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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果蔬青恋txt下载     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1章 指控:盔甲罩婵娟

    黎水为何进益如此之快?

    除了被仇恨激励外,还因为她的心思单纯。

    无论是练习也好,还是对敌也好,她一旦沉入这杀伐的境界,便心无旁骛,如同她以往弹琴吹箫般,整个心神都高度凝聚,心里眼里就只剩下一桩事:那就是把手中的长剑刺进一切敌人的死穴。

    从来没有人能把杀人演绎的如此完美:一击毙命,毫不拖泥带水!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她在劳累过度、又群敌环视的情形下,动作渐渐迟钝下来。

    迷糊间,听见黎章大喊,想也不想地往左前方空隙处扑倒,背后长枪擦着头皮飞过。

    钱明也迅速地冲上去,解决了剩下一名敌军,又割下耳朵。

    黎章便亲自背起黎水,对钱明道:“你带十人断后。立即撤!”

    就算回到靖军营区安全范围内,黎章心还在“咚咚”狂跳。她让钱明等人守在四周,自己则在隐蔽处为黎水上药并推拿醒神。

    黎水身上中了好几刀,所幸都不致命:胳膊上的刀伤最深;肋下的枪伤被藤甲挡住,若是再深一点就危险了;大腿上也挨了一枪。

    往后再不能这么冒险了!

    黎章看着黎水不断冒冷汗的黄疤脸,心中痛苦,眼中酸涩:把师妹从一个不染尘烟的女子变成这个样子,她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黎水却强笑问道:“大哥,我刚才是不是很厉害?”

    她终于能单独面对敌人了,再也不用大哥护着了,等她以后再多参加一些战斗,她会变得更加厉害。

    黎章用力点头,夸道:“真的很厉害。阿水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为国家尽了一份力量呢!”

    黎水眼睛一亮:为国尽力?

    这个以往跟她毫不相关的事,如今她也能担当了!

    板栗哥哥要是回来了,会不会为她高兴?

    第八营执行任务三天,杀敌数百,且己方伤亡极少。这让顾涧十分振奋,赐了一副上好的盔甲给黎章。听说他弟弟黎水受伤了,又赐了一副藤甲给他。

    黎水养伤的日子里,黎章只能自己倒便溺了。

    但是魏铁坚决不让,将这个任务接了过来。

    黎章无法,她另想出了个主意:将自己和黎水来月事时换下的草木灰混在洗衣的脏水一块,冲入营寨中的下水沟,尽量不在马桶里留痕迹。而且,这样也不会让人怀疑,因为他们兄弟一直是用草木灰搓洗衣裳的。

    于是,密切关注黎指挥使的张富在预定的日子里没有看见草木灰。

    可他不但没有释疑,反而更加坚定有鬼,因为这几次来倒马桶的是魏铁!

    三月春回大地,草长莺飞,眉山也换上了绿装。

    皇天不负有心人,张富连续监视黎章几个月,终于在三月底的时候有了新发现:黎章在野外小解,解完却用泥土掩埋起来。

    等她走后,他过去刨开那泥土,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污血和一团被血浸透的草木灰。

    黎指挥使是女人!

    这可是再无疑问了。

    张富只觉得热血冲脑,急切地想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何风——他可不敢随意对旁人说,黎章如今在军中很有威名,连顾副将军都一反常态地赏识他。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四月一日,被老将军发落到眉城的何风正好回来了。

    何风听了张富的话,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他严肃地看着张富说道:“张富,黎章好歹也救过你,不念恩情就罢了,怎能如此污蔑他?他如今是你上官,污蔑上官是什么结果你可知道?”

    张富大吃一惊,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首道:“属下长了几个脑袋,敢污蔑上官?若不是亲眼所见,就是借属下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啊!”

    何风就惊疑不定地在帐中来回踱步。

    他当然希望张富说的是真的。但是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报复心切,没弄清情况就胡乱攀污黎章,那他可是要被连累的。

    他虽然无能,却也知眼下西南形式微妙:不但外敌窥伺,军中也不像往常铁板一块。

    谁让他二叔身体不好了呢!

    他再一次对张富道:“若没有确实的证据,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吗?”

    张富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坚持道:“那属下今晚就领副将军亲自去那地方看看。至于证据,还真不好弄。我就算把那东西包来,他不认也没法子。可是,若这事是真的,他自己的身体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何风听了连连点头。

    当晚,张富领着何风去了校场边的树林深处,举着火把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地方。

    地方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中间,若不是有私密,军汉们绝对不会在这地方大小解的——被枝条扫到屁股多难受啊,说不定还会被蛇咬一口。

    “大人请看,这地方我做了记号,要不然还找不到。”

    张富低声道。

    何风激动不已,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张富的话。等他再刨出那泥中埋着的东西,他就更加确信了。

    这还不算,张富还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也有这些物事。

    张富见何风脸上兴奋的神情,知大事已成,忙问道:“大人,要不要把这些东西包起来……”

    何风摇头:“不必了!你就拿去了,他说是你自己解的,你要怎么说?”

    张富愕然地长大嘴巴。

    何风轻笑点头道:“不错,你为了证明自己,肯定会脱了衣裳给人看。那么,咱们为何要费那个精神呢?直接让他脱衣验证不就完了!”

    张富忐忑不安地问道:“那他要是不肯呢?”

    谁肯因为一句指证,就把衣裳扒了让人验证自己的身体?

    何风却冷笑道:“你亲眼所见,就是最大的人证;这个地方,就是物证。把这些东西取出去反倒不好,最好让顾涧亲自来看。人证物证俱全,本官也不要他全脱,如今天气渐暖,脱上衣总不为过吧?本官亲自陪他脱,谅他也无话可说。”

    张富忙赞道:“大人这主意妙。其实,关键处不在证据,所谓真的假不了,明明就是女子,任她如何狡辩,也难以遮掩。说不定,她才是奸细。不然,也是替父从军的花木兰不成?天下哪来那么多花木兰?”

    何风咬牙道:“我管她是不是花木兰!这次犯在本官手里,本官要名正言顺地将她斩首示众。”

    一定要好好地出了这口心头恶气!

    第二天,何风派人请顾涧去何霆的中军大帐,还找来了众位副将军,对他们说,黎章指挥使犯了死罪,让顾涧即刻唤他前来审问。

    顾涧脸一沉,严词拒绝:“何指挥使说笑了。就算是衙门里审案,原告也要先提出陈诉理由,官府才能传唤被告。岂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无缘无故地将人拘来?”

    何风不悦道:“顾大人,属下知道你赏识黎章,但也不能这样护着他吧?属下并未说拘他来,只是说唤他前来,然后当面提出陈诉理由,由老将军和各位将军作证。这也是谨慎的意思,防止他闻风逃走。”

    众人都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

    顾涧忽然替黎章感到悲哀起来:惹上小人,那就是甩不掉的麻烦。可怜他出生入死地为国杀敌,却要遭到别人诬陷。

    他站起身,神情肃穆地说道:“黎章,数次战斗,累建战功,军中无数人可以证明。就凭这个,不管何指挥使要指证他犯下何等大罪,都必须先跟老将军和本副将军阐明事实。难道,老将军和本副将也不被你信任?还是在座的众位将军让你不放心?”

    何风大惊,急忙摇手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顾涧不待他说完,离座向何霆抱拳道:“属下恳请老将军:西南形式紧迫,此事万不可大意,一定要慎重处置。不然,会寒了军心啊!试问:如此对待黎章,将来还有谁肯奋勇杀敌?”

    何霆本还没把这事当回事:不管什么事,等黎章来了,双方一对证不就明白了!

    待听了顾涧的话,立即气血上涌,对何风大喝道:“孽障!有屁快放!”

    顾涧,这是在指责他打击报复黎章?

    指责何风冒领军功,黎章不计前嫌,他不但不感激,反而设计陷害有功将士?

    该死的孽障,躲了几个月,一回来就生事,让人翻出老账戳他心肺!

    他已经老得镇不住这帮手下了吗?

    何风被二叔吓得一激灵,从凳子上滑溜下来,跪爬到大帐中央,哆嗦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何霆气得拍案大骂。

    一位副将军笑劝道:“老将军千万不要生气,让指挥使慢慢说来。”

    于是,在十几位将军环视下,何风竹筒倒豆子般陈述了指控黎章的理由。

    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顾涧忍无可忍,霍然起身道:“荒谬之极!”

    其他将军也如是想,连何霆也这样想。

    何风急忙招来在外等候的张富,将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各位将军若是不信,只需前去树林查看便知。其实也不用那么费事,只要将黎章唤来,命他脱去上衣……”

    顾涧大怒:“大胆张富,汝可知污蔑上官是何下场?”

    张富已经再无退路,决然道:“属下知道。属下发现此事,也是踌躇好久,不敢声张。但又恐那黎章来历不明,一旦做出不利我军的事来,那时后悔就晚了。黄连不就是奸细吗!”

第222章 到底是不是女人?(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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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涧忽然神情松懈下来,他施施然坐下,翻眼瞟了张富一下,慢条斯理地问道:“张富,你可曾发现黎章通敌?”

    张富一愣,随即答道:“没有。不过……”

    顾涧再问:“那你可曾发现黎章欺压军士、冒领军功?”

    张富呐呐言道:“不曾。”

    何风脸迅速涨红,恨恨地看着顾涧。

    顾涧却站起身,对帐内的众将抱拳道:“即便黎章真是女子,她杀阿图,斩郎奉,揪出黄连等一干混入军中的奸细,英勇无敌,忠心可表……”

    何风抢上前,大声道:“顾将军,让女子混入军中,置军法于何地?”

    顾涧淡然道:“本将军并未说她不犯军法。但是——”他环视帐中众人,嗤笑道——“一群凛凛大丈夫,满脸正气地在这里商讨,要把那改头换面、为国杀敌的裙钗正法,这可不是什么有脸的事,至少本将军就觉得羞愧!!!”

    众将军一愣,接着轰然议论起来。

    一个长脸严肃的副将军站起身附和道:“不错!想我堂堂须眉男儿,不能学人家女子英勇杀敌也就罢了,居然在这里算计人家。张富,你不觉得有愧吗?”

    张富被他冷冽的目光盯得倒退一步,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统领第三将的副将军严克。

    其他副将军也都纷纷开言,觉得这事可以酌情处置。只有两个副将军表示要严惩不贷,但立即被其他人驳斥回去。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也是有缘故的:环视帐中,全是长胡子的家伙,有些还脸皮起皱,太没趣了!

    现在军中出了一个勇猛无敌的女将,众人忽然觉得这艰苦紧张的军旅生活变得精彩有味道了,神情中充满了莫名的期盼。

    花木兰啊!

    真的有花木兰啊!

    不过,这个女子……

    想想她杀阿图、斩郎奉、活活打死黄连、一拳击裂卫江的肩胛骨,这只钗好像又有些……

    众将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个寒颤,把心中刚浮起的那点旖旎念头掐灭。

    见他们这样,何风急了,大声问道:“这样的罪都不处置,难道我军中可以招收女兵不成?”

    何霆终于开口了,他威严地说道:“顾将军说的有理。老夫可没脸为难一个为国杀敌的女人。然军法不可违,老夫会将她的情形上奏朝廷,一切但凭皇上来处置。既然前朝出了个花木兰,焉知这个黎章不是因为孝道替父从军?不管怎样,她一心杀敌,老夫绝不能为难她!”

    说完,还警告地瞪了何风一眼。

    这时候,万不可因为这个蠢材侄子失掉多年攒下的威望,何况就像顾涧说的,他可没脸去为难一个为国杀敌的女人,那只会让他在众将面前丢脸。

    何风和张富都傻眼了,万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不应该呀!

    顾涧立即对何霆道:“老将军所言甚是。属下以为,等下让人去唤那黎章的时候,不妨直接告知其详细内情。她若真是女子所扮,让她直接承认便是。总不能咱们这群铁骨铮铮的汉子逼一个女子当堂脱衣验证,那成何体统?传出去于将军名声也有碍。”

    何霆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派谁去叫她?”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都起了恻隐之心:这不是让人家姑娘难堪嘛!

    可怜她知道行迹暴露,会不会恼羞变成怒?

    会不会把来人暴打一顿?

    这是极为可能的。

    严克副将军咳嗽了一声道:“老顾,黎章是你的手下,不如你去……”

    顾涧慌忙摇手道:“不可!”

    见众人都发笑,他正色对何霆道:“属下早上来的时候,胡钧也跟过来了。他素来与这黎章相处不错。他们都是年轻小将,不如让他去跟黎章说,顺便也劝慰她一番。还有,老将军虽然宅心仁厚,然黎章若真是女子,便是犯了军法,这一点毋庸置疑。属下以为,须得一个能敌得过的人去叫她才稳妥。”

    众人纷纷点头道“有理”。

    何霆见他如此说,并不偏袒黎章,心里十分满意,当下便让他去安排此事。

    顾涧叫来胡钧,如此这般,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胡钧只觉得脑袋一晕,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怪不得他那个样子……

    不,不,是她,不是他!

    好容易清醒些,他立即着急地拉着顾涧叫道:“将军,黎章她一心练兵杀敌,可没犯下任何过错呀!”

    顾涧听了心里直翻白眼:女扮男装混入军中,这还不算过错?

    他拍拍胡钧肩膀道:“老将军刚才跟大家商议过了,军中暂不会处置她的,会将她的情形上报朝廷,请皇上处置。你让她不要慌张,切不可莽撞冲动,以免弄出事来无法转圜。”

    胡钧依旧慌张地问道:“那皇上……”

    见他只顾聒噪,顾涧低声叱道:“慌什么?你怎么这么蠢,如今内忧外患,她一心杀敌,为国建功,皇上肯定不会处置她的,说不定还会把她的事大加宣扬,以激励我军士气。再说了,既然报到朝廷,你不正好能找人帮她开脱罪名嘛,本将军也不会不管的。”

    胡钧这才惊醒,忙道:“那我去请她来。”

    顾涧道:“快点!把刚才这些话告诉她,让她万不可莽撞行事。”

    胡钧心急如焚,匆匆赶回第五将,到第八营去寻找黎章。

    他一路思想万千、柔肠百转,只想不出一个十分稳妥的主意,让黎章安然度过眼前难关,以至于,他觉得中军营盘和第五将营寨之间的路程太短,很快就到了。

    忐忑不安地找了一圈,结果,黎章不在校场,也不在帐篷,只有黎水在帐篷里歇息。她的伤才好,不敢操练太狠。

    胡钧忙让黎水去找黎章回来,说将军有事找她。

    黎水眨眨眼睛道:“我也不知大哥去了哪里。等他回来,我让他去将军那就是了。”

    事实上,黎章这些日子总是偷空出去,四下找人,黎水当然不会说了。

    胡钧急了,说将军们都等着,不能耽搁。

    黎水疑惑地问道:“将军们?他们找大哥干嘛?”

    胡钧心急如焚,想着他本来就是要帮黎兄弟的,因此也不隐瞒了,将事情经过告诉了黎水。

    黎水当即跳脚大骂:“张富,这个王八蛋!他娘才是女人呢!我大哥不会饶了他的。你等着,我去找我大哥。”

    她跟众军汉相处了几个月,情急之下就学他们骂起人来。可也不想想,有这么骂人的么?

    谁的娘不是女人啊!

    她这副模样却让胡钧疑惑了:这样子,黎兄弟到底是女人呢,还是不是女人呢?

    黎水风风火火地赶往辕门口,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黎章,好筹划对策。

    此时,辕门口有个身着普通靖军服饰的少年正向守门军士亮出军牌。

    那年轻军士看也没看军牌,对他笑道:“是黎指挥回来了。”

    那少年听了一怔,正要询问,却见营寨里面跑过来一个疤脸少年,顿时大喜,忙迎上前去叫“阿水”。

    黎水一把拉住他:“哎呀大哥,你怎么才回来……”

    她才说了一半,就惊愕地愣住了。

    才愣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四下一打量,慌忙示意黎章不要出声,然后扯着他往帐篷那边飞奔,一边低声用最简洁快速的语言,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

    黎章勃然大怒,随着黎水气势汹汹地回到自家营帐。

    胡钧看见他,急忙站起来,目露奇异之色,正要将打叠好的一番温柔言语来宽慰他,让他安心,就听黎章冷哼道:“胡兄弟先请回。小弟稍后就去中军大帐面见将军。”

    见他站着不动,黎章不悦地问道:“莫非胡兄也认为小弟是女人,要当面验证不成?还是怕在下跑了?”

    胡钧慌忙摇手:“不,不是!”

    黎章恶狠狠地咬牙道:“那你就先回去。放心,小弟不会跑的。有人说老子是女人,老子不给他点颜色瞧瞧,那还是黎章么?”

    你不是,肯定不是!

    胡钧看着眼前气得面目狰狞的勇将,在心里大喊。

    他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信了副将军的话呢?那张富分明就在陷害黎兄弟。

    风流俊俏的胡钧小将满脸涨红,一腔柔情化为羞惭,匆匆出帐,逃也似地去了。

    等他走了,黎水慌张地将黎章拉进帐幔后嘀咕起来。

    而辕门前,身着指挥使衣甲的黎章跳下马背,大步朝前走来。

    那个先前放黎章进门的年轻军士惊呆了,忽然看见眼前黎章看他的清冷目光,忙疾步上前笑道:“黎指挥牵马回来了?哎哟,我刚才看见黎水小兄弟先走了,怕是有事不等指挥使了。”

    黎章狐疑地看着他。

    那军士朝她猛打眼色。

    旁边有人奇怪地问道:“指挥使大人不是刚进去吗?什么时候又出来了?”

    黎章心中大震,不待那年轻军士答话,立即笑道:“刚出来的。我弟弟说找我有急事,我想着马还放在外面,就去牵回来了。你们聊得那么热闹,没看见?这样守卫可不成啊!”

