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不共戴天(二更求粉)
青鸾不愧是公主,醒来后面对一群陌生男人,没有尖叫没有哭泣,却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审问。
黎章也定定地看着她,第一次细细地打量她。
好一会,才道:“靖国人。”
“是谁偷袭我?”
“是我!”
“你对我用了迷药?”
“我先打晕了你,然后才用了迷药。这样扛着走也方便,省得你挣扎。”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平静得令胡钧等人极不习惯。
青鸾公主见黎章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原来的。她终于变脸,抬头骂道:“卑鄙!无耻!谁帮我换的衣裳?”
同为女人,黎水和林聪对于将她掳来始终有些内疚心虚,因此之前就没敢出声。
听见青鸾公主这么问,黎水为了让她放心,急忙澄清道:“是我帮你换的。没让他们看见。”
“扑哧”一声,钱明背过身去偷笑。
胡钧面色古怪地看着很“好心”的黎小兄弟:难道你不是男人?
林聪本来也想插话的,忽然醒悟过来,急忙扯了扯黎水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
黎水话一出口就发觉不对劲了:如今自己是个男人相貌,这话只怕更添乱。
果然,青鸾公主脸涨得通红,对她怒骂道:“该死的丑八怪!下流无耻的狗贼!”
黎水被她骂得有些不知所措:换上她被男人这样对待,只怕比青鸾还要痛恨,因此居然没有生气,也没回嘴。
黎章却面色一沉,看着青鸾公主厉声道:“你以为自己有多美?我们不过是帮你换了身外衣,并没有动你。惊慌什么?”
胡钧听了汗颜:人家这还不叫美?
他不知道,在黎章心里,青鸾再美也比不上黎水和林聪。
青鸾看出黎章是个头领,因此对他痛恨不已,痛骂道:“无耻的靖狗……”
黎章截断她的骂声:“你最好放明白点,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若是再敢嚣张,你就继续晕着吧。”
青鸾挺直光滑优美的颈项,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轻蔑地看着黎章等人道:“一群宵小之辈!只知道用下三烂的卑鄙手段对付女人,就不敢如同勇士一般和我们决战。看你们一眼都脏了我的眼睛……”
她的话对于男人来说,是致命的侮辱。
若是没有林聪和黎水在场,几个男人就算不会放了她,也会对她心生愧疚,从而多方照顾,满足她提出的条件,说不定就让她寻到空隙逃走。
可惜的是,今天,这一群男人里面混了两个女人。
女人的思维,跟男人那是大不相同的。
首先,黎水就听不下去了:敢骂她大哥?
她再也不同情这个公主了。
她斜眼对青鸾嗤笑道:“下三烂的卑鄙手段?这叫智谋!是兵法!你不懂,就不要乱说,省得让人听了笑话。要是照你说的,两军交战的时候,你往阵前一站,跟我们大靖将军说:‘咱们都站好了,不许用计谋,也不许混战,要一对一地决一死战,不然不算英雄’,也不知道我们家将军会不会听你的。”
这是当年在山中玩打仗游戏时,小葱嘲笑小霸王赵锋的话,她稍加改动后就搬过来了。
钱明和魏铜忍不住都笑起来,气得青鸾公主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小疤脸。
林聪冷声问道:“怎么,公主不服气?”
青鸾公主“哼”了一声道:“任你们如何狡辩,也改变不了你们是卑鄙小人的事实。小人只会使用阴暗手段,不敢堂堂正正对敌。”
林聪咬牙道:“是吗?要说卑鄙无耻,天下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们南雀国。”
她陡然提高声音,厉声喝问:“是谁,抢烧我大靖军粮?是谁,趁着我大靖西北不宁,撕毁盟约,挑起西南战火?”
大哥说的没错,她真的很可笑:把人家掳来了,又心生不忍,忘了她们之间是仇敌。
她忘了正是因为南雀国的人抢了岷州筹集给西北边关的军粮,她二叔才会获罪,张家也因此被人弹劾,才会被皇帝抄家;也忘了这个青鸾公主曾口口声声说要找那个杀了阿图的人报仇。可是,那个阿图却杀了无数靖国军士,若不是哥哥有些手段,那天必定也会死在他的手里。
她们之间,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有的,只是各为其主!
青鸾公主被这个黄脸少年陡然攀升的气势吓了一跳,对于她的指控一时间无话可回,胸口不停起伏。
黎水跟着骂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南蛮子,化外刁民,卑鄙无耻,还敢称什么勇士!不要脸!掳个公主算什么,你们不也派奸细混入我们军营么?那个黄连,阴险狡诈,害得我跟大哥差点丢了性命。狗屁勇士!你也是个蛇蝎女人,装什么样子!”
青鸾公主大怒:“丑八怪,你骂谁?”
黎水气势汹汹地回道:“就骂你这个丑八怪!蛇蝎女人!”
胡钧等人听傻了,只觉得怪异不已:怎么跟女人吵架似的?
“你不是千方百计想要去前线吗?你觉得打仗很好玩是不是?你们挑起这场战争,让两国的老百姓都跟着遭殃,每天每天都死许多人。你一个女孩子,不但不怜悯他们,反而觉得打仗很好玩,你不是蛇蝎女人是什么?”
黎水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想起刚入军的时候,想起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想起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呜呜,太可怕了!
黎章站起身,将黎水拉到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安抚下来,才转身面对青鸾公主。
“女人?”他冷笑,“在战场上,没有女人。在战场上,只有杀敌的将士!”
他逼近青鸾公主:“你不是要偷着跑去前线杀敌吗?那就不要当自己是女人。既然你们南雀国敢挑起这场战争,就要有勇气面对。你是南雀国的公主,更要有勇气面对!”
他望着青鸾公主的眼睛,冷酷地说道:“你,在我的眼里就是一名南雀国的将士。我没当场砍了你,绝不是因为你是女人,而是要用你来换取更大的利益。若是你没有用处,我发誓,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青鸾被他可怕的神情惊得往后倒仰,眼中盈满泪水,死咬住嘴唇憋着才没掉下来。
好一会,她才喘息平定,不住点头道:“好!很好!敢问尊姓大名?”
“黎章。”
魏铜对青鸾公主道:“我们指挥使大人虽然官小,可是名气却大的很。他杀了你们南雀国的阿图、郎奉,清除了奸细黄连,现在,连你这个公主也掳来了。”
青鸾公主大吃一惊,颤声问道:“你……就是你杀了阿图?”
黎章抬了下眼皮,懒得理她。
魏铜接道:“不错!那时候他才入军,第一次上战场。你说,他是勇士还是下三烂?”
青鸾忽然心生不祥的感觉,疾声问道:“阿里呢?阿里难道没有截杀你们?”
钱明不是跟黎章他们一路的,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不过他想气气这个公主,于是顺嘴胡诌道:“哦,你说那个阿里呀,他太没出息,被我们大人一刀给砍了。”
青鸾公主蓦然瞪大眼睛,对黎章尖叫道:“不可能!阿里是我南雀国最厉害的勇士,怎么可能被你一刀就砍了?定然是你奸诈,使用卑鄙的手段偷袭……”
黎水不由得恼羞成怒,不等她说完就骂道:“你才卑鄙!都跟你说了,这是计谋。没见识!”
他们可不就是偷袭的嘛!
但是,那又怎么样?
她就不许人家说大哥卑鄙,她有她的理由:两军对阵,就该各逞所能。这一点,小时候玩游戏的时候,葫芦哥哥和板栗哥哥就教导过她了。可惜,那时候她从没当回事,如今才算体会到了。
林聪将气呼呼的黎水扯坐下,对公主淡笑道:“你说我们卑鄙就卑鄙好了!不过,这卑鄙也是跟你们学的,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黎水一扬下巴道:“对!我们不过杀了你们几个人,可你们却烧了我们的粮草,挑起两国的战争,害死无数的人。你们才是罪大恶极的恶首。如今,报应来了。”
青鸾公主惊恐地问道:“你们……想要把我弄到哪里去?你们想要怎样?”
会不会将她押到两军阵前,用她来威胁她的叔父南灵王?
林聪对黎章扫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当然是把你带回我大靖军营了。利用你来跟南雀国交换些东西。至少,也要把去年你们在岷州抢夺和烧毁的军粮要回来。”
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否则,岷州一干大小官员也不会纷纷获罪了。
青鸾公主终于崩溃,哭喊道:“还不都是你们!是你们大靖仗着国力强盛,欺负我们弱小国,要我们称臣纳贡,年年上缴大量贡品,压榨我国民众……”
林聪和黎水顿时愕然:还有这一层?
一时间,理直气壮的两人无话可回了。
胡钧见两人先吵得正起劲,却被青鸾公主几句话就噎住了,忍不住有些好笑:真当是寻常人家吵架呢?还真想以理服人?
他笑眯眯地对青鸾公主说道:“公主既然说到这个,难道不明白这个‘称臣纳贡’是怎么来的?”
第237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青鸾公主满脸都是泪,看着面前这一群“强盗”,痛恨地说道:“怎么来的?还不是你们中原人仗着势大,欺负弱小国……”
黎章很不耐烦,冷声道:“欺负弱小?我天朝上国,本着仁义之心,教你们化外野蛮人各项生活技能,传播文字典籍,并庇佑尔等,如今不知报答,却反咬一口。可见野蛮人就是野蛮人,终不能教成仁义之士。”
青鸾公主气得直哆嗦。
她发现,每每这个黎章开口,总是字字戳她的心。
胡钧笑道:“‘传播文字典籍,教授生活技能’这两项就不说了,我就跟公主说说我大靖是如何庇佑周边小国的。我朝太祖年间,你们南雀国被西面的蕃国攻击,眼看就要灭国,是我大靖出兵,才保住了南雀国根基。公主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黎水和林聪都睁大眼睛:“还有这事?那干嘛不把南雀国灭了,并入我大靖?”
胡钧听了非常无语,咳嗽了一声,又斜了一眼怒目而视的青鸾公主,对二人笑道:“阿水呀,我大靖乃礼仪之邦,仁义之国,不仅襟怀宽广,且富有四海,岂会如同那些化外蛮人一般,行窃国之事?”
黎水不满地咕哝道:“可是人家来窃咱们了。”
黎章冷笑道:“不记恩情,只记付出,纯是小人行径。要战便战!我堂堂天朝,还怕你边陲小国不成?非得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可笑之极!”
胡钧摇头道:“这也不能怪她。女人嘛,哪怕她是个公主,那也还是个女人。你能指望她有多少见识?她定是听南雀国王和大臣们拿这话激励将士,就信以为真了。殊不知这是他们为自己的侵略丑行找的一块遮羞布而已。”
说完,对林聪和黎水展露一个迷人的微笑,以为两人一定会为他这番话叫好——刚才两人不还跟公主大吵嘛。
谁知二人不但没叫好,还死死地盯着他,面色很不善。
胡钧纳闷不已,不知二人为何这样。
黎章沉声道:“好了,咱们别跟她废话了。阿水,林聪,你俩负责看着她,让她吃些东西。胡钧,咱们过来这边商量。”
待他们走到一旁后,黎水从包袱里拿出干粮让青鸾公主吃。
青鸾公主却不肯吃,警惕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干什么?”她只觉心头不安。
林聪冷冷地道:“你再多话,就不要吃了。别以为我们不敢饿你。所以我劝你,还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然的话,继续昏迷好了。”
青鸾公主听了这话,并未发怒,只是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便抓起面前的点心吃了起来。
林聪眼神一闪,心道这公主倒识时务的很,
青鸾公主认出这些食物是灵儿和小雀准备的,边吃边低声道:“无耻!连吃的东西都偷我们的。”
黎水立即回应道:“你们偷了我们国家那么多粮食,我才拿你几块点心,你说,谁更无耻?”
林聪道:“你就是嘴硬心软。谁让你给她吃那个的?把几块干饼子给她吃就是了,那些是要留着咱们慢慢吃的。”
黎水气自己道:“是,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说完就走向青鸾,作势要收走她面前的食物。
青鸾吓了一跳,急忙一气塞了两块点心进嘴,然后迅速将余下的全抓在手上,一边使劲咀嚼,一边怒视着她们两个。
林聪忍不住侧脸偷笑起来;黎水则目瞪口呆,大概没想到一个公主会有这般表现。
吃完了东西,青鸾公主又老老实实地在附近小解完回来,并未耍花招,想法子逃跑。
不老实不成,也不知这些人怎么弄的,她两腿软麻,根本提不起劲来。
她坐下后,不住地说些话激黎水,跟她争吵不休。
“他们在商议什么?不会又在琢磨卑鄙的勾当吧?”
“都说你没见识了,那叫计谋!”
“哼,就凭你们几个,能行什么计谋?”
“哼,就凭我们几个,不是把南雀国的公主也偷出来了!”
“你……卑鄙无耻!哼!我就不信了,在这地方你们能行什么计谋。”青鸾公主被黎水揭了伤处,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黎水凑近她身边,故作神秘地说道:“这地方?你难道没发现这是什么地方?”
青鸾公主心里一跳,四下张望,嘴里道:“什么地方?啊!这……这里靠近黄龙寨!”
黎水心里乐翻了天——原来这地方是黄龙寨呀——面上却不屑道:“哼!连自己家门口的地形也不认识,到现在才看出来!”
青鸾公主急了,刚要质问,忽然想起什么,冷笑道:“别说在两座山之外,就算你们站在黄龙寨门口,那又能怎样?”
