,以解思乡之苦。

    汪老三却叹了口气道:“还没呢!本来准备出征前成亲的,我觉得上了战场,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就没答应。要是没命回去,不是害人家闺女当一辈子寡妇嘛!我就不忍心。”

    黎章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汪老三这样一个粗汉,却生了一副多情的柔肠。”

    汪老三就腼腆地摸着脑袋呵呵笑了。

    黎水听见他问成亲的事,立时就呆住了,想起自己已经跟葫芦哥哥定亲了,可是葫芦哥哥现在在哪里?

    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步田地?

    如今,她不但见不到葫芦哥哥,就连想他的心思都空不出来,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够她愁烦和应对的了。

    葫芦哥哥!板栗哥哥!

    她只觉得心被掰做两半,不知该心系牵挂谁。应该说两个都牵挂,只是板栗就在近处,又是才出的事,所以为他担忧更多些。

    她满心的酸痛无法排解,听见汪老三的话,便胡乱接过去,想要通过说话来缓解心中的痛苦:“汪大哥这么大了,还没成亲啊?”

    汪老三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兔肉,郑重地对黎水道:“阿水,汪大哥今年才十八岁,刚过豆蔻年华,还不到弱冠呢!”

    胡钧和黎章听了,一齐咳嗽起来。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那么在乎年纪,干嘛还要留一脸的大胡子?你把胡子刮干净了,阿水不就不会喊你大叔了。”胡钧嗤笑道。

    黎水红着眼睛道:“对不起,汪大哥。我是看你好威武的样子,不是笑话你长相老。”

    汪老三大喜道:“这就对了。我留着这胡子,就想显得威武一些,省得那些家伙把咱们当娃娃,不肯尊重。”

    这话引得胡钧又嘲笑了他一通。

    饱餐一顿后,胡钧关切地望着黎章道:“黎兄弟明天跟卫江比试,可有把握?”

    汪老三一翻眼道:“卫江那小子怎会是黎兄弟对手?黎兄弟,你说老实话,是不是手痒,想教训那小子一顿?”

    黎章点点头道:“不错。我也不瞒着二位,我心里确实一口气难平。不是小弟心胸狭窄,若是平常,他打我一拳也就算了,可是……”

    可是什么,她并没有说下去。

    胡钧和汪老三自然以为她是指卫江害得她被奸细偷袭,差点丢了性命;黎水却知道师姐说的是卫江害得板栗哥哥生死不明。

    胡钧点头道:“可是你才受了伤,必然无法发挥全力。”

    黎章轻笑道:“收拾他也够了。不过是出一口气,又不是生死相向。都是袍泽兄弟,还是要手下留情的。”

    胡钧和悦地对他笑道:“话虽如此,你受了伤还要使力,总是不好。上次送你的丸药还有一些,你先服一丸,再脱了衣裳,我帮你涂些外用的伤药。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会轻松好些。”

    黎水大惊,急忙道:“天气这么冷,还是不要在这脱衣裳了。胡队长把那药给我,我晚上帮大哥涂。”

    黎章镇定地说道:“多谢胡队长,不敢劳队长费心,还是让阿水晚上帮我上药吧。”

    胡钧呵呵一笑,摆手道:“黎兄弟客气了。这点小事算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在下也颇懂些推拿之术,也能顺便帮黎兄弟揉揉。我可是盼着黎兄弟好了以后,再跟你一起像昨天那般并肩杀敌呢!”

    他看向黎章的眼光闪闪发亮,竟令她不敢正视。

    汪老三嚷道:“黎兄弟,你快答应。上药就不说了,这小子的推拿之术可是好的很,平常我求他帮我揉,他都不乐意呢,你可是沾大光了。”

第212章 你不配为将!

    还揉揉?

    黎水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为什么小葱师姐一来,就遇上这些麻烦?她跟板栗哥哥在军营里呆了几个月,也没出现这样事啊!

    黎章也不说客气话了,她站起身,笑着对胡钧道:“承蒙胡队长这样关切,小弟本不应推辞的,但眼下实在没有心情。等日后有机会,再烦请胡队长施展身手。时候不早了,请恕小弟无礼,想先走一步回去歇息。”

    见她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胡钧忽然心中一动,点点头道:“也好。”

    他上前一步,重重握住黎章的手,恳切地说道:“黎兄弟,有些事还需看开些。军中形式复杂,你我都需谨慎小心。有朝一日,若是能与黎兄弟……”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黎章的肩膀,递给他一个会心的微笑。

    黎章点头,手上略一用力回握,然后松开,抽出手来,抱拳告辞道:“多谢二位款待。若是有机会,小弟猎些野味烤了请二位品尝。”

    汪老三见他们要走了,忙弯腰包起剩下的两个馒头,对黎水道:“这个给你带回去吃吧。”

    黎水犹豫了一下,看看黎章,见她点头,才接过去道:“那……我就老脸皮厚地拿着了!”

    汪老三大笑道:“拿着吧!你那脸皮再厚,也比不上我老汪。我说阿水,你可要记好了,往后叫我大哥,不要叫大叔。我还没成亲呢!”

    黎水抿嘴笑道:“嗳!汪大哥放心好了,我再不叫你大叔了。”

    黎章兄弟回到营寨后,受到了钱明等人的亲热慰问。

    黎水忽然一反常态地凶了起来,不住呼三喝四。

    “钱大哥,你不要老是缠着我大哥,他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好好地休息呢!”

    “魏铁,你把铺盖搬远些,别挤了我大哥。”

    “老陈,你能不能把鞋子穿上?你那脚臭死了,熏得我大哥睡不着。我说你就不能把脚好好洗洗干净嘛?”

    “哎呀!钱大哥,你不要动不动就往我大哥身上趴,他身上有伤嗳!这是谁的脏衣裳,怎么也不拿去洗?”

    她在帐篷里转来转去,简直看哪都不顺眼。

    众人都跟看怪物似的盯着她,满心的疑惑:往常不都是黎章护着这个弟弟吗,怎么今天这个弟弟好像处处不放心哥哥起来了?

    嗯,怕是因为黎火长受了伤,黎水不放心他。

    在众人眼里,黎章还是黎章;在黎水眼里,黎章是师姐小葱。师姐初次来到自己的营帐,对这些粗汉一点都不熟悉,她生怕她受委屈或是被男人唐突了,所以便凶了起来,恨不得划一个圈子把师姐圈起来,不让这些粗汉靠近她。

    她倒忘了自己也是个女的,即便跟这些人一起呆了两个月,那也还是女的。

    黎章明白黎水的心思,心下暖暖的。

    只是,她又不是才入军营,她已经在军营里呆了几个月了,什么事没见过?

    “好了,阿水!我又不是才来的。不过是受了点伤,用不着这样,反弄得兄弟们生分了。兄弟们看得起我,我黎章都是心里有数的。”

    她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张富,把一双手揉的“嘎嘎”响。

    张富心一抖,觉得黎章今天的眼光跟往常不一样,轻飘飘的,却直透他的灵魂。

    他想起自己以前跟队长黄连走得近,可是黎章却查出黄连是奸细,再想起他活活把黄连给打死了,忍不住就觉得喉咙发干,紧张地额头冒汗。

    他小心地对黎章赔笑道:“黎队长是该好好歇息,明天还要跟卫江比试呢。我看大家还是出去吧,也省得耽误了队长歇息。”

    黎章挥手制止道:“不用了。大家没有去操练,是因为受了伤。我怎能为了自己睡觉,把大家都赶出去呢?何况外面还那么冷。”

    钱明喜滋滋地问道:“队长,不知上面什么时候帮队长换帐篷?到时候队长可要带老钱一块走。”

    黎章便亲自去找管军需的军士,果然分配了帐篷。他挑了魏铜魏铁兄弟、钱明、老陈等十个人跟着自己,张富不在其列。

    任凭魏铜安排帐篷里的事,黎章兄弟早早地睡了,连晚饭也没吃。

    第二天早饭后,大校场东南聚集了许多人,正前方的平台上,何风亲自压阵,观看黎章和卫江较量比试。

    场地中央,黎章站在卫江对面,面无表情地望向他身后,那里,站了无数的军汉,都满脸热切地看着场地中央的两个人,期待一场龙争虎斗。

    他们,都是男人!

    可是,自己却是女人!

    从小,她就跟着板栗一块练武,等长大后,渐渐就丢下了。

    从家里逃出来后,无论是在小青山,还是来到军营,她除了苦练昔日的武功,还有就是利用自己对人体穴位的熟悉,将救人的手段糅合到刺杀的招数中来,专走轻灵飘忽的路子,倒也在军中混得像模像样。

    可是,眼下她不是林聪,眼下她是黎章!

    即便从前的黎章使的不是重兵器,但走的也是大开大合、气势雄浑的路子,她却没有那个力气。

    总会有办法的,今日就让他们知道,巾帼不让须眉!

    当何风宣布开始后,黎章目光一转,猛射向卫江,沉声道:“你最好全力以赴,不然的话,小心跟黄连一样丢了性命。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狠狠地打一场,让我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咱们就是兄弟,是打出来的交情!”

    卫江听见“兄弟”二字,眼睛一亮,重重点头道:“黎队长尽管放开手,在下不会像黄连那样不经打的。”

    黎章点头,下一刻,却迅速奔跑起来,还未到卫江的面前,就弹跳而起,修长的大腿绷直,自上而下,奔他左肩就劈下来。

    卫江见他来势凶猛,急忙往右闪避。

    却见黎章腿脚一收,身子前扑,右拳跟着向自己砸过来,仿佛刚才出腿不过是掩人耳目,其后的拳头才是真正的攻击招数。

    卫江再来不及躲闪,也躲闪不开,于是挥拳迎了上去。

    可是黎章的拳头却先一步砸在了他左边肩窝处,一点尖锐刺痛直透心脾,令他一滞,接着,一股大力就撞飞了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场边观看的人都张大了嘴巴:一招就把人砸飞了?

    见黎章站住不再出招,而卫江也倒地不起,众人方才明白已经结束了,禁不住一片哗然。

    黎章面上不动声色,却不住揉捏拳头——嘶,好疼!

    何风赶忙让人上前去查看卫江,回报说他晕过去了。

    卫江的肩胛骨被砸裂了。

    他晕倒前憋屈万分,满心都弄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快就败了!

    胡钧神情异样,不住地打量黎章;汪老三则跃跃欲试,嚷嚷着要跟黎章比一场。

    黎章不理他。

    黎水崇拜地看着黎章,瞅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问道:“大哥……”

    就在这时,有军士高声报:“何将军到——”

    众人一愣,何风副将军急忙站起身,率领众将恭迎镇南将军何霆。

    一队披挂整齐的将士簇拥着一位全副武装的威猛老将,大步走向正中平台。

    “参见将军!”

    等镇南将军落座后,前方及左右呼啦啦跪下一片。

    老将军六十出头,下颌长须一直拖到胸口,面部线条刚毅,目光森寒。

    他扫视一圈众人,冷冷地问道:“谁是黎章?”

    黎章一惊,正要上前,就听何风道:“二叔,怎么关心一个小队长起来了?”