    那几个军士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先前那个年轻军士赔笑道:“属下可是专心的很,看见大人出去了。是他们在偷懒。”

    那几个人忙瞪他,说金富贵在说瞎话。

    这几个军士都是第八营的,黎章嘱咐了他们一番,这才牵着马匆匆去了。

    还没到营帐门口,就见黎水飞奔过来,看见她跟看见救星一样,先是现出大喜神情,接着又跟做贼似的,左右张望。

    黎章低喝道:“不用看了,我都知道了。快回去!”

    黎水急忙装作无事人一样,嘴里唠叨着废话,跟黎章一起来到帐篷前。

    黎章急速跨进了帐篷,她则将马胡乱拴在一截木桩上,接着也跟了进去。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黎章面沉如水地来到校场,对魏铜吩咐了一番话,然后转身就奔中军大帐去了。

    中军大帐内,何霆、顾涧等将官死盯着站在大帐中央的少年,见他虽然不是满脸胡须的大汉,面容尚算英俊,但并非清秀俊俏那种,若说是女子,好像……不大像啊!

    少年也不言语,面含冷笑,巍然不动,挺拔如松,任他们打量。

    何霆见他并不惊慌失措,心下诧异,便沉声道:“黎章,张富指称你为女扮男装,可有此事?”

第223章 威猛裙钗

    黎章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众将军一见他这样,立即就把眼睛瞪圆了:难不成,他真是女子?

    暗暗惊叹的同时,又把目光不住打量他,仿佛要透过他身上那层衣甲,评估其中的内容。

    嗯,这容貌,这身材,若是换上女装……

    太高了,也少了些温婉。

    众将军都是有家室的,评估女人相当有经验。

    顾涧却心生怜惜,不忍她这样被人审视,忙温声道:“黎章,你尽管实话实说。虽然女扮男装触犯军规,但你自入军以来,屡次杀敌建功,老将军念你一片忠心,已经答应为你上表朝廷,请皇上下旨饶恕你……”

    黎章猛然抬头,目光炯炯地望着何霆道:“将军可否容属下在第五将军士面前陈述此事?也免得众位袍泽对属下有所误解。”

    何霆奇怪地问道:“第五将众军士如何会知晓此事?”

    黎章目光森寒地瞥了张富一眼,道:“眼下不知,以后总会知道的。与其让他们事后胡乱猜疑,不如当面澄清。”

    严克见她神情决然,颇有些悲壮的架势,心中也是不忍,忙替她向何霆请求。

    众将军也纷纷请求,说这样并无不当之处。

    面对女人,还是个年轻的女人,男人总是特别宽容的。

    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跟个女人计较,像什么样子?

    这黎章好容易在军中挣得些威名,一朝身份败露,担心袍泽非议她,也是人之常情,但不知她要如何在众军面前分说。

    心里编着各式说辞,大家都做好了感动流泪的准备:也不知她是替父从军呢,还是不小心被抓了壮丁呢,还是巾帼不让须眉、一心想要报国呢?

    再不然,是不放心那个弟弟,陪着弟弟一块来投军?

    可怜,一个姑娘家,呆在一群狼一样的汉子中间,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何霆虽然脾气火爆,但一把年纪了,对她也颇有不忍,微叹了口气点头道:“就依你!咱们去第五将校场。”

    见证实了黎章是女人,却并不能把她怎么样,何风和张富都没了主意。张富尤其不安,总觉得黎章看自己的目光跟狼一样。

    不,不,这个女人比狼还要凶狠,她一定会杀了他的!

    众将军来到第五将校场,看见各营都排列整齐,全都面对正中高台,仿佛在专门等候他们一样,不禁诧异。

    顾涧更是诧异,问汪魁道:“你等因何不操练?”

    汪魁小心地瞥了黎章一眼,低声道:“黎指挥说……说将军们要过来当众审问他……”

    何霆等人一愣:原来黎章事先都安排好了?

    他们也不多话,都上去高台,按职位等级,分列坐好,然后一齐望向黎章,等她对众军解释女扮男装的缘由。

    黎章先面对众军士大喝道:“第五将,第八营,第六小队,第三火火长张富,向众位将军指控在下是女子,女扮男装,偷入军营,触犯军规。老将军命在下于众人面前陈述实情,不得隐瞒!”

    话音刚落,上万人一片哗然!

    其他营军士是惊讶——这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了;第八营军士则是愤怒——实在太他妈的鬼扯了!

    魏铜双眼暴睁,厉声吼道:“张富,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王八蛋!你敢污蔑指挥使,老子要杀了你!”

    钱明更是像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直冲向正中高台,被左右死死拉住了。

    要说他俩为何如此激动?

    那是因为他们跟黎章一块拉过屎撒过尿啊!

    黎章,那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看见群情激奋,张富面如死灰;何风更是心慌不已,见张富对自己投来求救的目光,忙低下头去。

    如今,事情脱离了掌控,只能听天由命了。

    何霆看着台下皱眉喝道:“顾涧,让他们静下来。听黎章说!”

    顾涧忙起身上前,抬手压下喧闹的声音,大声道:“大家不可喧哗,老将军自有公断。”

    黎章冷笑,很满意这个效果。

    等人声静了,他才转身面向何霆等人,沉声问道:“敢问老将军,我大靖军法规定:军士污蔑上官,该当何罪?”

    何霆威严地答道:“这要看具体情形,视其恶劣程度而定。”

    黎章追问道:“那张富若是污蔑属下,该当何罪?”

    何霆愣住了,连众位副将军也都愣住了。

    因为,从来只有污蔑上官通敌、贪污、苛待军士等等,何曾听说过污蔑上官女扮男装啊?

    大靖律法、军规,都没有这一条。

    黎章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要先问个明白。

    见众人不答,他切齿痛恨道:“无凭无据,就说属下是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此等奇耻大辱,堪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何霆见他如此反应,忽然怒了:感情他们忙了一上午,商议来商议去的,竟然都是这张富信口雌黄?

    不等他开口,张富就嘶声嚎叫起来:“属下没有污蔑黎指挥,属下亲眼看见的……”

    如何处置黎章,他也管不了了,他只想证明自己没有污蔑上官,不然,真的活不成了!

    何霆却寒声问道:“你敢以性命担保?”

    张富一滞,接着点头道:“属下敢以性命担保:若是有半句虚言,甘愿受军法处置。”

    他还有选择么?

    何霆点头,厉声喝道:“若张富污蔑黎章,该当死罪!”

    黎章听了,却把目光投向其他副将军:“诸位将军是否也是这么认为?”

    何霆目光凌厉地射向他:“什么时候本将军说话不作数了?”

    黎章躬身道:“属下不敢!只是多问一句,免得到时有副将军觉得如此处置他不公。”

    不公?

    若是张富害得他们畅想了半天的裙钗梦,剁了他都不足以解恨。于是,严克等人一致赞成:如张富确系污蔑上官,当定死罪。

    就像黎章说的,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张富听了摇摇欲坠:为什么之前觉得万无一失的事,此时却极度不确定起来了呢?

    黎章问准后,便走向高台中央,双手扯住胸前衣襟,往两旁一拉,“滋啦”一声,将罩在外面的衣甲扯开,然后三两下脱了内衣,露出精壮的上身。

    众人都跟狼一样盯着他看。

    可惜,胸肌的确很发达,很饱满,但是——

    长眼睛的都能确定,这绝对不是女子的胸脯,哪怕这个女子天生瘦弱,也不当是这个样子。

    这具身体上倒有更吸引众人目光的东西,那就是一块一块的疤痕,向人们宣誓眼前少年的累累战功。

    张富如遭重击,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怎会是这个样子?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子!

    他嘶声大喊道:“那你为何蹲着撒尿?为何到了月底就用草灰……”

    他状若疯狂,将自己看到的全都喊了出来。

    汪魁首先忍不住了,跟见鬼一样瞪着他:“你没事盯着人家上茅房、倒便溺?”

    嗳哟喂,世上怎么还有这么恶心的人?

    众军静了一会,然后轰然大笑。

    他们已经认定,这张富是个下流的东西,肯定是看指挥使长得英俊,所以才盯着他撒尿,还看人家马桶里的内容。

    黎章脸涨得通红,连眼睛都红了——王八蛋,敢偷看他妹妹撒尿——他咬牙对顾涧道:“请副将军唤伙房老李他们来问话。”

    顾涧也生气了,唤过一个护卫,命他去伙房叫人。

    这里,黎章却开始脱长裤。

    顾涧吓了一跳,急忙冲他摆手叫道:“不用脱裤子了!不用看……那个……我们都知道你是男人!”

    众人也都急忙摇手,都说不用验证了。

    太可怕了,谁想看啊!

    黎章却气呼呼地说道:“让你们看一样东西。”

    何霆忍无可忍地叱喝道:“谁要看你那东西!还不把裤子穿上。”

    黎章见他们暧昧戒备的神情,也气得忍无可忍,也不管他们是上官了,怒吼道:“我里面穿了裤子!”

    说完,也不管众人瞪眼瞧他,利落地将裤子扒了,露出结实的两条长腿,腿上也布满疤痕,大腿上还缠着一圈灰色的布条。

    众人目光上移——

    上面……

    穿了短裤!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却又好奇地扫视那短裤——难不成裤裆里藏了什么东西?

    并非众将军心思不正,他们已经认可黎章是男人了,可他却坚持要脱裤子,那自然是有另外的东西让他们看。

    可是他眼下浑身光溜溜的,就有什么东西,也只能藏在裤裆里,不然的话,黎指挥使总不会向大家展示他短裤的样式吧?

    嗯,这短裤倒也别致,跟他们穿的不大一样,没那么宽大,不松不紧,很服帖。汪魁当即决定,以后自己的短裤也要照这样做。

    众人心思电转的时候,黎章将缠在大腿上的布条解开。下面还缠着一层单布,他却不管了,三下两下,从解开的灰色布条里抖出一团结块的草灰来。

    “喏,这就是张富看见的草灰。我们经常受伤,没那么多布带换洗,就缝成布袋,装了草灰来吸血。”

    黎章绷着脸对众人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张富恐惧极了,颤抖着声音问道:“不可能!不对!不是这样的!你……你为何要把那草灰掩埋起来?”

    还有比这更怪异的行径吗?

    黎章眼中喷火,逼近他怒吼道:“老子埋了你都能挖出来,老子要是不埋,你还不早就吵出来了?”

    ********

    前天更三章,昨天更两章,都知道小葱没事了,亲们急啥呀?让原野喘口气呗!上礼拜加更把原野折腾惨了。今天一章啊!

第224章 这个大煞星!

    众将军忽然想笑:恐怕这黎章就担心旁人由这草灰联想到女人那方面去,故而就用土埋了它。谁知偏偏遇见一个心术不正的张富,更坐实了这点。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正在这时,护卫带着两个系围裙的军士过来,正是伙房的老李和老雷。

    黎章便对他们道:“你们老老实实告诉将军,我一般什么时候去伙房要草灰?”

    老李和老雷有些莫名其妙,见这么多将军都盯着他们,心慌地回道:“隔三岔五就来要。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说,把草灰给人也犯了军规?

    顾涧跟何霆对视一眼,问道:“不是到月底才要的?”

    老李道:“不是。黎指挥的弟弟常常去要,说是洗衣裳和洗脚。”

    用草灰洗脚?

    老李见大家疑惑的神情,忙道:“这个小人试过了,用草灰搓脚丫子,洗得干净脚还不臭,很管用!”

    黎章穿上了衣裤,套上衣甲,冷冷地说道:“我跟弟弟有时会将草灰跟洗脚水倒入水沟,有时累了,就懒得出去,就倒进马桶……”

    剩下的话也不用说了,可全部都弄明白了。哪有什么定期用草灰,真是鬼扯!

    何霆咳嗽一声,刚要说话,忽然瞪大眼睛——

    只见黎章奔到张富面前,劈手揪住他胸前衣襟,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裤腰带,猛然举起,就在万众瞩目下,先助跑了几步,然后“啊——”一声长吼,扬手将他扔了出去。

    上万将士呆滞地看着那个中年军汉跟流星锤一样,急速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轰然砸在校场左侧,顿时齐齐闭上了眼睛,不敢细看结果。

    即便不看,也能猜到——不是成了肉饼就是肉球!

    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胡钧双手捂脸,心肝一起发颤:他真是猪油蒙了心,先前竟然会觉得这个煞星脆弱、可怜,需要他呵护!

    天哪,还有比他更傻的么?

    这个煞星!这是个大煞星!!!

    何霆大怒:“大胆黎章!竟敢如此猖狂!”

    黎章面无表情地说道:“属下何曾猖狂?属下之前挨个询问众将军,皆言张富污蔑上官该当死罪。属下当着上万人的面,脱了外甲脱内衣,扒了上衣扒裤子,当猴一样被人瞧,连拉屎撒尿、洗脸洗脚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威信和颜面荡然无存。如此奇耻大辱,若不亲手执行这军法,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何霆哑口无言。

    真是怪了,为什么一确定这黎章无罪,他又讨厌起他来了?

    黎章见众人噤声,忽然转向何风:“不知何指挥使还有何话说?”

    何风吓了一跳,忙道:“没……没话说。本指挥……也……也是被那张富给误导了。”

    何霆见侄儿一副窝囊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刚才,他可是跟张富一起,一力要求将黎章按军规处置的。如今真相大白,张富死了,若是不处置他,自己这个一向以刚正出名的镇南将军,要如何跟属下交代?

    老将军慢慢站起身,沉声喝道:“来呀,将何风拉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何风顿时软倒在地,流泪哭求道:“将军饶命啊!都是张富……”

    一百军棍下来,他肯定要去了半条命。

    惊慌之下,他带着希冀的目光扫向老将军身旁,希望那些副将军能出来为他求情。

    但是,顾涧坐得稳如泰山,严克也垂眸不语。

    有两个副将军刚想起身,见大家都不动,忙又坐了回去,装作活动身子,将屁股往老旧的木椅上靠得更严实些,坐得更稳当些。

    何风傻眼了:没有人为他求情?

    这怎么可能!

    他又将目光转向黎章:上次他不就为自己开脱了吗?那这次也一定会看在二叔的面子上,不敢攀扯他吧?

    可是,黎章却死死地盯着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上万人静静地盯着高台,何霆忽然满心悲凉。

    头一次,面对众军他没有睥睨豪迈的感觉,那掌控一切、那大权在握、那操控生死的感觉都没了。

    以他素昔治军的手段,当然知道不处置何风,实在难以对众将官交代——众目睽睽之下,要如何替他开脱?

    可是,在他尚掌管帅印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头为这个孽障求情,哪怕是说两句面子头上的话都没有,这意味着,他这张老脸,已经不值钱了!

    若是他今日不处置何风,会怎样?

    他不想尝试,不想在这内忧外患的时候,为了这个不争气的侄儿晚节不保。

    他竭力压制心头的悲凉,抬起手臂:“拉下去!”

    ********

    事情结束后,黎章依旧板着脸,气冲冲地往营帐走去。

    汪魁想要跟去,胡钧急忙拉住他道:“你想干嘛?跟去挨打?信不信,他真敢揍你!”

    汪魁不相信地问道:“我又没惹他,他干嘛揍我?”

    胡钧冷笑道:“拿你出气呗!心里有气不就该拿朋友出气么!”

    这是什么话?

    汪魁虽然不相信,想想那个煞星把人当锤砸的情形,却不敢尝试了。

    不但他,连魏铜等人,虽然关心黎老大,却都远远地散布在指挥使的营帐附近,不敢靠近。

    黎水当然不在此列,她急急惶惶地跟在黎章身后,不住喊道:“大哥,大哥,你还好吗?”

    等进了营帐,黎章猛然转身,一把抱住她,死板着的脸上漾起一抹笑容,如同水中涟漪,渐渐扩大。

    “阿水!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黎水顿时眼睛就红了,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咽道:“我也好担心大哥。幸亏……有大哥在,我才过得好。”

    这话也就他们俩能听明白了。

    黎章改牵着她的手,闪身进入帐幔后,低声道:“起来了,起来了……”

    一个黄脸少年从床底钻了出来,笑嘻嘻扑进他怀里,一句话也不说,望着他只是笑。

    黎章用力将她搂紧,低声喃喃道:“妹妹!妹妹!”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他没有照顾好妹妹,甚至,他照顾妹妹还没有照顾淼淼多,甚至,他还要妹妹来救他。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他对不起爹娘的嘱托!

    他们是孪生兄妹,这一句“对不起”含在嘴里,如同千斤重,硬是吐不出来。

    见他们兄妹相依流泪,黎水忙跑到帐篷门口去看着人;等一下,又心痒痒地跑进来,想要听他们说话,分享那欢喜;一时又担心外面来人,又跑出去看。

    如此反复几次,她觉得这样子自己好蠢,眼珠一转,想了一个主意。

    她跑出去,找到钱明和魏铁,嘱咐道:“钱大哥,小铁,我大哥心情不好,他气坏了……”

    钱明咬牙道:“能不气吗?要是老钱,还不知会怎么发疯呢!摔死那狗日的便宜他了,该把他活剐了!”

    魏铁也气得俊脸通红,被逼得当着那么多人面脱裤子,这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黎水忙道:“事情过了就不要说了。我来找你们,是想让你们在帐篷附近看着,不要让人随便闯进来。大哥刚躺下了,让他静静地睡一觉,起来兴许心情会好些。要是被人吵了他,我怕他脾气上来打人呢!”

    钱明眼前浮现那团血肉模糊的尸体,慌忙一整身形道:“放心!我跟小铁就在外边看着,绝不让一个人进去。”

    魏铁忙纠正道:“我们远远地看着,不靠近。”

    靠近会不会挨打呀?

    黎水忙忙地说道:“那谢谢钱大哥和小铁了。我要赶紧回去看着大哥,他心情真的很不好!”