林聪见两个直肠子的人互相耍小心眼,觉得有趣极了。
待见黎水真的诈出了点苗头,她立即接道:“这还得感谢你。之前有探子报告此地有些蹊跷,我们也未在意。可是捉了你后,你们的人追得太紧,我们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索性就带着你往这边来了。过来仔细勘察,果然有了新发现,真乃天佑我大靖也!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报还一报。谁让你们当初烧了我军粮草的。”
青鸾公主轰然惊呆,忽然尖叫道:“你们……你们休想动我军粮草!那黄龙洞中九曲十八弯,阿泰将军率五千人看守,就凭你们几个,进去了也休想出来。那里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林聪和黎水不料诈出这样大的消息,顿时被砸晕了头,怔住说不出话来。
“这可不一定。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兵法和谋略的奇妙。”
听到这个声音,青鸾公主面如死灰。
她慢慢地转头,只见黎章等四人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黎章扫一眼黎水和林聪,心中感叹不已:为什么妹妹跟淼淼总能出人意料?明明她们也没费什么心思,甚至行事有些儿戏。这让他情何以堪哪!
黎水也反应过来,傲然对青鸾公主道:“不错。你难道没听说过‘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吗?这是兵法的要诀。哼,我们都准备好了……”
林聪险些笑出声来,怕她吹过了头,露了馅儿,慌忙拉住她,转变话题道:“有你在我们手上,我们还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呢!那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
青鸾公主怒视二人,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心焦的时候,又一次被林聪弄晕过去了。
黎章命黎水将青鸾公主塞入一个狭小的山罅中,外面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并叮嘱她道:“阿水,你躲在这里守着她。若有异样,就地将她斩杀,然后自己逃走。切不可手软!”
黎水振奋地应道:“是!”
大哥居然让她单独看守青鸾公主,这意味着:她终于成长起来了,大哥放心让她单独任事了。
当然,人手不够也是一方面原因。
黎章也是没有法子,因为他必须要带林聪去。
黄龙寨是个依山而建的小寨子,寨外一条河蜿蜒东去,乍看之下平常,才十几户人家。外人看了,只当这是一个探查的据点,其实防守很严密。
据钱明说,不时有零星的车队进出寨子,然寨子里却没有多少仓库;进出的人很多,也不知都住在哪里。
“属下也是凑巧了,本是怕人发现,便从河里游过去察看。却无意中在水底下发现这条暗河,是通往山里的。”
若是别人,听了这话还想不到那么多。可是黎章不同:张家地下就有一个巨大的溶洞,别说藏几千人了,就是藏几万人,也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他当即想到这山中另有乾坤。
听了青鸾公主的话,证实了自己的推断:山中有个黄龙洞,洞中藏有粮草。
这几个人当中,怕是没有人比他和林聪对地下溶洞更熟悉的了。他便留下黎水看守溶洞,他们五人从黄龙寨以东,口含芦苇管,逆河水而上,潜到山边,来到暗河附近。
他们发现,暗河出口被人从溶洞内用铁栅栏挡住了,依稀听得洞内有人说话。
黎章想了一下,拿出黎水从青鸾公主那顺来的匕首,从山壁旁边挖了个转折的洞。为的是怕里面的栅栏太宽,直挖还是会被挡住。
这匕首果然锋利,他和钱明魏铜轮番上前,很快就挖通了,果然里面的栅栏很宽,若是不这么挖,就要白忙了。
一切准备完毕,胡钧等人也都游进洞中。
洞内另是一番世界,火把闪耀,隐隐绰绰的说话声传入水中,仿佛有无数人在忙碌;暗河边也有南雀军士看守,正议论前方的战事。
他们顿时紧张起来,无声无息地潜在水底,不敢在河中央游动,只靠近岸边。
逆水游了好长一段路程,在一处拐弯的地方停了下来。前面声音轰然杂乱,附近却没有人声和动静,便悄悄地浮出水面四下打量。
一出水面,远处杂乱的说话声如潮水般涌入耳中,前方是一个很大的洞室,火光闪烁,岸上人来人往,全是南雀军士;暗河水面则遍布小船,一直向前延伸。
“他们用小船把粮食运出去!”胡钧吃惊地说道。
黎章点点头,两眼不眨地盯着前面,皱眉不语。
怪道军中从来打探不出南雀军的粮食藏在何地,也不知他们从何处运来,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几人发愁了:就算找到了这地方,他们只有几个人,又能如何?
不说这溶洞九曲十八弯,单是洞中好几千敌人就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走!到前面再说。那里船多,人少,躲在小船空隙中,反而不容易被人发现。”黎章想了一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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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生死相依
胡钧发现,他这次出师非常不利。
他觉得,自己不仅运气不如黎章好,在山中也比不上黎章机敏,能应对自如。
就拿眼下来说,进入这样的一个地下溶洞,他脑子完全迷糊了,根本不知如何行进;而黎章却好像对此地非常熟悉似的,一会潜水一会露头,沿着暗河一直将他们带到了溶洞中心区域。
到了这地方,黎章面对洞中的情形也一筹莫展了。
洞中人来人往,都在往河中的小船上搬运麻袋。那些小船都用铁链连接在一处,一个军士照管四五只小船。领头的船要大一些,上面的人多一些,想是起带动作用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五个人要想有所作为,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见黎章半天不吱声,胡钧心里才平衡了些,想着黎章毕竟不是神仙,若真是以区区五人之力,就把这洞中的粮草给毁了,那他胡钧一定从此对他拜服。
正这么想着,就听岸上有人狂呼着奔跑:“将军,将军!不好了!”
“何事惊慌?”一个浑厚粗狂的男声大喝道。
“溪头镇出事了。公主……公主……”
“混账东西,公主怎样了?快说!”
“公主被人……掳走了!”
“放屁!阿里干什么吃的?”
“阿里侍卫长被人割了脑袋!”
“什么?蠢货!一群蠢货!”
那将军狂怒的声音在洞中嗡嗡回荡,震得大家耳朵发麻。
另一个声音急迫地问道:“可知是什么人干的?有多少人马?”
那个报信的军士便道:“是靖国的奸细。不到十个人。如今溪头镇的守卫全部出动,往北边追去了。又派了人来告诉将军,请求协助。”
那个将军气得大骂“蠢货”,咆哮道:“阿真副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本将军带人去追公主。”
“万万不可呀,将军!”
“大胆,难道你要本将军弃公主于不顾?”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将军,既然敌人混入此地,把公主都掳走了,那他们会不会也发现了黄龙洞中的秘密,会不会派人来……”
“你说他们会来劫粮草?”
“粮草万万不能有失啊!”
“本将军更清楚:公主更是万万不能有失,不然你就等着国王砍你脑袋吧!”
那阿真颤声问道:“将军打算带多少人去?”
将军道:“外面地方大,找人不容易,本将军要带三千人出去,留下两千人给你。我想他们来的人定然不会多,两千人足够应付了。这里不同于外面,你只要派人严守洞口、水闸、暗河铁栅栏这几个地方,任敌人如何狡诈,也无法进来。还有,马上将这批粮草运送出去。”
一阵哄闹喧嚷过后,阿泰将军呼啦啦带走了大半人,洞中顿时清静不少。
胡钧望着稀疏不少的山洞,郁闷想道,难道黎章的机会又来了?他真的比自己运气好?
转头看向黎章,果然如同猎豹般,两眼闪闪发光,低声对几人吩咐了一番话。
胡钧咽了下口水,低声问道:“咱们只有几个人,这么干能成吗?”
黎章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机不可失。等下你就知道了。”
钱明和魏铜则根本就没吱声,林聪更不会有异议了。
胡钧纳闷不已,不知他们对黎章哪来这么大的信心。
很快,他们兵分两路:黎章带着魏铜和钱明摸到一处角落,出其不意杀了几名敌军,套上他们的衣甲,混入搬运粮食的敌人中间;林聪和胡钧在水下伺机而动。
黎章他们上岸后,不久,就有地方起火,有人高喊:“失火了,敌人来了。”
南雀军士大惊,刚将注意力转向那地方,另外两个地方也起火了,并混砍混杀起来,不时有人高喊:
“你是奸细!”
“不是我!”
“是他!”
“大家注意,敌人进来了,就在我们中间。”
虽然混乱,然粮草并未轻易被烧起来,可是胡钧还是惊讶地发现,洞中烟雾四起,呛咳之声四起。
他这才恍然大悟:在这样的洞中,烟雾才是致命的大杀器,同时,有了烟雾的遮掩,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很方便。
黎章,他真的能干成这件事了!
就在这时,就听那个阿真副将军声嘶力竭地喝命众军士不可妄动,妄动者就地斩杀,并让小头领辨认手下,来历不明的一律斩杀。
谁料军士们更加慌乱了,因为不时有人被当作嫌疑人砍倒,死尸身上忽然起火,却根本不见敌人踪影;又不时有人喊“我是第几队的”,哪里能安定下来!
林聪在水下猛扯他,两人遂也按计划行动起来:偷袭船上的军士,点火烧死尸;抖开粮食包,点燃麻袋,于是连在一起的小船上也冒烟了。
接下来,阿真副将军被袭杀,洞内越来越混乱。烟雾弥漫中,小火终于烧成大火。
军士们都惊慌地喊叫奔逃:有朝出口跑的,有胡乱杀敌的,有救火的,互相踩踏,乱作一团。
胡钧和林聪见大事已成,用块湿布掩住口鼻,往出口游去。
当他们再一次从水中冒头,终于被敌人发现,几只厉箭射向水中。
林聪见胡钧跟岸上一样,只是偏头躲闪,忙伸出手臂,粗暴地箍紧他的脖子,重心一坠,拖着他往水底沉下去。
胡钧被她勒得差点闭气,匆忙中,感觉头顶上水流激荡,几缕劲气擦着头发飞过去,吓得他魂飞天外。
心慌之下,他一把搂住林聪腰部。感觉那腰正使劲扭动摇摆,触手柔软而有力,带着他往前移动。
他们在一处死角停下,冒出水面歇息。
林聪低喘了两口气,便凑近胡钧耳边,咬牙低语道:“我说胡大英雄,你在战场上的英勇劲哪去了?你再这样,咱俩都非死在这不可。”
胡钧刚才喝了不少水,苦着一张脸,也凑近她的耳边,哀声道:“林兄弟,你可不能丢下我。各人长处不同,我虽然会划水,这洞里又黑又暗,又是船又是崖石,我……我不行啊!”
说着话,手底下还死死地抱着林聪的腰,好像生怕她丢下自己不管。
林聪气得无法可想,使劲地掰开他的手,然后低声道:“你不能这样缠着我,否则我无法用力划水,咱俩都得淹死。你跟着我,扯住我的衣裳下摆就行了。”
胡钧无法,只好讪讪地松开手,改为抓住她后腰下摆。
歇了一会,两人继续在那些小船缝隙间穿行。
小船上的火已经烧大了,他们不敢露头,有事也只在水下比划,你扯我一下,我戳你一下,表达去向意图。
胡小将借着火光,看见林聪在水下溜刷之极,回想刚才搂住她腰的感觉,心中越发觉得异样,同时也觉备受打击:自己一个指挥使,却连一个小火长也不如了!
几番周旋苦战后,他们摆脱了敌人,终于逃出暗河。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发现外面比洞内更加凶险:凡目之所及,都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军士,正漫山遍野搜索。
林聪大急道:“糟了,阿水有危险。”
胡钧示意她不要慌张,沉声道:“不要慌!那个地方不容易被人发现。”
林聪就要掩藏身形,迂回前进。
胡钧一把扯住她胳膊,对着远山丛林中星星点点移动的人影道:“咱们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找过去。反正咱们穿得跟敌人一样,躲躲闪闪的反而会招来敌人。”
他出了洞,离了水,终于找回了自信心,能像指挥使一样指挥了。
林聪觉得有理,急忙点头,随着他照直不打弯地往之前停留的山谷奔去。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露出马脚的,一路都无事,却在接近黎水藏身的山坳的时候,被一行五个敌人袭击了。
敌方只是普通军士,他们三人围住胡钧,两人截住林聪,凶狠厮杀。
这一回,是胡钧大展身手,奋起神威,掩护林聪。
他正杀得兴起,要把溶洞内所受的憋屈都发泄出来的时候,却见一个敌人弯弓搭箭,对着林聪射了过来。
林聪恍然未觉,正和敌人游斗。她想是累坏了,脚步迟缓,腾挪跑跳大不如平日敏捷。
胡钧目光一凝,冲过去挥剑格挡,一边抬腿将林聪踹倒。
谁知他只顾救林聪,脚下用力,手上的力道就小了,再者,他在洞内跟敌人周旋了半天,也有些力乏,虽然将箭头磕开,却只偏向一点点,插入他自己的肩头。
洞内形式那样紧张,他都没受伤,出来却受伤了!
胡小将不禁大怒,眼瞥见射箭的那个家伙正要逃跑,便奋力扬手,将宝剑投掷过去,将他刺了个对穿。
五个人,胡钧一人杀了四个。
林聪又是感激又是敬佩,诚心赞道:“胡指挥使真神勇。我手提不起劲来,要不是你,非死在这里不可。”
胡钧却并不言语,当即盘腿坐在草地上,一手握住肩上的箭头,猛一咬牙拔出,带下一大团血肉,霎时疼得冷汗直冒,颤声对林聪道:“快……帮我包扎。”
林聪万没料到他对自己这样狠,吓了一跳,急忙上前给他上药包扎,一边打量闭目喘气的他,心底不禁对这小白脸佩服之极。
等他们处理完一切,回到黎水和青鸾公主藏身的山坳,黎水正急得团团乱转。
林聪三言两语将外面的情形对她说了。
“现在要怎么办?照这么搜,他们很快就能搜到这里来。”林聪忧心重重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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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章哈。
第239章 黄泉路上多个说话的人
黎水蹙眉想了一会,忽然道:“咱们还跟先前一样,用调虎离山之计,派人把敌人引开。然后等大哥回来这里,就能安全地将公主带走了。”
胡钧脸色苍白,靠在山壁上歇息,一边轻声问道:“咱们就三个人,要如何把他们引开?”