    何霆侧首对他猛瞪眼喝道:“大胆!这里只有将军,何来你二叔?”转头再次喝问:“黎章何在?”

    黎章急忙起身,大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叩见:“黎章参见镇南将军!”

    老将军眯着眼盯他看了好一会,才不咸不淡地问道:“本将军听说,昨天你立了大功?”

    何风听了着急,不住对黎章使眼色。

    黎章心下电转,斟酌言辞,谨慎答道:“属下并无甚大功劳。都是副将军指挥若定,身先士卒,带领众将士奋勇杀敌,才大败南雀军。”

    何风禁不住得意地笑:好,好!好个黎章,是个可造之材!

    何霆转头看向自己的侄子:指挥若定?身先士卒?

    他什么时候有这样能干的一个侄儿了?

    只因他了解何风:虽无将才,然处置政务却颇有条理,故而命他暂领新军,统管军需等后备事项,只待新军参战,编入禁军后,即解除他的副将军之职。

    谁料他却屡建战功,令他疑惑不已。查问数次,不得结果,看来都是阿谀之辈在替他遮瞒了。

    这个黎章,巧言令色,奉承上官,且自私凶狠,即便有些功劳又如何?

    老将军斜睨面前的年轻小将,冷哼道:“军中同袍,皆是手足兄弟。你昨日只顾自己亲弟,放弃袍泽,也不算违反军法,本将军不能处置你。但是,像你这种人,却没有资格做我大靖将领!”

    这话听得众军士都惊呆了。

    这时,一个偏将从后边跑过来,低声在老将军耳边说了几句,何霆当即大怒:“同袍间比试较量,却下如此狠手,怎配为将?传令,革去黎章队长职务,降为普通军士。”

    又对何风叱喝道:“尔身为副将军,却视军法为儿戏,该罚不罚,任凭他们私下相斗,同袍相残。今革去尔副将军之职,听候处置!”

    何风傻眼。

    老将军又大声道:“卫江携私愤偷袭同袍,遇见敌人又不战而逃,实难饶恕。然大敌当前,故从轻发落:令革去火长之职,并重责一百军棍,以儆效尤。”

    按军法当斩,可卫江……

    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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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下午两点。

第213章 低调,还是高调?(二更)

    二更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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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霆一连串雷厉风行的处置,令众将官噤若寒蝉。

    汪老三本想上前为黎章辩解两句,被胡钧扯住,冲他摇摇头。

    黎章抬头望向威风凛凛的老将军,见他鄙夷不屑地掠过自己,忽然觉得十分可笑。

    她自小聪明,又十分懂看人眼色,兼之在外游历不止一日,如何不知他的心思!

    这真真是可笑到了极点:叔侄二人性格和为人行事截然相反,却在一处共事;既在一处共事,那何风又是如何当上副将军的?

    何霆老将军处置完毕,心头舒畅了好些,正要离去,却发现那个黎章冷冷地看着自己,嘴角微翘,带着淡淡一抹讥诮笑容,仿佛在等着看好戏一般。

    何老将军向来嫉恶如仇、凶狠霸道,刚按捺下去的怒火“噌”地又升起,寒声问道:“怎么?黎章小儿,可是对老夫处置不满?”

    魏铜、钱明等人紧张极了,只有黎水,定定地望着黎章:师姐一定会没事的,她不像自己,她向来行事有分寸。

    可是,为何她的腿抖得这么厉害?

    黎章淡然地扫视何霆与何风,心下思量:是低调,还是高调?

    低调不吭声,哥哥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说不定那个何风为了掩饰之前所作所为,还要杀她灭口;

    高调扬威,孤注一掷,肯定能挣得更大军功,但却要跟何风彻底翻脸。他毕竟是将军的侄儿,得罪这样一个人,将来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可是,她还有选择吗?

    今日若是不拼搏一番,就冲这刚愎老家伙之前说她“不配为将”的一番话,将来黎章永无出头之日!

    正思量间,就听何霆暴喝道:“黎章小儿,你可是觉得老夫处置不公?”

    何风慌了,急忙道:“将军,黎章一个小小的军士,怎敢不服将军处置?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住口!本将军处置军务,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何风万般不甘地退后,同时警告地瞄了黎章一眼。

    何霆再次喝问:“黎章!”

    黎章扬头,凛然道:“属下在!属下对将军处置佩服万分。但是,敢问将军,有过就罚,有功可赏?”

    何风跳出来大喝道:“大胆黎章,敢质疑将军!来人哪……”

    何霆一拍座下扶手,怒道:“何风,你给老子滚——”

    何风哭丧着脸退后,心中恨恨不已。

    何霆转向黎章,冷笑道:“说!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天大的功劳要端出来。”

    黎章肃然道:“属下不敢。将军对属下不救卫江之弟的行径不齿,属下理亏,无话可说。但是,不知将军对属下救人之举又有何看法?”

    何霆寒声道:“你救了谁?谁被你救过?即便救过一两个人,那也是身为将士的本分,你还想老夫为你请功?”

    黎章霍然起身,对周围军士抱拳团团一转,大声道:“将军有句话说的好,‘军中同袍,皆是手足兄弟’!黎章救人,乃是身为将士的本分,不敢图报。黎章只想请大家对着这悠悠苍天、莽莽群山,站出来说一句真话:谁——是我黎章救过的人?我黎章,可是不配为将?”

    校场静寂无声,忽然呼啦一阵响,涌出几十、上百人,都朝着何霆轰然跪倒:“属下被黎队长救过!”

    钱明、魏铜、魏铁,甚至张富,这也就罢了,他们都是黎章的手下,其他人又是怎么回事?

    何霆望着跪在面前的军士,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中,铁拳捏紧,恶狠狠地指向一名少年,喝问道:“你,告诉本将军,黎章是如何救得你?”

    那个少年满脸决然,将新军充作诱饵那次,黎章连火长都不是,带领大家从必死之境杀出,最后还斩杀了敌将阿图的战斗经过说了一遍。

    何霆霍然站起,震惊地问道:“阿图是黎章杀的?”

    他只问那个少年,场中却同时响起几十声回答:“是!”

    老将军身子摇了摇,见黎章依旧淡然地笑着,仿佛在说:“你既然清楚自己侄儿的性子,怎会不知我们这些属下的苦楚?还装什么铁面无私?真是太可笑了!”

    何风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二叔千万不要听这些刁钻军士胡言。这都是黎章的同谋,其心可诛啊!”

    接着,两个偏将也跪了下去,担保何副将军绝没有冒领军功。

    何霆愤怒地喝道:“来人,把何风拖下去,堵上他的嘴。”

    从他身后应声出来两个军士,将何风拉了下去,却没敢堵他的嘴,只低声劝道:“副将军慎言!老将军正气头上,还是不要再触怒他的好。”

    何风点点头,怨毒地看向黎章。

    将何风拖走后,何霆老将军一咬牙,抖手指向最后一排中间的军士,“你,中间那个老头,你上前来说,黎章是如何救得你?”

    老军士受了伤还没好,颤巍巍地站起身,缓步走上前,将昨日大战,黎章如同杀神降世,带领众军士席卷战场,最后还杀了敌人大将郎奉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郎奉啊,那是南雀国左将军麾下第一勇士!

    他就说嘛,他的好侄儿怎会有这样大的本事。可是下面人回复他,说是众人围困,生生耗死了那郎奉,他居然就信了!

    老将军只觉得无数将士都在心中耻笑自己,眼睛都红了,颤声问道:“那为何最后是何风率领手下追杀敌人残兵?你可仔细想好了,若有半句虚言,斩首示众!”

    老军士也生气了:若不是黎章,他早就死了。

    斩首示众?

    他怕个鸟!

    他猛然抬头,直视将军,大声道:“当时黎队长杀了郎奉,和胡小将、汪小将率领大伙追敌人。追得好好的,副将军带着一大堆人往我们前面一插——”他一摊手——“好了!我们都被挡住了,所以只好让他们去追了。要不然,黎队长肯定会带着我们把敌人全部杀光。”

    何霆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身边围随的将官大吃一惊,慌忙上前扶住。

    何风趁乱又跳了出来,指着那老军士喝骂道:“老东西,想气死将军,你是何居心?说,是不是黎章串通你,故意来暗害将军?”

    何霆只觉耳边嗡嗡响,想上前大耳刮子扇他,无奈腿脚根本挪不动。

    他只得闭目调息,静待心情平复。

    黎章见他脸色潮红,心中忐忑不已:没想到事情闹得这样大了,要不要上前帮他诊治?

    她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军中并不是没有高明的大夫,但自己的身份——女子的身份,黎章的身份,都万万不可泄露,泄露就再无转圜余地。

    她只得静静地站在那,等候将军处置。

    这当儿,何风却狐假虎威起来,喝命护卫将那老军士拖出去斩首,又喝命将黎章等一干人看押起来,等将军醒转后处置。

    正忙得团团转,何霆睁开眼睛,沉声道:“何风,本将军还没死呢!你想造反?”

    何风顿时泄气,颓丧地闪到一旁。

    胡钧和汪老三对视一眼,同时上前,轰然跪地,朗声将昨日的战斗情形重又叙述了一遍。

    他们身为将领,又识文断字,非那些粗汉可比。不但口齿清楚,且措辞恰当,声韵感人,把这段战斗描述的栩栩如生,活化了当时战斗的情形。

    何霆霍然站起,沉声喝道:“来人,将何风押出辕门斩首示众!”

    何风愣了一会,似乎不敢相信,紧接着嘶声大喊“二叔饶命”,众将官纷纷跪下求情。

    黎章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朗声道:“将军为何要杀副将军?”

    何霆身后两位副将军同时出列喝道:“大胆黎章,敢质疑将军?”

    何霆举手制止二人,看着黎章寒声道:“他欺下瞒上,冒领军功,难道不该杀?你在本将军面前揭发真相,难道不是想得到这个结果?”

    不知为何,他对这个黎章就是没有好感。

    从一开始的趋奉何风,到眼前的咄咄逼人,就算知道他立下了非凡的功劳,也还是一样没好感,反倒有一种被戏弄的耻辱!

    这耻辱,一定要用何风的血来洗刷!

    黎章毫不畏惧地迎视他,朗声道:“属下不过是向将军陈述事实,并未说是揭发真相。再说,有何真相可揭发?何副将军有没有冒领军功,属下并不清楚,但他并未欺压属下,相反,他对属下关爱有加。属下刚到军中才两个月,就已经升为队长,何来欺压一说?以属下年轻识浅的资历,并不敢奢望更高的职位。这两次大战,若是没有副将军指挥,若是没有众位兄弟拼命,便是黎章有三头六臂,也绝不会胜利!”