    见她匆匆跑远了,钱明叹口气对魏铁道:“往后啊,黎老大要是拉屎撒尿,千万不要跟着去,记得吗?”

    魏铁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应道:“记得。俺拉屎离他八丈远。”

    有了这事,谁还敢在黎指挥使撒尿的时候出现在附近,只怕会命丧当场!

    指挥使的营帐内,黎指挥心情真的很好,看见黎水跑进来,忍不住笑道:“阿水,你进进出出转得我头晕,干嘛呢?”

    黎水兴奋地跑过去,挤坐在他身边,小声道:“我让钱明和魏铁在外守着,你们放心地说话吧!”

    黎章对黄脸少年——小葱看了一眼,笑道:“还是稳妥些才好。”

    于是,几人虽然开心,却依旧放低了声音说话。

    黎章大致将别后的情形说了。

    原来,他那天掉下山崖后,被河水冲出好远,然后叫一个山中猎户给救回去了,“他家在北面,离那眉河十几里,所以你们只在河边找,才没找到。”

    黎水和小葱恍然大悟。

    黎水又问他怎么过了好几个月才回来。

    小葱道:“山中猎户,又懂多少救治的手段,几个月能把伤养好就不错了。”

    黎章摇头,沉沉地说道:“不,那个小村虽只有十几户人家,有个年轻游方女郎中倒是挺厉害的——”转向小葱——“开始,我还以为她是你装扮的呢,试探了她好几回。可我又觉得在战场上遇见的林聪更像你一些,加上我感觉,她始终不肯尽心为我诊治,我才确定她不是你了。”

    黎水诧异地问:“她为何不肯帮你治?”

    黎章叹了口气,静默不语,似乎在回忆什么。

    过了一会,他才轻声道:“若是我没猜错,这个女郎中是南雀国人。我当时被那猎户救回去的时候,是穿着靖军服饰的,她应该是不想帮我治吧!”

    小葱听了一惊。

    黎水则更诧异了:“南雀国人?那她干嘛跑到咱们大靖来?还有,她要真是南雀国人,怎么没杀了你?”

第225章 都舍不得你(二更求粉红)

    黎章解释道:“他们是普通百姓,怎会胡乱杀人?再说,你别看我们两国军队在这里打得热火朝天,但这眉山之中的百姓,却是靖国人和南雀人混杂。听村里的老人说,有两个村子,隔着河住着,河北村住着大靖百姓,河南村住的是南雀国人,他们通婚往来,就跟同一国人一样。”

    小葱喃喃道:“若是他们村的人被征入军中,那该如何是好?”

    黎章轻声道:“如何是好?该杀敌的就杀敌,该过日子的依然过自己的日子。他们才不会想那么多。”

    黎水担心地问道:“那……那个郎中后来怎么又肯为你治了?”

    黎章微笑道:“她就是不帮我治,有王大哥用土方子和药草帮我敷,日子久了也会好的。不过,她还是帮我开了三服药,我吃了觉得这伤就好得快了。”

    他眼前浮现那个包着头巾的女子温润的眼神,淡淡地问他:“等伤好了,你还要回去杀敌?”

    他当时无奈道:“我也不想回去杀敌。可是我们这种人,除非战死沙场,若是中途或者战后回家去了,那是要当逃兵处置的。你说,为什么要打仗?南雀国的人为什么要抢我们的军粮?”

    那个女子神情一滞,低头一言不发地转身为他抓药去了。

    兄妹几个一直聊到暮色降临,只觉得满腹说不完的话。

    黎章和小葱商议,觉得还是让她化身为原来的林聪出现比较合适,不然的话,若是重新改装为其他人,武功身手不好解释,且不一定能编在第八营。

    “大哥刚回来,你又要走?”黎水听了他们的计划纠结不已,巴不得三人一直在一起。

    小葱道:“就是因为大哥回来了,我才要走,不然,若是让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过是暂时离开,过几天就会回来。那时咱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来往了。你忘了,我林聪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黎水就抿嘴笑了。

    黎章虽也舍不得妹妹,却丝毫不敢大意,仔细定了一个让小葱金蝉脱壳的计划,再化身为林聪堂堂正正地回营。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黎章带黎水等人出去操练,又去巡查了各处的岗哨,在辕门守卫交接的时候,金富贵掩护黎水出了营寨。

    但黎章去往校场时,身边依然站着一个黎水。

    这一天也不知怎么了,黎水操练时总是心不在焉。好容易熬到晚上,她迫不及待地问黎章:“大哥,那个……会不会有事啊?”

    黎章看着她眉毛一扬,嘴角一翘,轻声笑道:“那个……不会有事的。当初,那么难,她都闯过来了;眼下,无论是身手和勇气,比那时不知强了多少倍,怎会有事!过两天就回来了。”

    黎水愁眉道:“我这心里急呀!我见不到她心里就不放心。”

    说完,往床上一倒,将双手枕在脑后,口中默念“早些回来,早些回来”。

    黎章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她笑。

    夜幕已经降临,帐篷里一片黑暗,却充满了安宁与温馨,绝不同于以往二十人同住时的臭烘烘。

    黎水忽觉身边没了声音,翻身坐起来,小声叫道:“大哥!”

    黎章伸出手去,摸索到她的手,一把攥住。

    看不见,却能摸得着那手上粗糙的老茧和疤痕,轻声问道:“阿水,你……可曾后悔?”

    可后悔跟他一块逃出来?

    若是没有逃出来,是不是就可以嫁入荣郡王府了,那样的日子,可是万人仰望的。

    黎水不答这个,却哽咽道:“大哥,你可知道,我好想你!我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从昨天开始,她一直兴奋着,却没有好好地跟他说自己的惊怕和担忧,还有当初得知他落崖后的绝望。

    黎章攥紧她的手,心生一种冲动,想把她搂在怀里。

    真是奇怪了,以往他从不忌讳这个,背过她,抱过她,连睡觉也曾搂着她,可是眼下却瑟缩不敢动了。

    以往,他是为了照顾她,保护她,每一次接触都是那么自然,并不带任何杂念;然而眼下,他想拥抱她的冲动,带着强烈的渴望,不因为任何缘故,只是渴望将少女搂在怀里,抚摸那柔软的身躯,满足这些日子对她的思念。

    这渴望让他感到羞愧和不安,觉得自己实在不堪。

    你不可以这样,你不能这样!

    他在心里对自己怒斥。

    慢慢地,他松了手,轻声道:“我也好想你。我一路回来都在想,要是那天你也出了事,我……我……”

    他没说下去,因为,这是个不知后果的决定。

    黎水感觉他松了自己的手,心里一酸,呐呐言道:“大哥,我那时想……想跟着你一块跳下去,被师姐的人拉住了。可是你回来了,我就……我就……”

    板栗回来了,她再不会这么想了。

    她是葫芦哥的媳妇儿,她和板栗哥哥都是葫芦哥的亲人,她不会、也不能有别的想法。

    这就是板栗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她所思想的结果。

    一旦想通,她心中就霍然开朗。

    依旧对他依恋,甚至坦承心中那份深情,但不再有彷徨和愧疚,也不再犹疑不定。她大大方方地跟小时候一样,接受板栗哥哥的照顾,当他的妹妹。

    黎章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手,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望着沉沉的黑幕,心中默祷:

    葫芦哥哥,你还活着吗?

    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如果,因为你的离去,让我名正言顺地拥有淼淼,我宁愿不要。

    不是不喜欢,而是我们,都舍不得你!

    两人相对而坐,明明心中有万千的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们再不能,也不敢如往常般相依相偎。

    黎章就问她一些习武打仗的事。

    黎水便把自己剑法长进的事告诉了他,说自己杀了多少人等等。说到高兴处,就忘情起来,兴奋地问道:“大哥,我是不是跟……师姐一样厉害了?”

    黎章听了有些心疼,嘴上却说道:“是。你最是聪明能干了。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认真去做,从来就没有做不好的。”

    黎水欢喜极了,有些害羞地说道:“大哥总是夸我,我哪有那么能干!不过,往后我就能帮你了。”

    这才是她最开心的——她终于能帮到板栗哥哥和师姐了,而不是一直由他们照顾,并拖累他们。

    聊到夜深,黎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话语有些含糊不清起来,黎章便轻声道:“睡觉吧。”

    黎水觉得脑袋灌满浆糊,嘴里咕哝道:“那我睡了。大哥,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黎章并不应声,待她躺下睡熟后,才在地上铺开毡垫,睡了上去。

    他再也不敢跟她睡一张床了。

    他再也不能跟她睡一张床了。

    三天后,黄脸少年林聪归营。

    为了慎重起见,黎章请来了胡钧和汪魁,让他们确认这是不是林聪。

    众人散坐在校场旁边的树荫底下,大说大笑,十分热闹。

    汪魁看见林聪,哈哈大笑,猛然大力对他肩膀拍下去,把他拍得一个趔趄,看得黎章嘴角直咧,很想踹这家伙一脚。

    “阿聪啊,你不在,我是茶饭不思、彻夜难眠啊!我对你的思念犹如那山间溪水,潺潺不绝;我对你的……”

    “滚!”黎章实在听不下去了,终于踢出无影腿。

    汪魁一跳闪开,哀怨地说道:“黎兄弟,我知道你受过伤害,如今心理脆弱的很,可你也不能看所有男人都不顺眼吧!我跟阿聪之间可是很纯洁的,你可不能想歪呀!”

    黎章气得忍无可忍,黎水及时上前,气鼓鼓地说道:“我说汪大叔,你开玩笑也不弄点新鲜的,总是用这一手,叫人听了起一身鸡皮疙瘩,难受死了。”

    胡钧不理他们,忙着问林聪失踪的事。

    林聪便说他那天发现有敌人追杀黎章兄弟,他就赶去帮忙。结果,没帮上忙,自己反倒被打下山崖。顺河冲走,被山中猎户救了,一直在外养伤,伤好了才回来。

    胡钧恍然大悟:“怪不得好多兄弟说停战后还见过你,也不知怎么转眼就不见了,我们又没找到你的尸体,担心了几个月。”

    他转向黎章:“我说黎兄弟,你可是欠了林聪两次救命之恩了。这个恩情你打算怎么还?”

    林聪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忙道:“第二次我也没帮上忙,被打下山崖都怪自己无能……”

    胡钧扬手制止他道:“话不能这么说。要是你没帮他拖住那个敌人,没准被打下山崖的就是他自己了。你说是不是,黎兄弟?”

    也不知为何,他现在看见黎章就牙根痒痒的,老想损他几句,是为了曾经模糊的一点柔情,还是别的?

    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反正,只要一看见这个煞星,就提醒他自己曾经产生的可笑想法,让他羞愧难当。

    黎章呵呵笑着挤到他跟林聪中间坐下,扬眉道:“这还用你说?”对黎水招手,“阿水过来。往后你就多了个林大哥了。你那剑使得实在不像样。现在正宗师傅回来了,你就好好地跟林兄弟学吧。”

    黎水坐到林聪另一边,抱着他的胳膊,真心实意地感谢道:“林大哥,多谢你那天救了我,要不然,眼下我都重新赶去投胎去了。”

    ********

    有亲说最近更新不定时,汗一个,重新确定一下:第一更在中午十二点,二更定在晚上八点,如果有三更的话,加更会在早上八点左右。就是这样。

第226章 争执

    初夏,衣裳都穿得单薄。

    胡钧感觉到黎章身上传过来的炽热气息,顿时浑身一哆嗦,慌忙往后退移了一个屁股,避他简直如蛇蝎。

    这还不算,他忽然气呼呼地爬起来,猛然出脚,飞一般向黎章面门踢去。

    众人大惊失色,不知他为何要偷袭黎章。

    黎章吃过卫江偷袭的亏,如今警觉性极高,立时身子后仰,单臂架住那条腿,就想掀翻他。

    胡钧可不是绣花枕头,以站立的优势泰山压顶,硬逼得黎章滚到一旁,才冷哼了一声,不再追杀他,重新一屁股坐回到林聪身边。

    也没别的意思,如今但凡他离黎章近了,心里就不得劲儿,浑身也不舒坦,他又想跟林聪说话,所以只好把那家伙挤走了。

    黎章见这家伙又挤到妹妹身边坐着,气坏了,怒视他道:“你想干嘛?滚开!”

    说完,伸出那双将张富摔成肉饼的铁臂,就要来抓他。

    胡钧也生气了,伸出胳膊挡住他,怒问道:“你不是对男人讨厌的很吗,为何还要往林兄弟身边凑?我也不敢坐在你身边,跟林兄弟坐一块,离你远远的,算怕了你,还不行?”

    这煞星怎么回事?

    他以往实在是瞎了眼,竟会觉得他脆弱温柔!

    一想起那件事,胡钧的俊脸都扭曲了。

    而黎章也头一回觉得:怎么这个小白脸这么讨厌呢?

    他干嘛总是往妹妹身边凑?

    听了胡钧的话,他将双手捏得“啪啪”响,呵呵冷笑两声道:“谁说老子讨厌男人了?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快滚开!林兄弟是在下救命恩人,在下要跟他叙旧。”

    林聪等人都傻眼:往常这两个人可是很默契的呀,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汪魁忙插进来道:“我说黎兄弟,胡钧跟林聪的交情可比你深,你还是不要挤在他们中间,打扰他们叙旧了。”

    黎章气坏了:比我深?

    我从娘胎就跟妹妹在一起了,还能被他比下去?

    胡钧见他脸色不好,心情十分舒畅,对林聪谆谆告诫道:“林兄弟,我跟你说,这黎指挥是个好人,杀敌也勇猛异常,就是有些……怎么说呢,反正你往后撒尿要离他远些,不然,他一生气准要扒了你的皮。”

    大伙听了想笑又不敢笑,使劲憋着。

    林聪明白哥哥的心思,瞅了他一眼,示意他放心,然后打圆场道:“依我看,是两位指挥使大人交情不一般。咱们是武将,相处也跟常人不同,打打闹闹的更亲热。属下恭请黎指挥使过来这边坐。还有,不要老是说救命之恩了,属下愧不敢当呢!”

    既入了军,怎么可能不接触男人呢!

    黎章听了,只得恨恨地瞪了胡钧一眼,走到黎水身边坐下。

    胡钧听了林聪的话却难受起来:这话怎么说的,他跟黎章交情是不错,可是很亲热吗?

    嗳哟,好不对劲!

    正说笑间,黎章原先的上峰——林指挥使走了过来,几人慌忙起身让座。

    林指挥使谦虚了几句,先跟林聪打了招呼,祝贺他死里逃生,然后坐下笑道:“黎指挥使,我就奇怪了:以你这勇猛的模样,那张富为何要污蔑你是女子?要我说,他若是指控令弟阿水是女子,那还有几分道理。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黎章脸一沉,盯着他不语。

    众人皆以为林指挥的话犯了他的忌讳,张富事件可是刚过去呢。

    林聪心儿猛缩,瞥了一眼呆滞的黎水,笑眯眯地点头道:“林指挥使这话有理。依我看哪,咱们这就数黎水和——”她将手一指魏铁——“这位小兄弟像女子。”

    黎水跟魏铁同时跳起身抗议。

    黎水疤脸上用药水处理过,还不怎么显;那魏铁就不喜人这样说他,一张秀气的俊脸涨得通红,实在像个女子。

    他跺脚气道:“林火长,你怎么能这么说?”气急败坏之下,转头寻求帮助,把目光投向魏铜:“大哥——”

    魏铜呵呵笑道:“小铁,林火长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急什么。咱们真金不怕火炼。谁要是敢说你是女人,你呢,也别跟咱黎老大那样——脱了外衣脱里衣,太费劲,你呀,直接就掏真家伙给他瞧。”

    众人一静,接着轰然大笑起来。

    林聪笑道:“这事闹得,都成惊弓之鸟了。不过魏队长说的是,真金不怕火炼。”

    又抬头对魏铁和黎水道:“眼看就要到夏天了,你们俩也不用脱裤子,光着膀子一亮相,看谁往后还敢说你们不是男人。林指挥使你说是不是?”

    林指挥使忙点头,又笑着对黎水道:“开玩笑的,黎小兄弟莫要生气。”

    黎水先是一怔,接着害羞地说道:“谁生气了?可是,光膀子多不好?”

    黎章瞟了林聪一眼,故意皱眉道:“有什么不好的?阿水,小铁,你俩不要老是那么怕丑,跟个姑娘一样,这不是招人说么!男人家就得威猛些,谁要是敢说你,打得他满地找牙再说!”

    黎水立即应道:“是,大哥!”

    众人见他这么教导弟弟,都一哆嗦。

    汪魁惊乍乍地喊道:“你自己跟凶神一样,还这么教阿水?阿水很正常,你不要把他教坏了。阿水呀,你就跟往常一样挺好的。”

    说笑一会,因要去操练了,几个指挥使对于林聪的归属问题又争论起来。

    黎章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林火长本来就是第八营的,谁敢跟我抢,老子打得他满地找牙。”

    胡钧也不依不饶:“第八营人都补满了,你还要人?我们第九营还差好几个人。不然,咱们去找顾将军评评?”

    汪魁也跟着起哄。

    林指挥笑对林聪道:“小兄弟果然有过人之处,竟使得几位指挥使都不肯放手。你姓林,我也姓林,不如你跟去我第七营吧?”

    林聪不好意思地笑道:“大人笑话属下了。几位大人是闹着玩的。属下一个小小的火长,能有什么过人之处,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她虽然谦虚,可那边三个人却争执不下。

    汪魁就不说了,那是纯粹起哄,然而胡钧和黎章却是动真格的,一会说要去找顾副将军评判,一会说比武定夺。

    黎章的理由不消说,当然一定要把妹妹搁在身边才放心。

    胡钧呢?

    他如今就喜欢跟黎章杠、跟他争,还有,他以前就很赏识林聪,这次离别再见后尤其喜欢,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所以也不肯让步。

    林指挥使见他们就要动手,好笑道:“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林火长自己呢?”