林聪和黎水对视了一眼,跟心有灵犀一般,同时调转目光对着胡钧,上下打量他。
胡钧直起身子,警惕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林聪赔笑道:“是这样的,我们让一个人换上公主的衣裳,扮作她的模样,然后逃跑,另外两个人在后面追。外面那么多敌人,一出去就会被他们看见,很容易就将他们吸引过来了。”
黎水道:“对。我们走的时候给大哥留个记号,他回来了自然会将公主偷偷带走。”
胡钧沉声道:“不错,这是个好办法。那么,你们俩谁扮公主?”
黎水道:“我脸上有疤,扮公主不像啊!”
林聪也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这模样……也比不上胡指挥使俊……”
胡钧猛然瞪大眼睛道:“休想!要扮你们扮,我身上还有伤呢!”
他就说么,这两个家伙没一个省心的,竟然算计他这个指挥使起来。
林聪劝道:“胡指挥使,这又不是在众人面前扮女人,不过是让敌人远远地看个外形罢了。我们也是要趁着这个机会逃跑的。”
黎水道:“是啊,胡大哥。把公主顺利送回去,这可是大功一件哪。是我们把公主偷出来的,难道你不该在别的方面尽些力?”
林聪忙道:“刚才在洞里,多亏了黎指挥使,我们才烧了敌人的粮草。也不知他和魏大哥他们受伤没有。若是我们不能把敌人引开,他们出来也休想把公主带走。我们几个,你又受了伤,无法背公主,我和阿水是背不动,那要怎么办?”
胡钧死死地盯着这两个舌灿莲花的家伙——这是在说他之前毫无建树,眼下必须担当诱敌的重任吗?
林聪却当他答应了,断然道:“阿水,准备。再不换衣裳就来不及了。”
于是,胡钧就见这两家伙跟土匪似的,从包裹里翻出青鸾公主之前穿的衣裙,强行帮他换上,挣得裙子臀部开裂也不管,还说逃跑之人就该形容狼狈才更像。
又将他头发打散,垂直披在肩后,额头箍上公主的那串绿玉首饰,再涂脂抹粉描眉画唇,三两下就把他打扮成了美娇娘,然后蒙上了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胡钧被折腾得忍无可忍,怀疑地问道:“你们会化妆?要是把我化成一个妖精,我绝不饶你们!”
林聪忙道:“差不多就成了。胡大人本就生的仪表不俗,只是稍加装扮而已。再说,不是蒙了面巾嘛!”
黎水附和道:“就是。胡大哥,你放心好了,不凑近细看,肯定看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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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散在山野间搜寻青鸾公主的南雀国军士忽然发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在半山腰仓皇奔逃,两个男人提剑在后追赶。
他们虽然穿着南雀军服,却只顾撵那个女子,对于众人的呼喊置之不理。
“是公主!她逃出来了。不好,那两人在追她!”
“快传信给阿泰将军。赶快去救公主。”
连续好几拨人都看见那个女子在山林中没命地狂奔,脑后的长发随风飘飞,凌乱破碎;彩色衣裙翩翩,如同飞舞在画中的彩蝶,却带着凄然。
这副情景灼痛了众军士的眼睛:那是他们的公主,是南雀国最高贵的女子,如今却被人撵得跟丧家之犬一般。
他们都疯狂地往那座山赶去,并传话给其他地方的军士,纷纷赶往这地方。
胡钧这辈子第一次身着女装,在山林里跌跌撞撞地跑着,身上又累,伤口又疼,虽是假逃,却跟真逃一样狼狈不堪。
林聪和黎水不住在身后催促:“快!再快些!”
他被催得心焦不已,霍然转头,仗剑怒视二人道:“催什么?”
黎水喘气道:“不跑快些把他们引开,我大哥怎么回来?”她心里惦记黎章,恨不得全部的敌人都来追他们几个,好让大哥顺利把青鸾公主带走。
林聪解释道:“不跑快些,他们真追上来了,我们都得死。”
胡钧气得红了眼睛,猛喝道:“老子受伤了,你们知不知道?”
林聪见他发怒,忙赔笑道:“知道,知道!胡大人一向神勇,这点小伤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再说,你跑得踉踉跄跄的,才更像嘛!”
黎水也道:“我们也没法子,必须要做出拼命追你的样子,敌人才相信。你也必须拼命逃跑才像样。”
胡钧明知说不过她们,恨恨地转头又跑。
虽说心里憋屈,见敌人果然被自己吸引过来了,他还是很高兴的,觉得不枉受委屈扮女人一场。
后来看情形不对,只见敌人越来越多,都飞蛾扑火般朝着这座山奔来,心里大惊:这样下去,他们还能逃得出去吗?
“往山下跑。到对面山上去。”
林聪在身后喊道。
胡钧回身,扬起长剑喝道:“你们疯了,把我往人多的地方逼,这么张扬不是送死么?”
林聪也急了,道:“你怎么这么笨,你现在是公主,难道不该往自己人那边逃跑吗?”
黎水呼哧喘气道:“是……啊!你在前面逃,我们……在后面追,你当然是尽量让你们的人看见你了。”
胡钧又一次被她俩堵住嘴,恨恨地转身又跑。
他也发现形势很危急,再也没空跟两人斗口,咬牙狂奔,终于赶在敌人合围过来之前,跑上了对面的山顶。
眼前却是一面断崖,无路可逃了。
四下赶来的南雀军士只见他们的公主跑一段,停下来跟那两个人对峙一会,想是拖延时间。可是身后那两个可恶的家伙却紧逼不放,一直将她逼上了山崖,再也无路可走,全都大惊失色。
胡钧探头对山下望了一眼,喘气道:“下面是深谷。要怎么办?”
林聪问道:“我记得这下面有条河,对不对?”
胡钧警惕地问道:“是有条河,那又如何?”
林聪毫不犹豫地说道:“跳下去!”
胡钧吓了一跳,愤怒地用剑指着二人道:“放屁!林聪,你想谋害上官不成?”
林聪摇头道:“下面有水,跳下去不会摔死的。这是眼下唯一的生路。现在回头已经来不急了。”
黎水忙劝道:“跳吧,跳吧!胡大哥,再不跳就来不及了。”
她大哥上次不就是被人打下悬崖,还活着回来了么。既然她大哥能跳,胡钧当然也应该跳。
胡钧见二人笃定的模样,怀疑地问道:“你们俩也跟我一起跳?”
黎水慌忙摇头:“我要回去帮大哥。”
她怎么会陪着胡钧跳崖呢,真是疯了!若是陪大哥跳还差不多。
林聪耐心解释道:“不是我们不肯陪你,只是我们跟着你一起跳下去,落在敌人眼中,太不符合常理了。应该是你被我们逼得跳下悬崖,我们见人没了,当然要撤退躲藏起来。”
胡钧看着她那张黄脸,笑容依稀有些熟悉,还有那巧辩时流露出的狡黠神态,还有那眼神,都让他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点点头道:“也好,只能这样了。我们还要假装交手一番,才更加像。”
说完,手中长剑往前一递。
林聪急忙用剑挡住。
谁知胡钧把剑一松,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拖到悬崖边,眉头一挑,对她嬉笑道:“这样就符合常理了。咱们还是一块跳比较好,若有不测,黄泉路上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林聪不防备之下,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黎水也吓了一跳,慌忙上去拽住林聪另一只胳膊,想把她拉回来。
可是胡钧已经纵身跃起,往悬崖下跳去。巨大的悬空沉坠力道,带着林聪黎水一起往下落。
林聪气得叫道:“胡钧,你……你这个小白脸,贪生怕死的家伙……”
黎水则转头对着来路喊道:“大哥……”
胡钧转头见两人一脸苦相,乐得不知如何,忽觉心情飞扬轻快,襟怀朗阔高远,豪气万千!
乘天地之正气,御风而行,何其逍遥!
他伸展双臂,对身后两人大声道:“别怕,抓紧了。咱们就飞一回。”
于是,四面包抄过来的南雀军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英勇的公主扯着两个可恶的敌人,飞身跳下了悬崖。
三人手拉着手,如同南飞的大雁般,排列整齐地从空中降落,姿态优美之极。
当然,其中尤以南雀国公主不同凡响,她衣袂翩跹、长发飞舞,如九天玄女降世,那凌空虚度的情景定格在众军的脑海中。
汉子们狂怒悲愤不已,当场为他们的公主流下了伤心绝望的泪水,对敌人的仇恨上升到了一个沸点。
一个头领咆哮道:“下去!下去找啊!”
所有的敌军都往悬崖下的山谷汇聚。
就在敌人都去追胡钧等三人的时候,黎章和魏铜钱明也从溶洞中逃了出来。
他们回到那个山坳,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钱明大惊道:“阿水让敌人抓走了!”
黎章一挥手,制止他的惊慌,然后仔细检查周围。
很快,他就在石壁上发现一根刀划的细葱,下面还写了个浅浅的“3”。轻笑了一下,他找到青鸾公主藏身的罅隙,见她还昏迷着,立即明白先走的三个人是谁了。
“他们先走了。肯定是为了帮我们引开敌人。咱们快走!”
魏铁和钱明听了,不由分说,上前将青鸾公主拽出来,跟捆绑货物似的,把她裹成一个大粽子,下手毫不怜香惜玉。
黎章看得直咧嘴,也顾不得了,三人便轮番背着她飞快往西北逃去。
因为,他们发现敌人都往东面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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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更。捂脸!原野也很憋屈,这书销售成绩不好,原野全当锻炼文笔在坚持,请亲们要体谅原野。明日两更。
第240章 吃醋
胡钧三人落水后并不好过,这条河水流湍急,他们入水后就被激流裹挟着卷走,随浪翻滚沉浮,冲向下游。
胡钧的英雄气概在入水后立即消失,变成死鱼一条。
林聪还在半空的时候,见事已无可挽回,便对黎水大喊道:“水流急!抓紧我!抓紧!!!”
一边反手紧扣住胡钧的手。
胡钧见她这样,开心地笑了。
乐极生悲,他刚裂开嘴,就觉得身子被一股大力席卷,嘴里也灌入冷水,不由自主地连吞了两大口,才慌忙闭上嘴巴,再也不敢分心,死死地抓住林聪不放。
胡钧凭着直觉将林聪和黎水拖下悬崖,果然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几番挣扎辗转,三人随波逐流,不知漂出多少里。
天黑的时候,林聪和黎水借着月光,看准一处峡谷,拖着昏迷的胡钧爬上岸去。
她们合力扛着胡钧,在峡谷里找了个隐蔽的所在,先安顿了下来,救治胡钧。
草草歇息了一夜,第二天天色微明,林聪便借着朦朦的雾气,悄悄潜伏到河边,将她们昨晚上岸的痕迹清除,又仔细布置掩饰一番,方才回转。
胡钧已经醒了,正靠在崖壁上跟黎水说话。
他身上孔雀蓝的凤尾裙残破不堪,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后,额前垂着绿玉串,苍白的面色,闪亮的黑眸,让他看起来带着一种柔弱凄然的美。
这副模样,映衬着他身后黑褐色的崖壁,周围萦绕着丝丝袅袅的雾气,简直成了一副流动的活壁画。
画中,是落难的美人!
林聪看了一愣,接着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胡钧见她从轻雾中走来,眼睛一亮,正要招呼,忽见她笑得暧昧,狐疑地问道:“林兄弟,你笑什么?”
林聪忍住笑道:“没什么。就是看你醒来了高兴。”
胡钧却不傻,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身上,不禁面色一沉;再用手往额头上一摸,脸就变黑了。
“阿水,为什么不帮我把这衣裳换了?”
他一边恨恨地问黎水,一边揪住额头上的绿玉串,使劲往下一扯。
“等一下!”
黎水和林聪大惊失色,同时出声制止。
却已经晚了,胡钧一拽之下,疼得龇牙咧嘴,也没将那串首饰扯下来。原来昨日梳妆时,为怕那绿玉串奔跑间失落,林聪特地将它紧紧地跟头发绑在一起。
胡钧又气又急,对黎水怒道:“快帮我解开!”
黎水慌忙赔笑道:“别急,我来解!我来帮你解!”一边走到他身后。
不待她动手,胡钧性急,双手抓住胸前衣襟,“滋啦”一声,本就残破的衣裙彻底脱离了身躯。
林聪愕然,眼前的情形惨不忍睹:一个坦胸的男子,顶着一个美人头,俏脸含霜,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她实在忍不住,弯腰蹲身,笑得不可抑止,黎水也转身偷笑不已。
在胡钧杀人般的眼光瞪视下,林聪和黎水止住笑,上前一个梳头,一个穿衣,伺候胡指挥改头换面。
折腾了好一番,胡钧才换上一身短打衣衫,头发也重新束了起来,恢复了男儿本色,可脸上神情还是不好看。
黎水不高兴地嘟囔道:“不就扮个女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你这样生气计较?我大哥还不知逃出去没有呢!”
她和师姐扮男人扮了快一年了,也没怎么样。这胡钧才扮了一天女人,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太没担当了!
林聪听了她的话,也焦急起来,也不笑了,忙忙地分析判断:黎章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会走哪个方向,会不会遇见阻截等等,竟是完全把胡钧晾在一旁,忘得干干净净。
胡钧没好气地截断她们的话,道:“你们说再多也没用,白浪费工夫。还是想想咱们自己吧!”
林聪听了颓然无语。
黎水怒视胡钧道:“我担心大哥,说都不能说了?”