    他转向众军士,高举双臂:“在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扭转战局,谁也不行!成千上万人的战斗,胜利是由成千上万人来促成的。试想,若是黎章在战场上冲杀,身后没有副将军率军压阵,没有众军士跟随,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胡钧也上前一步,躬身言道:“不错!属下亦觉得副将军并无失职之处。昨日,副将军对黎章大加赞赏,不但提拔他为队长,还成全他对同袍的爱护之情,让他跟卫江私下较量。我军中男儿比武较量是常有的事。如此一来,他二人不打不相识,正好借此机会冰释前嫌。”

    卫江挣扎着不肯走,被人扶着在一旁看了好半天,这时也上前道:“禀将军,属下并不怪黎队长。因为昨天属下偷袭黎队长的那一拳,比今天他打属下的这一拳重多了。黎队长不肯让属下受军法处置,这是对属下的关爱……”

    他神情黯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处罚还是受了,再说也无益处。

    何霆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怎么听他们几个人言之凿凿,合着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真是里外不是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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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晚上八点。

第214章 升任指挥使(三更)

    三更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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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此情形,何风心里燃起一线希望,忙叩头说,他是看黎章太年轻,又是才来军中,提拔太快对他并无益处,方才升任他做队长,剩余军功都攒在那儿呢,也是想多磨砺他的意思。

    黎章立即道:“副将军所虑甚是。属下对这西南战局毫无了解,难当大任,趁着在各位将军手下效力,多历练才是。”

    听了他的话,何霆心中厌恶更甚,只觉这个黎章巧言辩驳,横竖都是理,八面玲珑,实在让人讨厌!

    但是,有个台阶下,还是让他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杀侄儿了,否则大嫂非得跟自己拼命不可。

    他冷冷地问道:“以你看来,副将军不当斩?”

    黎章斩截道:“将军有没有斩他的理由,属下不敢妄言,但若是涉及属下军功之事,属下认为,副将军并未亏待欺压属下,自然不当斩。”

    死老头,刚愎自用,还死要面子。好好的一场比试,硬是被他搅了,害得自己结了一大仇。

    别看他一副秉公办理的模样,今天若真让他斩了何风,自己以后也不用在军中混了。

    何霆身后闪出两位将官,朗声道:“黎章已经澄清事实,还请将军饶恕副将军,并体念他爱重下属的一片苦心。”

    苦心?

    何霆轻蔑地看看侄儿,又看看黎章,沉声喝道:“顾涧何在?”

    刚才求情的两位将官中跨出一位,抱拳道:“属下在!”

    何霆道:“本将军命你接替何风,统领第五将。何风降为指挥使,暂不领兵,以观后效。”

    顾涧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道:“末将遵命!”

    何霆又冷冷地宣布道:“黎章、胡钧、汪魁,皆提拔为营指挥使。”

    黎章心里咯噔一下,叹口气想道:“好歹有单独的帐篷住了。”

    这真是一场奇怪的擢拔,上官并无得遇良才的欣然,面容沉得能拧出水来;下官也无被赏识升荣的喜悦,平静的令人疑惑。

    除了胡钧和汪魁,他俩满脸兴奋,大声对老将军致谢。

    何霆又阴沉沉地静默半响,才宣布不再处罚卫江,然后留下顾涧处理军务,就带着一帮人呼啦啦转身离去,连何风也卷走了。

    何风临去时,目光阴沉地扫过黎章,里面绝没有对救命之恩的感激,有的,只是刻骨的怨毒。

    两日之内连升两级,入军才两月就升为营指挥使,这是何等的荣耀,魏铜等人都激动地围上来向几人恭贺。

    黎章却神情淡然,且眼底有隐忧。

    胡钧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黎兄弟不必担心!何老将军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为人刚烈耿直,定不会对今日之事介怀的。”

    黎章对他微微一笑,抱拳道:“恭喜胡兄高升!”

    胡钧略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他觉得黎章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好像对自己的心思一目了然。

    不错,他今日确实是看准了时机,及时站出来,不仅表现了刚正的风骨,还为自己挣得了提升的机会。

    可是,他问心无愧!

    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官场上,都要洞察先机,及时做出决断,才能获得成功。一个合格的将官,就该抓住每一个机会。

    这个黎章,今日不也是被逼着做了选择么!

    副将军顾涧当即升帐议事,宣布林指挥使调到第七营,黎章升为第八营指挥使,胡钧为第九营指挥使,汪魁为第十营指挥使,并安排胡钧协同两位偏将总领全营训练事宜。

    他亲切地对黎章笑道:“黎指挥使既然之前受了伤,就好好安歇几天,一切都由胡钧指挥使代劳便是。”

    黎章上前恭敬地应道:“属下谢将军体恤。”

    顾涧微微点头,将一应军务都处置了,方才让众人散去。

    当天下午,黎章等人就搬入了指挥使的营帐。

    黎水欢喜地四处打量,对帐篷内的布置十分满意。

    其实,帐篷内只有一张简单的长条案几和座位,并两排简易的方凳,再就是一张简单的木板床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尤其让黎水满意的是,有两个洗漱用的木盆,还有一个马桶,她们可以要些热水来,好好地擦洗一番了。

    她见黎章沉默地站在床前,也不打扰,悄悄地退了出去。她找上魏铁,和他一起去伙房要了一小桶热水提回来,然后吩咐魏铁在帐门口守着。

    “大哥,先别想那么多,先擦洗一把,再好好地歇一歇,咱们再慢慢商议底下的事。”黎水走到黎章身后,轻声道。

    黎章转身,轻拍了她肩膀一下,微笑道:“阿水这随身护卫当得蛮有样子嘛。来,咱们一块洗。”

    黎水抿嘴一笑,道:“水不够。大哥先洗,等下我再洗。”

    黎章却摇头,轻声道:“够了。你还真想把全身都洗一遍啊?那可不行。只把那里洗一洗也就是了,要是水有剩的,再洗洗脚。”

    黎水睁大眼睛,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何?”

    好容易才当上指挥使,用热水擦身子这点权利要是不用,那不是白忙活了!

    黎章对帐门口瞟了一眼,将她拉到矮几边坐下,小声道:“你忘了,咱们可是女儿家。若是洗得干干净净的,也不用人看出来,靠近身边一闻,就知道了。你是大夫,当比别人更清楚,这男女身上的味道可是完全不同的,女儿家体味更是特别。”

    黎水傻眼了,想起以前靠在葫芦哥哥身边,还有窝在板栗哥哥怀里睡觉的日子,他们身上都有一股特殊气味,不同于女儿家身上的气味,可是她并不讨厌。

    二十人合住一个帐篷的时候,一到晚上,帐篷里臭气熏天,她更是非把头埋进板栗胸前,闻着那特殊的气息才能睡得着。

    她望着黎章,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道:“那……那咱们从此就不洗澡了?”

    黎章叹了口气,苦笑道:“肯定不能洗得干干净净的,得让身上有股汗味,才能掩盖咱们自身的气味。再说,军中这条件,想洗干净也不容易,还是别费事折腾了。等开春,我们去山上找些药草,看能不能制些特殊的药,带在身上。”

    无奈之下,两人只清洗了下身,结果还剩了半桶水,又洗了脚,黎水才将剩水提出去泼了。

    接下来几天,日子十分平静,等黎章也在三天后参加军中操练,可是,顾涧却从不派她执行任何军务。

    这日,各营指挥使去副将军营帐议事,回来后,营寨中忽然忙碌起来,看情形是要准备战斗。

    顾涧竟然没有通知黎章。

    可恶!

    若是以前,能不上战场,也许会被认为是幸事,可是眼下,不打仗她要如何立功?

    当从胡钧口中得知第五将真的要进攻了,她径直去了副将军营帐。

    “敢问副将军,此次出战为何不派末将前往?”

    黎章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顾涧,一副热切求战的模样。

    顾涧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中等身材,唇上留有短须,眼神亲切,一副温和的样子。

    他见黎章竟问到跟前来了,遂呵呵笑道:“黎章啊!你前两次太辛苦,又受过伤,故而本将不忍派你前去。再说了,这营寨重地,也要留将官把守。一般人难当此重任,所以就将你留下了。一来可以让你好好将养,二来若是敌军有异动,有你守在营寨,本将那是十分放心。如此两全的打算,莫非黎指挥使不乐意?”

    这是他临时想出来的托辞,没想到越说越觉得在理,倒真不失为一招高明的安排,因此说得情真意切。

    可是他也不想想,若真是这样打算的,为何之前议事时也不通知黎章,直接分配安排?

    黎章微眯了下眼睛,后退一步,抱拳大声道:“末将谢将军抬爱。末将谨遵将军安排,一定小心看护营寨。”

    顾涧点头道:“黎指挥果然顾全大局。如此本将就能放心出战了。”

    等黎章告辞离去,顾涧禁不住微笑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招高妙,又想通了一些道理。

    既不重用他,省得他再建军功,在将军面前也好交代,又留了一手,防止敌军出其不意地偷袭营寨。

    这才是重中之重。

    他可不能学那些蠢货,只知一味打压异己,却顾头不顾尾,自毁城墙——把异己都清除了,一个不慎,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这是军中,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绝,没准这个黎章哪天就能救他一命。再说了,黎章对于他,也不是什么异己,不过是为了卖老将军一个面子罢了。

    当晚,顾涧去中军营寨向将军何霆回禀军情。

    何霆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次,你将胡钧他们三个年轻小将都带上了?”

    顾涧急忙道:“禀告将军,属下只调了胡钧和汪魁,把黎章留下了。他之前受了伤,不宜出战;其二,属下觉得这个黎章年轻气盛,还需要好好磨砺一番才行;第三,他既然勇猛,留他在营寨看守,末将也能放心出战。”

    何霆连连点头,摸着胸前长须道:“甚妙!黎章、汪魁和胡钧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将,你要好好调教他们,为我大靖镇守西南边关。”

    顾涧急忙道:“老将军放心,属下不敢懈怠!”

    两人又谈起军情。

    顾涧问朝廷因何还不增派人马和军械器物来军中,这两军对峙,进不能击败南雀国,退又不敢退,拖下去如何了局。

    何霆叹了口气道:“南北同时开战,朝廷早就难以支撑。加上几月前出了一事,皇帝心情更加不好。本官连上了几道奏本,皆不了了之。”

    顾涧忙问道:“皇帝陛下因何烦忧?”

    何霆皱眉道:“还不是为了前岷州知府张杨家的乌龟。”

    为了乌龟?

第215章 女人的禁忌

    何霆告诉顾涧,永平帝下旨抄了张家,将一巨龟运到京城。结果,那老龟也不知怎么回事,到了京城不上一月,就不吃不喝,精神萎靡;这还不算,七月,湖州知府上报,说张家桃花谷的乌龟忽然一夜间消失无踪。

    顾涧震惊地问道:“真有此事?可是被人偷走?”

    何霆摇头道:“若是被偷,怎会连小乌龟也不见踪影?那些龟儿子龟孙子都不见了,且未留下任何痕迹,你说可蹊跷?”

    何止是蹊跷,这简直令人悚然震动!