    黎章听了两眼一亮:对呀!

    他可真是蠢!

    让妹妹拿主意,妹妹当然会选他了,怎么会选这个小白脸!

    于是,他对胡钧道:“林指挥使说的有道理,不如让林火长自己说,看他愿意跟谁。”

    很意外的,胡钧十分痛快地答应了,笑道:“好,就依你。先说好了,不管林兄弟如何决定,咱们都不许再反悔。”

    他那笃定的模样让黎章十分不爽:怎么这小白脸觉得妹妹一定会选他?

    真是臭美!

    两人便一齐转向林聪。

    黎水故意咋呼道:“林大哥,你一定要选我大哥。我跟我大哥都会烤麻辣肉串,这可是我们岷州特色烧烤……”

    她急忙中还不忘表明身份,的确是长进了,这半年的苦没白受。

    胡钧脸就黑了:“阿水,林兄弟是那种人吗?会为了吃失了朋友义气?”

    众人窃笑:还真说不准。如今这形式,连饭都吃不饱,麻辣肉串真的很有吸引力,况且这个时候,野味也比冬天容易猎。

    林聪站起身,冲黎章和胡钧恭敬地抱拳道:“几位大人抬爱,属下惭愧。然属下当初入军时,还有一位同伴。他腿上有老伤,属下一直照顾他。这些日子在外,正为他担心呢。如今回来了,还是要跟他在一起才好,也方便照顾他。”

    胡钧听了一呆,黎章则大喜,他已经明白妹妹说的是谁了。这个理由也比较充分,不至于让胡钧不快。

    于是笑问道:“你说的是谁,现在在哪一营?”

    胡钧气得翻眼道:“你装什么?林兄弟以前是第八营的,那人自然也在第八营了。便宜你了。”

    他知道林聪已经做了选择,选择留在第八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刚才他可是当众强调不能失去朋友之义的。

    金富贵就被唤来见林聪,而林聪自然就留在了第八营。

    午后小憩时,林聪随着黎章兄弟回去营帐,黎水便急忙问道:“师……林大哥,你刚才说,我光……光膀子……”

    师姐明知道她是女子,还要她光膀子,这是为何?

    林聪没有回答她的话,低声对黎章道:“我觉得,这事不太寻常,只怕那张富之事也不是偶然。大哥,有人在军中找咱们。”

    黎章想起去年小青山深处的追杀,眯起眼点头道:“这个林指挥使,往后要留心他。”

    黎水着急地问道:“可是,你们两个能互相替换,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要怎么办?”

    林聪不在意地说道:“那就装扮成男人!”

    黎水一愣:装扮成男人?

    她眼下可不就是装扮成男人了么!

    但是,再装扮,那还是女人啊!

    林聪将她上下一扫,轻声坚定地说道:“从上到下,都装扮成男人。咱要堂堂正正地站着撒尿。”她摸摸喉结,“连这个都弄出来了,不妨再多添点东西。”

    ********

    抱歉,更晚了。今天只有一章。

第227章 瞒天过海

    多添点东西?

    应该减少点东西吧!

    黎水张大嘴巴,低头傻傻地看向自己那被裹得一马平川的可怜小胸脯。

    忽然想起师姐刚才说“站着撒尿”,浑身一激灵,又转头看向黎章裤裆那儿——要站着撒尿,可不是还得加点东西!

    黎章被两人话语和神情吓坏了,看着林聪结巴道:“你……你……想干嘛?可不能胡来啊!总会有主意的,实在不行,老子……”

    林聪小声笑道:“别‘老子’了。我跟你们说……”

    她看看黎水又止住了话头,凑近黎章低声耳语了一番,“不能让师妹知道。”

    黎章不住点头,眼睛越来越亮:“这个我来弄,你们不适合干这个。还有,那添点东西呢?”

    忽见黎水疑惑地望着他们,忙吩咐道:“阿水,你去外边,我跟林兄弟商量点事。”

    黎水只好鼓着嘴巴出去了,头一回,她对师姐和板栗哥哥不放心起来:不管是添点东西,还是减点东西,她想想都哆嗦。

    看两人神秘的模样,他们到底想出了什么主意呢?

    不管她如何好奇,黎章和林聪却不肯告诉她。

    接下来的日子就精彩起来。

    兄妹相聚了,又都平安无事,虽然暂时还不能见光,身上还背负着冤屈,但也让他们感觉安心和踏实,分外珍惜。

    日常操练、外出探查,为死去的同伴默祷,祈求在明日的战斗中能够生还,哭哭笑笑间,还忙中偷闲在野地里找野食来打牙祭。

    最近老是有小股的敌军偷袭,双方冲突了好几次,各有死伤,也不知南雀军队在搞什么鬼。

    这日,顾涧从中军大帐议事回来,把黎章和胡钧等几人叫了过去。

    “你们觉得,敌人这样做,可有什么阴谋?”顾涧问道。

    年轻人思路活跃,问问说不定有新发现。

    胡钧抱拳道:“属下以为,敌人这是在试探虚实,只怕随后就要爆发大战。”

    汪魁点头:“这些南蛮子其实也狡诈的很。”

    黎章却沉吟不语。

    顾涧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紧闭的嘴唇上,短须柔顺地撇向两边,已经快长成长须了。

    汪魁忙用手捣捣黎章。

    黎章一惊,诧异地望向他,只见他对顾副将军呶呶嘴示意:将军正等着你回话呢!

    黎章急忙道:“将军,属下以为,胡指挥使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属下却不认为这南雀国会跟咱们大战。”

    顾涧“哦”了一声,拧眉道:“详细说来听听。”

    黎章便道:“南雀乃是边陲小国,之所以敢挑衅,无非是因为我大靖西北起烽火,他们想趁机捡便宜。然自去岁以来,大靖尽管南北开战,内忧外患,南雀国在这西南战场上却也没讨到便宜。可是,只要西北战事一天不结束,南雀国就不会主动退兵,除非咱们把他们打得大败而逃,或者干脆灭了南雀国。”

    顾涧右手握拳,在桌案上捶了一下,恨道:“若是以往,倒也不难,只是如今……唉!”

    黎章点头道:“将军所虑,敌人自然也看得清楚。因此他们不停试探、骚扰,不让咱们好过,却不会在眼下跟咱们拼命,也认准了咱们没能力跟他们拼命。只有等到咱们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们才会真正出击。”

    顾涧不停摸着嘴上短须,连连点头,“刚才在老将军那儿,严克副将军亦是如此说。但大家都不同意他的看法,认定敌人有阴谋,大战即将爆发。你既这样看,可有应对之策?”

    见黎章有些愕然,解释道:“你们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也无妨,算是集思广益。放心,若有高妙计策,到时候本副将军定会为你们请功的。”

    三人都笑了起来。

    黎章摇头道:“小子年轻识浅,哪有什么高妙计策!不过,属下以为,敌人想拖死咱们,咱们就不能跟他们耗,要主动出击。”

    胡钧和汪魁眼睛一亮,道:“是该主动出击。拼个鱼死网破、打得两败俱伤,咱们休养,敌人也元气大伤,无力再攻。省得他们坐等捡便宜,咱们每天白白耗费军粮。”

    黎章道:“属下就是这个意思。眼下虽然艰难,好歹每天还能吃一顿干的;若是有朝一日,西北形势不妙,那敌人就要对我们重拳出击了。主动出击,正好也跟中军大帐所议的大战殊途同归。”

    顾涧微笑点头道:“好!果然都是年轻俊杰。此事须得本将去促成。因为中军虽然认定敌人有阴谋,却不打算主动出击,只严令众位副将军随时做好迎敌准备。”

    胡钧道:“做好大战准备?若敌人一日不出战,咱们就等一日,这么耗,谁能耗得起?”

    何老将军脾气火爆,怎能容忍这个?

    顾涧沉重地答道:“本将军就是有这个忧虑,才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没想到你们居然与老夫看法相同,倒是那些家伙……”

    他没有说下去,显然军中形式复杂,一言难尽。

    “黎章,胡钧,汪魁听令:尔等各自挑选精悍兵卒三百,往敌军腹地查探,伺机痛击敌人。”他咬牙道,“便是小战,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别看三人不过是指挥使,顾涧却知道他们的战力。一次派出这样强的队伍出去,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他想到一个词“蚕食”,逐步蚕食敌军,看他们还敢来骚扰,看他们要如何应对。

    黎章等三人抱拳大声道:“属下遵命!”

    等他们离开,顾涧又召集其他指挥使布置营寨防守。

    黎章等三人齐出,战斗结果自然无需多说,单是第八营,黎章兄妹联手,就非往常可比。

    连续两次全歼敌人,杀敌过千,让敌军震动,忽然行迹就隐蔽起来,再不敢如以往那般恣意挑衅。

    这天,林聪拿了件奇怪的皮衣,让黎水脱了上衣,在她身上比划。

    “这是什么皮?”黎水摸着那跟人的皮肤一个颜色的薄软皮衣好奇地问道。

    林聪道:“是羊皮。”

    黎水惊叹道:“做的真好,跟人皮一样了。”

    林聪手下一哆嗦,忙白了她一眼道:“别瞎说!”

    比划了一会,她先帮黎水将那小小的椒乳用布轻轻缠裹平整了。多裹了几层,因为黎水才刚刚开始发育,身体还不算丰满,蒙上皮衣后,有点撑不起,太松了。

    修修补补的,凡是她身上有疤痕的地方,都在皮衣相应的地方磨破,一来让身体透气,二来看上去更真实。最后在腋下黏合,因为黎水那里受过伤,也隐蔽。

    等全部都粘伏贴匀净后,黎水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变成个结实的男儿。

    她低头看看身上,觉得神奇不已:明明里面裹了许多,外面看上去却是光着膀子的。

    害羞地拨弄了一下胸前那小小的红色**,黎水低声问道:“林大哥,你也要这么弄?”

    林聪愁眉叹气道:“我这儿比你大,不好弄。”

    她比黎水大了几岁,已经发育得很丰满,想把一对丰乳压下去,塑造出黎水这样自然的效果,难度就大多了。

    只怕弄完后,她就要变成个胖子,不符合她现在的外形——男人虽然会肩宽腰细,但少有胸大腰细的。

    可是,她还是得预备着,以防不测,少不得到时候把胸脯缠紧些就是了。

    黎水问道:“我就天天穿着这个了?”

    林聪忙道:“当然不是。这么热的天,那不憋出病来了。你只要不定日子地找两天,在众人眼前露一露就成了。”

    她可不想让黎水整天穿着这东西。

    黎水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

    一切忙完后,林聪又交给黎水一样东西,凑近她耳边,告诉她如何使用。

    黎水看见这东西差点叫出声来。

    林聪忙小声道:“别叫!这个也不是常用的。若是被人堵住了,逼急了,没法子了,就用一下。人家总不会凑近去细看。”

    黎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点头。

    摸摸那小葫芦一样的东西,里面应该是竹筒制作的,外面蒙了一层皮,她不禁又是担心又是害怕——这要是把水洒到裤裆里去了怎么办?

    当即决定,能不用就坚决不用,往后她要尽量少喝水。

    **************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许是操练累了,又许是有好汤,黎水喝得满头大汗,便敞开衣衫领口凉快。

    她一边不住用手扇风,一边问魏铁道:“怎么样?这山蛙炖野菜汤是不是味道好的很?喝一碗下去,出一头汗,浑身舒坦。”

    军中少粮,黎章让军士在树林和水边捉山蛙青蛙,再采些野菜,以增加伙食。

    鱼是别想了,早被捞干净了。

    魏铁笑道:“好喝!俺还想喝,可惜每人只有一碗。”

    黎水白了他一眼道:“你还想喝多少?别的营还没的喝呢!”

    魏铁不好意思地笑了。见她敞开了胸怀凉快,忽地想起什么来,也把自己的衣衫解开了,敞开那不甚宽阔的胸脯,还故意对黎水道:“阿水,看不出来,你脸上有疤,这身上还挺白的哦!”

    这话引得四周军士把目光都投了过来。

    黎水顿时脸就发烧了。

    明明这胸脯是假的,自己里面还裹了好多层布呢,但是,被人这样盯着,她还是觉得有种暴光的感觉。

    ********

    今日两更,下章晚上八点。

第228章 谁怕谁?(二更求粉)

    气极之下,黎水也不顾做戏了,拿筷子狠狠地敲了魏铁脑门一下,骂道:“魏铁,你皮痒了是不是?你一个男人家,怎么跟张富一样?你还说我,瞧你那皮肉,白嫩嫩的。哎呀,刷洗刷洗用来炖汤肯定鲜得很!”

    众人轰然大笑起来。

    魏铁气呼呼地问道:“阿水,我也没说什么,你干嘛说我跟张富一样?”

    那个家伙,偷看人撒尿,恶心死了!

    钱明看着两少年的模样,忽然大笑捶地:“你们两个……是故意让人看……看的,是不是?”

    黎水害羞、魏铁尴尬,都呐呐说不出话来。

    钱明笑得前仰后合,众人也都跟着笑。

    黎水气得瞪他:“钱大哥,你再笑,我就不客气了!”

    钱明连连摆手,咳嗽道:“阿……阿水……小铁,人家说你俩像姑娘,可不是觉得你们身上少了点玩意,那是因为你们太娘们怕羞了。大伙说是不是呀?”

    众军士都道是。

    钱明无视两个少年的怒目侧视,继续不怕死地说道:“所以你俩就不要折腾了:这扒了衣裳坦胸露肉的,让人瞧着就跟花楼的卖笑姑娘似的。为了证明自己是男人,你们是不是等下还要脱裤子亮家伙?”

    在众人哄笑声中,黎水尖叫一声,飞快地对钱明扑过去,狠狠一脚踢在他膝弯处,粗莽汉子顿时跪倒在地。

    疤脸少年飞身跳起,在半空中手握拳、脚下踹,重重地砸在钱明身上,

    钱明大声哀嚎:“阿——水——黎老大,看你把这个弟弟教成什么样了……”

    话音未落,魏铁也扑上前来,也是手脚齐出,打得钱明抱头滚地、鬼哭狼嚎。

    黎章就在不远处笑呵呵地看着,也不拦阻。

    等黎水跟魏铁发泄完了,他才走过来谆谆教导二人:“你钱大哥说得对,光露身子是没有用的,就要这样,狠狠地出手揍,往后就没人再敢说你俩像姑娘了。”

    钱明哭喊道:“老大,你知道我说的对,还见死不救?”

    林聪也跟着众军士一起笑,她觉得黎水这样,比装出来的还真、效果还好。

    金富贵端了一碗汤走过来坐下,见她笑得灿烂,也笑了。

    他把碗里的汤倒了一半给林聪。

    林聪一时没防备,吓了一跳,急忙要倒回给他,“富贵,我已经喝了一碗了。这个你自己喝吧。”

    金富贵忙道:“我先喝了半碗。这是老李看锅里还有的多,就帮我添了些。放心,这碗我洗过了,是干净的,不是先前的碗。”

    林聪只得点点头,一边喝一边道:“你以后不用老是省东西给我吃。你身上的老伤还没好透,该多养养。”

    金富贵忙道:“这我晓得。”他凑近林聪,“我水性最好了,回头再下湖里去摸摸,说不定能摸到一只乌龟,炖给你吃。”

    那山塘早让军士们抄了老底,很难再用网兜到鱼,可也不知为何,只要这个金富贵一下去,不是能摸到鱼就是鳖,有一次还抓了一条水蛇。

    林聪脸一沉,道:“我不吃乌龟。”

    金富贵心里“咯噔”一下,忙小心说道:“那我就不摸乌龟了。”

    林聪打量了他两眼,淡淡说道:“富贵,你自己想吃什么就弄什么,不用顾忌我的。你把身子养好些,在战场上多拼些力,既能保命,还能立功,也能帮我。这不好?”

    金富贵连连点头:“火长放心,属下一直都在苦练。”

    吃过晚饭,众军士并没有立即去歇息,而是依旧在活动身子。

    汪魁和胡钧则找过来,跟黎章、林聪等人对练厮杀。

    胡钧特别喜欢跟林聪对阵,他把一杆长枪使得如蛟龙出海,满场追杀林聪。

    奇怪的是,这时候黎章并不过来跟他争,不但如此,还怂恿黎水和林聪双战胡钧。

    林聪在枪影中左冲右突,闪避退让,虽然两眼一直盯着胡钧,却很少递出长剑。她是怕失手伤了他。

    黎水就不管那么多了,闪避之间,哪儿顺手就刺哪儿,有一下竟然对着胡钧屁股刺过去,目标是肛门。

    胡钧撑着枪杆险险避过,跳出战圈,忍无可忍地大喊道:“阿水,你怎么能使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

    黎水莫名其妙地说道:“不是你让我跟林大哥放手杀的么?”

    胡钧气得俊脸通红:“那也不能往那儿刺。你懂不懂规矩?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堂堂正正地迎敌,谁教的你这种下三烂招数?”

    黎水不高兴地说道:“打仗的时候,还管堂堂正正?只要能把人杀死,保住小命,管他什么招数呢!老话说的好,甭管黑猫白猫,逮着老鼠的就是好猫。”

    胡钧愕然,气得无话可说。

    林聪心里非常赞同黎水的话,却不敢直说,因为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在胡钧面前放肆。

    汪魁正跟黎章大战,闻言笑不可仰,一口气泄了,被黎章拍翻在地。

    他也不爬起来,就伏在地上笑。

    黎章走过来,瞪了胡钧一眼道:“我弟弟身手本来就不好,你这样教他,是想让他在战场上送死是不是?狗屁堂堂正正!阿水,就这么杀,哪儿好刺就刺哪儿!”

    “嗳!知道了,大哥!”