胡钧摇手道:“我可没那个意思。黎指挥智谋过人,肯定会顺利把人带回去的。你们在这干着急有什么用?”
他又转头看向林聪,轻声问道:“林兄弟,阿水担心黎指挥也就罢了,毕竟那是他的亲哥哥,可是林兄弟为何也如此?”
为何如此?
因为他是我嫡亲的哥哥。
林聪白了他一眼,心里做了回答,嘴上却问道:“难道我不该担心上官?”
胡钧摇头道:“不是不该担心。可是你们两个,从昨天逃出来开始,一直都念叨着黎指挥。而我呢?同样也处于危险之下,你们却根本一点都不担心,这不能不让我觉得伤心。是不是你觉得,黎指挥的性命就珍贵些,我的命就贱一些?”
林聪和黎水听了这话愣住了,同时心里生出愧疚。
好像是哦,若不是昨天他死拽着她们两人一起跳崖,那今天这世上就没有胡钧这个人了。
“好歹我跟林兄弟相识在先,也算共患难,历经生死,为何在林兄弟心中却一点分量都没有?”
胡钧定定地望着林聪,认真地问她。
他是真的很奇怪,也非常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黎章还没出现的时候,在林聪还是他的下属的时候,他们相处得很好。为何黎章一出现,就变了呢?
林聪看着胡钧期盼的眼神,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说才好。
要怎么说呢?
她跟大哥在娘肚子里就相识了,那情分胡钧这辈子永远也比不了。
黎水见林聪被问住了,撇撇嘴道:“我说胡大哥,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我们跟你在一起,肯定惦记大哥多一些;若是昨天我们没跟你一起跳下山崖,而是回去帮大哥了,那心里肯定就会挂念你,心心念念地猜想你脱险没有。这不是好简单的道理么。”
林聪眼睛一亮,忙道:“就是这样。你不知昨天我有多担心你。好在跟你一块跳下来了,若不然,你不能脱险,我们可要内疚一辈子的。眼下你没事,我当然又惦记起黎指挥了。他还带着公主呐,比咱们更艰难。”
胡钧听了这话,眼神一闪,笑问道:“真的?”
黎水抢过话头道:“当然是真的。幸亏跟你跳下来了,要不然,你死了我们肯定要内疚一辈子,大哥也要怪我们。”
胡钧仰头望天,嘴边笑意渐渐扩大。
好一会,他才咳嗽一声道:“你们也不要担心。咱们来商量一下,迂回转向西北,去接应黎指挥他们。”
黎水一听乐坏了,睁大眼睛问道:“你说真的?可是你的伤……”
胡钧笑道:“不碍事!我只要再休息一天,就能恢复些精力。咱们一边跟敌人周旋,一边绕道西北。”
林聪和黎水听了均十分欢喜。
当下,胡钧认真拟了一个详尽的计划,并在地上画了简易的地图,确定要走的路线:从此地往北行,再转向西,迂回南边,寻找接应黎章他们几个。
他叙述的头头是道,一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模样,林聪和黎水不住点头赞叹。
“就这么定了。先歇息半天,然后出发。”
林聪和黎水就忙碌起来,砍了许多带叶的细枝条,编成圆环,头上戴一个,两臂还各套两个,好似顶着一个移动的小树冠。
若是蹲伏在树林里,就跟一丛灌木似的,极为惑人。
忙完,林聪又和黎水去找吃的。她们不敢走远,因此只找了些野果并些山菇回来,没有猎到野味。
简单吃了一顿野餐,林聪让胡钧好好休息,她和黎水出去查探,顺便继续找吃的。
胡钧忙道:“让阿水一人去就是了,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林聪听了瞪大眼睛:“陪你说话?我们下一顿就没吃的了。再说,阿水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
胡钧看着她轻笑道:“我受了伤,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你们就放心了?”
又对黎水道:“阿水,你就在附近查探,不要走远。若发现情况不对,立即回来禀报。至于打猎,我看就不必了——这么一小块地方,也难找到野物。还是等下午出发后,碰上了再猎吧。”
黎水觉得自己日渐成长,信心倍增,忙点头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正好让我历练。林大哥,你留下来照看胡指挥吧。”
说完,顶着满头的枝叶就没入了丛林,很快就不见踪影。
胡钧见林聪还望着黎水去的方向发愣,微笑道:“林兄弟,你就不要担心了。谁也不是天生就英勇善战、机智无双的,不让阿水历练,怎么能成长呢?便是黎指挥,昨天不还是让他一个人留下看守公主吗!”
林聪转身,面色疑惑地看着胡钧:话虽如此说,可是他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竟然让她留下陪他说话?
胡钧招呼她坐下,道:“让阿水去没错。”
“你都看见了,若说正面厮杀搏击,我确实能算一员猛将,便是兵法策略,也能说出一番道理。可是这一次出来,却发现自己处处不如黎指挥,甚至不如林兄弟你。”
林聪听了很意外,忙道:“胡指挥谬赞了,属下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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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下章晚上八点。
第241章 说心事,试探(二更求粉)
胡钧挥手打断她的话,继续道:“林兄弟不用谦虚。我也并非妄自菲薄,思之再三,觉得跟自己以往的经历有关。”
林聪“哦”了一声,静听他下文。
胡钧解释道:“我乃一富家子弟,父亲平日教导严厉,虽然读书习武,却是不大出门的,在经验阅历上自然差了许多。不怕林兄弟笑话,来军营之前,我还不会游水呢。”
林聪听了恍然,点头道:“难怪如此。不过胡指挥勇猛机智也是无人能及的。”
胡钧摇头道:“我先也这么认为的。但见黎指挥和林兄弟混迹山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连在那昏暗的山洞内,都能来去自如,且能临机应变、不拘一格,种种举措皆出乎人意料之外,令人防不胜防,我就忍不住心生惭愧了。”
林聪忙道:“黎指挥自然令人敬佩,属下可不敢当这夸赞。昨日若不是胡指挥相救,只怕小命都丢了。”
胡钧微笑道:“林兄弟不也救了我!我们是历经生死的好兄弟。”
林聪听了,心里有些异样,遂转变话题道:“那是。胡指挥一定出身名门吧?行事确实与我们这些山野乡民不同。”
她好奇地打量他,心想你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胡钧任由她看,一边轻声笑道:“并不是什么名门,不过家里还算殷实罢了。我……我父亲原是期望我能金榜题名、科举出仕的,可我却不乐意。去年,我是偷偷从家里逃出来投入军营的。”
林聪顿时张大了嘴巴,好一会才道:“胡指挥这样,不是让令尊令堂挂怀?该跟他们好好解释才是。”
胡钧忽然对她眨眨眼睛,调皮地说道:“没法解释的。因为……我是逃婚出来的。”
林聪闻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了,跟看怪物似的盯着胡钧,满脸的不可思议。
紧接着,她就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靠了靠,笑眯眯地问道:“胡指挥能不能跟属下说说,那个……为何要逃婚呢?”
她眼中闪着渴望和好奇的光芒,倒跟听书听戏一般,急于知道结果。
胡钧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你真想知道?”
林聪不好意思地低头干笑了两声,又猛然抬头嬉笑道:“嗯,属下想听一个曲折离奇、荡气回肠的故事。让属下猜猜,胡指挥是否已经心有所属,故而不愿答应令尊定下的亲事?”
她是真的很好奇呢!
胡钧见她忽地露出这副神态,心跳加快,竭力按捺住,故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告诉林兄弟也无妨。不过,我把自己的心事都告诉你了,你若是有什么心事,是否也能告诉我?”
林聪听了一呆,呐呐言道:“我?我能有什么心事?”
胡钧盯着她眼睛问道:“真的没有?”
林聪被他灼灼目光看得极不自在,身子后仰,不悦道:“胡指挥不说就算了。属下也并非一定要探知他人心中秘密,不过是好奇而已。若是不方便说,那便不说。”
胡钧收回目光,不再逼视她,低头轻声道:“我跟你说便是。”
他长叹一声,望向周围:太阳高挂半空,雾气消散,巍然屹立的山崖,静寂无声的丛林,只听得一两声鸟鸣,这方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爹希望我科举入仕,又帮我许了一门有背景的亲事,期望对我将来仕途有所帮助。然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趁着边关起烽烟,我便留书出走了。我在信中坦言,不想娶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姐,要他们退了这门亲。不然,我从此就不回家了。”
林聪问道:“就这样?”
胡钧见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失笑道:“不这样还能怎样?你还真以为我与其他女子私相授受,因为心有所属,才拒绝这门亲事的?”
林聪忙摆手,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是……就是觉得不大可能。你们这样人家,不都是很重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你既无心仪女子,为何不答应他们安排的亲事?”
胡钧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会才道:“因为,他们将这门亲事当作一桩交易。我……我……你不会明白的。再说,我也不想参加科举,我喜欢在战场厮杀,哪怕死在这眉山,也甘之如饴。”
林聪不知如何劝说,担心地问道:“若是战争结束,你回去后,那门亲还没退呢?”
胡钧斩截道:“那就不回去。反正他们并不在乎我这个儿子。”
林聪听了一愣,道:“这……是不是你多心了?听你说的,你父亲对你期许甚高,怎会不在乎你?”
胡钧淡笑道:“什么期许?他除了管教严厉,并不曾关注我一点半点。到头来,又不管不顾地替我定下前程和亲事,全不问我自己的意见。”
他手里捏着一枚黄皮果子,已经揉烂了。
林聪瞅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胡钧从激动的心绪中惊醒过来,诧异地望着她,不明白她这个时候为何要笑。
林聪认真地对他道:“胡指挥,属下虽然未见过令尊令堂,但想来他跟天下父母并无不同。有些父母虽然行事不为儿女所认同,但究其根本,还是为了他们好。”
“曾经有个父亲,是江湖中人,半生都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觉得江湖险恶,便不让长子习武;他又觉得官场尔虞我诈,也不让他求取功名,一心让他做个普通人,过平凡的日子,他觉得这样日子才是最幸福的。偏这个长子十分羡慕弟弟武功高强,能继承家学,光大门楣。他认定其父偏心,不在乎他,便偷学了武功,还害死了弟弟。最后,当他得知父亲正是因为偏爱他,才不让他习武和入仕后,一切都晚了。”
胡钧听了这一席话,顿时怔住了,不由神思恍惚起来。
林聪轻声道:“也许令尊的安排不合你心意,但说他不在乎你,怕是冤屈他了。你留书向他说明自己的选择,也是个办法。等将来闯出一番事业,那时令尊自然会明白你的坚持。”
胡钧细忖这番话,心有所悟。他抬头看向林聪,眼睛发亮,“多谢林兄弟的金玉良言。不管我爹的心思如何,林兄弟都点醒了我,尽去我心结。以后就该放手拼搏,向爹娘证实自己了。”
林聪见他想通了,也十分高兴。忽然想起自己和哥哥以及淼淼的经历,暗道跟我们比,你那点事实在不算什么。
这人哪,必要经历磨难,才能成长。
胡钧见她静默下来,连唤了两声也不见回答,奇怪极了,便用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林聪惊醒,忙问道:“胡指挥有何吩咐?”
胡钧审视地打量她,轻声问道:“你……没有话对我说?是不是,我还不能让你信任?”
林聪急忙摇头,又故意道:“不怕胡指挥生气,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一般的事还真不放在眼里。所以,我真没什么心事。”
胡钧眉头一挑,看着她点头道:“是,林兄弟确是个洒脱的人。”他直起身,“我想去小解,劳烦林兄弟过来帮个忙。”
林聪傻眼了:帮忙小解?
怎么帮?
胡钧迈步先行,转头见她不动,疑惑地叫道:“林兄弟?”
林聪忙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胡指挥……自己不能动手?”
胡钧笑了,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我这左手无法得力,怕是系不了裤腰带,只好劳烦林兄弟了。怎么,林兄弟不肯帮忙?”
林聪瞥见他含笑的双眼,眸光中闪着不明意味,不觉心中一跳,急忙道:“没问题,举手之劳。”
当即迈步跟上。
胡钧转头,平静地往一旁的丛林中走去。
进入树丛中,他扯开腰带,背对着林聪,开始小解。
听见哗哗的水响,林聪慌忙转头,一边暗骂晦气。
胡钧当着林聪面小解,也是极不自在,满脸发烧。他听见身后没有动静,悄悄侧身扭头,见林聪背对着自己,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也不知为何,他只觉心中一点疑惑不解,实在忍不住想试试她。
等完事后,他飞快地拉上裤子,一手提着转身道:“好了,劳烦林兄弟来帮帮忙吧。”
林聪无法,万般无奈地走到他身边,见他裤子已经拉上了,也松了一口气,遂利落地帮他系好裤带,退后一步,笑道:“好了。”
在她俯身系腰带的时候,胡钧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想看出些什么来。却终究没发现异样,倒是他自己,心如擂鼓。
唉,难道是他想多了?
早上林聪还看见他坦胸露臂了,也没见怎样。若是个女人,怎么也不会不露一点异样吧?
林聪也心下忖度:这个胡钧,不会发现了什么,故意试探她吧?
两人各怀心事,回到崖壁旁的空地。太阳转移,他们坐的地方被烈日照射,只得往山谷深处挪了一段路。
林聪抱怨道:“这天热起来了。”
胡钧卷起衣袖,又松了松衣领,对她道:“你把衣裳捂得那么严实干嘛,解开透透气。”
林聪急忙道:“那可不成。在山里面,再热也要把衣裳裹严实了。不然的话,别说虫蛇蚂蚁了,就是被树枝扫中了,身上都会瘙痒难耐。胡指挥千万不可贪凉,把衣裳脱了。”
胡钧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想,还是不要试探了吧。若林兄弟不是女人,那他就太多事了;若林兄弟是女扮男装,他更应该替他遮掩才是,揭露他的秘密,那不是令他难堪不安?