    原本张家获罪的罪名就是隐匿祥瑞,杀戮神龟,结果,把张家抄了后,前前后后不明不白死了许多人不算,这群乌龟还消失了,连京城的神龟也绝食待毙。其中寓意,让人不敢想象,永平帝更是寝食难安。

    顾涧小声问道:“那张家……”

    何霆摇头,轻声道:“之前还有人上折子谋求为张子易平反,可是出了这事后,皇帝只要一听个‘张’字就暴怒。”

    事实是,永平帝想要下旨将张家满门抄斩,因不知神龟庇佑张家何人,尤其是张家长房好几个子女散落在外,故而没有贸然动手。

    但他却下旨在各处搜拿张家长房在逃的长子和长女,张杨等人在流放地也被严加看守。

    顾涧听了暗暗心惊,又感叹不已。

    他斟酌言辞问道:“那这次出战……”

    何霆苦涩地说道:“不过是做样子罢了。我军近两次都是主动出击,且大败南雀军,已经让他们心生忌惮。但若要令他们退兵罢战,却还不够。然眼下天气寒冷,军中又缺衣少食,根本无法支持大战。本将军想暂时休整几月,却又不欲敌军知我意图——若他们知道我军怯战,必定挥军来攻,因此只有摆出这强硬姿态了。”

    顾涧听了恍然:这一战过后,双方怕是要休战过年,到明春才会再动兵了。

    想南雀国退军,不把他们打瘫是不行的,他们可是瞅准了靖国现在南北受击,等着捡便宜呢!

    ********

    且说黎章回到营帐,默坐良久,冷笑一声,让黎水召集第八营队长前来议事。

    十个军汉,有二十多岁的,有三十多岁的,还有四十多岁的,虽然粗莽,却都不是莽汉,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带了异样。

    黎章也不坐,走到他们面前,将双手背在身后,叉腿站立,如玉柱般挺拔。

    “各位一定奇怪,副将军因何不让第八营将士出战。本指挥使也不会跟你们解释,只告诉你们一句话,‘成功永远属于那些有准备的人’。从今日开始,本指挥使要严加训练你们。若想活命,就不要懈怠!”

    见黎章目光森寒,想着他的勇猛无敌,还有……凶残——活活打死黄连,一拳击碎了卫江的肩胛骨,又当面质询何将军,才挣得这个指挥使之位,众人不禁打了个哆嗦,忙齐声道“遵命”。

    一个队长赔笑道:“大人,我等这些日子都在勤加练兵,并不敢有丝毫懈怠。”

    黎章嘲笑地望着他道:“不要以为我在求你们。连番大战,你们是侥幸逃得了性命。可是这仗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你能逃过这次,难保下次;逃得了下次,那下下次呢?还是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多想想如何练好本领,先保命要紧!”

    众人听了浑身激灵:是啊,要是在战场上连命都不能保住,那跟随哪一个上官有何区别?

    至少跟着黎指挥使,以他的勇猛凶狠,活命的机会好像更大一些。

    魏铜率先抱拳应道:“末将一切听从指挥使大人安排!”

    其他人也都大声应答,这一次声音浑厚整齐,比刚才振奋多了。

    黎章把他们的转变看在眼里,十分满意,又交代了一番,才让他们散去。

    黎水等他们走后,恨恨地说道:“都是踩低捧高的家伙!”

    黎章淡淡地说道:“这是难免的。便是之前,我不也要趋奉何风么!谁知老将军是那样一个脾气的人,却把我看做狡诈小人。”

    黎水撇了下嘴道:“那是他自己识人不明。一把胡子的人了,比我还没头脑。明知自己侄儿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查清事情原委,急慌慌地跑过来就胡乱判决,逼得大哥得罪人。”

    黎章道:“他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侄儿是什么样的人,才对我判断失误。好了,不说他了。来,我教你使剑。”

    黎水听了立即抖擞精神道:“嗳!大哥,我觉得自己的剑法最近长进了不少呢。”

    黎章笑道:“那是你勤练的结果。我们缺的是力气,所以不能使用重兵器,只求身法轻盈灵活,每一剑都准确无误。你我都从小练习师傅教的拳脚功夫,也不是没有武功底子的,至少比那些招募来的军士要强多了,加上我们认穴准确,更能发挥优势。”

    黎水点头,将手中剑舞弄了一番,笑道:“长此以往,我们也能练成高手了。”

    黎章摇头:“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高手。我们只会杀人。”

    黎水不解地问道:“这……有区别?”

    黎章道:“当然有区别。严师傅和朱师傅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军士,好早就来到张家。他们的武功未必高强,但是,他们却从无数战斗中存活了下来。严师傅说,他不会什么高深的武功,他会的,就是杀人。他每次出击,都简单直接,却能令人致命。他教哥哥的时候,我在旁边听说过几次,那时候还不能理解,现在想想,就豁然开朗了。”

    她看着黎水肃然道:“你不要练那些没用的花架子。你每次出击,心中一定要有杀意,就好像对面的敌人,要来杀你,你必须杀了他才能活命;又或者,有人要杀我,还有……哥哥他们,你必须杀了他,才能救我们,就这么简单。”

    停了停,她又道:“我们在战场上面对的大多是普通军士,除非遇上敌人大将,否则不用高强的武功。我们要的,是在乱军中保全的手段。”

    黎水眼前浮现师姐还是林聪的时候,在战场上如同游鱼般窜行杀戮的场面,她不仅救了自己,还助板栗哥哥杀了那个敌将郎奉。

    想起板栗哥哥,她不禁从心底涌起一股森寒的杀意,仿佛身边围着无数的南雀军,她手持长剑,不住地腾挪闪跃,将长剑刺入他们身上任何一个致命的穴位。

    黎章见黎水突然奔跑起来,毫无章法地东刺一剑,西刺一剑,眼中却透着森寒的杀意和决然,便闪到一旁,静静地看着。

    *************

    顾涧率军出战,虽取得了小小的胜利,并无大的作为。

    收兵回营后,第二天午饭时胡钧和汪魁就来找黎章闲话,一副很清闲的模样。

    黎章好奇地问他们:“不打了?”

    胡钧微笑道:“不打了。该过年了。黎兄弟,这天看样子要下雪了,反正这个月大家都不当值,不如明天我们去林子里打猎,也好弄些活食来打牙祭,还能消闲一番。”

    黎章刚要说话,就听汪魁大惊小怪地说道:“我说黎兄弟,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黎章愕然,黎水也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何以有此一问。

    汪魁坐在凳子上,伸长脖子,凑近她耳边,跟狗似的吸吸鼻子,然后皱眉道:“这味儿……酸,还有些馊味……”

    “汪老三——”

    黎章羞愤欲绝,再也顾不得装豪迈了,站起身冲着汪魁怒喝。

    她只觉全身的血液直往头脸上涌,手脚都微微颤抖,更有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痛苦泛上心头,令得她鼻子一酸,眼睛发红,泪水迅速溢满眼眶。

    装过头了!

    她如今这样子,男不男,女不女,是不是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恢复女儿身,再也没有男人肯接近她了?

    张灵儿,小葱,永远不可能再重现于世了!

    她……他……张灵儿……小葱……黎章!!!

    看着平日那么坚强的师姐此刻却嘴唇颤抖,两眼含泪,黎水大怒爆发,专捡汪魁忌讳的话戳他心肺。

    “汪大叔,你怎么跟个小白脸一样?这军营的汉子那个身上没一点味儿?没本事杀敌,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娘们一样,到战场上你准备色诱敌人哪?”

    汪魁被两人强烈的反应吓了一大跳,不可置信地用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尖问道:“我,小白脸?色诱?”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胡钧:小白脸在那呢!他一脸络腮胡子,怎么说也跟小白脸不沾边吧?

    黎水气呼呼地说道:“不是你是谁?不好好练习武功,整天洗澡,我们连饭都快没得吃了,你还讲究那些?再说了,这军营这么艰苦,用什么洗澡?”

    她和师姐难道不想洗澡吗?

    该死的家伙!

    她就要喊他大叔,往后她要一直喊他大叔,气死他!

    胡钧见他们忽然就吵了起来,不禁愣神,又见黎章两眼含泪,嘴唇哆嗦着,那模样很伤心,很无助,很柔弱,竟然让他觉得……楚楚可怜!

    真是奇怪,他怎会觉得眼前的黎指挥使楚楚可怜呢?

    还有,他不但没有浑身起鸡皮疙瘩,反而有些……同情!

    是同情,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心疼。

    真是怪了!

    他站起身,沉脸对汪魁道:“老三,你这臭嘴什么时候能改改?多大不了的事,就大惊小怪地嚷嚷?你不是还干过半个月没洗澡的事吗?你都忘了,我可没忘。那时候你身上那股臭味,隔三丈远都能闻得见,还有脸说别人。”

第216章 我也洗一把

    胡钧说完又走近黎章,轻声劝道:“黎兄弟不用跟汪老三一般见识。你还不知他那张嘴,最是没个遮挡的……”

    黎章见他靠近,慌忙后退一步,深吸了口气,定了下心神,问汪魁道:“敢问汪大叔平日都是用什么来洗澡的?”

    胡钧见这一会的工夫,这兄弟俩都改口叫汪魁“大叔”,忍不住转脸偷笑。

    汪魁见大伙都责怪他,黎兄弟也好像恼羞变成怒,忙不迭地解释道:“我们用木桶来洗澡。黎兄弟,阿水,我没有笑话你们的意思,我问这个,就是想送一样东西给你们。是,我就是要送洗澡的木桶给你们。对吧,胡钧?”

    胡钧见他讨好的模样,有些好笑:什么时候他说过要送木桶给人了?

    黎水惊叫道:“你哪来的木桶?为什么我大哥没有?”

    难道上面的人为了打压大哥,连木桶也不配给他?那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刚过豆蔻年华,还不到弱冠的汪大叔大言不惭地编谎:“我们在山外农家买的,很好用。我进来看见你们这里没有洗澡的桶,我才故意那么问的,然后我就准备送一个给你们。”

    他说得煞有介事,仿佛十分关心同袍。

    胡钧又开口打圆场:“你唐突了黎兄弟,罚你出银子帮黎兄弟买一个桶来,也是应该的。”

    汪魁立即拍着胸脯说道:“那是,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黎水听了有些犹豫,眼望向黎章。

    黎章见胡钧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探究,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急忙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如此甚好!也省得下次汪大叔来这做客,咱们身上的味儿太重熏了他。”

    汪魁见她不再生气,十分欢喜,并无被敲诈的感觉,遂拍着胸脯道:“不如这样,做一个桶还要好几天,我先让手下人把我那个送来给你们用。放心,我那个桶很大,很好用的。”

    黎水不知师姐为何改主意要洗澡了,却也欢喜,忙道:“那你赶紧让人送来,我们今晚就洗一回。”

    汪魁就跳起身冲出去了。

    胡钧看着黎章微笑道:“在下也告辞了。黎兄弟,明日咱们一块去打猎如何?”

    黎章点头道:“好!”

    胡钧见她答应了,就道:“那明日早饭后咱们在辕门口会齐,往北边去。哦,这事还是要告诉副将军一声才好。”说完也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汪魁果然带着两个军士抬了个大木桶来,还拿了皂荚和布巾等物,还有两身干净衣裳,说是胡钧送的。

    他小心地看着黎章,呐呐言道:“黎兄弟,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大家是兄弟嘛,在战场上并肩杀敌,《诗经》上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话还未说完,黎章就把东西接了过去,白了他一眼道:“再有什么好东西,记得别忘了我。”

    汪魁愣了好一会,才高兴地挠挠头皮,哈哈笑道:“不会忘记,不会忘记!”一转眼,看见黎水,“阿水呀,该叫我大哥了吧?叫大叔好难听哪,要是让人听见了会笑话的。我才十八岁……”

    黎水仰脸望天,拉长声音道:“大——哥!多谢你啦!你先回去吧,我们要洗澡了。”

    汪魁就呵呵笑着走了。

    下午,黎水和魏铁跑了好几趟伙房,最后钱明也来帮忙,灌了大半桶热水,让黎章洗澡。

    “大哥,真要洗啊?那洗完怎么办?”