    黎水答应的嘣脆,并朝胡钧一扬下巴:哼,我自然是听大哥的话,反正你也比不上我大哥聪明能干。

    她本来是在心里这么想的,没想到一不小心嘴巴就念出来了,引得众人窃笑不已。

    胡钧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觉得这对兄弟实在难缠,仿佛以前跟他们相处融洽简直是梦境中的事,怎么就那么不真实呢!

    夜幕降临后,劳累了一天的军士们都陷入沉睡,第七营的指挥使营帐内,有两人低声说话。

    “什么,你看见他袒露胸脯了?亲眼看见的?”这是林指挥使的声音。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是。属下亲眼看见的,黎水真是男人。那个魏铁也是男人。”

    林指挥使沉默了一会,喃喃道:“不可能的!我猜定是他们两个,可黎水怎会是男人呢?”

    沙哑声音疑惑地问道:“大人何以有这样的猜测?”

    林指挥使一字一句道:“因为,张家大少爷小名板栗,将姓名倒过来,取其谐音,故化名‘黎章’。他又那么护着黎水,不怪吗?”

    沙哑声音道:“虽然也说得通,可他会这么傻?再说,这军营中可是有不少名字与‘张’同音的?姓黎的也多。况且他们两兄弟在口音上、吃食习惯上,都不像湖州人啊!”

    林指挥使冷笑道:“要是像,那不就被人发现了?公子说得没错,不可小看了他们。果然心思慎密的很。这么长时间,我把随军大夫都查了个遍,一点发现都没有。若黎水是女子,那一切就能解释通了。可怎么会是男人呢?”

    沙哑声音道:“千真万确,真是男人。大人若是不信,找机会亲自去瞧瞧。”

    林指挥使再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一个人影从帐中闪身出来,消失在一座接一座的帐篷之间。

    这日午间,林指挥使果然看见黎水袒露胸脯了,这还不算,他还看见黎水、林聪和魏铁走入小树林,各自挑了个地方站着撒尿。

    照说这样应该让他释疑了,可奇怪的很,他还是不放心,也不知是因为黎章这个名字,还是之前“花木兰”事件闹的。

    他若无其事地靠近黎水,笑呵呵地招呼道:“阿水,累不累呀?听说你最近很有长进,是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在她身边站定,大大方方地解开裤子,掏出家伙撒尿,两眼却望着黎水笑。

    林聪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眼中寒光一闪,却没动脚步。

    黎水笑眯眯地答道:“当然累了。林大人,你也来撒尿啊!”一边好奇地对他上下打量。

    她根本没撒尿,只站着装样子,却把竹筒里喝的水倒了些在地上,然后就装作解好了系裤子。

    哼,坏蛋,想试她,门都没有!

    她从几岁开始,就学习男女的形体结构、生理区别,还怕见男人的身体?

    咦,这是什么?

    她一眼扫过去,就被林指挥腰间一样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个红色的疮头,正挨在肚脐眼旁边。她一边盯住细看,一边凝神沉思这是什么疮。

    林指挥使尴尬极了,老脸涨得通红:他本是来试探黎水的,现在反倒被人家盯着看,顿时浑身不自在。

    真他娘的见鬼了!

    这个黎水,就算是男人,也不能这么盯着他那看吧?

    正要说话,就见黎水抿着嘴笑了起来,配着脸上那疤痕,神情说不出的诡异。

    他奇怪地问道:“阿水,你笑什么?”

    黎水闻言抬头,忙道:“没……没什么。指挥使大人,你这身材蛮结实哦!虽然比不上我大哥,比我强多了。”忽然惊叫,“哎呀,你胸门口还长毛了?”

    林指挥使实在受不了了,嘴角咧了下,强笑道:“你个小鬼头,瞎嚷嚷什么?走了。”

    不等她走,自己先转身疾步去了。

    魏铁和林聪都睁大眼睛,惊诧兼敬佩地看着她:这算不算……调戏?

    反正,她硬是把指挥使大人给惊走了。

第229章 险招

    魏铁忽然哈哈大笑,指着黎水道:“你……你还说我像张富,我看你比张富还厉害呢。”

    林聪见黎水皱眉思索的模样,好笑的同时,又诧异她今日为何应对如此顺溜。

    黎水可没那本事随机应变,就算她历练得能干了些,跟小葱比还是差许多,她这么做纯粹出于本性的自然反应。

    在她心里,凡是对她亲近的人不怀好意的,都不是好人。因听师姐跟大哥分析,这个林指挥使很可能跟在小青山里追杀他们的人是一伙的,她就看他百般不顺眼了。

    刚才,她发现他腰上长了一颗疮,若是没有判断错的话,这疮有个土名字叫“蛇缠腰”,极为凶险。若是不能及时诊治,等它在腰间蔓延一圈,前后连接起来,就好比被蛇缠住了,生生缠死。

    她当时小心思就转开了,想着用个什么法子,叫他这个疮蔓延开来,好替大哥和师姐除一大害。

    她想得出神,害得林指挥使以为她觊觎自己的色相,愣是吓跑了。也不是真吓,只是任谁被人这样盯着看,也会不自在的。

    等没人的时候,黎水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林聪,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下午,魏铁就去到伙房跟老李说,想把前些天晒干的虾米煮汤,说他们今儿采了不少野菜可以配,还让多放些花椒辣椒,让大家热热地喝一碗,出一身大汗解乏。

    老李乐呵呵地答应了。

    最近军士们都勤快的很,想尽了办法找野食,他们伙房的人可沾光了。

    辣霍霍的汤喝了出一身汗,果然痛快,不少人干脆到溪边去洗冷水澡。

    痛快是痛快了,好些人都上火了。

    指挥使们也都跟着沾光,分到一碗汤。喝过之后,林指挥使的疮自然就大发了,一连增加了好几颗。

    看来,小便宜是不能贪的。

    不过就是几颗热疮,他也没太当回事,因感觉很疼,就找军中大夫给瞧了,开了点药搽了,静等疮头收敛结痂。

    可是,这天晚上黎章和汪魁捉了许多山蛙,也没交给伙房,直接就烧一堆火烤了。香喷喷的麻辣肉串,引得余下八个营指挥使都赶了去,哄抢中,差点大打出手。

    林指挥使抢到了两串,津津有味地吃着,丝毫不知吃下去的是催命的毒药。

    黎章一边吃一边笑,今晚他似乎特别开心。

    闲聊中,有人就神秘地说道:“听说要大战了。”

    汪魁急忙问道:“可是真的?你听副将军说的?”

    那人摇头,说是听其他将的人说的。

    晚上,当林聪借故来找黎水时,黎章便告诉了她们这件事。

    他本想像以往那样嘱咐安慰两人一番的,谁料二人听了这消息,不但没有面露沉重,反而十分惊喜。

    是的,他没看错,是惊喜!

    第一次踏上战场,那恐惧挥之不去;

    第二次对阵杀敌,依旧紧张害怕;

    第三次,第四次……渐渐地就麻木了。

    而他们几个,现在想得更多的是建功立业!

    不打仗,他们要如何建功立业、出人头地?

    黎章见林聪和黎水不住地交换目光,一副兴奋难耐的模样,不禁头疼,警告道:“我跟你们说啊,不要以为上过几次战场,就当自己是万人敌了。混战中,刀枪无眼,老兵也极有可能丢掉性命。前几次好运气,不能保证每次都好运气。你们切不可莽撞贪功,惹出事来,不是玩的。”

    林聪轻笑道:“指挥使大人教训的是。属下谨记在心。”

    黎水扑哧一声笑了,道:“大哥放心!我们一切都听你的。再说了,军令如山,我们师徒二人就想贪功,也不会私自行动的,所以你是白操心了。”

    黎章瞪了她一眼,苦恼地想:她没长进的时候,自己急;好容易等她长进了,面对大战不害怕了,他还是急。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过了一天,各军忽然紧张起来,营寨附近更是戒备森严,层层关卡岗哨,而各位副将军则在中军营帐整整议事一天。

    二更天以后,顾涧的贴身护卫赶回第八营,招黎章、胡钧和汪魁去中军营帐议事。

    中军大帐,众位副将军已经散去,只余顾涧还在帐中。

    见到他们三人,顾涧肃然道:“老将军有话吩咐尔等。”特别地盯了黎章一眼,“须想好再慎重回答。”

    三人忙抱拳应是。

    顾涧说完就转身离去了,留下三个年轻小将面对帅案后的何霆老将军。

    老将军头戴青铜头盔,身穿锁子甲,外罩紫红色战袍,胸前垂着灰白一把长须,端坐在宽大的帅案后,默默凝视面前一壶令箭和黄布包裹的帅印,一股沉肃的气氛流淌在帐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将军开口了,轻轻地为他们说起了这次大战的安排。是总体战局上的安排,详尽到每一路大军的任务。

    三人虽不知老将军是何意,但依然认真听着。

    听完后,他们发现:在这个总体战局中,没有他们三人。

    或许是他们官职太小吧,自然随顾涧副将军一起行动了,三人皆如是想。

    可是,何霆又开口了,很轻柔的声音,听在耳中却偏偏觉得铿锵有力:“本将军虽然脾气刚直火爆,用兵却慎重,不爱冒险。然,此次大战不同,这一战过后,军中粮草告罄,后继乏力,决不可再战,需退兵防守。思之再三,老夫想兵行险招:于大军作战计划之外,特命尔等三人,绕道敌后……”

    随着他的声音娓娓道来,三个小将都听呆了,连汪魁这个整天叫嚣着要扫平南雀国的家伙也说不出话来。

    “这,等于是去送死。但若侥幸有所作为,便是绝妙奇兵。本将军不会逼你们,让你们自己选择:去,还是不去。”

    “放心,这计划连顾副将军都不知道。所以,若是你们不想去,没有人会笑话你们贪生怕死。老夫,也没有权利命令你们一定要去。”

    “若你们不想去,本将军即刻将你们编入前锋营。或许,这样才更能发挥你们的实力。老夫惭愧,竟然不能决断!”

    他望着那用黄布包裹的帅印,不带任何表情地轻声叙说这次行动的各种利弊。

    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全面指挥这样的大战了。

    这场战争拖垮了靖国,也拖垮了他。此战之后,就算他还能支持,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大战迫在眉睫,再拖下去,天气炎热,更不利于作战;若是等八九月秋凉再开战,靖军这边粮草物资也支持不住;若是眼下退兵,又恐南灵王趁势来攻,实在两难。

    因此,他一改往日稳妥的做法,兵行险招。

    既然要绕道敌后,就不可能带许多人,最多十几人;其次,他无法向他们说明具体的任务。烧粮草,不知粮草在哪;破坏敌人行动,又不知敌人如何行动,一切均需临机应变。

    唯一可以期盼的,就是正面大战爆发后,各处虽然防守紧张严密,然混乱是免不了的,或可寻得敌人疏漏,配合正面战场的行动。

    这计划实在是匪夷所思。

    老将军也不知这样做对不对,不知会不会因此毁了这三条鲜活的年轻生命,而正面战场少了三员猛将,战斗成果也会逊色。

    汪魁忍不住偷偷地望向黎章:他和胡钧不会是被这小子连累了吧?

    胡钧却神色严峻,蹙眉思考。

    黎章看着烛火映照下老人灰黄褶皱的面庞,和那凝神不动的眼眸,竟能体会他悲凉渴望的心情:这绝不是为了报复他。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英雄暮年,豪情满怀!

    他忽然脱口道:“我去!”

    何霆一震,将目光转移到他脸上,定定看了好一会,竟然也体会出他的心思。

    他仿佛能看到少年的内心:不为趋奉他,不为敷衍他,甚至不是为了立功挣前程,单单从战争的角度,认同了他这一步棋。

    为了陪他下这一盘棋,甘愿做过河小卒。

    一老一小静静对视着,传达不可言喻的沙场壮志。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平日任你如何努力,也不能互相了解认同的两个人,忽然间会一目了然。

    何霆和黎章这一对老小现在就是这样。

    汪魁犹豫了一下,跟着道:“我也去!”

    胡钧轻笑道:“也算我一个。”

    何霆觉得眼中酸涩,哑声道:“好!很好!老夫欣慰!”

    他仰脸,将泪水吞了回去,待情绪平复后,才招手道:“过来,咱们好好谋划一番。老夫可不想让你们去送死,哪怕无功而返,你们也要平安回来。”

    于是,一老三小围着烛火,窃窃私语起来。

    三员小将都各自陈述了自己的想法,尤其黎章,说了好几条建议,令得何霆双目爆出神采,胡钧汪魁也激动起来。

    至此,这一步险招才终于有了点样子,不再那么破绽百出、匪夷所思了。

    直到四更天,黎章等人方才散去。

    林聪和黎水第二天便知道了这消息。可是,黎章却不打算带她们去。

    林聪轻笑道:“指挥使大人自然是好意。但你我在军中呆了这么些日子,你还没看明白,在军中,唯有不停历练才能成长,庇护是不能长久保命的。”

    说完意有所指地瞟了眼黎水。

    黎水坚决地说道:“大哥,我是一定要去的。”她再不会躲在大哥和师姐的背后,她要跟他们并肩杀敌。

    ********

    下章晚上八点。

第230章 运气(二更求粉)

    有亲催情节了。但是对于整篇文来说,有些过度描述是不能免的,免了就不完整。放心,作者会将各人的际遇穿插在其中,省得大家着急。

    ********

    林聪见黎章还在犹豫,又低声道:“依我说,这第八营,再没有比我们三个人更合适的了。其他人,就算他本来是这岷州本地山里人,其他能力都好说,问题是到了敌后,那随机应变的能力比得上我们?有我们这样的身手?有我们……懂医术?”

    军中最不缺的就是勇猛汉子,但智勇双全的人,可就难得了。

    “你想想,老将军为何要派你们三个小将去?”不等黎章回答,她便自己道:“自然是综合各方面的条件,你们最合适的。因为,这险招要的就是你们随机应变!”

    黎章其实也知道妹妹说的很在理,但他就怕三人同时出去,一旦有事,那不是全栽进去了?

    他没有嬉笑,而是以少有的严肃神情道:“你们先准备,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们。反正要到明天夜里才走。”

    林聪忙道:“属下遵命!”

    扯着黎水就钻到帐后去了。

    五月二日,黎章挑出了林聪、黎水、钱明、魏铜、卫江等十个人,胡钧和汪魁亦各自挑了十个人。

    待二更后,中军营寨派人送来各样武器装备用具和干粮药品,三十多人迅速装扮起来后,黎章等三人便去顾涧营帐向他辞别。

    顾涧看着他们,声音艰涩地叮嘱道:“早些回来!”

    他不知他们去哪里,去干什么,只能这么叮嘱。

    看着朝气蓬勃的三名小将,他忽然有些动情:这么年轻,这么机智勇猛的三个人,希望还能再见到他们。

    黎章等三人率领几十人出了营寨,消失在夜色下的山林中。

    午夜时分,他们来到黎章上次落水的那条河边,无声无息地潜入水中,随着水波,或漂流,或潜游,或逐浪翻滚,被冲得头晕脑胀,一路往东而去。

    这,就是黎章提出的第一条建议:走水路,顺流往东一百多里后,再往南绕道敌后,这样便了无痕迹。因此,挑选的军士首先必须水性好,其次还要惯于在山中行走躲藏。

    山间的河流,不可能一直平稳无波的,地势陡峭凶险的地方,他们必须上岸行走。

    第三日清晨,汪魁首先带着属下上岸,往南方去了;一个时辰后,胡钧也带人上岸去了;正午时分,黎章才带着手下上岸,也往南去了。

    这,就是黎章提出的第二条建议:他们三人,兵分三路,各自见机行事。

    这是希望总有一路能成事。

    黎章等人上岸后,命大家就地歇息吃喝,一边将身上衣裳晒干。

    他四下打量,脑中思索下一步行动,只觉棘手无头绪。正皱眉,见林聪和黎水坐在不远处低声说着什么,很神秘的样子。

    他轻轻地走过去,就听黎水问道:“咱们是去烧粮草,还是劫大营?”

    他嘴角抽了抽:阿水不会把这次的行动跟小时候玩打仗联系起来,以为烧粮草就是扔几根红布条,劫大营就是砍倒挑着破衣裳的旗杆吧?

    林聪好歹有些自知之明,小声道:“那可不容易。咱们人太少了,又不知他们粮草在哪儿。咱们只能见机行事——”黎章暗自点头,还是妹妹的话靠谱——“但只要找到了地方,放火下毒,制造混乱,闹他一场还不是小事!实在不行咱们混进孔雀城去……”

    黎章听不下去了,低声呵斥道:“做梦呢你们?”

    两人吓了一跳,见是他来了,忙拉他坐下。

    黎章坐下后,严厉叮嘱她们:千万不可莽撞。他们对于敌方的情形完全不了解,若是少有差池,就会有性命之忧。

    林聪见他急了,忙保证说,刚才不过是说说玩的,她们当然不会随便行动,凡事都听他的。

    黎章见两人表面乖乖的,眼神中却透着跃跃欲试,忽然升起一股无力感,也不知这次带她们来是对还是不对。

    傍晚时分,他们出发,趁着黑夜在山里穿行。

    十一个人往南疾奔了一天一夜,在五月六日赶到了南雀国境内,然后折而往西北,一路寻找目标。

    他们在山中潜行寻找了两三天,发现两处小营寨,还有一处集镇。都是驻扎了兵士的,防守很严密的样子。

    到底要不要去探查呢?