想通后,他就不再用审视的目光看林聪了。
第242章 林聪暴露
待黎水巡查回来,一手提着一只野兔,一手牵着衣襟,里面兜了些野果。
胡钧笑对林聪道:“如何?阿水其实很能干的,黎指挥老是护着他,他就少了历练的机会,跟我以前一样。”
林聪用力点头。
黎水十分警惕,她小心地在丛林中穿行,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侧耳倾听,就算看见了林聪和胡钧,也没有大叫大嚷,而是悄悄地靠过来。
林聪迎上前去,欣喜地接过她手中的野兔,轻声问道:“没发现情况?”
黎水摇头道:“暂时没有。”
林聪抿嘴一笑,赞道:“阿水,你如今心思缜密多了。”
黎水听了这话,立马两眼放光:“真的?”
胡钧笑着接道:“千真万确!不过,林兄弟,你还是不要夸她了,一夸,就露陷了。”
黎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林聪吩咐道:“你俩好好歇息。我来收拾这兔子。等吃完这顿,咱们立刻上路。估计敌人也该找到这地方来了。”
黎水和胡钧听了,都点头应是。
午后,他们吃了烤野兔,仔细清理了这地方,又在河边留下痕迹迷惑敌人,然后便悄悄地往北行去。
一路收敛行迹,连身上做伪装的枝叶焉干了,也不曾乱丢,在停下歇息的时候,做引火之用。
就这样平安地过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开始,他们连续碰见了好几拨搜山的敌人。
如今,敌人在明,他们在暗,偌大的山野,刻意躲避,比先前逃跑容易多了。
这也是因为碰上的敌人人数不多,都只有三四人,他们才能安然避开。当他们遇见一拨上百人的搜山队伍,分散在山坡谷底,寸土不放地搜过来,三人立即紧张了。
胡钧两眼犀利地四下扫视,脑中急速思忖,要找一处藏身的地方,或者想一个万全的躲避法子。
林聪看着对面山上星星点点移动的人影,沉声道:“不用费心了,时间也来不急。咱们就躲在这。”
胡钧猛回头,看着她疾声问道:“怎么说?”
林聪一指身边密集的灌木树丛,对二人道:“就在这里,找一块树丛密集茂盛的地方,在其中挖一个坑,咱们三个人埋进去。”
黎水愕然睁大眼睛:“埋进去?”
林聪点头道:“也不是埋,主要是那些挖出来的土不好处理,咱们进去后,还要把土也还原,免得敌人发现大堆的泥土起疑。”
胡钧四下乱看,嘴里喃喃道:“还是不妥。若是能找到一处天然的坑洞就好了。”
林聪低声道:“来不及四下找了,就在这附近寻吧。还要挖坑,再耽搁就晚了。”
黎水忙道:“等等。咱们往回走。我刚才经过一个地方,有个坑洼地,在那挖,也省些力气。”
林聪和胡钧听了,立即催促她带路,回头寻找。
果然,他们山谷边沿发现一处坑洞,隐蔽在灌木丛下。之前黎水经过的时候,踩失了脚,才发现的。
当下,林聪和黎水迅速用刀和匕首在坑底挖掘,直挖了半人深、两尺多宽,方才罢休。
胡钧见这洞隐藏在灌木丛下,倒也隐蔽,就是小了些,便疑惑地问道:“这样行吗?”
林聪催促道:“不要多问了,你俩先进去。我还要在四周清理布置一番。”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胡钧只得和黎水先下了坑洞。
等蹲下身子,他们就傻眼了:两人蹲在里面,已经不剩多少空余,林聪又如何挤进来?
林聪却没理会这个,她在那些灌木密集的地方,齐根割了好几丛枝叶茂密的灌木拿回来,交给胡钧和黎水,吩咐两人用手握紧,就当长在此地的。
她站在旁边,细细地打量这处地方,觉得坑浅了些,便让黎水将坑底的土又往下刨了两三寸。
这样,坑内人的头部完全在地面之下,再把土填进去,除非扒开灌木仔细查看地面,否则便是用刀剑木棍扫过,也不能发现下面暗藏玄机。
一切稳妥之后,她便也挤进坑洞。
如此一来,三人紧紧挨在一起,头上是密密的灌木树丛视野立时缩小,光线昏暗,倒跟生活在树根下的虫蚁一般。
胡钧着急地说道:“林兄,这样好像不大妥当……”
林聪低声道:“无妨。快,把土都填进来。一切都要恢复原样。”
三人各负责一边,伸臂将泥土都拨进坑内,立时埋住了自身,只露出口鼻出气。泥土松松地填在周身空隙,并没造成很大压力。他们又将四周树根下的落叶杂草分布均匀,做出原样,这才安定下来等待。
黎水低声问道:“林大哥,这样真的能成?”
林聪抓紧手中的灌木根部,小声回道:“能成。我刚才在上面看了,这整个山谷长满灌木,就算他们人多,也不可能趴在地上挨着寻找。只要不扒开树丛,肯定不能发现我们。”
胡钧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往常在外探查的时候,一是听声,二是用木棍敲打。咱们呆在这底下,上面树丛密集,他们敲打也不能发现。”
林聪道:“正是如此。咱们不能说话了。等敌人来了,一定要把手中这几棵树抱紧。务必比长在土里还牢靠,方才不会引起他们怀疑。”
于是,三人敛息屏声,四周便沉寂下来。
忽然,山坡上响起知了的嘶鸣,跟着又是一声清脆的鸟鸣,山谷仿若罕无人迹,一切皆出天然。
他们并没有等待多久,很快,前方隐隐传来人声,此起彼伏,夹着一个粗大的嗓门:“要仔细找。公主若是又被他们抓住的话,他们想躲过我们的搜查也难。”
“是,将军。”
“将军,依属下看,公主吉人天相,肯定逃脱了。”
“那也不可掉以轻心。沿河找了十几里,都没发现他们,说不准就跑进山里了。”
林聪和胡钧心里一沉:这声音前天在溶洞内听过,是阿泰将军,怪不得这一拨人这么多。
林聪耳语道:“阿水,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可慌乱。”
阿水眨眨眼睛道:“知道。”
胡钧为了平息心中的焦灼,便盯着眼前地面,发现蚂蚁们正忙忙碌碌地爬动着。他从来不知道,这小东西奔跑竟然如此迅疾,力气也如此之大,能拖住几十倍于自身的树叶移动。
一惊之下,他忽然想到,要是蚂蚁爬到脸上夹一口,那该怎么办?若是爬进鼻孔或者耳眼,又该怎么办?
他倒是能忍受,不知阿水和林聪能不能忍住,要不要提醒他们一声呢?
人声越来越近,他努力平静心绪,安慰自己:若真是蚂蚁爬上脸,用手悄悄地捻死,这么小的动作,应该不会引起敌人注意的。
正想着,忽然眼前一亮,一丝阳光透过树隙照下来。
他微微转动目光,发现那光线正落在林聪的耳后,将他耳廓及颈部肌肤照得纤毫毕现。
随着那一丝阳光慢慢移动,渐渐移至耳垂部位,凝聚一束,仿佛具有穿透力似的,将微褐的耳垂映照得透明。
他一看之下,胸口如被重锤敲击,嘴唇紧闭,然心中却无声大叫。
那耳垂在阳光的映照下,清清楚楚地呈现钉穿过的痕迹,只不知被什么东西黏贴,从外面竟然看不出来。
这一刻,胡钧的惊愕无以复加,几乎忘记了渐渐靠近的敌人。他盯着林聪的耳垂,思绪停滞,不知如何是好。
林兄弟竟然真是女子!
不,不,也许是他看错了;也许,林兄弟小时候因为特别的原因穿了耳洞,总之,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一丝阳光继续偏移,从耳垂往后,落在林聪的耳根。
胡钧又发现一个情况:林聪颈部的肌肤是经过涂染的。耳后靠近发根处,许是匆忙间未染均匀,少量白皙肌肤掩藏在长发下面。
这可是毋庸置疑了!
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从侧面察看林聪嘴唇、鼻梁,顿觉无处不像女人。
昏昏然之间,耳中传入一道细若游丝的声音:“注意,敌人来了。抓紧树根。”
正是林聪出声警告。
胡钧一惊,急忙整肃心神,将那些疑惑和震惊驱出脑海,凝神应付来敌。
脚步声伴随着簌簌的树枝响动,从好几个地方传来。是有人穿过树丛、敲打草木的声音。
接着,就听有人道:“娘的,这地方这么难走。照这么找下去,敌人早跑远了。”
另有人回道:“那就快点。这地方杂树虽然多,想躲在树丛中不被发现也不容易。”
“就是。一棒子下去,横扫千军,就连兔子都能惊起来,别说是个人了。”
“哎哟,你个死混子,还真叫你说中了,这不是兔子!”
“听好了,不许撵兔子。若敢耽误事,将军怪罪下来,你们就等着砍头吧。”
吵嚷声中,林聪感觉有一股大力扫过头顶,手中的灌木被敲得震动摇摆。她死死扣紧树根,不敢有一丝的侥幸和松懈。
胡钧、黎水也都是如此。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黎水倒霉透顶,竟然有一只黑大的蚂蚁爬上她的下颌,狠狠夹了她一口。疼得她直咧嘴,悲愤地想:咬我不要紧,你可千万不要下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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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晚上八点更。
第243章 女儿家的心思(二更求粉)
三人紧挨着,林聪就在黎水的旁边,察觉她呼吸急促,立即就发现不对劲。
待看清情形,不禁大惊失色,强忍不动,紧张地听头上的动静。
所幸上面的人来回扫荡了几下,未发现人迹,就继续往前行去。林聪急忙将手从土中伸出,迅速把黎水脸上的蚂蚁捻死,并体贴地替她挠了两下,然后依旧缩回去抱紧树根,并不敢侥幸妄动。
胡钧细声告诫道:“还不能动,再忍一忍。”
黎水和林聪无声无息,算是以具体的行动做了应答。
果然,随后又有两名敌人从他们藏身处经过,依然是四下扫荡敲打。甚至,有一人走得特别近,他们透过树叶罅隙,都看见了他穿的黑色方头鞋。
待人声渐渐远去,三人方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他们才觉得腿脚蹲得麻木,身体挤在狭窄的坑洞内,空隙间又填满了泥土,难免憋闷。
林聪低声道:“眼下还不能出去。至少要再等一个时辰。咱们轮流睡一会吧。算是休息了。”
黎水逃过一劫,心里高兴异常,咧嘴嬉笑道:“嗳!就是挤了点,显得闷。要不然底下泥土凉润润的,并不太热。林大哥,我脸上被蚂蚁咬的地方肿了没?”
林聪凝目仔细看了看,道:“有点红肿,不严重。放心,这蚂蚁不毒。”
黎水放下一颗心,闭目道:“那我先睡了。大哥帮我看着蚂蚁,别让它们爬进鼻子眼里去了。”
林聪也觉心情轻松,微笑道:“睡吧,我帮你看着。”
胡钧静听两人说话,并不插言。
刚刚渡过危急时刻,他仍旧觉得如梦幻般不真实,心情复杂之极,实在是这藏身的法子匪夷所思。
还有,林聪,她竟然真是女子!
她具有如此急智,身处险境而不慌乱,临时想起这奇妙怪诞的主意,把三人种在树根下,从而躲过敌人的探查,不能不让他佩服。
前天把他化妆成公主,她跟黎水在后假意追赶的主意,也算绝妙了,均是出奇制胜。
胡钧默默地注视着林聪,人如其名,她……果然聪明!
阳光西斜,头顶上灌木葱茏,他们完全处于暗影中,虽然近在咫尺,他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山谷中恢复平静,稍后,又有鸟鸣声响起,一派祥和安宁的情境。
“你是如何想起这主意的?”
胡钧发现一个重大的秘密,根本无心睡眠,遂轻声问林聪。
林聪动了下嘴角,无声微笑。
好一会,才道:“不知道。它自己就冒出来了。满山遍地都是树木,但那么多人搜索,无论怎么藏,都难免被发现,唯有埋在地下,才能躲过。”
胡钧苦笑道:“也是。奇思妙想怎会有理由。也许,是你经常身处山野,跟它熟悉,方有这份灵觉。你家住何处?”
林聪扫了他一眼,轻声道:“岷州丰县。我家住在山里,我爹是猎户。”
胡钧神色有些异样,打趣道:“你爹是猎户,你打猎的本领好像不大好呢!”
林聪撇撇嘴道:“我才多大?我爹不是还没来得及教我打猎么!”
胡钧心中暗道:“不是你爹没来得及教你,是他根本没打算教你吧?女孩子当然不用学打猎,只要会持家,等着嫁人就好了。”
正心思电转,忽然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均屏息,警觉地侧耳倾听。
那声音很轻灵,响声也很细微,不像是人发出的,似乎是体型较小的兽类发出的。
林聪忽然紧张起来,耳语道:“小心,千万别是蛇。”
胡钧听了吓一跳,急忙想往她身边靠——天地良心,他宁愿对阵三五个敌将,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下看见一条蛇。别说被它在脸上咬一口,就是从眼前溜过去,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是,身子埋在地下,动不了不说,就算能动,也没处移动!