    黎水望着正脱衣裳的黎章,忐忑不安地问道。她们洗完澡还面临一个问题:那些妆容还要再化一遍。

    黎章恨恨地说道:“怎么办?把脏衣裳一穿,还不是原来的味儿!”

    黎水瞪大眼睛:“还穿脏衣裳?那……那还费事洗什么?”

    黎章扑哧一声笑道:“里面换干净衣裳不就成了。你放心,往后咱们半个月洗一次,既不让身上发臭,也不会让人察觉与众不同的味道。我刚才也想过了,咱们小心谨慎些,未必就会被人发现。”

    她再不想让身上有馊味了,这对一个正值芳龄的女孩子来说,是无法容忍的事,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黎水点点头道:“是不能洗得太勤了。”

    她将双手举到眼前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道:“这手都不用涂药水了,跟男人手也不差多少。”

    黎章幽幽道:“只怕比那小白脸胡钧的手还要粗呢!”

    提起小白脸,黎水就想起刚才汪魁那苦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黎章吩咐她道:“你还是出去看着,防止有些家伙莽撞冲了进来。魏铁一个人我不放心。”

    黎水忙点点头出去了。

    黎章把全身都搓洗了一遍,那桶水就浓的跟米汤似的,颜色泛灰白。她忍无可忍之下,又用清水将身上冲了一遍才罢休。

    洗完,唤黎水进来,从衣裳夹层内掏出一面小圆镜子,两人一个梳头,一个改装,迅速装扮完毕。

    黎水先出去,指使魏铁再到伙房打些热水来,她则跟黎章合力抬起那桶脏水往下水沟边去倒。

    路上,两人都极为默契,都不对水桶里那浓的跟米汤似的脏水看。

    黎章是不好意思看,黎水怕师姐难堪,也不看。

    等黎水也洗过了,黎章帮她改妆完毕,再抬了脏水出去倒,却被魏铁拦住了。

    “哎呀!大人怎么能干这活计!让小人来抬。”他不由分说,就扣住木桶边沿,将黎章挤了过去。

    黎章无法,只得让他跟黎水抬了去倒。才转身,听见他说了一句话,惊得差点绊了一跤。

    “阿水兄弟,这水还挺干净的,还冒热气呢!让我也洗一把可好?我打从进了军营还没洗过澡呢!”

    黎水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水这么脏,怎么能洗?不如,你重新再打些水来洗好了。”

    魏铁羞涩地笑了一下,道:“阿水兄弟,我们刚才跑了好几趟去打水,听说是黎指挥使要洗澡,人家也不好说的。这时候要是再去要水,要怎么说?要是还说大人要,对大人名声也不好。我算个什么人,能就着你洗剩的水洗一遍,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看着少年那渴望的目光,黎水拒绝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她被魏铁拖着,跌跌撞撞地将桶抬到旁边的帐篷,然后呆呆地看着那小子三把两把地退去破棉衣,露出不甚精壮的上身,下面只剩一条裤子,方才醒悟过来,大叫一声冲出去喊道:“我帮你看着人。”

    站在帐篷门口,黎水暗自发誓:下次洗澡怎么也要留半桶水,坚决不能再让魏铁这小子就着自己的剩水洗,太让人不堪了!

    魏铁洗完出来,面色泛红,显得更加清秀了。

    他开心地说道:“这热水洗澡就是舒坦。桶又大,泡得浑身发软,我都差点睡着了。我去叫我大哥也来洗一把……”

    黎水大惊失色,急忙挡在他面前,厉声喝道:“不行!”

    魏铁吓了一跳,止住脚步,呐呐道:“我大哥……我大哥……”指挥使可是对他们兄弟重视的很,为何舍不得一桶脏水?

    黎水放低声音道:“小铁啊,不是我不让你大哥洗,是这水太脏了,就洗了也是白洗呀!下回我跟大哥省点水出来,让你跟魏大哥洗一桶。”

    魏铁虽然还是舍不得那桶水,但看黎水那模样,肯定不会答应的,只得点点头,一边心里还嘀咕:“我们不嫌脏,你急什么?”

    黎水松了口气,和他一起把水抬去倒了。

    洗完澡,就跟脱了一层皮似的,这天晚上,黎章和黎水都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早饭后,黎章去见副将军顾涧,禀报了要跟胡钧汪魁去打猎的事。

    顾涧待她十分和蔼。

    既然要留后路,不妨留宽一些,莫欺少年穷啊!

    他望着眼前的年轻小将,想起那天在校场上摇摇欲坠的老将军,一个日出东山,一个日薄西山,何风又是个草包,该怎么做,那还用想嘛!

    再说了,也不用他刻意做什么,他只要不为难、不陷害这个黎章就行了。

    为难陷害黎章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老将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作为西南最高将领,手下有这样的勇将,他只要“指挥若定”就行了。

    其实何风本来也是打着这个主意的,可是被老将军给弄砸了,还跟黎章结下了仇怨。

    真是蠢货!

    想毕,他亲切地对黎章笑道:“尽管去!眼下也没有大的战事。不过黎章啊,你们还是往东去打猎比较好。多带几个人,一来可以猎些猎物;二来虽说眼下双方罢战,但要防止敌人使诡计,往东去也能顺便查探敌情;三就是多跑跑,正好当练兵了。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黎章见他这样,有些意外,面上却恭敬地应道:“将军吩咐的是,属下遵命。”

    顾涧呵呵大笑,打趣道:“回头猎到好东西,可要给本将军送些过来尝尝。这军营的饭食,吃得本将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黎章就轻笑起来。

    正在这时,胡钧和汪魁也过来了。

    黎章急忙将顾副将军的意思告诉了他们。

    汪魁拍着胸脯大咧咧地保证道:“将军就等着吧,属下一定弄些好东西来孝敬将军。”

    胡钧瞅了他一眼道:“你要是猎不到好的,就把自己扒了皮,送给将军下酒。”

    “哈哈哈……”营帐内响起一阵大笑声。

    顾涧觉得十分畅快,颇有跟手下将士同心同力的感觉。这感觉非常好,那是被拥戴、被尊敬的感觉,一时间让他意气风发。

    他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不要光顾着玩,要注意东边的敌情。本将军虽然也在那边派了探子巡查,但你们几个不同,那是有本事的,索性去远些,看看敌人可有动静。”

    三人抱拳应道:“属下遵命!”

    然后转身大步去了。

第217章 小人不用多

    因顾涧这一番话,黎章等三人便各自点了十名军士,三十几人呼啦啦涌出了辕门。

    在辕门口,他们意外地碰见何风,正在搬运东西。

    何风看见黎章等人,捋着下颌几缕美须,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几位小将军这是去打猎?好,纵马飞鹰,果然是少年风流。”

    胡钧等人忙下马参见,又寒暄问道:“大人这是往哪去?”

    他不好再称呼何风为“副将军”,又怕称呼“指挥使”让何风觉得刺心,于是就含糊地称呼为“大人”了。

    何风见他们对他还算尊敬,点点头道:“老将军派本官去镇守眉城,往后就不能跟你们并肩作战了。”

    事实上,是何老将军觉得丢人,将他发落到眉城去暂避风头。

    汪魁惊诧地惋惜道:“啊?这可如何是好?属下十分舍不得大人呢!还有,大人去镇守眉城,这可是想不到的美差,吃饭睡觉都比这里不知好了多少。哎呀大人,不如让属下也跟你一块去可好?……”

    胡钧听了,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对何风赔笑道:“大人瞧这小子,就知道占便宜。大人真要是带他去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回头要大人帮他收拾烂摊子。不过大人,等闲暇之时,我等若去眉城,还望大人能帮我们找个落脚之处啊!”

    何风笑眯眯地点头道:“这是小事一桩。”

    说完抱拳道:“不耽误各位打猎了。本官还要去跟顾将军说一声,告辞!”

    几人急忙恭敬地道:“恭送大人!”看着何风走进营寨,他们才上马往东驰去。

    何风进入营寨,到顾涧帐中跟他辞别后,出来才走了几步,忽听有人恭声招呼:“见过副将军。”

    抬头一看,是个中等身材的军汉,虽然看着面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唔”了一声,上下打量他,问道:“你是哪一营的,本官认识你?”

    那军汉急忙赔笑道:“属下是第八营的。以前……在黄连手下,跟他一起拜见过副将军。”

    何风听他提起黄连,忽然想起眼前这人是谁,面色就沉了下来:“原来是张富啊!你那天不是跪在校场上,为黎章鸣不平嘛!怎么不去抱他的大腿,倒来本官面前奉承了?”

    张富听了很慌张,对何风身后的军士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何风见状,扭头对那人道:“你先出去,让他们等一等,本官即刻就出来。”

    那军士躬身抱拳应道:“是!”转身就走了。

    等他走远了,何风才摸着胡须淡淡地问道:“说吧,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神秘?”

    张富走近他,低声道:“副将军,属下那天也是不得已,要是属下不站出来替黎章作证,回头属下就别想在军中混了。”

    何风大怒:“竖子安敢如此狂妄?他还能杀了你不成?”

    忽然想起黎章把黄连活活打死,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要不然这张富也不会来找自己庇护了。

    他为自己的推断振奋不已:只要黎章敢如此嚣张,他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这张富可不是奸细。

    张富仿佛明白他的心思,有些尴尬地说道:“不是黎章,是……是大家。因为……因为黎章确实救过属下……”

    说到这里,他就说不下去了,似乎心里也觉得背后这样说救命恩人有些鄙陋不堪。

    何风玩味地看着他,好一会才沉声道:“这样啊,那你该好好为他效力才是。本官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张富见他要走,顿时急了,忙上前小声道:“大人,黎章确实救过属下。可是也不知为何,属下就是跟他合不来,他也不喜欢属下。以前他当火长的时候,手下十个军士,除了死去的,他都提到身边去了,就单单把属下撇在一边。所以……”

    所以,你就怀恨在心了?

    何风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人哪,相处就靠缘分!想当初,本官对他也是不薄——这可是他自己都承认的,但就像你说的,也不知为何,最后还是跟他反目成仇了。你也不用多说,没事的时候多注意他些,有事再来找本官。”

    说完,脚下不停地就走了。

    一边走一边冷笑想道:“任凭你救再多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心向着你的。这样的人不用多,一个就够你受的了。”

    他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也许,这个张富说不定哪天会带给自己一个惊喜。

    再说黎章和胡钧等人,离开辕门一路往东驱驰,众军士跟在身后奔跑。

    走出好一段路,胡钧才气呼呼地对汪魁道:“我说老三,下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谄媚地奉承人?太假了!把话说得那么假,听了让人难受不说,要是何大人真答应带你去眉城,你要怎么办?”