    至此,黎章才真正感觉此次行动的艰难和渺茫:虽然有简易地图,但他们反插入敌后,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也不清楚敌军各营寨确切位置,只知道与靖军相对,自眉山西北至东南一线,分别驻扎了南雀国左将军、南灵王、右将军三路人马。

    其中,南灵王的中军营寨与靖军的中军营寨在南北一条线上,双方相隔五十里。

    现在,这三处地方一个也没发现,也许翻过下一座山就是,也许还远得很。

    五月十日就是大战的日子,今天已经五月九日了。

    黎章思之再三,对魏铜等人说道:“当下,我们必须分开。不然人多了目标太大。咱们分作三拨去探查,也许能得些消息。两拨去查营寨,一拨去查集镇。明天清晨在此会合。若是有人不能及时赶回来,余下的人也不必等候,直接往西北去。”

    众人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并不伤心,因为就算这趟不出来,参与大战,一样会随时丢了性命。

    于是,黎章带着黎水和林聪,魏铜和钱明领着另外两小队,分别奔赴目的地。

    没有外人在,三人顿时轻松起来,同时又紧张不已。

    他们要去的集镇处于北面一个宽阔的山谷中,并无城墙,四周零星散布着几个村庄。这地方就算不是一马平川,但白天去,也极容易被人发现。于是,黎章决定晚上去。

    “我也不是瞎撞,明日就要大战了,这个小地方防守得如此严密,肯定有问题。”

    黎章对林聪和黎水解释道。

    黎水恍然大悟:“这样啊!大哥,咱们等天黑了,抓几个敌人,扒了他们的衣裳,咱们穿上。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正好混进去。”

    林聪轻声笑道:“阿水越来越厉害了。”

    黎章也笑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天黑后,黎章等三人摸到集镇附近,砍翻了三个南雀军士,扒了他们的衣裳,尸身抛入田沟,然后小心地往集镇中央最大的宅院摸去。

    庄院内的房屋飞檐画壁,却与靖国富贵人家的宅院不同,另有一番味道。月光下,围墙内外都布满了巡查的军士。

    这情形使得他们格外兴奋:这里防守严密,这证明这里不是有重要的人,就是有重要的东西,这才不枉他们跑一趟。

    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黎章掏出一件东西,乃是一头拴着钩爪,另一头系着绳索的物件。将这钩爪甩上围墙,钩紧扯稳后,借力腾身,迅速翻了过去。

    次后黎水,再是林聪,也都翻了过去。

    林聪低声道:“这东西真好用。”

    黎水也猛点头,对黎章竖起大拇指。

    原来,黎章在山里呆久了,觉得用光秃秃的绳子不方便,于是想着打造一副铁爪,系上绳索,好用于山间攀爬。他知道胡钧是有些门道的,便跟他说了这事。

    胡钧很快就让人在眉城做了几十副送来,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黎章见两人还有闲情说这个,毫无身处虎穴的感觉,再次头疼。

    他抬手示意她们收声,四下打量:这里似乎是后花园,月光下,各色花树郁郁葱葱,不远处散落着些亭台水榭,最后面还有几间精致的小木屋;花园外则有许多房屋,一座连着一座。

    花园内不时有巡查的军士走来走去,出口处人尤其多。

    几人小心翼翼地躬身,避过巡查军士的目光,顺着墙根往后面屋子少、人少的地方走去,想先看看情况再说。

    才走几步,忽听后边有说话的声音。

    转头一看,就见从前面花径上过来两个女子,满头珠饰和彩带,身上穿着窄裙,也是色彩鲜艳,裹得身子紧紧的,透出玲珑的身段。

    她们手上各自提着一个大包袱,脚步匆匆,边走边回头张望,似乎有些慌张。

    黎章急忙扯着黎水和林聪闪入一丛半人高的茶花树后蹲下身子,看着她们走过去,才起来跟了上去。

    那两个女子一直走到庄院最后,进入一间不甚显眼的木屋。

    他们三人也跟了过去,躲在窗外的一丛芭蕉后,既能听屋里的说话声,又能避免被远处巡查的军士看见。

    就听一人低声问道:“可差不多了?这下公主出来就不会引起阿里侍卫长的注意了。”

    公主?

    这一刻,屋外偷听的三个人仿佛心儿同时重重被撞击了一下,漏跳了好几息。

    黎水一把捂住嘴,差点叫出声来。

    运气真是太好了!

    黎章和林聪立即竖起耳朵凝神听屋里的对话,同时转过身子背对背,各自监视一个方向,防止有人来。

    “都齐了。可是灵儿,我好害怕。咱们这样跟着公主胡闹,国王要是知道了,可是要降罪的呀!”

    黎水戳了戳林聪:听,人家也叫灵儿呢!

    那个灵儿有些郁闷地说道:“你还是想想,咱们要是不陪公主胡闹,公主降罪该怎么办吧!”

    另一人道:“那要怎么办?咱们真的要陪公主去前线?万一公主出了事怎么办?”

    听到这,林聪一震,急忙凑近黎水耳边急促地说道:“用心听她们说话的声音,等会我俩穿上她们的衣裳,扮作她们的样子。”

    黎水一听还能这么玩,急忙点头,激动得心“咚咚”跳,再也顾不得看外面了,只顾听里面。

第231章 女人对对碰

    今天三更,把明天的提前更了。明天有事,只有晚上一更。亲们见谅啊。

    ********

    就听那个灵儿道:“小雀,你以为我是没脑子的,只会陪公主胡闹?这事我都想过了,咱们先陪公主从这逃出去,不然她还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呢。我会给小燕留下口信,让她告诉阿里侍卫长我们要走的路线,这样阿里就会来追我们了。等他追上公主,公主肯定不肯回去,要他陪着一块上前线。你想,有阿里陪我们一块去,我俩和公主都会武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等到了前线,南灵王见了公主,疼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责罚她。王爷不责罚公主,公主肯定会为我们求情,我们也就没事了。要不然,把我俩杀了,公主上哪找这么贴心又懂武功的侍女?”

    小雀欣喜地说道:“灵儿,你好聪明。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灵儿道:“好了,咱们回去吧。公主该等急了,她巴不得马上就走呢。我好说歹说的,才劝住了她,让她等晚一点再从这边的后门走,才不引人注意。”

    小雀低声笑道:“这时候走,镇子上还有许多人,不是告诉人咱们跑了嘛……”

    听声音往门口来了。

    “动手!”

    林聪一拉黎水,闪身出去,在那两人刚踏出木屋的时候,迅疾出剑,各刺倒一名少女,并疾步上前捂住她们的嘴。

    黎章惊得目瞪口呆,看着两妹子跟凶杀惯犯似的,熟练地将那两个女子拖进屋,并回头招呼他也进屋,然后反手将屋门关上了。

    借着月色,只见两女在地上抖缩成一团。

    没死?真是奇了。

    原来,黎水和林聪虽然在战场上杀敌不眨眼,可是面对这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却下不去手。因此,她二人事先也没商量,却好似心有灵犀般,都没往死穴上刺。

    这也让小雀和灵儿够受了,中剑后立即倒地,根本爬不起来。进屋后,林聪又在她们的软麻穴上用力戳了两下,这下更瘫了。

    林聪也不废话,四下一望:屋内有床有桌,各样设施及洗漱用具都齐全。

    她随手从床上抓了一条也不知是头巾还是什么的布,用剑割成两半,将两女嘴巴堵住,然后示意黎水,赶快剥她们的衣裳。

    两女不知他们(实际是她们)要干什么,顿时惊恐万分,不停挣扎。却根本挣不起来,于是眼泪就流下来了。

    黎章傻眼了,低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忽然醒悟,立即上前拦住,“不行。我不许!”

    两女立即对他好感大增:这才对嘛!不管有什么阴谋,也不能欺负女人啊,还是这么美的女人。

    林聪道:“这个等下咱们再商量。你先盯着外面,小心有人来。”

    说话间已经将两名女子剥得只剩里衣了。

    黎章无奈,脑子乱糟糟的,又怕有人来,只得盯着窗外,一边暗自想主意。

    林聪剥下衣裳后,扯开一女嘴上的布巾,问道:“你们公主住哪?”

    那女子无力道:“休想……我告诉你。”

    听这声音是小雀。

    林聪将剑横在她脖子上,威胁道:“你真不说?那我可要把剩下的衣裳都给脱了,然后……”

    黎水立即接道:“然后让我大哥把你们睡了。”

    她说着指向站在窗口的黎章,惊得他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这话都敢说?

    两妹子在军营呆了这么几个月,“见识”越来越丰富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将来能还原么?

    小雀和灵儿立刻浑身颤抖,丝毫没觉得疑惑:为什么不是这个疤脸少年自己睡她们,而是敬献给那个“好人”。

    黎水见灵儿不住对自己点头,忙扯下她嘴里的布巾,问道:“你愿意说?”

    那灵儿点头道:“不错。公主住在……”

    小雀立即叫道:“灵儿,你……”

    声音半路被截断,因为林聪又把布巾塞进她的嘴里。她转而用怒瞪的双目表达自己的愤怒。

    灵儿也不理她,对林聪和黎水道:“从这里出去,顺着我们刚才来的路往回走,到花园门口,过一道拱形门,就有一栋两层小楼,就是我们公主住的地方了。那儿有许多侍卫,好认的很。不过……”

    “不过你们侍卫长阿里很厉害。你告诉我们这些,就是让我们去送死的,是吧?”

    灵儿轻蔑地看着她:猜中了又如何?只要你们敢去,就别想过阿里那一关。

    林聪翻转她的身子,在她颈后猛磕了一下,将她磕晕了,塞进床底,小雀也如法炮制。

    一切收拾完毕,才对黎章道:“我们想装作她们的模样,去把公主骗出来。”

    黎章这会工夫已经想了许多,沉声道:“不行!既然公主也要逃跑,咱们就在这等她,然后跟着她,等出了镇子,再下手也不迟。”

    黎水点头道:“对哦!这样还省事。”

    林聪摇头道:“不行!这两个侍女被我们抓了,公主怎会再单独出来?要是耽搁了,那咱们今晚不就白来了。我们亲自去,拐了公主出来,顺便斩杀了那个侍卫长阿里,这不是现成的功劳?”

    黎章一听也是,于是道:“那也是我去。你们俩要是失手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林聪撇撇嘴道:“正面厮杀你是比我们强,可出其不意地刺穴你就比不上我们了。今晚这情形,对付那个阿里,绝对不能正面厮杀。还有,你能扮好女人么?这裙子恐怕你都套不进去吧?”

    黎章听了无话可说,却咬死不肯松口:“反正我不会让你们去的。”

    太危险了。

    黎水道:“大哥,你不能老是护着我们。再说了,这扮女人……不对,我们还用扮吗?改装一下,怎么也有几分相像,比你去安全多了。要是你去,露出破绽,说不定还会连累我们。”

    他连累她们?

    看着黎章张口结舌的样子,林聪笑了,也不等他答应,低声对黎水道:“阿水,换衣裳。只脱外面的,里面的那个不能脱,不然等下来不及裹上……”

    就算装扮女子,她们还是不能泄露自己女子的身份。

    黎水知道她说的是裹胸布,于是担心地问道:“那要是套不上那衣裳怎么办?”

    “不要紧,腰肯定合适。”

    她们在军营,吃得并不好,又天天操练,小蛮腰已经不盈一握了。

    两人让黎章转身,从漱洗架旁的水桶内舀了些清水倒在铜盆里,飞快地擦洗脖颈等处,将汗渍抹去,消除异味,然后才手脚麻利地套上那鲜艳的衣裙,林聪扮说话清脆的灵儿,黎水扮稍显胆小的小雀。

    将原来的衣裳包好交给黎章,林聪在灵儿和小雀提来的包袱里一阵翻找,找出了胭脂香粉等物。

    黎水一边小心地点上油灯,端到床后遮住灯光,一边低声问道:“林大哥,你太厉害了,怎么知道包袱里有这些东西?”

    林聪轻笑道:“听她们的意思,为了逃跑先把行囊送过来,还送了不止一趟。我想这么几大包,肯定有梳妆等物品。”

    她拿出药,就着清水将脸上的男妆去了,然后开始化女装。

    两人先迅速地梳头、戴那些繁杂的头饰,然后从床底把昏迷的灵儿和小雀拖出来,对着她们的脸互相帮忙化妆。

    一番折腾后,黎章看着新鲜出炉的两个异族少女发呆——他好险认不出来了。

    就听一个女子——听声音才知是黎水——喜滋滋地说道:“林大哥,这衣裳好好看呢!等往后,咱们也照这样做了来穿。大哥,你看我这样子好不好看?”

    后面一句话是问黎章的。

    林聪连连点头,说这衣裳显身材,配上那些首饰彩带,衬得女儿家热情活泼,还说红椒穿这个肯定更好看。

    黎章已经说不出话来: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评论衣裳好看不好看?

    他果然还是太不了解女子了,哪怕这女子是跟自己一块从小长大的妹妹。

    林聪轻声道:“哥,若是白天,这么做肯定不行。可这是晚上,她们这衣裳色彩鲜艳的,头上也戴了许多的装饰,这脸颊边还垂了许多的彩带,实在耀眼的很,容易让人忽视了面容。若是不盯着细看,很难分清真假的。你就放心好了。”

    她会让人有机会盯着看吗?

    当然不会。

    黎水也道:“是呀,是呀!大哥你放心好了。你在这接应我们,要是有事,我们身上不是还带了迷药吗,我们用来逃跑还是行的。”

    黎章听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宽慰他,郁闷道:“我说不行能成嘛?你们都变成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

    林聪听了,立即对黎水道:“小雀,咱们走吧。再晚了,公主可要骂人了。”

    黎章再次一呆,听这声音,他几乎以为那个灵儿从床底钻出来了。

    黎水嗤地一声娇笑道:“灵儿,我好害怕呢!咱们陪着公主胡闹,要是王爷知道了,降罪怎么办?”

    黎章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子扭着水蛇腰,迈着小碎步,轻声说着话儿,一如来时那样,走出木屋,走上花园小径,略带急色地匆匆去了。

    他只觉得跟做梦一样:自打进了这花园,见了灵儿和小雀后,他这个大哥就沦为配角,小葱和秦淼就跟活过来似的,仿佛干回老本行的匠人,从决定到行动,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她们做得那么自然,仿佛一切都是事先定好了的。

    她们是如此兴奋,仿佛不是去那护卫云集的地方,而是回自家闺房一样。

    今晚,注定是属于她们的,他这个大哥只是来陪衬的。

    黎水和林聪就在巡视军士爱慕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走向花园拱形门。

    “唉!灵儿,你说,公主一定要去前线,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也不知怎么办。”

    两名侍女压低声音,从那些值夜的军士面前走过,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穿过花园门,往一栋二层小楼走去。

第232章 女人对对碰(二)

    二更求粉。下更晚上八点。

    ********

    在小楼附近值守的护卫们看着踏月而来的两女,似乎因为沐浴着月光,而显得有些梦幻飘渺,袅娜如仙。

    好美啊,连侍女都这样美,他们的青鸾公主果然不亏是南雀国的国宝。

    一个头戴圆帽,上插四羽的青年护卫沉声道:“灵儿,为何去了这么久?”

    这是侍卫长阿里。

    “哼!”装扮灵儿的林聪把头一扭,懒得看他,提着裙摆就蹬蹬跑上台阶,跑进屋子去了。

    黎水低着头,也紧跟着进去了。

    阿里正想叫住她问话,忽然一声如裂帛般的器乐奏鸣声从楼上传下来,惊得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公主真是生气了,她忍无可忍了!

    唉,这是吹葫芦丝吗?简直比鬼叫还难听。

    看着两个侍女的背影,他摇头叹气:也难怪她们火气大,看样子被公主折腾得不轻。

    林聪和黎水进入一楼厅堂,四下一打量,立即顺着当中的宽大木梯上去二楼。

    在楼梯半中间,林聪凑近黎水耳边道:“公主发火了。等下你听我说。还有,说话要压低声音说,免得露陷。”

    黎水忙点点头,一点也不害怕,有的只是兴奋。

    她们刚登上二楼,一个差不多装扮的少女正在外厅廊檐下团团转,见了她们两个,忙一头冲进去,压低声音喊道:“公主,公主,灵儿回来了。”

    那杂乱无章的葫芦丝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从里间冲出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

    其衣饰比侍女们又不同,头上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只在光洁的额头上系一圈绿玉串成的首饰,衬得黑发和眉眼明**人;孔雀蓝的衣裙,裙摆如凤尾般展开,拖曳在地,另有一番华贵气象。

    里间虽然灯火通明,外厅却只亮着一盏枝形灯,光线昏暗,这让林聪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见了那少女,一点也没停顿,上前轻轻地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急促道:“公主,我都安排好了,咱们马上走。”

    青鸾公主激动地用双手捂住胸口:“真的?灵儿,你不是说要晚点再走吗?”

    林聪声如蚊蝇:“情况有变化,必须马上就走。公主,你要扮成小燕的样子,跟我们一起下楼,就说是去花园帮公主掐花。”

    大晚上的,去花园帮公主掐花?

    不过,就眼下来说,越不正常的举动就越显正常,因为公主在闹脾气嘛!

    青鸾公主听了这话,急得原地转了个圈,忽然一把拉住黎水(小雀),将她拽过来,低声对林聪(灵儿)道:“不,我装作小雀。小雀,你把衣裳脱给我,然后你扮作我的模样,坐在房里继续吹葫芦丝,好让人以为我还在房里。”

    林聪和黎水顿时傻眼了!

    黎水(小雀)低头,呜咽道:“公主,让小雀陪你一块去。”

    青鸾公主也压低声音道:“这些人当中,就你葫芦丝吹得好,能跟我比,旁人可装不像。再说,我也不打算让她们知道我走了,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掩饰。”

    黎水心道:“可是我要跟师姐回去呀!我可不想留在这当公主。”

    她便又哭道:“小雀舍不得公主。”

    青鸾公主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就是不放心你,才让你留下的。你胆子小,上了前线还不吓死了?你放心,我一定亲手杀了那个杀阿图的家伙,为你哥哥报仇。”

    林聪听了浑身一震,手指差点把墙壁抠出洞来。

    小雀是阿图的妹妹?

    这一刻,黎水和林聪同时在心里对青鸾公主道:“你要杀了那个杀死阿图的人,难道我这个妹妹是摆设?”