似乎感觉到他的紧张,林聪轻笑起来。
“不用怕。不是蛇。我看见了,是兔子。”
她语声满含戏谑,令胡钧极不自在,脸颊热了起来。
果然,一只肥大的灰兔走走停停,“跐溜”一下窜进树丛,停在他们面前,瞪着圆溜溜一双琥珀眼,对着树根下三张陌生的脸颊愣神。
想是从未见过人脸,兔子竟然没有惧怕,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们,对他们眼珠不停转动尤其不解。
林聪又是好笑,又是担心,生怕兔子啃她鼻子,又或扯她头发,忙低声驱赶:“走开!快走开,我们不能吃。”
兔子不但没被吓跑,反而凑近了。
胡钧见林聪着急,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才是女儿态嘛!
相反,他看见是兔子不是蛇后,心里就不害怕了,逗弄道:“小兔子,千万别走。我们还饿着肚子呢!看在我们英勇无敌,深入虎穴,智擒公主的份上,你就‘舍身饲虎’吧!”
林聪听他念念有词,又见兔子十分可爱,不禁起了童心和恻隐之意,竟细声劝慰兔子道:“小兔子,赶快跑!这家伙是个大坏蛋,他在‘守株待兔’呢!你没看见他眼中的贪婪?你没听见他肚中饥肠辘辘的响声?你没感觉到危险的临近?赶快跑!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哪,是世上最坏的东西,什么都吃!”
兔子定定地看着她嘴唇不停地蠕动,兔眼睁得大大的,纯净而无辜。
胡钧被这一幕情景吸引,也不禁玩心大起,低声笑道:“兔子,咬她耳朵。她耳朵嫩嫩的,肯定很好吃;鼻子味道应该也不错;再不就吃嘴唇吧,那块肉最软。”
林聪听了一哆嗦,咬牙道:“兔子,吃他嘴唇。这家伙肉多,你啃两口他也不当回事……”
两人微声嬉笑,互相打趣,一扫刚才紧张的心情。
黎水终于被他们惊醒,林聪急忙叮嘱道:“阿水,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叫。”
就算她预先打了招呼,黎水陡然发现眼前多了个毛绒绒的东西,毛脸上嵌着一对闪亮的琥珀眼,三瓣嘴,细长胡须,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险些大叫出声。
待弄明白事由后,黎水就喜欢得不知如何。她比林聪还不知掩饰,连声叫“小兔子乖乖”,听得胡钧偷笑不已,暗道阿水实在是顽童脾性。
那兔子逗留了好一会,也没发现异样,三人脸上的味道也没引起它的食欲,便想转身离开。
胡钧哪肯放过这现成的晚餐,手一动,就想抓住这小东西。
他一动作,林聪立即觉察,急忙制止道:“不许抓它!”
黎水也道:“就是。多好玩的兔子,抓住它你舍得杀?”
胡钧不可思议地望着两人道:“你们……你们不知吃了多少兔子了,怎么这会儿充起善心人来了?”
林聪坚持道:“那不一样。这只兔子陪我们玩了半天,总有些情义,若是翻脸就把人家杀了烤了吃了,那不是太残忍了!”
胡钧张大嘴巴,实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就自言自语地对着它说了几句话,就有情义了?
黎水道:“外面兔子多的很,干嘛非要抓这一只?”
胡钧十分郁闷,无力地问道:“此兔跟彼兔有区别吗?”
黎水斩截道:“有!这兔子跟我们有一面之缘!”
胡钧呻吟道:“哪一回猎兔子,不都是看见了才射杀的,不都有一面之缘?”
林聪窃笑道:“你不用跟我们争执,兔子早跑了。”
听着她乐滋滋的声音,胡钧心道,是不是女子都是这么奇怪?明明她杀起人来下手又极狠,用“杀人不眨眼”来形容也不为过,这真是猜不透了。
低声说笑一阵,直等太阳沉入山后,三人确定周围再无动静,才从地底爬了上来。他们仔细将泥土填入坑洞,再用枯叶覆盖,一切恢复原样,才迅速离去。
接下来的行程中,他们虽然也遇见了几波敌人,但因人少,直接就避过了。此后一直到靖军辖区,再也没有遇见大的危险,却也没有找到黎章等人。
这日,他们踏入熟悉的地域,触目皆是熟悉的山林沟谷,大概离中军营寨还有一日的行程。
胡钧便道:“不找了,咱们直接回军营。”
黎水急了:“不找了?那我大哥……”
胡钧挥手打断她的话:“阿水,听我说,你大哥没事。这一路行来,并未发现大量敌人,可见咱们之前的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以黎指挥的能力,肯定已经将公主安然带回军营了。”
黎水听了,犹豫地看向林聪。
林聪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胡指挥说的有理。咱们先回去再说。若是黎指挥尚未归营,需跟副将军禀告此事,然后率众前来接应,比咱们三个人无头绪寻找,要稳妥好多。”
黎水这才释然,忙催促快走。
林聪劝道:“急也没用,不吃东西,爬也爬不回营寨。”
遂吩咐她就地歇息,自己提着路上猎的山鸡去溪边收拾。
胡钧见黎水一屁股坐到山石上喘气,忍不住叱道:“还不去帮林兄弟?你一个男人家,看着林兄弟忙,就好意思?”
黎水瞪大眼睛道:“等下我要生火嗳!你不也是男人?你才是什么事都没干好不好!”
第244章 公主成了烫手的山芋
黎水实在觉得奇怪,也不知这个胡钧是怎么了,忽然对她横竖都看不顺眼起来。
就说昨天吧,她摔了一跤,后腰被树桩戳了一下。林聪要帮她上药包扎,胡钧愣是不让,非要自己帮她包扎。
她能让一个陌生的男子看自己的腰?
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当时两人差点吵了起来,一个非让林聪弄,一个不让林聪弄。
最后,还是林聪出面,对胡钧轻笑道:“胡指挥伤还没好,自然该属下帮阿水。属下最近常干这个,也熟练。胡指挥的伤不也是属下处理的么!”
又奇怪地打量他,神情有些疑惑,仿佛不解他为何这样。
胡钧这才住口,闷闷地走到一旁,不再管这事。但是,他依旧会不自觉地关注林聪,差不多的事不是自己抢着做,就是唤黎水去做。
不为别的,当他猜林聪是女子后,觉得自己跟黎水两个大男人,处处让林聪这个女子照应,实在让他心中难安。
可是,他发现林聪跟黎水亲密之极,又实在是想不通:若她真是女子,为何就不避男女之嫌呢?
难道自己弄错了,林聪不是女子?
胡钧看着对自己瞪眼的黎水,用力甩了下脑袋,不再跟她争辩,亲自拾柴生火。等林聪把鸡收拾好了,又一言不发地接过去亲自烤。
林聪急忙道:“这个让属下来。”
胡钧瞥了她一眼,低声道:“不碍事,我伤好多了。”
林聪走到一旁,奇怪地问黎水:“他怎么了?”
黎水嘟嘴道:“我哪知道!怪人!”
林聪看着胡钧,神情若有所思。
草草吃了点东西后,他们再次上路,直奔中军营寨。
往西北才走了几里路程,过了眉河,来到一处叫老鸹岭的山边,就发现情形不对劲:巡查的靖军人数骤然增多,警戒森严。
他们才一露面,立即被几十军士围住,就要把他们当作敌人射杀。
胡钧见事不对,急令林聪和黎水后退,掩藏在一株大树后,他自己上前高声喝道:“不要放箭,是自己人。我是第五将第九营指挥使胡钧。这是腰牌!”
对面有人喝道:“放下兵器。待我等察看后定夺。”
胡钧就放下手中钢刀,并将腰牌举起,对面走过来两个军士验看。
军士验看无误,转头大声道:“冯指挥,确实是第五将的人。”
一个身材粗短的中年军汉走过来,对胡钧抱拳道:“在下第三将严将军手下指挥使冯谦。”
胡钧也抱拳道:“见过冯指挥。在下是奉何老将军之命,出去执行军务的。如今返回交差。”
冯谦严肃道:“胡指挥,眼下情势非常。你虽然有军牌证明,然我等都不认识你。为稳妥起见,在下须得将你绑了,押去见严副将军。那时自能分晓。”
胡钧惊诧道:“何故如此?难道大战尚未结束,但这里……”
冯谦冷声道:“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猛一挥手,上来两个军士,将胡钧扭住,三两下就用绳子反绑了起来。
林聪和黎水在树后看呆了。
黎水张嘴就要大叫,被林聪一把捂住,接着,就有军士上前来,也要绑她们。
黎水急了:“为何要绑我们?明明都是自己人。在军营里,不认识的多了,难道你们见了都要绑?”
冯谦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过了,此乃非常时期,你们又形迹可疑,自然要小心对待。”
胡钧暗暗着急,但情知扭不过的,已经踏入包围圈,若是不让绑,只怕双方就要混战,那时更坏事。
他忙安抚黎水和林聪道:“无妨。严将军认识我,等见了严将军,就能证明身份了。”
林聪心里也隐隐不安,但眼下别无选择,只能听天由命了。
看着袍泽将自己当奸细一样捆绑,她感觉说不出的憋闷:若在敌军境内经历生死逃脱,反而被自己人杀了,那不是太冤了!
她一边安慰黎水,一边四下打量,期望能看出些端倪来,却终究一无所获。
三人被冯指挥押解着,顺着一条山沟往前行。直走了四五里路,视野才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一大片连绵的军帐,约莫有两三万人。
更远处也是一片草木葱茏,数里之内,并无山峦阻隔。
这里叫七里滩,距离北面靖军的中军营寨还有不到十里的路程。
因此地开阔,双方若有大规模的交战,通常就在此处排开阵势,所以,附近的草木都不知沾染了多少军士的鲜血,土壤都呈红褐色。
到了严将军大帐,军士进去通报后,冯指挥便带着三人入帐。
当看见桌案后端坐的严克副将军,胡钧一颗心才放下,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当即跪下,大声道:“属下参见严将军。”
严克呵呵大笑,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一手搀起胡钧,一边对冯谦道:“给他松绑!”
冯谦恭敬地应道:“是,属下遵命!”
他招呼帐中军士给林聪和黎水松绑,自己则亲自上前为胡钧松绑。
解开绳索后,黎水揉着发麻的手腕,长吐了口气,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不禁对着林聪欢喜地笑了。
胡钧则迫不及待地问道:“严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严克整肃神情,令那张长脸更长了,他对胡钧瞪眼道:“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们几个小家伙闹的。”
胡钧愣愣地“啊”了一声,奇道:“我们闹得?”
严克猛拍桌案:“你们跑去人家家里,把人家闺女掳来了,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如今人家调兵遣将,把孔雀城驻防的军队都拉来了,要跟咱们拼命啦!”
胡钧听了傻眼。
黎水却睁大眼睛,猛跳起来欢呼道:“将军,我大哥他们回来了?”
严克将军愣了愣:“你大哥?是谁?”
林聪慌忙示意黎水不可忘形,她则恭敬地抱拳回禀道:“禀告严将军,他是黎指挥的弟弟,叫黎水。胡指挥带我二人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敌人,方便黎指挥把南雀公主带回来。所以,黎水不知黎指挥回来没有,很是挂心惦记。”
严克“哦”了一声,先对黎水点点头道:“你大哥已经返回。”再转向胡钧,“你们三个倒是配合默契:你引开敌人,方便黎章行事;汪魁却在前接应黎章。此行甚是圆满。不枉老将军兵行险招,嘱托你们一场。”
胡钧和林聪一愣,对视一眼,转而问道:“汪魁接应?”
严克点头道:“不错。黎章能顺利带回公主,多亏了汪指挥接应。”
林聪只觉心里说不出的轻松惬意:如此看来,大哥肯定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又立了这样大的功劳……
她正美滋滋地想着,忽听严副将军道:“你们倒是玩得痛快,如今可苦了我们了。眼下可是难捱呀!”
胡钧忙道:“将军放心,敌人虽然做此倾巢而出的拼命姿态,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黎指挥想必已经告诉将军,我们潜入敌军存放粮草的山洞,将他们的粮草全烧了。”
严克先是微笑点头,接着面容一整,道:“这我当然知晓。然大战过后,我军情形也不容乐观,若是孔雀王真的倾全国之力来拼,那就糟了。”
胡钧和林聪黎水对视一眼,小心问道:“敢问将军,之前大战情形如何?”
严克忽然垂头,长叹一声道:“大战情形尚可。怎么说呢,应该是两败俱伤吧!若算上你们奇袭敌后的成果,我军可以说是大胜了。只是……”
胡钧见他面有沉痛之色,不由吃惊地问道:“只是怎样?”
严克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何老将军指挥大战,心力憔悴。正当此时,传来陈、蒋二位副将军兵败阵亡的消息,老将军一个承受不住,气血上冲,当场晕倒,到现在还未醒过来。”
胡钧等三人便惊呆了。
“如今我军正是群龙无首,且粮草将尽,士气低迷。若按原定计划,战后该收拢人马撤军,偏偏这时候南雀大军压境,怎不令众将惶恐?因此,你们掳来的南雀公主,竟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怎会这样?
胡钧双目一凝,疾声道:“不。严将军,若我军无法支持,相信南雀军也是一样。况南雀公主正在我们手中,应该更加胸有成竹才对。”
林聪也用力点头,心慌地看着严将军。
难不成他们白忙活一场?
严克苦笑道:“我也这样想。可这话不是光说说就行的,没有粮草军需,如何胸有成竹?若是南灵王拼着舍弃公主,不受我们要挟,那这公主不仅没起到相应的作用,反成了敌军拼命的理由。到那时,敌人携怒火杀来,我军却未必鼓得起相应的士气迎敌。”
胡钧听呆了,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正要再说,严将军抬手制止道:“无需再说!你们先回去吧。老将军昏迷不醒,众位副将军正紧急磋商,待有了结果,那时便见分晓。”
胡钧抱拳应道:“是。属下告退。”
转身对发呆的林聪和黎水使了个眼色,率先对外走去。
走了几步,忽然翻身回来,正色问严克道:“属下冒昧,敢问将军的意思,是主战还是主和?”