    汪魁摇头晃脑道:“那不是更好!老子在这呆腻了,天天黑窝头玉米糊,糙米饭里面的石头比米还要多,这是人过的日子嘛……”

    黎章轻笑道:“那汪大叔何不回家去过人过的日子?”

    黎水道:“汪大叔要是不喜欢吃那糙米饭,下回都送来给我好了,我最喜欢吃了。”

    汪魁见自己转眼间就长了一辈,忙道:“算我说错了!你们也真是的,日子不好过,发发牢骚又有什么。”

    众军士都大笑着,甩开长腿往树林里钻。

    过了靖军在东面设置的几道关卡,又碰见两拨巡查的探子,他们又往东奔驰了十几里,方才放慢了马步四处打量。

    黎章沉声对胡钧二人道:“既然要顺便查探敌情,且告诉手下不可喧哗。”

    胡钧点头赞同道:“在下正有此意。”

    遂对众军士传令:小心谨慎前行,即便发现猎物,也不可大声喧哗;若是发现敌情,更要立即前来禀报。

    众人轰然应是。

    胡钧催马来到黎章面前,笑问道:“黎兄弟,咱们是分散开来,还是聚集在一处同行?”

    黎章道:“还是分开吧!猎物本就少,这么多人挤在一处,也难得猎到东西。但也不能离开太远,以防遇见事情能及时策应。”

    汪魁笑道:“既这么说,我就往左,胡钧往右,黎兄弟你在中间,彼此间相隔两箭之地。正午时分咱们在前面会合。”

    胡钧黎章都点头,各自带人散开。

    等他们走后,黎章下马,对黎水道:“你上马去歇一会,我下来走走,也活动下身子。”

    黎水也不客气,当即爬上马背,因为她可不会打猎,跑了几十里,纯粹当作训练来了。

    黎章狩猎的本领也不行。

    小时候,她跟在两位哥哥屁股后头,一手弹弓倒是玩得顺溜,射麻雀一射一个准。可是,这打弹弓跟弯弓射箭自然不能比。

    就算她入军后勤加练习,一来普通军士没那么多机会练习射箭,二来一直打仗,也没让她练多少日子,因此,这弓箭技艺就惨不忍睹了。

    好在跟胡钧他们分开了,不然这丢人的把式落在他们眼里,汪魁那家伙还不知要怎么笑话她呢!

    不过,黎章也不是没准备,她挑的十个人,除了黎水钱明魏铁,剩下的军士都是善射的。

    一声令下后,众人就在林子里忙活开来。

    不善射并不代表猎不到野兽。

    当一名军士发现一头野猪,黎章立即冲了上去,示意钱明等人靠后,并且对黎水大喝道:“阿水过来!”

    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训练黎水的机会,哪怕让她受伤,也在所不惜。

    当下,两人手持长剑,围着那头野猪就游斗起来。

    钱明和魏铁震惊地发现,黎水忽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盯着那野猪,眼中闪着冷酷的光芒,奔跑跳跃的间隙,不时找机会将长剑往野猪致命之处刺去,毫不手软。

    野猪被她们忽前忽后地戏弄,发怒起来,且丢下黎水,只管往黎章冲去。

    黎章见野猪来势凶猛,躲避不及,便飞身跃起,脚尖在野猪背上一点,落在这畜生身侧。

    就在这时,后面的黎水竟然把长剑刺进了野猪肛门。这畜生立时惊天动地地嚎叫起来,掉头看见身侧的黎章,便不要命地冲过来。

    钱明和魏铁在一旁看得额头冒汗,心儿咚咚狂跳。

    一个军士担心地问道:“钱护卫,要不要上去帮忙?”

    钱明摇手——指挥使这是在教弟弟使剑呢,一头野猪还不在他眼里。

    黎章也不想再耽搁了,她不避不让,弓腰紧盯着冲过来的野猪,右手长剑迅疾插入这畜生的眼中,同时脚下一转,收剑闪避一旁。

    黎水知道师姐这是演示给自己看的——平常她不大使剑,因为以前板栗哥哥是黎章时,使钢刀比较多,并不用剑,师姐是怕人怀疑。

    她一边赞叹师姐精准的剑法,一边紧张地看着瞎了一目的野猪,疯狂地原地冲撞,偏又不够黎章灵活,老追不到她。

    这畜生虽野蛮凶狠,却不大灵巧,若是连它也斗不过,那可怎么在千军万马中生存?

    黎水想到这,把心一横,也学着师姐刚才的样子,迎着发狂的野猪,弓腰死死地盯着它,握住长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第218章 胡钧的疑惑

    黎水的长剑也准确地刺入了野猪的另一只眼睛,可是她却不如黎章身手敏捷,闪避不及,长剑也没有来得及拔出,被野猪冲得踉跄后退。

    千钧一发之际,黎章赶了上来,伸手一带,将她扯到一旁,长剑立时崩断;另有一人开山霹雳般地一声大喝,长枪插入野猪大张的口中,死死将它抵住,再难寸进一步。

    原来是胡钧带人赶到了。

    等收拾了野猪,汪魁也赶来了。原来,他和胡钧都是听见野猪的嚎叫,不放心才赶来的。

    看着那倒地不起的野猪,汪魁啧啧称赞。

    胡钧和黎章略商议后,率领大家下去山谷中,找到有水的地方,打点晌午饭,顺便休息。

    众军士就忙碌起来:捡柴生火,收拾猎物,烧烤,往来奔波,川流不息,笑声不断,难得的轻松惬意。

    坐在火堆旁,黎水手脚依然不住颤抖。

    黎章握住她手,低声安慰道:“你刚才那一剑刺得很好,就是脚底下慢了一点。这种时候,手快脚更要快,一击后退,既伤了敌人,又让自己有转圜的余地,万不可与敌对耗,以至于两败俱伤。”

    黎水连连点头,却还是神情肃穆,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生死搏杀中脱身出来。

    胡钧看着她,目光奇异,沉默良久,忽然道:“阿水这剑法倒是迅捷,不知跟何人所学?”

    黎章一震,轻笑道:“哪有跟人学?不过是我看她力气小,便教她与人敌对时,以轻盈闪避为主,不跟人拼力气。这剑招却没什么章法。那一次在战场上,阿水被一个黄脸军士给救了。他那一手剑使得巧,我和阿水看了都有所领悟,以后使剑,就不知不觉地模仿他了。”

    胡钧恍然道:“我就说你们的身法看着这么眼熟呢!那个黄脸少年以前是我手下一名火长,就是失踪的那个林聪——我跟你说过的。他虽然不懂什么高深的剑法,但在乱军中杀敌,一刺一个准,所以我得知他失踪了,才特别惋惜。”

    黎章震惊地站起来道:“原来就是他!我也一直找他呢,要谢谢他对阿水的救命之恩。竟然失踪了?胡兄,你真的把尸体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他?”

    汪魁叹气道:“可不是,连我也跟着找了,都没找到。也不知这小子是死是活,还怪让人放不下的。”

    黎章咧咧嘴,轻声道:“若是他还活着,必定还会再回来的。”

    胡钧点点头,看着她赞道:“黎兄弟好悟性,只见过一次,竟能学得他五分神似。以后,黎兄弟在威猛套路之外,也可以走轻灵路子了。”

    黎章微笑摇头,见黎水好一些了,便拉她去弄烧烤,好让她转移心思,早些恢复常态。

    两人弄这个,那是驾轻就熟,不一会,穿在长剑上的烤肉就冒出了香气。

    闻见香气,胡钧和汪魁立即凑了过来。

    胡钧赞道:“黎兄弟,你和阿水还真是能干。看这肉的颜色,就知道肯定不同凡响。看你们的手法,似乎常干这个?”

    他蹲在黎章身边,一边和他说话,一边专注地盯着她不停地翻转烤肉,又往上面撒盐和调料。

    黎章见他靠的这么近,十分不自在。

    自从昨天洗过澡之后,就算她还是做男装打扮,面上也改了装容,但不知为何,感觉就是不一样,仿佛已经扒下了那层伪装,因此每每胡钧和汪魁靠近她的时候,她总是想要往后闪避。

    黎章轻声说道:“我们生在乡野穷人家,时常上山下河找些野食,别说烧烤了,就是在家煮饭,也是常干的。”

    汪魁大声道:“真的?那黎兄弟你往后可要多做些给我们吃。你爹娘呢?你们自己煮饭,难道没有爹娘?”

    黎水听他说话又是这么莽撞,忍不住气得又想骂他。

    黎章却没有生气,幽幽道:“爹娘当然在。他们总是忙,又说‘穷人的娃儿早当家’,让我们各样事都学着做一些,说这样往后不吃亏。果然就验证了呢!”

    胡钧听她声音轻柔,神情大不同于往常,心中一动,狠狠瞪了汪魁一眼。

    他总觉得这黎章是有心事的人,虽然不知是什么事,但自从昨天汪魁不小心令他流露出脆弱和无助的一面,他就不自觉地关心他,在他面前说话也很小心。

    谁没有一点不能为外人道的心事呢!

    逼得一个铁血汉子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脆弱的一面,那实在很残忍。这个汪老三,什么时候能改改那冒失的脾气!

    他对黎章笑道:“黎兄弟,让我来试试,你教我。放心,我很聪明的。你爹娘真是有大智慧的人,多学些东西确实不吃亏。”

    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接过黎章手中的烤肉。

    触目之下,却见他那双手黧黑粗糙,衬托得自己那手好像女人手。

    胡钧慌忙将手缩了缩,微微瞟了身边人一眼,忽然发现那侧脸光洁得很,眼睛也很有神,眼睫毛很长,鼻梁很直,嘴巴……

    他看得呆了,鼻子闻见一股焦味,又听见汪魁大喊:“胡少爷,你想学烧烤,也不能这么糟蹋肉啊!本来黎兄弟都快把这肉烤熟了,叫你这么一烧,生生变成一块炭了。这些肉你自己吃吧,不许扔了。如今军中可是缺粮,扔了要遭雷劈的。”

    胡钧脸发烧,赶忙收回目光,学着黎章刚才的样子,不住翻动那烤肉。

    黎章将串肉的长剑让给胡钧,正转脸跟黎水说话呢,听见汪魁的喊声,忙定睛一看,胡钧手上的烤肉果然有些焦,又把那肉串都伸进火里去了,烧得滋滋响。

    忍不住失笑起来:这哪里是烤肉,这是烧肉!

    她忙伸手把那长剑往上托了托,安慰胡钧道:“不碍事的!胡兄不用担心,稍微有一点焦黄,那肉才香呢!真要是工夫到家,应该考得外焦里嫩才是。你把这剑举高些,烤另一边。嗳,就是这样!”

    一边教他,一边看着他忙乱的样子发笑,不知不觉间,就流露出些许女儿态来。

    胡钧听她清亮的声音灌入耳中,不知为何,脸越发红了,不敢抬头看她。

    他暗骂自己混账,今儿这是怎么了?

    真是活见鬼了!