    本来,她们见了这个可爱的公主,对于拐走她还有些于心不忍,听她恶狠狠地说要去杀黎章,那里还有一点同情心,势必要拐走她的了。

    哼,你也不用上前线去了,咱们哥哥对哥哥,妹妹对妹妹;男对男,女对女;你是南雀国的公主,我是大靖国的……村姑,较量从现在开始!

    对付你,村姑完全就够了。

    于是,黎水(小雀)咬牙道:“小雀……想亲手报仇。”

    青鸾公主不耐地说道:“叫你不要去,你还不听话。我走了,你不帮我吹葫芦丝掩护,你说,你真是为我好?”

    林聪(灵儿)急忙道:“公主先走,让我跟她说。”

    凑近黎水耳朵耳语了一番话,黎水就点头留下了。

    于是,青鸾公主转身吩咐其他侍女出去,她就喊林聪(灵儿)、黎水(小雀)进了里间。

    林聪先一步进去,迅速把灯灭了一大半,只留下一盏灯,房里光线立刻昏暗下来。

    青鸾公主愣了,问道:“灵儿,你这是干什么?”

    林聪(灵儿)背对着她在房中转来转去,很忙碌的样子,一边道:“我的公主,点那么亮,你怕自己、怕小雀不能被人认出来是不是?快换衣裳吧。”

    青鸾公主醒悟,急忙跟黎水(小雀)换衣裳。

    林聪挡在她们中间,帮她们传递衣物和首饰,这是怕青鸾看见黎水里面的衣裳和裹胸。

    很快,青鸾公主换好了衣裳,问林聪道:“灵儿,你看这样行不行?”

    林聪捂住嘴,惊得后退一步,故意道:“我的公主,不听声音,我还以为是小雀呢。这样很好,咱们走吧。你低着头跟着我走,不要抬头。”

    青鸾公主却止住脚步,惊慌地问道:“这……这就走了?”

    她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呢?心里仿佛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林聪一把拉住她,咬牙道:“走!”

    一边压低声音对黎水道:“小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公主。把房门关好了,不要跟她们多说话,免得让她们发现了。”

    青鸾也连连点头,让她坚持到明天早上再开门。

    黎水(小雀)闷闷地应了一声,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到了外间,青鸾公主又叫上小蝶,而林聪(灵儿)则对众侍女道:“你们都不要去打扰公主,我们去去就来。”

    众女应声道“是”。

    于是三人下楼,才到门口,就听见楼上响起了葫芦丝的声音,悠扬中带着一丝不耐烦,比刚才的撕裂声好多了。

    林聪暗自在心里抹了把汗:幸亏是黎水,于古琴和洞箫之外,其他吹奏的乐器也学着玩过,好歹会一点,要是她,可怎么应付那葫芦丝哟!

    青鸾公主听了也十分满意,微微低头,跟在林聪身后,要从阿里等护卫的面前走过。

    阿里拦住林聪:“干什么去?”

    林聪依旧是轻哼一声不理他,带着青鸾公主绕过他就走。

    那个小蝶见此情形,尴尬地上前赔笑道:“阿里大人,公主让我们去园子里掐些花儿来。”

    阿里听着楼上传出的悠扬乐声,无奈地摇头:都这么晚了,又是掐花又是吹葫芦丝,公主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就这样,林聪打头,引着青鸾公主和小蝶,装作掐花,在花园中走走停停,慢慢往园子后边走去。很快,那几栋小木屋已经映入视野。

    进去就好了,林聪满心欢悦地想道。

    在离木屋还有一箭之地时,忽然从旁边花丛中闪出一个黑影,迅疾撂倒走在最后的小蝶,然后长剑一挺,刺向青鸾公主。

    青鸾公主大惊,急速闪避后退。

    林聪诧异极了,慌忙将青鸾往身后一推,挺身上前,一边细看来人。

    她怕来人是黎章。

    借着月光,只见那人也穿着南雀军士的服饰,圆帽下一张俊脸,黑亮的眼眸反射着点点碎光,耀花了她的眼睛,也惊呆了她——竟然是胡钧!

    这么一愣神,胡钧的剑已经递到了她的胸口,眼看就要穿过七巧玲珑心。

    她猛收腹部,往后倒仰,并不顾风采,侧身在草地上打了个滚,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林聪不禁在心中大骂:该死的家伙,居然连女人都杀。真真是焚琴煮鹤,一点风度都没有!连她这个女人,都没杀女人呢!这小白脸全不讲规矩,亏他那天还义正言辞地说黎水。

    还有,敌后地方那么大,怎么他也偏偏找到这来了?

    这情形,也是要从这庄院内捞些功劳了?

    呸,她和大哥黎水辛辛苦苦忙了这么些天,怎么能把成果拱手让人?

    可是,不想让归不想让,眼前的情势却有些不妙:胡钧能放手厮杀,她却不能。

    一来,她女子的身份万万不能暴露,因此不能使用熟悉的招式和身法;二也不能惊动哥哥,不然哥哥护着她一个异国女子,算是什么事;三也不能用迷药,虽然气他,到底是同袍,若是把他迷倒了,万一被敌人捉去或杀了可怎么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林聪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在紧要关头撞见这小白脸,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她刚才扮作灵儿的模样,长剑便没带在身边,只能从袖中拔出匕首,硬着头皮跟胡钧周旋。

    奔逃闪避间,猛一抬腿,那条窄裙就承受不住了,“滋啦”一声裂帛响,侧面开叉,裙摆在月光下旋转飞舞,露出一对俏伶伶的修长美腿。

    胡钧正要对她下毒手呢,猛然见到这等风情,觉得有趣,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林聪又气又羞,低声骂道:“不要脸!连女人都欺负,你还算不算男人?”

    胡钧笑眯眯地低声回道:“要不,你试试?”

    林聪怒了,恨声骂道:“卑鄙的小人!看着满脸正义,骨子里下流无耻。”

    胡钧扬眉回道:“野蛮的丫头!看着温柔可人,骨子里凶如猛虎。”

    林聪气得无法可想,一边跟他缠斗,一边在心里发狠誓:等回营咱们再算账。

第232章 乖乖跟我走!(三更求粉)

    林聪正被胡钧追得狼狈不堪,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黎章不知从哪钻出来,鬼魅似地靠近正查看小蝶伤势的青鸾公主,手一挥,然后青鸾公主就倒地不起。

    他就跟拖死狗似的,将人家千金贵体拖到花丛深处去了。

    林聪汗颜:好像自己哥哥也不大怜香惜玉,比胡钧更不如——胡钧好歹用兵器偷袭,他却是用迷药暗中下手。

    怎么这些男人全都一个德行,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不对,她哥是那种人吗?

    他一定是为了救自己,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的。一定是这样。

    反正,她哥哥肯定比胡钧这小子强。

    她这会子已经忘了是自己和黎水要去掳公主这回事。

    胡钧与林聪缠斗了一会,急切间拿她不下,心里焦躁起来,又察觉另一个女子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更加警惕。

    他先前偷袭这三个女子,本是想抓住一人问话的,因怕人多发现,才杀了小蝶。结果,她们形迹十分可疑,连同伴被杀也不敢声张,真是太奇怪了。

    尤其这个撕破裙子的女子,似乎对他颇为忍让,不禁纳罕不已:难道他真的迷人到如此程度,以至于连一个刚见面的女子都对他倾心爱慕?

    若是林聪听见他的心声,非砸他满头包——实在是太自恋了。

    正在两人各怀心思、手底下也越打越慢的时候,从另一条岔道上传来隐隐的说话声。顿时吓了一跳,也不打了,各自往花丛后一闪,蹲身的蹲身,卧倒的卧倒。

    林聪蹲下身子后,小心地往之前黎章躲藏的地方探头瞅了一眼,那儿已经空无一人,想是他已经把公主带进木屋去了。

    从花径上转过来两个巡查的军士,四处打量。

    一人奇怪道:“明明听见有声音,怎么没人?”

    另一个声音道:“是灵儿姑娘她们过来掐花,怕是已经回去了。”

    “胡说,我刚才听见的,哪里就走那么快?”

    “不走快些,难道在这等你?嘿嘿,你不会是起了什么小心思吧?”

    “别扯了。走,去那边,听公主吹葫芦丝去。”

    “我就说不过来嘛,是你非要过来。他们都在听公主吹葫芦丝。真是怪了,这曲子怎么以往没听公主吹过?”

    两人说着话,就往拱形园门那去了。

    等他们走后,胡钧立即猫腰跟了上去。

    林聪马上明白:这家伙肯定是听那两个人说起公主,就起了心思,想去找便宜去了。

    照说真公主已经被哥哥带走了,她可以不用管他。可是,那个吹葫芦丝的假公主是黎水,胡钧不知情,准会把她当真公主擒拿,到时会妨碍黎水脱身的。

    她想到这就急了,也跟着撵了上去。

    木屋里的黎章正眼巴巴地等她回去,却见她又折向花园那头去了,阿水也不见人影,不禁又是郁闷又是担心。

    他对昏迷在地的女子瞧了瞧,想想先前妹妹护着她不让胡钧插手的样子,这定是青鸾公主无疑了。

    将整件事情又想了一遍,他心一沉。

    撕了一条床单,他将青鸾绑了,塞入床底,关上屋门也往花园那头去了。

    花园外,已经是暗流汹涌。这,都是黎水搅起来的。

    原来,林聪带着青鸾公主走后,黎水独自坐在房里吹葫芦丝,好让人误认为公主还在房里。

    吹了两支曲子,她就不耐烦起来,四下打量房中的情形。

    忽然看见圆桌上放了几盘点心和鲜艳的果子,可把她给乐坏了,也不吹曲了,跑过去大快朵颐。

    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甜的点心了,想起军营的日子,她几乎要流泪。

    不行,她要带些回去给师姐和大哥吃。

    想到就做,于是四下乱翻乱找,要找一样东西来装点心。

    她想,最好有个盒子,用别的东西装,容易将点心压烂了。

    盒子没找到,却找到了几盒尚未开封的点心。

    黎水兴奋极了,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包袱,将那几盒未开封的点心放进去,然后又将果子全部扫进去,再用一块方巾将碟子里的点心也小心包好,一股脑儿都放进包袱。

    做完这些,她就在房里转圈,一边寻找还有什么可以带走的东西,一边想着是不是该走了,按师姐说的法子脱身。

    功夫不负有心人,黎水仔细搜索,终于在床头又发现了一样东西:两把带鞘的短剑。

    剑鞘装饰华贵,抽出其中一柄短剑,锋刃闪着秋水一般的寒光。

    好不好的,黎水也说不上,但看样子肯定不会差。

    那还用说,她肯定也要带走了。

    她和大哥师姐这样的底层将士,弄一把好兵器可不容易。这个,她拿回去跟师姐一人分一把。

    想好后,就将它们也收进了包袱,

    看看再也没什么好拿的了,她便从香床上拾起一块面巾系在脸上,然后将包袱扎紧,提在手上。要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又把那葫芦丝也拿上,这才大摇大摆地出了房门。

    外面的侍女见了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小心问道:“这么晚了,公主还要出去?”

    黎水傲然抬头,轻哼了一声,理也不理就下楼去了。

    侍女们急了,想上前拦阻又不敢。

    一名侍女低声道:“不用担心。阿里大人在下面,没咱们的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她们不敢违抗公主的命令,还是让阿里侍卫长来处置此事吧。

    于是,黎水就施施然地步下楼来。

    一边走,一边想,若是照师姐说的,用迷药迷倒侍卫们,肯定会引起大乱,不如这样,让那人乖乖地跟我走。

    如何让阿里乖乖地跟她走呢?

    多年前,她跟张家和郑家的孩子在山中玩打仗游戏的时候,板栗曾利用她对葫芦的关心,诈得她失去了警惕性,从而败落,这事她可没忘记。如今么……

    她忽然甜甜地笑了,正好走到了门口,月光映着她绝美的身姿,凤眸清光流转,恍若天人,惊呆了一帮侍卫。

    黎水直直地走到阿里面前站定,刚要说话,却被阿里一把攥住胳膊,捏得她生疼,差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她走出来的一刹那,阿里虽也被她恍若神妃仙子般的姿态惊住,紧跟着迎上那双凤眸,立即心里一沉——这绝不是青鸾公主。

    他可不比那些侍卫,他对公主熟悉的很,便是梦里也忘不了公主的眼睛。

    他浑身紧绷,盯着她一步步走近,只要她一有异动,就将她斩杀。

    谁知她并无异动,就算他用铁拳攥住了她胳膊,她也没有反抗,反而微笑轻蹙黛眉,似乎被他捏得很痛。

    阿里并不放松,沉声问道:“青鸾?”

    黎水见他这样,可开心了:很好!就跟她当年关心葫芦哥哥一样,接下来就好办了。

    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轻声道:“阿里大人,陪本公主去花园逛逛可好?”又咬牙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你要想见青鸾公主,就单独跟我走,让这些侍卫们都退下。不然,我可不敢担保我们的人看见大批护卫赶来,会不会直接割了青鸾公主的脑袋。毕竟提个脑袋跑路,比扛个大活人逃跑要容易些。”

    阿里大怒,手上猛一用劲,差点把黎水骨头都捏断了。

    就这样,她也没舍得松开手上的包袱——她是一定要把那些点心带回去给大哥和师姐吃的。

    这死蛮子弄得她这样痛,她不禁也发怒了:凤眸一瞪,大有你有种尽管杀了我,那你就永远也别想见到青鸾公主的意思。

    阿里跟她对视一会,忽然转头,对周围侍卫咆哮道:“滚开!公主要去花园散步!都滚远些!”

    众侍卫都听愣了:这么晚了,公主要去花园散步,那不是更应该在周围护卫吗,怎么反倒让他们滚远些?

    阿里见他们都不动,心里火烧一般狂怒,暴喝道:“没听见我的话?都滚——”

    众人惊得作鸟兽散,同时心中疑惑不已。

    有人偷偷回头,见公主跟侍卫长并肩站在一块,一个飘然若仙,一个英武霸气,真是好一对璧人!不禁恍然大悟:侍卫长这是不想他们跟着碍眼呢。瞧公主对侍卫长多亲密!

    也对,有阿里侍卫长跟着,公主怎会有事。

    于是,众人就轻松地走远了,并窃窃私议阿里成为驸马的可能性有几成。

    等人都走了,黎水才轻蔑地说道:“我一个女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这么紧张干什么?瞧你把我手都要捏断了。”

    阿里气得七窍生烟,恨恨地松开了手。

    黎水转身就走,一边无所谓地说道:“你不用跟我耍花招,反正人又不在我手上。我同伴就躲在暗处,要是你耍花招被他看见了,后果自负。所以我劝你还是悄悄地别吭声才好。”

    阿里忍气低声问道:“公主现在何处?”

    黎水一边四处打量,好似看风景的悠闲模样,一边道:“就在花园里。放心,我不会让你陪我出园子的。你不会连走到花园都不敢吧?”

    阿里冷笑道:“可恶的女人,你不用激我。”

    又问:“先前哪个是公主?”

    黎水轻笑道:“公主顽皮,非要扮作小雀的模样,我劝了她也不听。”

    阿里紧闭嘴唇,不再理会她,一边走,双眸如鹰眼一般四处巡梭。

    黎水瞄了一眼花园尽头的几间小屋,在心中对侍卫长道:只要你去了小屋,跟我大哥一碰面,管你头上插了三根鸟毛还是四根鸟毛,都得死翘翘!

    想到这,她忍不住就偷着乐。

    只要肯动脑筋,活学活用兵法也不是件难事嘛!

第234章 偷了个公主

    上一章写错了,是233章。

    ********

    黎水不知大哥跟师姐拿下公主没有,又想让他们看清她带阿里来了,早些做准备伏击他,便慢慢地走着,一边东张西望。

    她见阿里乖乖地跟在身后,一个侍卫不敢叫,一步也不敢多走,显然极为担心青鸾公主;又想起自己当年,就是因为牵挂葫芦哥哥,才被板栗哥哥诈取得胜,可见,这人心有了牵挂,行事便无法自如。

    葫芦哥哥,你可知道,淼淼也会使用计策了,并没有使用美人计,兵不厌诈,攻心为上!

    ……

    她心中一酸:她无法帮到葫芦哥哥,可是,她已经帮到板栗哥哥了!

    花园里宁静无声,恰值一团乌云飘过,遮蔽了半月,那些朦胧的树影和花枝在阴暗的夜色下摇曳不定。

    此情此景,黎水心有所感,不自觉地将葫芦丝送到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阿里不耐烦,又不敢催逼她,却听得这乐声大不同于先前,柔美缠绵的曲调中,带着些许的忧伤和思念,竟令闻者落泪,不忍倾听。

    他心系青鸾公主,一时心神失守、五内俱陷,流下两行男儿泪。

    这情形实在奇怪:一男一女在花园里漫步,女子吹曲,男子相陪,极美的一副画面,谁知却是心思各异、分属敌我。

    胡钧就在这时过来了,认准吹奏葫芦丝的女子是公主,自然要杀之后快。

    阿里毕竟不同于一般护卫,立即反应过来,迎上前去。

    他也判断失误,以为这人就是黎水的同伙,因此丢下黎水不管,要擒住此人,逼问公主的下落。

    黎水从伤感中惊醒过来,忙仔细打量跟阿里厮杀的人,以为是大哥黎章来了,就要上前帮忙。

    结果,乌云移动,月儿露脸,胡钧逼退阿里一招,扬手将一柄匕首向她投掷过来,竟是要取她性命。

    她吓得冷汗一乍,没命地跳纵闪避,险险避开匕首,却被削去半缕长发。

    这下可把她气坏了,也看清了胡钧的面容。

    她的心思跟林聪一样:那是断断不能容胡钧来染指这项功劳的。

    她是直肠子,可不会像林聪那样,想一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只知道,断断不能让胡钧坏了好事,更不能让他认出自己来。

    于是,她跳过去扬起手中的葫芦丝砸向胡钧,一边冲阿里大喊:“快叫人来!”