严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冷笑道:“本将军当然主战。要不然,也不会请命在此驻扎,防范敌人了。他们爱怎么商议,那是他们的事。”
胡钧眼睛一亮,大声道:“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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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晚上八点啊。
第245章 交出黎章(二更求粉)
从大帐出来,那个冯指挥亲自送三人离去,一路跟胡钧说话。
“没想到何将军派你们去了敌后,还立了这么大功。”冯谦羡慕地说道。
胡钧苦笑道:“什么大功,怕是要怪我们闯了大祸吧!”
冯指挥四下扫了一眼,“呸”了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哼,都是那些人,胆小如鼠。若是老将军好好的,肯定就一个字——打,还商议个屁!”
胡钧叹了口气道:“他们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没有粮草,如何开战?”
冯谦梗着脖子道:“我们没有粮草,敌人就有了?你们不是把敌人粮草烧了嘛!”
胡钧没就这个问题再说,只问道:“敌人那边情形如何?”
冯谦道:“探子陆续来报,南雀大军正往边界集结。”
林聪诧异地问道:“严将军不是说,这次交战两败俱伤吗,小小一个南雀国,哪里还有许多军队?”
黎水也跟着点头,她心里也疑惑呢。
胡钧听了微微一笑,细细解释给她听:“南雀国虽小,也有二十多万军队。分别是飞鹰军、巨象军、孔雀军。一直以来,跟我军交战的都是飞鹰军;巨象军驻扎在西部边界,防范蕃国;孔雀军乃是守卫孔雀城的皇家禁军,少有出战的。”
冯指挥接着道:“这次黎指挥掳来了南雀公主,他们就从都城调集孔雀军前来施压。”
黎水气极了,刚要说话,被林聪挡住。
她紧闭嘴唇,神情坚定,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当下,三人出了营寨,跟冯指挥告辞离去。
一路无话,直接回到第五将营寨,见到黎章和汪魁——他们正聚集在黎章的帐篷内议事,彼此大喜过望。
问及其他人也都安然返回,就更高兴了。虽然去的人不多,却只损失了四五个人,这份战果实在可观。
浅浅叙话一番,胡钧立即问黎章道:“老将军还没醒?顾将军他们怎么说?商议的结果如何?”
他心里实在着急,一口气连问了几个问题。
汪魁性急,不等黎章回答,怒气冲冲地猛拍桌案道:“结果如何?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又生怕担责任,生恐与敌人硬拼,那后果承担不起。”
黎章皱眉,瞪了他一眼道:“你发火不要紧,要是把我这桌子拍碎了,就赔一张新的来。”
汪魁嗤笑道:“你还顾得上桌子?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应付敌人大军吧!”
黎章不理他,先扫了林聪一眼,才对胡钧道:“老将军还未醒来。众位副将军争持不下,有人主战,有人主和。主战的要拿青鸾公主跟南灵王提条件;主和的主张放回青鸾公主,议和休战。”
黎水急了,跳起来嚷道:“这还用商议,当然要拿公主跟南灵王提条件了。放回去,那咱们不是白忙一场?”
汪魁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自己反不生气了,乐呵呵地说道:“阿水呀,这个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林聪示意黎水不要着急,且听黎章他们如何说。
胡钧道:“虽然我军形式不容乐观,然敌人也是如此。若我们坚持不让,无论是战是和,都处于主动;若轻易答应送还青鸾公主,不但失了锐气,说不定还会被敌人反逼。”
黎章重重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那些主和的副将军,无非是担心僵持下去,惹怒了南灵王,最后开战,而那开战的后果,却不是他们能担当起的。唉,毕竟他们不是主帅,若是何老将军康健,此事当无可争议。”
汪魁粗声粗气地说道:“那是。以老将军的脾气,要是南灵王敢不依从他,他都能一刀把那什么公主给砍了。”
胡钧目光连闪,又问黎章:“那些人主战?顾副将军是什么意思?”
黎章道:“顾副将军主战。可是主和的也有好几人。他们死咬住一条:若是开战,拿什么战?若不放了公主,是肯定要发生大战的。”
林聪忽然插话道:“不!只要坚持,南雀国绝不会跟我们开战。”
胡钧和黎章同时转头看她。
黎章只看了她一眼,立即明白妹妹想什么;胡钧却疑惑地问道:“林兄弟此言有何根据?”
林聪轻笑道:“南灵王为了青鸾公主,能起倾国之力来向我军施压,可见南雀国王对这个公主的宠爱。如今公主在我们手里,他敢妄动?相反,若是我们放了青鸾公主,说不定他会为了帮公主出气,还真要跟我们打一场。”
黎水立即接道:“那是肯定的。就算南灵王不想打,那个青鸾公主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绝不能放了公主!”
林聪点头道:“这青鸾公主的脾气我们也有些了解,若是放了她,她一定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女人最了解女人,她和黎水不会说错的。
黎章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跟诸位将军说的。只要我们坚持用青鸾公主要挟南灵王,逼他赔偿上次烧毁的粮草,他只能答应。若是有了粮草,我们就不怕开战了。可是,那些将军不信,说南灵王都在调兵遣将了,怎会为了一个女子受我们胁迫。”
汪魁恨恨地低骂了一声,道:“这调兵遣将就是为了公主,真不知他们怎么就想不通呢!”
胡钧正要说话,忽然魏铁来报,说卫江有急事求见黎指挥。
黎章听了一怔,忙让他带人进来。
卫江急匆匆地进来,见胡钧、汪魁等人都在,并不避讳,疾声道:“黎指挥,汪指挥,胡指挥,属下在中军那边打听到一则消息:南雀国派使者过来谈判,逼我们放了青鸾公主,还要……还要……”
“还要怎样?”好几声同时发出。
卫江苦着脸道:“还要交出掳掠公主的人,不然他们要跟我们决一死战。”
汪魁大怒,霍然站起,大骂:“贼子焉敢如此猖狂!”
胡钧冷笑道:“公主在我们手里,他们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
黎章尚未张口,卫江急忙阻止道:“先听我说。那使者提出这条,众位副将军全部反对——”众人大大松了口气——“可是,那使者去见了青鸾公主一面,回头就改了口,说只要交出首犯黎章即可,余者都不追究。将军们就迟疑了。只有顾将军坚决反对,正在吵呢!”
林聪霍然变色,黎水也跳起大骂道:“可恶的毒公主,我要去杀了她!”
胡钧和汪魁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肯定有人跟使者透了信,告诉说他俩都有身份背景,只有黎章是平民百姓,而青鸾公主又最恨黎章,故而这么要求。那些副将军自然不会顾忌一个没有背景的黎章,若是送出他能平息这场纷争,再好不过。
这一招好狠!
汪魁戏谑道:“黎老弟,那公主看上你了,想招你做驸马呢。我就说嘛,在路上我就瞧你俩不对劲:那是眉来眼去、情意绵绵,还不停地斗嘴。这不,她终于对你表白了。”
黎章冷冷地说道:“在下可消受不起。”转向卫江,“有人给使者透了气,想要害我。卫江,你不知道是谁?”
卫江摇头道:“属下只打听到这些。黎指挥赶快想法子吧,属下再过去盯着,得了消息再来报信。”
黎章站起身,对他道:“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在中军那边有相熟的人,你且不要管我,只管告诉他们:无论如何要把青鸾公主看死了,千万不要让人劫走了她。”
卫江点头答应了。
胡钧一咬牙,站起身道:“我去安排,我要亲自看着她。”
林聪却拦住他道:“胡指挥若是有办法,不妨安排我和阿水去。属下觉得,三位指挥使眼下应该去见何老将军。”
这下连黎章也奇怪了:“老将军还在昏迷中,见他有何用?”
胡钧和汪魁一齐点头,等林聪解释。
林聪注视着黎章,轻声道:“据严副将军说,老将军是因为战事不利,急怒攻心,方才晕厥的。若是你们三人前去,告诉他奇计凑效,此行大功告成,或可令他醒转也不一定。”
黎章听了眼睛一亮,当即道:“好!我们马上前去。”
他毫不怀疑妹妹的话,她是大夫,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黎水插进来道:“我跟哥哥一块去。”
黎章知她想去帮何老将军诊治,但那样一来,就会暴露了身份,因此拒绝道:“不用。你跟林火长去对付那个公主去吧。把公主捏在手里,我就没事。”
黎水一想也是,就不再坚持。
林聪对黎章道:“属下有一言,想单独跟黎指挥说,不知可否?”
黎章微微一笑,伸手延请道:“当然可以。请林火长这边说话。”
率先进入帐幔后,林聪也跟了上去。
汪魁嚷道:“林兄弟,什么话这么神秘,还要避着我和胡钧?就这么不信任我们?”
胡钧面色有异,心中更是隐隐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林聪对黎章如此关切呢?
黎水知道林聪肯定想到了什么,要跟大哥通气商议,忙转移话题,问道:“汪大哥,你是怎么跟我大哥碰上的?”
汪魁见她问起这个,不禁哈哈大笑,眉飞色舞地跟她说了起来。
第246章 弃子
“不行,这太危险了。”
帐幔后,黎章断然否决了林聪的提议。
林聪轻声道:“若是何老将军醒不过来,你就危险了。那时,我们没了退路。不冒险一试的话,岂不前功尽弃?”
原来,她告诉黎章:若是到晚上何老将军还没醒过来的话,她要亲自去帮老将军诊治。
黎章压低声音道:“你不用管。军中又不是所有人都赞成和谈,顾涧副将军就是主战的。我和胡钧、汪魁会去向他们陈述利害。倒是青鸾公主,你和黎水要把她看紧了,等我的音信。实在不行,我就……”
他轻蔑地冷笑着,目光决然。
林聪想了一下,点点头,答应暂时不去为老将军诊治,先看看再说。
两人说定,才从帐后出来。
胡钧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溜,轻笑道:“私密话说完了?林兄弟给黎指挥传授了什么锦囊妙计?”
黎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既知是私密话,还问什么,都告诉你了,那还算锦囊妙计么?”
林聪见胡钧虽然漫不经心,却不住打量她,便笑道:“惭愧!本想出个妙计的,可黎指挥说这是馊主意,不答应。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把公主再偷出军营,藏进山,然后放话给南灵王,若是胆敢用兵,就杀了公主。这样拖着,耗他几个月,那时再回来,要战要和都好说了。”
汪魁猛拍手掌,大叫道:“好啊!真真好计策!”
黎章道:“好什么?混过了眼前的难关,我就等着军法处置吧。”
胡钧看着林聪,嘴角微翘,咳嗽一声道:“林兄弟,这个……确实是馊主意。你怎么不拿出种树的本领来,好好帮黎指挥参详一番呢?”
汪魁和黎章听了均发愣:“种树?”
见他们一副茫然的模样,胡钧想起跟林聪——黎水纯粹被他略而不计——挤在一个坑洞内的情形,心下隐隐有一丝窃喜,以至于面上不自觉地露出得意的神情。
星目在林聪身上一扫,咳嗽一声,笑着招呼道:“走,先去看望何老将军。路上跟你们说种树的事儿。”
一行人便往中军营寨行去。
所过之处,只觉帐篷稀疏不少,人数也少了许多,且军汉们面上都带着疲惫,士气十分低落,一派大战后的萧索。
黎章和林聪对视一眼,均担心不已。
到了中军营寨,卫江先找了相熟的指挥使,带黎水和林聪去看押青鸾公主的地方;胡钧也不知找了什么人,也派了一位指挥使出面。
可是,他们都表示:看看可以,却不能在此停留,因为青鸾公主此刻由专人看管。
黎章眼珠一转,对卫江道:“无妨。能常来‘看看’,也是一样的。”
于是,林聪和黎水就去探望青鸾公主,黎章等三人则去求见顾涧副将军。
“你们要探望老将军?”顾涧惊讶地问道。
他正和众位副将军在大帐议事,听亲卫报,说黎章等三人有要事相报,便急忙宣他们进去。
这是黎章第二次进中军大帐。帐内没有威严沉肃的气氛,倒充满了慌张不安。五六个副将军分坐两旁,不时低声争辩,神情焦灼激动。
见他们三人进来,众人收声,一齐望了过来,尤其盯着黎章不住打量。
三人先拜见了各位,然后陈述了探望老将军的理由。
顾涧听了精神一振,道:“好!这个法子好。说不定就能让老将军醒过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互相对望,均点头赞同,觉得这是个办法。
一个矮胖的中年将军捻须笑道:“若是老将军能醒过来,那是最好不过。有老将军主持大局,我等就有了主心骨,何惧南雀大军!”
“不错!老将军事先定下奇计,心中定有乾坤。”
众人纷纷开言,气氛忽然就轻松起来,仿佛只要他们三人往老将军床前一站,老将军就会清醒过来。
虽然他们因为战与和的问题争论不休,却都不敢保证后果。若是何老将军这时候能醒过来主持大局,那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减轻了他们的责任,故而都热切地期望三人,探望老将军后能凑奇效。
顾涧忙吩咐何老将军的亲卫,带领三人去后帐,他自己和一位姓刘的副将军亲自陪同在侧,余者在前堂等候。
转过一架大屏风,黎章看见何风和一位清瘦的文士正伺候在床前。那人应该是大夫。
顾涧上前,低声和大夫商议了几句。
大夫转头看向黎章等人,轻轻点头道:“试试无妨。让其他人都出去吧。”
顾涧大喜,忙将闲杂人等,包括何风都请了出去,只留下大夫在旁,随时救助。
黎章目光落到那张简易的木床上,看着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清癯的面庞,颧骨高耸,只剩一张皮包裹着头骨;一把灰白的长须铺在胸前,干枯蓬松,整个人好似秋日悬挂在树梢的黄叶,随时会飘落回归大地。
他再也没有昔日的凛凛虎威。
黎章忽然沉静下来,一扫来时为自身的筹算和谋划,心里眼里都只有躺在床上的老将军——英雄末路,马革裹尸!