    努力地沉下心,按照黎章的教导专心照看手上的烤肉,等心情平复下来后,烤肉也熟练起来,渐入佳境。

    当烤好一块肉之后,他长长松了口气,对黎章微笑道:“连烤肉也有这么大的窍门,可见天下事都是有道的。”

    黎水听了接道:“那当然了。把饭菜煮熟容易,想烧出别致的味道来,可就不容易了。”

    汪魁听了不住点头,嘴里嚼着肉,也腾不出空来说话。

    钱明在一旁看着他嚼得香,吞了下口水道:“黎老大和阿水烤肉的本事就是不一般,比我媳妇做菜好吃多了。我说汪大人,你可是吃了不少了。这一回阿水烤好了,是不是该让属下尝尝?”

    魏铁正好抱了一小捆干树枝过来,忙接道:“汪大人,瞧你那些属下都烤了许多肉,你怎么不过去吃,倒来吃我们的?我们这边可不够吃啊!我们老大和阿水兄弟自己还没吃呢!”

    汪魁耍无赖:“分什么你们我们?你们就去那边吃好了。我要跟黎兄弟坐一块。我们指挥使对指挥使,你们队长对队长。”

    钱明不干了:“汪大人这是瞧不起我们?我们老大从来就不跟我们分这个的。”

    要不是你插进来,黎老大和阿水肯定会跟他们一块吃肉的。

    黎水将烤好的肉递给黎章,哼了一声道:“都别争!先让大哥吃。等我们吃饱了,再烤给你们吃。这又不是什么难事。魏铁,你过来,我边吃边教你。你看胡大人不是烤的好有样子么!”

    魏铁倒也没嫌弃,欢喜地过来坐下,在黎水的指导下串肉烧烤,钱明也跟着捣腾起来。

    胡钧尝了一块自己烤的肉,又凑到黎章面前,也割了一小块吃了,对她笑道:“虽然阿水烤得很好,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烤的吃起来更香一些,不信你尝尝。”

    他挑了一块没那么焦黑的,用匕首插了扯下来,送到她面前。

    黎章接过来,微微一笑道:“自己亲手做的,自然感觉不一般。”

    汪魁见黎水不让他吃了,只得移到胡钧身边,望着那剑上有些焦黑的肉,犹豫地问道:“你确定这个还能吃?”

    胡钧气道:“我让你吃了吗?你想吃,我还不让呢!”说着把长剑一转,转到一边。

    汪魁忙讨好地说道:“别转过去——离了火,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帮你吃一块。要是好,就帮你传扬传扬。”

    胡钧瞪眼道:“我要你传扬干嘛?难道从此以后我不打仗了,改行开酒楼?还是你让我在军中卖烤肉?”

    黎水和黎章听了,都失声笑了起来。

    汪魁乐呵呵地笑道:“这也不是没可能。若是有朝一日,国泰民安,边关再无战事,咱们这些武将都回家去了。你有这项手艺,不正好可以开个酒楼!”

    说笑吃喝一番,黎章一拉黎水衣袖,起身向背后的树林中走去。

    汪魁见了,忙跟上去道:“等等我,我也去方便一下。”

    胡钧也跟着站起身,走入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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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有三更,下章中午十二点。抱歉让亲们等,只要力所能及,原野都会加更的。

第219章 蹲着撒尿的男人(二更)

    黎水见他们都跟来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干嘛?”

    汪魁诧异道:“撒尿啊!你不是来撒尿的?”

    黎章忙拉了一下黎水,没好气地对汪魁道:“你当旁人都跟你一样,随便往哪一站就撒尿?走,阿水,咱们去那边,离他远点。”

    汪魁愣愣地瞅着两人背影,满心不解:男人不都是随便往哪一站就撒尿么!

    忽见胡钧从身边走过去,鄙视地瞥了他一眼,也往另一边去了,他便无味地呸了一声,咕哝道:“都像娘们一样!哪来那么多臭讲究,在哪不是尿?”

    下午,众人汇聚一处,让黎章见识到了汪魁和胡钧的狩猎手段,那真是箭无虚发,凡是露面的猎物,都没能在他们手下逃脱性命。

    黎章略嫌寒碜的剑法终于被汪魁嘲笑了一通,还说终于发现他有一项技不如人。

    狩猎结束,三队比较起来,自然是黎章他们这一队收获最少了。黎水就不住地抱怨,跟汪魁讨价还价半天,以帮他连烤三天肉为代价,跟他换了一头獐子、两只野鸡。

    黎章见她一副算计的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淼淼,终于成长起来了!

    回营寨之后,胡钧将自己猎的鹿分了一半给黎章。

    因怕她推辞,就说不用客气,自己也会厚脸皮去她那里蹭烤肉吃的,这鹿肉就当谢礼了。

    黎章扬眉道:“我当然不会客气。刚才一路上我就在想,想个什么法子把你那鹿肉要点过来。谁知我还没想好呢,你就主动开口了。”

    胡钧愣了一下,就大笑起来,好一会才停下道:“今天晚了,明天中午我们过来吃饭。汪老三,咱们先给副将军送些野味过去吧,你可是在将军面前拍了胸脯保证的。”

    汪老三笑道:“这是肯定的。不然,副将军要把我给烤吃了。”

    黎章也赶忙挑了些好猎物,跟他们一块送去顾涧营帐不提。

    入夜,黎水躺在床上,看着帐篷里的猎物——其实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对身边的黎章道:“大哥,明天我找伙房要个瓦锅来,把那鹿肉仔细炖了,咱们好好补补。”

    黎章正想心事,随意应了一声。

    黎水推了她一下,凑近她身边低声问道:“师姐,你想什么?”

    黎章低声道:“阿水,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任何时候你都要叫我大哥。养成习惯,才不会在偶然间露出破绽。你要把师姐两个字给忘了才好。”

    黎水急忙道:“是,大哥。”

    黎章停了一会,才对她耳语道:“我刚才想,咱们如厕始终是个大问题,怎么才能想出个万全的主意来。”

    黎水无奈地说道:“除了小心避人,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黎章望着漆黑的帐顶,自言自语道:“那个花木兰,她到底是怎样做到的?为什么我每次出恭都心惊胆战?”

    黎水也觉得郁闷:听说花木兰在军中服役长达十二年,到底是怎样避开袍泽的目光,完成女人那些麻烦事的?

    一时半会的,二人想不出妥善的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如今黎章是指挥使,有单独的帐篷,睡觉方便不说,早晚的如厕问题也能在马桶内解决,然后每天清早由黎水提去倒掉。

    这天天刚蒙蒙亮,黎水照常比别的军士起得早,提着那小小的马桶就去茅厕倒便溺。

    魏铁见了,抢上前来要接过去,“阿水兄弟,老是让你干这个,我心里过意不去呢。我也在指挥使大人身边伺候,你就让我倒一回吧!”

    黎水摇头,笑着对他道:“我们是穷人家的孩子,从没被人伺候过的,我大哥不习惯呢!这不过是小事,你就不要跟我抢了。你每天起这么早,该跟魏大哥去操练才是。把身手练好了,那才能帮我大哥大忙呢!”

    魏铁无法,只得答应。

    黎水就捏着鼻子去了茅厕。里面却已经有人了,是张富,正在大解。

    她竭力装作若无其事,也不对他看,将便溺倒进大粪池转身就走。

    张富也没当回事,又蹲了好一会,天色大亮了才完事起身。转头无意中扫过粪坑,却见里面好些黑色的草木灰,正是黎水刚才倒便溺的地方。

    “是垫马桶底的吧!还真是讲究。”

    他暗自嘀咕一声,转身出了茅房。

    黎章思及女儿家的烦难事,越发谨慎,不肯多跟胡钧和汪魁来往太密,推说无战事时应该多加练习,这样上了战场才能游刃有余。

    寒风凛冽中,她将黎水带到校场旁边的小树林,对她道:“这剑法要想练得纯熟,非得在战场上、在乱军中进行生死搏杀才能长进。不然,平日哪怕舞出花来都没用。”

    黎水苦着脸道:“我也知道这样。可是,眼下又不打仗,要怎么办?再说,在战场上对敌,长进是肯定的,也容易丢了性命。”

    黎章点头道:“那是自然!不然的话,随便一个什么人,只要苦练就能成为高手了,实际上根本没那么容易。”

    她可是受过无数的伤,九死一生才比旁人敏捷那么一点,杀普通军士是没问题,遇上真正的大将还不够看。

    她指着那些树道:“没别的办法,你就把这些树当敌人,在这树林里练习。不仅要刺中想刺的位置,还要能及时闪避,不要碰上树干。想想看,这些树可是不会动的,若是你连这个都做不到,那战场上会动的敌人就更难对付了。”

    这也算不得已的法子。

    黎水郑重点头,先闭上眼睛,把周围的树想象成南雀军,回想那天他们对板栗哥哥的追杀,害他如今生死不明:又回想在战场上他们对自己的追杀,再想起爹娘和葫芦哥哥……

    很快,她的神经就绷紧了,心中也荡起一股仇恨和杀气,瞄准离最近的树木,长剑一举,朝着自己想象中的穴位直刺过去。

    黎章见她神情凛然、目光犀利,完全不像以前刻板的练习,暗暗点头。

    阿水能这么快进入状态,是因为心中的仇恨和不甘,还有对哥哥的歉疚,还有对葫芦哥哥的思念。无论是谁,遭遇过这么多事以后,都很难不被激起仇恨。而她们练习杀人,少了仇恨和狠辣是绝对不能成事的。

    看了一会,她自己也练习起来。

    为什么她们不对练?

    因为她们不是练招式,出手的目标就是对方的死穴,不管能不能成功,都不宜对练,哪怕只是被点中,那也将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两个时辰后,她收剑招呼黎水,去远处方便。

    在一处灌木丛后,张富蹲在那,装作大解,盯着她们看了好久。他见黎水如今也是杀气凛冽,不禁暗暗心惊,觉得还是不要找麻烦了。

    正要起身,就见黎章绕过来,在一块大石后蹲下身子,过了一会,又站起来系上裤子走了。

    这本是极小的事,可张富偏偏心里一动:怎么大解这么快?就算蹲下就拉,也不能这么快呢!

    等那兄弟俩走后,他轻轻地走过去一看——草地上除了一滩水渍外,根本没有粪便。

    张富只觉得心“咚咚”狂跳起来,虽然还不敢乱猜,却觉得这情形很不寻常。他将刚才放弃跟黎家兄弟作对的念头抛到脑后,决意明天再来察看。

    一连多日,黎章和黎水都在树林中练习,后来还把钱明、魏铁等人都叫进来一块练,第八营其余的军士则在校场上练习战阵。

    转眼过去一月有余,顾涧见第五将的所有军士在第八营带动下,每日自发地苦练,起得早,睡得晚,仿佛随时要奔赴战场一般,不禁心怀大慰。

    果然,他没有看错人。

    张富也在训练之余,密切地关注黎章。

    可是,除了发现他蹲着撒尿外,再也没有新的发现。只这一现象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就要过年了,黎章忧心如焚:为何大哥失踪了这么久,还没有出现?