    让阿里的护卫缠住胡钧,她和大哥师姐才好带着公主跟阿里完美撤走。至于胡钧,等大哥杀了阿里,再来救他也是一样的。何况,这家伙武功高,真敌不过人多逃跑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葫芦丝可不是什么好兵器,砸在胡钧身上立时开了瓢。倒把他给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厉害物事,结果却看见浮片碎末四散飞落。

    这情形让阿里糊涂了:怎么他们不是一伙的?

    一个要杀假公主,一个要他喊护卫来帮忙。

    不管怎样,庄院里来了这么多不明人物,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这可是你说的!”

    阿里对黎水阴森一笑,随即一声哨唿,立即从花园外以及花园四角涌来十几个护卫,远处还有人在不断奔跑靠近。

    胡钧见此情形,也学了一声鸟叫,从墙头上就翻过来几个同样护卫装束的人,与院子里的护卫对上了。

    黎水一看,知道这家伙把随行的人都带来了。

    这正好,省得他不小心丢了性命,她良心不安。

    哼,慢慢打吧,她可要走了。

    她对阿里道:“随他们杀去,我们走。”

    阿里彻底糊涂了,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一个原因:这女人不是敌人,是公主找来的帮手。她利用他对公主的关心,好把他骗出去,为的是陪公主去前线。之前公主不是被骗出去的,是她自己走出去的。

    是了,肯定是这样!

    青鸾公主虽然任性,也不是不知轻重的,知道没有他的保护,独自上前线太过轻率,所以才想出这个计策。

    不能说阿里想的不对,主要是这件事太复杂了:公主是自己走出去的,但也是被骗出去的;这假公主是想把他骗出去,但不是为了陪公主上前线。

    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让人如何分辨?

    且说阿里,想通了这事后,虽然也怪公主鲁莽,但事已至此,他当然不能弃公主于不顾。眼下有敌人混进镇子,一定要找到公主,劝她不可再涉险。

    于是,他也不用黎水逼迫指使,喝命手下将胡钧等人围起来格杀勿论,千万不能放走,他自己则对黎水说一声“走”,率先往花园深处跑去。

    有护卫要跟上来,也被阿里喝住了。

    他是怕公主看见有人跟来,不肯现身见他。

    他如此行事,让黎水傻眼了: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

    正愣怔间,忽见林聪扮的灵儿躲在一株花树后朝她猛打手势,示意她跟上阿里。

    黎水大喜,急忙装作无事人一样,将阿里带往小木屋。

    这一次,是光明正大、飞跑着过去的。

    到了小屋门口,黎水先闪身进屋。四下一扫,没看见黎章。正奇怪,阿里就随后进来了。

    他十分谨慎,手里提着弯刀,浑身戒备地走进屋子,问黎水道:“公主呢……”

    “呢”字的尾音尚未结束,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寒光打断——是隐藏在暗处的黎章出手了。

    阿里大吃一惊,知道自己判断失误,心直往下沉。这时候,再后悔也无用,只能凝神对付眼前大敌。

    可是,他枉自插了四根鸟羽,却空有一身本事使不出。纵然他已经戒备,也敌不过黎章的蓄意击杀,更何况旁边还有黎水,她怕大哥一时半会制不服他,打斗声引来那些护卫就糟了,于是毫不犹豫地用了迷药。

    所以,当林聪进门的时候,就只看见了身首异处的阿里。

    原来,黎章先前要去前院助她们,才到半路,就被回头的林聪拦住了。因为,林聪已经发现黎水将阿里带了过来。因此,便几句话跟他说明原委,让他进屋埋伏好,伺机袭杀阿里,速战速决。

    黎章看着阿里那插了四根鸟羽的脑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今晚自己啥事也没干,光坐享其成了。

    他沉声对二人道:“快,你们快改装,咱们马上走。”

    林聪见大功告成,遂兴奋地跟黎水换上原来的旧衣裳,又匆忙地涂脸,“不行,这身上还有脂粉味。先这样,等出去了再重新仔细化妆。”

    黎水一边用水使劲擦脸,点头道:“嗳!”

    一边问黎章:“大哥,把人头包好了?灵儿和小雀怎么办?”

    黎章找了一块被单,将青鸾公主包裹起来捆好,一边回答道:“已经杀了。”

    林聪和黎水惊呆了:“杀……杀了?”

    黎水皱眉低声道:“快收拾。不杀了她们,等她们告诉人,是你俩装作侍女混进去的吗?你们在开始利用她们的时候,她们就注定了要被灭口。”

    黎水愣愣地点头道:“是……大哥说的……都对!”

    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好似没什么底气。

    林聪则呐呐地问道:“那要不要……把公主……也……也……”

    她竟然问不下去了。

    那样一个女子,被砍了脑袋,真的是焚琴煮鹤了!

    黎章心里直翻白眼:连妹妹也糊涂起来,可见女人就是女人,是没法看透战争意味着什么。

    他无奈地催促道:“你们快点!公主身份不同,杀了不管用。她有更大的用处,带回去,可以用来跟南雀国谈判,用来讲条件。”

    见两人同时松了口气的样子,哭笑不得道:“你们以为我是嗜杀的人?便是这阿里,我原本也想活捉他的。可是,他也知道你们的事,你们说,我还能留他么?”

    林聪有些羞愧地说道:“大哥,是我们太婆妈了。这事还是我俩先闹起来的。”

    她真是天真,暴露了女子的身份,这些人当然不能留。不然,等青鸾公主说出真相,她们可就危险了,这不是徒留把柄给人么!

    一切准备停当,几人又仔细清理了房间,确定没有遗漏之处,才准备上路。

    黎水却从灵儿准备的包袱里翻出路牌、兵器、药品和食物等,装了两大包袱,牢牢绑在背后,对林聪道:“都是好东西,丢了可惜。这些点心是我从公主房里带出来的,等在路上咱们吃。”

    黎章看着她一副算计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催道:“好了,走吧!”

    说完,将青鸾公主往肩头上一甩,跟扛麻袋似的,迈步就走。

    出了木屋,就听前面喊杀声一片。

    黎水和林聪吐了下舌头,心道胡钧可惨了,也不知能不能逃出来,不免心下犹豫:要不要去救他们呢?

    黎章低声道:“先出去。把这个先送走,我自有办法。”

    林聪点头道:“嗳!”

    三人遂越墙而出。

    因为胡钧等人的出现,花园中值守的军士都赶去了前面,阿里又不让护卫跟随,这无形中都帮了他们的大忙,因此他们很顺利地出来了。

    等出来后,黎章将青鸾公主交给林聪,小声道:“你们先走,我去放一把火。”

    林聪顿时明白了,忙道:“背着她,我可累了。不如你们先走,我去放火。”

    见黎章还要说,她急道:“大哥,带着她更危险。我一个人光逃跑,只怕还安全些。”

    黎章一想也是,于是嘱咐她速去速回,因为,后院一旦起火,那些人发现公主不见了,就会四处查找。

    当下,三人兵分两路。

    林聪重新翻过院墙,四下一看,直接又进了先前的木屋,将床帐什么的都点燃了,放火引来敌人,顺便毁尸灭迹。

    她又怕一栋屋子不够显眼,又在其他屋子也放了一把火,然后才往前面奔去。救人救到底,好歹去瞧瞧小白脸死了没有,也算尽一份袍泽之谊嘛!

    胡钧小白脸还没死,正欢蹦乱跳地跟人厮杀呢!

    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好可怕!

    若是她不来,这家伙没准就要战死了。

    她眼珠一转,放声高喊道:“不好了!起火了!公主被烧死了!”

    连喊了数声,这下可不得了了,又看见花园内冲天的火光和烟雾腾空而起,那些护卫和军士们都争先恐后地往后花园赶来。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侍卫长和公主进去花园的。

    就算抓不住奸细,也要救出公主和侍卫长。

    林聪见人哄散了,便藏在暗影中,三转两转的,找到胡钧,抽出长剑接连刺倒两名攻击他的南雀军,疾声道:“我是林聪。走。”

    胡钧大喜,简直要热泪盈眶:“是你!!!”

第235章 纠结的胡钧

    “嗳哟!”

    胡钧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时候,由于体力支持不住,腿一软,往前一趴,一头栽倒在林聪的身上,把她也撞倒了。

    胡钧固然跌个半死,林聪更是龇牙咧嘴,更加上这小白脸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让她羞恼不已。

    胡钧只闻得一股细细的甜香沁入心脾,不禁一愣。

    这时,林聪张嘴骂道:“你……你怎么跟死猪一样重?还不起来?”

    情急之下,她又想起之前扮作灵儿时,胡钧对她的调笑,便脱口而出,骂起上峰来。

    胡钧正脸对着她,檀口张开,又是一股特别的气息。

    他禁不住脸就红了,慌忙往起爬。

    却因为跟人厮杀了这半天,胳膊都软了,才撑起身子,就又扑倒在林聪的身上。

    这一次更狠了,直接来了个亲密接触,嘴唇擦在她的腮边,整个脸都埋在了她肩窝耳畔。

    林聪忍无可忍,用力掀翻他,坐起身大怒道:“你故意的!”

    这家伙表面正经,其实骨子里极为放浪不羁,喜欢调笑。若不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她就要被他往日的一本正经给骗了。

    胡钧委屈极了:他真不是故意的,相反,他比她更羞愧。

    为何?

    因为他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对黎章的异样感觉——那可是个生猛的大男人啊!想想浑身都哆嗦。

    怎么今天对这个林聪也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他满心恐慌起来:难道自己患了不明之疾?

    真是糟糕!这可如何是好?

    没等他想好如何是好,从后面匆匆赶来两个靖军下属,疾声道:“大人快走,追兵来了。”

    咦,指挥使大人跟林兄弟坐在地上干嘛呢?

    林聪看见那军士身后火把通明,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胡钧暗道晦气,在手下的帮助下,也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一边喘气问道:“失了几个兄弟?”

    那人道:“失了一个兄弟,还有两个受伤,被大刘他们救出去了。”

    胡钧暗叹了口气,心道还不算严重,只是又白忙了一个晚上。

    走一阵,歇一阵,奔波了一夜,天亮之后,他们在一个山坳里歇息。

    胡钧问道:“林兄弟,你要把我们往哪带呀?”

    林聪不耐烦地答道:“我并没有让大人跟着属下。”

    胡钧见她那副模样,知道她还在为昨晚的事别扭,自己也讪讪地好没意思。

    真是见鬼了,自己为何老是对男人心生异样呢?

    他郁闷的同时,想要解释道歉,又无从说起。忽然,清风送来微微的脂粉味,正是从林聪那个方向飘过来的,他就疑惑了。

    又屏息闻了两下,没错,是这个味道!

    他眼神闪了闪,往林聪跟前靠了靠,“林兄弟……”

    林聪见他坐近来,吓了一跳,忙往后挪了一个屁股,戒备又狐疑地看着他。

    胡钧更郁闷了,苦着脸道:“林兄弟,昨晚我手软脚软,不小心撞了你,你可别生气。”

    林聪板脸道:“谁生气了!”

    胡钧小声道:“你真没生气?那你这样子是怎么回事?林兄弟,我昨晚被你惊吓,才分神失态撞了你的。”

    林聪愕然:“被我惊吓?”

    胡钧用力点头,凑近她身边吸了吸鼻子,好奇地问道:“你身上为何有一股女人的香气呢?我昨晚就闻见了,所以吓了一跳。”

    这下,轮到林聪尴尬脸红了。

    昨晚化妆成那个侍女的时候,为了掩盖身上的汗味,防止别人察觉,便多用了些香粉。后来功成身退时,时间匆忙,也没清干净,那些脂粉香气就残留了好多。

    她急速思考了一会,忽然对胡钧嘻嘻一笑,道:“大人,这个问题么,能不能等下再告诉你?或者,等到了地方,不用属下说,大人自己也能猜出来。”

    胡钧见她露了笑脸,心下也就坦然了,又很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事这么神秘?难不成你化妆了一回女人?”

    他心中一动,不由想起那个跟他厮杀时挣破裙子的女子,顿时眼睛一亮:若是这样,就能解释得通当时的情形了。

    不对,那分明就是一个女人。

    他看向林聪的目光忽然深邃起来:自己一直被黎章那件事误导,连自己的感觉也不相信了,其实,昨晚不是他有问题,而是林兄弟实在怪异。

    林聪被他亮灿灿的眼光盯得心头发憷,忙摆手道:“可别瞎说!总之,是大大的好事,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不免脸上露出了些得意的神色。

    又见胡钧和手下狼狈的情形,不免心中有些内疚:这人忙了一个晚上,啥也没捞到。

    胡钧见她这样,又对自己的猜测不确定起来。

    歇了一会,林聪就催他们走。

    阿里被杀,公主丢了,敌人很快就会大批出动,四下搜查的,她必须快点赶去跟哥哥会合。

    翻过两座山,来到一个山崖后,他们终于见到了黎章等人。魏铜也回来了,只有钱明还没有返回。

    胡钧看着还昏迷不醒的青鸾公主,吃惊地长大嘴巴,“这……这是……你们……”

    黎水和林聪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后缩了缩。

    黎章见两人那样子,有些好笑。他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是青鸾公主。我们想请她回去做客。”

    胡钧怀疑地问道:“你们是怎么捉住她的?”又加上一句,“我怎么没见到你们?就是最后见了林兄弟,是他救了我们。”

    黎章的解释很简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化妆成侍女,要偷偷地逃往前线。她的侍女先把行囊偷送到小木屋,被他们听见了这计划,就守株待兔,把人捉来了。

    胡钧听傻了:原来是这样!

    这么省劲?

    这就对了,当时那个女子不想跟他周旋,因为一心想要走。可怜他斗了女人斗男人,最后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要不是那场大火,就把小命交代在那了。

    正思绪游魂似的飘,黎章又道:“幸亏胡兄闹了这么一场,转移了侍卫们的视线,我们才能这么顺利地将公主弄出来。我们走的时候放了一把火,又让林聪去瞧瞧,是不是自己人,果然就遇见了胡兄。”

    胡钧跺脚叹息道:“我们可是白忙了一个晚上,全给你们做嫁衣了……”忽一眼看见黎章手边有个包袱,上面沁出血来,“这……这又是什么?”

    林聪和黎水把头低得更很了。

    黎章答道:“这是他们侍卫长阿里的头颅。”

    胡钧更郁闷了,喃喃道:“果然人要命运两济,才能成事!”

    黎章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功劳少不了胡兄的,怎能说白忙一场?难道我还能把胡兄给撇下?那我成了个什么人了!”

    胡钧及其属下听了大喜。

    林聪和黎水愕然抬头:要分功?那她们不是白操心了!

    正说着,在外面望风的一名军士跑了进来:“黎指挥使,对面山上来一股敌人。大概有四五十人。左面山坳里也有人影晃动。”

    黎章立即站起身道:“马上走!”

    魏铜急了:“钱明还没回来呢!”

    黎章面色变幻不定:虽然昨天约定过时不候,但真要丢下兄弟,还是于心不忍的。

    他对胡钧道:“你率领他们几个带着公主先走。我留下来再等等。”

    林聪和黎水听了大吃一惊,遂竭力反对。

    黎水埋怨道:“钱大哥也真是的,就算没探查到什么,也应该早些回来才是,耗在那里有什么用!”

    黎章道:“他肯定遇见情况了,不然不会过了一夜还不回来。”

    魏铜点点头道:“是。属下去的那个寨子,就没什么情况,所以回来的早。”

    黎章刚要说话,忽见钱明带着卫江和另外两名兄弟回来了,不禁大喜。

    他对钱明手一挥道:“马上走。边走边说。”

    钱明显然也发现了外面的敌人,点头道:“是。”

    于是,黎章吩咐魏铜扛上公主,其他人收拾了一番,匆匆往预定的路线撤去。

    当下,他们也不绕道敌后了,直接往北面奔去。

    然而当黎章听钱明说了一番话后,却停住了脚步。随即跟胡钧低声商量了一会,两人便派卫江等十来个人继续往北跑,自己则带着魏铜、钱明、黎水和林聪六个人另作一路。

    黎章吩咐人砍了些枝叶繁杂的树枝,用那块被单松松地裹了,让一个军士扛在肩上,好像扛了个人的样子。

    他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听卫江指挥。只管逃跑,将敌人注意力吸引过去。跑到原来的河边,也不往西回军营,只管顺水往东漂,然后绕道北面回军营。”

    卫江等人应是,又问:“只要我们跑回去了,就算立功了是不是?”

    黎章等人都笑了起来,道:“不但算立功,还是大功。”

    分派已毕,众人兵分两路:人多的一路继续往北,人少的一路却折往西南去了,就是钱明探查的那个方向。

    果然,半天后,黎章他们身后没了敌人的踪影,都被卫江那批人吸引过去了。

    他们顺利地来到钱明探查的那座营寨附近,隔了两座山便停了下来,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商议对策。

    “我看见晚上有车船运粮食过来,好奇怪,运过来就不见了。”钱明如是说道。

    黎章沉吟了一会,与林聪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不知对不对,需要亲自去看看。

    他轻声道:“也许,山里另有乾坤。”

    胡钧听了眼睛一亮,道:“不错。说不定有山洞。”

    他却没有得到回答,只见黎章等人的目光都看向旁边,那里,身上套着南雀军服的青鸾已经醒来,正定定地看着他们这群人。

    “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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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晚上八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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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青恋介绍:
一曲荡气回肠的初恋, 催生了两个草根家族的崛起。 一群可爱的农家儿女, 演绎了寒门成长兴盛的传奇。 性格各异的兄弟姊妹, 谱写了各自不同的爱情结局。 ************* 本故事纯属虚构。已有完结文《丑女如菊》,敬请跳坑!果蔬青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蔬青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蔬青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