    她一天比一天更沉重,不时抽空出去搜寻,却根本无果。

    从出生到现在,这个新年是她最不盼望的,而且,她有些不敢触及任何跟新年有关的事,怕回顾往年,怕想起爹娘兄弟姊妹们,怕想起桃花谷张宅……

    清晨,黎水照旧提了马桶去茅房倒便溺。

    等她走后,张富从角落里闪出来,点燃一只火折子,对她刚才倒尿的坑洞里一照:便溺里面又混了不少草木灰。

    他是成过亲的汉子,自然知道女人那点事,于是,把日子大致一算,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中:

    如果……如果……

    他“咕咚”吞了下口水,惶惑地想道,这事不查清,是万万不能吵出来的,不然,那黎老大真能杀了他。

    除夕很快来临,军中也破天荒地为军士们准备了红烧肉,混合白萝卜一块煮的,这让汉子们兴奋得不行。

    顾涧特地命汪魁胡钧带人出去狩猎两天,猎了些野味回来,专给队长以上的将官加餐。

    除夕晚餐分各营区进行,为的是让众将官陪同手下军士共度新年,与军士们同甘共苦。

    黎章将上面分给她的肉掺杂在大锅菜中,与第八营军士共享;另外,她还拿出了一样好东西:就是前两次猎的野猪和獐子,她都让黎水腌制起来,专门留到今晚,蒸熟了分给众人。

    一千名军士,每人都分到两片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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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更晚上八点。求粉红支持。

第220章 花木兰?(三更)

    三更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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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章面对第八营的军汉们,只说了一句话:“让我们都能活着回去见家人!”

    一千名汉子,都因为这句话鼻子一酸,满含热泪,轰然呐喊:“活着回去!”

    年夜饭开动后,第八营似乎比周围营区更加热闹。

    腊肉剔出来分给众人,腊肉骨头用来熬汤,掺了白萝卜,熬了整整五大锅。这还不够分呢,每个军士只能分一小勺。

    等汪魁和胡钧在自己营区吃过饭后,过来一看这么热闹,又抢了些腊肉喝了一碗汤,让众军士们都纷纷抗议。

    汪魁脸皮厚得很,拍着钱明的肩膀道:“老钱啊,我好歹是指挥使,到你这第八营来拜年,你就不能弄点好的招待我?”

    钱明郁闷地说道:“指挥使大人,你都是指挥使了,还跟咱们小兵士抢吃的,多失身份哪!”

    众人轰然大笑。

    胡钧也微笑,问道:“你们指挥使呢,怎么没跟你们一块过年?”

    钱明忙道:“怕是回营帐去了,刚才还在这呢。”

    胡钧就往第八营中间指挥使的营帐走去。

    远远的,就听有人喝问:“谁?”

    原来是魏铜带着手下人、手持火把在营区内四处巡查。

    胡钧急忙道:“魏队长,是我,胡钧。”

    魏铜忙上前见礼。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胡钧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边去了。

    指挥使营帐门前,黎章静静地坐在暗影中,仰望着漆黑的夜空沉思,黎水和魏铁在营帐内捣腾一只小炭炉,好像在炖什么东西,香气四溢。

    胡钧先叫了一声“黎兄弟”,走到她身边坐下,不过寒暄了两句,两人就都沉默下来。

    黎章也没心思应付他,在这样的日子,在这合家团聚的时候,她想起桃花谷,想起爷奶和爹娘,想起哥哥和弟妹们。

    曾经过去的十几个除夕,年年相同,年年又不同;岁岁相似,岁岁有新意。

    祭祖,吃年饭,放炮仗,说老古话,带弟妹们嬉戏,大年三十那天,全家人几乎要从早忙到深夜。每年都这么过,内容却没重复过,还不断翻新花样。

    她和板栗是老大,娘一直给他们增添弟弟妹妹。

    过年,是属于小娃儿的,如果缺了小娃儿,新年就少了许多的乐趣,而张家,隔几年就增加一个小娃儿,永远充满清脆的欢笑声。

    红椒、山芋、香荽、玉米……

    今天晚上怎么可以没有人叫她大姐姐?

    怎么可以!

    还有,明天早上,谁来帮她装扮?

    她有一个奇怪的娘,自己不讲究穿戴,却特别喜欢把女儿打扮得跟仙女似的,然后坐在一旁看着欢喜地乐呵。明天早上,再没有人跟她争论,到底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戴什么样的首饰了!

    她跟哥哥都不在,玉米也……不在,奶奶的笑话要说给谁听?

    爷爷和爹再也没心思喝酒了吧,就想喝,没有管家刘爷爷陪着,也没趣儿。

    遥远的小青山,桃花谷,现在是什么情形?

    是否已经荒草满园、野兽横行?

    暗影中,她对着这军营,对着一座又一座帐篷,泪流满面……

    “黎兄弟,黎兄弟……”

    胡钧似乎觉察她的异样,轻声唤道。

    “嗯!”带着浓浓鼻音的低声应答让他一愣,不敢开口说话了。

    隔了一会,似乎觉得不说些什么又不像,遂轻声问道:“你们家过年肯定很热闹吧?”

    黎章幽幽道:“穷人家,有什么可热闹的。”

    再热闹,还不是如烟消云散。

    他们从不主动去招谁惹谁,就祸从天降,这到底是为什么?

    泪水再一次滑落。

    胡钧又是一愣,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家虽然不穷,也没什么热闹的。人多,吵闹不休……”

    他低声说起自己家的事,黎章却丝毫没有听进去:今晚,她要用来想家了。

    胡钧说了半天,感觉身边人毫无反应,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在安慰黎兄弟,而是在打搅他——这个时候,他是想一个人清静的吧!

    他站起身,单手按在黎章肩膀上,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手底下的肩头,竟让他觉得有些单薄。

    静默了一会,他叹了口气,轻拍了她两下,连告辞的话也没说,就转身大步去了。

    夜深后,军营依旧人声喧哗,今夜无人入睡!

    黎章进入帐篷,少年魏铁已经知趣地离开了。矮几上点着一盏油灯,如豆的灯火看起来也是无精打采。

    黎水盛了两碗汤,对她道:“大哥,咱们以汤代酒,来喝一碗。”

    黎章点头,在矮几后和黎水对面而坐,两人也不言语,端起碗对碰一下,喝一口,又对碰一下,再喝一口。

    黎水想要说话,被黎章扬手阻止了。

    她怕一开口就忍不住说出那些不能说的,还怕勾起伤心事失态。

    在这里,便是做梦都要小心。

    就这么喝吧,心里有数就行。

    ……

    好容易挨过新年,军汉们又恢复了操练,阵型、盾牌防守、长枪进攻,比往常更辛苦。因为开春后,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发生大战。

    黎章又对军士们提出新的口号:“想求取功名吗?苦练吧!”

    先要保住性命,然后才可能求取功名。

    第八营的军士整日被这两个目标激励着,如同驴子追赶挂在面前的胡萝卜,不停地转圈。

    张富也在忙。

    到了算计好的日子,他早早地起来,隐藏在茅厕角落里,等候黎水来倒马桶。

    毫无意外的,他又看见了草木灰。

    可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张富激动又苦恼:明明就看到了真相,却苦于无法指证。因为,黎章在这样的日子里,白天都不轻易在外撒尿,这更让他坚定自己的推测。

    再仔细盯着,总会有新发现的,他暗暗想道。

    永平十六年春,西南战事仿佛停顿了。

    南雀国和靖国谁都不主动出击,但又绝没有停战和谈的迹象,相反,双方的探子在眉山的活动比任何时候都频繁,大战随时可能爆发。

    老将军何霆召集前线八位副将军议事,严令他们谨慎探查,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又反复磋商不定:不知要不要主动出击。

    让他这种火爆脾气的人如此优柔寡断,主要还是为了军需粮草。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军中比任何时候都缺粮,连兵甲也不足,若是率先挑起战斗,随之而来的巨大消耗要从何处得来?

    为了筹集粮草,他已经连续上书朝廷,又派出两位副将军去往岷州各地,零星搜集粮食,却是杯水车薪。

    何霆老将军心力憔悴之余,身体每况愈下。

    在这看似平静的局势下,翻滚着滔滔洪流。

    顾涧将一切看在眼里,再也顾不得为了讨好老将军而冷落黎章了,他觉得,应该轮番让手下十个营出去历练,而不是只在校场上空练。

    说不定,他就要靠这第五将起家了。

    因为,虽然只是探查,然每次出去,双方的探子相遇都会发生战斗,死伤不断。所以,这种探查完全不同于以往,可以说是小股零星战斗。

    二月中旬的一天,他召来黎章,将连续三天的探查任务交给第八营,“黎指挥使,本将也不多说了,你当知肩上的重任。”

    黎章肃然应声道:“属下定不负将军嘱托。”

    顾涧点头,还特地跟他细说了一遍当前的局势。

    黎章眼中闪现一抹亮光:这是她第一次从总体上了解战局。

    她回去后,将第八营十个小队都一一分派了任务,她自己则带着钱明和黎水等五十人,亲赴眉山正南深山探查。

    深入南雀军所辖山区,毫无意外地碰见了他们巡查的人。

    也是只有几十人的小股队伍,比黎章他们人少。

    见面就是死战!

    黎水大开杀戒,展现了可怕的杀戮手段,不仅令敌人丧胆,也令袍泽们疑惑:大家都是一样练习,为何阿水这么厉害?

    他们就算刺中了敌人,也不能像阿水那样,使敌人当即毙命,通常敌人会疯狂拼命,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黎章开始还护在黎水身边,连钱明也知道老大心疼这个弟弟,也护在黎水身边,后来见黎水能应付,黎章就招呼钱明退开了。

    她在林子里游走,看见谁有危险就出手相救,却又不着急将敌人杀光。

    她要让手下军士包括黎水在内,都尽量多些跟敌人对阵厮杀的机会。可是这样一来,难免就有人死亡受伤。

    可是她并不后悔:她能保得住他们一次,还能次次都保住他们?连她自己都不知下一刻能不能活命呢,何况这些人!

    真正的本领,是在厮杀中增长的。

    最后,剩下五个敌军,黎章一挥手制止钱明等人,让他们全部都停下,只剩黎水一人跟敌军厮杀。

    这太残酷了!

    军士们看向黎章的目光不禁有些畏惧。

    黎章自己也紧张得手心冒汗:将黎水置于这样的凶险情形下,一个不慎,她可就悔之莫及了。

    好几次,她都想冲上去,却一忍再忍。

    黎水眼神专注,轻飘飘地在林中穿插,每一剑刺出,都带走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连黎章也看得心中紧缩。

    等现场只剩下三名敌军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长腿一弹,跃入战圈。

    钢刀一点,砍倒一名敌人,才一转身,就瞥见黎水被一名敌人的长枪锁定,而她,正在跟另外一名敌人周旋。虽明知背后有攻击,却是腿脚沉坠,再没有刚开始的灵便和敏捷来闪避了。

    黎章大喝道:“倒下!”

    猛一扬手臂,手中钢刀就甩了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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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青恋介绍:
一曲荡气回肠的初恋, 催生了两个草根家族的崛起。 一群可爱的农家儿女, 演绎了寒门成长兴盛的传奇。 性格各异的兄弟姊妹, 谱写了各自不同的爱情结局。 ************* 本故事纯属虚构。已有完结文《丑女如菊》,敬请跳坑!果蔬青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蔬青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蔬青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