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将帅。
他凶残霸道,可以为了大局置数千新军的生命于不顾;
他嫉恶如仇,连自己的亲侄儿都要斩杀,更因为黎章曾经的明哲保身而极度厌恶他;
他谨慎却又胆大敢为,在大战之外,另行奇谋,用的还是黎章这个曾经让他厌恶的小将。
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叫人如何评价他呢?
黎章眼窝发热,轻轻地走到床前,缓缓跪了下去,伸手握住老将军干瘦嶙峋的手,低声道:“将军……”
跟顾涧一块进来的刘副将军见此情形,身形一动,就要上前阻止,却被顾涧挡住了,冲他摇摇头,示意无事。
刘副将军看向大夫,见他并未反对,方才收声。
黎章不住捏揉老将军的手心——这是林聪嘱咐他的——轻声道:“老将军,黎章回来了,胡钧也回来了,汪魁也回来了。我们……没有辜负将军的嘱托,把南雀公主给抓回来了,还烧了他们的粮草。将军要不要听听事情的经过?很惊险、很好玩的……”
胡钧和汪魁相视点头,也在床畔另一侧跪下,跟黎章一样,握住老将军的手,低声回禀此行的经过。
听着他们娓娓述说,顾涧和刘副将军鼻头发酸,忍不住想落泪。
大夫冲他们做了一个手势,三人走到一旁。
大夫轻声道:“这法子虽然不错,然一时半会也难以凑效。敢问将军,这三个人是否可信?若是可信,就暂时让他们呆在这里,陪老将军多说些话,在下再施以针药配合,或许能唤醒老将军也未可知。”
顾涧点头道:“无妨。就让他们呆在这里吧。刘将军,我们出去吧。”
刘副将军点头,又嘱咐了大夫几句,便和顾涧一块出去了。
何风正在前帐等候,见他们出来,急忙迎上来问道:“顾将军,属下能进去照看二叔吗?怎么黎章他们还不出来?”
顾涧道:“何指挥,你暂且不用进去。黎章他们正配合大夫,想办法唤醒老将军。”
何风大惊道:“这……这怎么成?黎章又不是大夫,他的话如何能信?再说,他对我二叔……”
顾涧皱眉道:“何指挥,老将军都能不计前嫌,分派黎章重任,你又何须对他耿耿于怀?你就算不信黎章,总该信任胡钧和汪魁,有他二人在,能出什么事?”
刘副将军点头道:“我观黎章对老将军甚是关心,何指挥放心好了。”
何风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个理由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开,重新去和众位副将军商议当前的军务。
此时,他们更多的是在等老将军醒来,故而没有之前的坚持和争执。
然而,直至夜幕降临,何霆老将军也毫无醒转的迹象,这令众位副将军心急如焚。
偏在此时,严克副将军差人来报:南雀国五万孔雀军已经抵达七里滩,与靖军隔着眉河相持,另有三万人马还在赶赴边界途中。
此外,南灵王又派了一名使臣前来,通传其意:若不即刻放回青鸾公主,明日一早就要下令进攻。
顾涧立即下令,不许这名使臣去见青鸾公主,也不许他在军营中走动,一切等老将军醒来再说。
当即有人反对道:“老顾,老将军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还是不要跟他们撕破脸的好。不然,明日大战,我军如何应对?”
军中缺粮,既不能撤军,余粮又不足以支撑十来万将士所用,因此除了在前线防守的三万多军士尚能维持两餐外,其他各军每日伙食减为一顿,这如何能够参加大战?
顾涧杀气腾腾地说道:“青鸾公主在我们手中,他们要是敢开战,那就杀了她为我军祭旗!”
众位副将军轰然炸开,有叫好附和的,有竭力反对的,顿时声音就大了起来。
都是战场厮杀出来的汉子,其实那些主张和谈的副将军们也不想示弱,然而形式迫人,令他们无从选择,难以决断。
所以,等到黎明时分,何老将军还未醒来,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提议先答应南雀国部分条件:青鸾公主肯定不能放——放了就没了倚仗,还是先把黎章交出去,暂时缓解矛盾,赢得喘息的机会。
顾涧沉着脸冷笑道:“尔等可想过,此举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老将军亲自交代的任务,黎章等三人出色完成,若将他交给敌人,往后我们要如何统领大军,又如何服众?”
众人都沉默。
第247章 动一动,我就杀了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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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矮胖的副将军道:“并非是栽赃陷害黎章,这也是为大局考虑。试想我等,哪一个不是随时准备为国捐躯?这眉山又埋葬了多少将士?若是牺牲他一人能救无数官兵,这何尝不是大功?”
顾涧肃然道:“恐怕人人宁愿战死疆场,也没有人愿意这样牺牲。”
刘副将军正色对顾涧道:“顾副将军,你我同在军中,你当知我的心性,可是那贪生怕死、出卖同袍之人?”
顾涧紧闭嘴唇,并不答言,却轻轻摇头。
刘副将军环视众人道:“不但我,连众位将军也是如此。我等虽然意见相左,却都是就事论事,并非针对黎章。敢问将军,若我等现在都依将军之意,将军要如何应对大敌?将军不妨说出来,若是处置妥当,我等无不从命!”
众人互相对视,均重重点头,然后一齐盯着顾涧,等他发话。
顾涧不料争出这样的结果来,顿时就懵了,额头不由得冒出汗来。
他要怎么办?
真的把这些浑身无力的军士都拉上战场?
只怕除了何霆老将军,无人有胆量敢这么做。
担当不起呀!
那他到底为什么主张不退让?
沉吟良久,顾涧一咬牙道:“去告诉南雀使臣,让他回报南灵王,若是不退兵,就杀了青鸾公主。”
出奇地,这次无人反对,大家命亲卫向南雀国使臣传达了命令,使臣立即派先来的使者回去报信。
然而,使者才离开半个时辰,七里滩就传来消息:严克副将军已经同敌人开战了,另有三万孔雀军从西南逼近青峰寨,距离青峰寨不足百里路程;原飞鹰军残部也在东南鸡岭下虎视眈眈,与靖军人马对峙。
顾涧闻报吓了一跳,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南灵王真的不顾忌青鸾公主,要跟靖军决一死战?
副将军们皆目光炯炯地盯着顾涧,他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微微颤抖,这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两难的情境。
争胜了、依了他,依旧不能改变现状,他也不能如同刚才放话那样,真的斩了青鸾公主——全面开战的后果,他担当不起。刘副将军他们这是以退为进,逼他自己认清形势,从而妥协。
然而,不知为何,顾涧却咬牙坚持道:“一定不能放回青鸾公主。”
又一拨南雀使者到达,态度强硬:放回青鸾公主,并交出掳掠公主的黎章,不然,等第二路孔雀军一到,就要全面开战。
顾涧看着刘副将军等人,苦涩地说道:“众位将军,请各自回去准备……”
刘副将军沉声道:“顾将军让我等准备开战?难道不知道这无异于去送死?”
顾涧艰难地说道:“以本将军猜测,南雀军一样缺粮,况公主还在我们手中,南灵王必不敢全面开战。我等只要摆出迎战姿态即可……”
一位副将军忍无可忍地提醒道:“顾将军,严将军已经在战场厮杀,你怎还心存侥幸?”
顾涧被他逼问得心中冒火,在帐中走来走去,犹如困兽。满心焦灼之下,他厉声喝问道:“难道我们就等在这里,毫不作为?”
众人听了一愣,齐齐摇头。
一人道:“顾将军,我们并非不作为,我军已经全面戒备,只苦于军需不足,无法放手行事啊!“
顾涧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吩咐亲卫去转告南雀使臣,就说已经将黎章看押,将军正在商议如何处置,请使者回去转告南灵王,暂缓答复,若逼急了,就真要杀青鸾公主了。
刘将军叹息道:“老顾,这样不成的。南灵王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会任凭你拖延时间?”
顾涧道:“那也由不得他。他侄女还在这呢!”
他就不信了,南灵王会真的不顾青鸾公主的安危,那干嘛还要挥军来逼?
刘将军道:“纵使拖延,也要做的像一些,需将黎章看押起来,方可取信于那使者。况且,若是延宕下去,情形无法逆转,恐怕只有……”
顾涧挥手制止道:“到时候再说!”
他大步走进屏风后,只见黎章怔怔地坐在老将军床前,而汪魁和胡钧皆是满脸怒气,显然他们已经听见了外面的争执。
顾涧见此情形,疲惫地说道:“黎章,你可信本将军护你之心?”
黎章平静地点头道:“属下信。将军所言,属下都已听见。”
不就是要绑了他嘛!
哼,顾涧也扛不住了!
胡钧抱拳道:“将军,属下恳请将军允准属下带人去战场接应严将军。”
汪魁也大声道:“属下也要上阵杀敌。”
顾涧不耐烦地挥手道:“你以为我们贪生怕死?众军各自防守一处,相互策应,严将军左右皆有人接应,无需你们前去。若是自乱了阵脚,反而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胡钧斟酌言辞,低声道:“可是将军,我们等在这里,实在太被动了。”他目光转向床上,“老将军又……”
看着床上了无声息的老将军,四人皆无言。
忽然,刘副将军匆匆奔进来,疾声道:“老顾,出事了。快……”
顾涧脸色一变,惊问道:“何事慌张?”
刘副将军看了看黎章,用力“嗐”了一声道:“黎指挥的弟弟听说我们要将他哥哥看押,便挟持了青鸾公主,放话说谁要是敢动他哥哥,他就先杀了公主。还有,你麾下第五将有五个营的将士聚集中军寨前,要求杀了青鸾公主,驱逐南雀使臣,与南雀国决一死战!”
顾涧听了大惊:“五个营?是哪几个营,这是想作反不成!”
刘副将军催促道:“你快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再晚就出事了。”又对胡钧等三人道,“你们也去。听人报说,应该是你们几个手下的将士。”
顾涧再也顾不上其他,急忙冲了出去,胡钧和汪魁随后紧跟。
一时间,床前只剩下黎章和大夫两人。
大夫奇怪地问道:“你不去?”
黎章不理他,依旧握着老将军的手,轻声道:“你老人家都听见了?这是没有办法了。”
他握紧那只干枯的手,寒声道:“这些人,都不够狠!说起来,属下跟老将军性格迥然不同,然骨子里却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我们都够狠!”
大夫忽然发现坐在床前的小将俊脸狰狞,不禁吓得后退两步,“你……你怎么了?”
黎章当他不存在一样,兀自冲昏迷中的老将军道:“虽然你躺在这一句话也没说,但属下知道你想说什么,醒来也一定会这么做。”
把他当疯子的大夫正想着要不要去叫人,忽然发现老将军垂在床沿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顿时心儿猛然一跳,差点断了呼吸。
他疾步走上前去,搭上老将军的手腕,替他号脉。
黎章却站起身道:“来不及了,就让属下代老将军去做些事吧,也省得你老人家醒来发现事态不可收拾,要发脾气骂人,那时属下等都要遭殃。”
说完,他放下何霆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大夫心情激动,既没听见他说什么,也不知他何时离开,只凝神替老将军号脉,过后又仔细查看他的面色。
昏迷中的何霆,嘴角似乎含笑,让大夫以为自己眼花了。
黎章来到中军大帐前面,这里只剩下值守的亲卫,副将军们都不见踪影。
见他要出去,亲卫们立即上前拦住,肃然道:“副将军吩咐,黎指挥暂时被看押,不得随意出入。”
黎章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本指挥的弟弟挟持了公主?刚才顾将军和刘将军让本指挥前去处置,你没听见?”
那亲卫就犹豫了,只奇怪他为何没有随顾涧等人一道离开。
另一名亲卫道:“让他去吧,我带人跟着他。”
当黎章跟着四五名亲卫转过几顶帐篷,来到关押青鸾公主的营帐前,只见那里围了厚厚一圈人,不时传来惊叫与呵斥声,四周军士排布森严,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
“快放了我哥哥,不然我就杀了她。”
黎水粗着嗓子伪装的清朗男声透过人群传出来,黎章听了忍不住嘴角一翘。
一个陌生的声音叫道:“大胆狂徒,若敢伤害了公主,南灵王活剐了你。”
黎水嗤笑道:“你看我敢不敢!”
就听“啊——”一声惊叫,夹着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黎水,不可莽撞!你哥哥已经来了。黎章!黎章呢?他不是跟我们一块出来的吗?”
这是刘将军急促的声音。
许是四处找寻不见,接着吩咐道:“汪魁,你赶快去将军营帐叫黎章来。”
人群分开,汪魁匆匆奔出来,一眼看见黎章,慌忙一把扯住,复转身往圈内挤,嘴里道:“祖宗,你可来了。快去瞧瞧阿水,他要闹出事来了。”
黎章不慌不忙地推开他,看向人群中央。
只见黎水单臂圈着青鸾公主的脖颈,一手持利刃抵住公主的咽喉,疤脸阴沉,目光凶狠,钱明站在她身后警戒。
她手中的利刃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根钢针。针尖已经刺破青鸾公主颈部的肌肤,沁出嫣红的鲜血,顺着那瓷白的脖颈流成一条血线,看上去竟有一种异样的妖娆。
公主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衫,长发披散,一丝装饰也无,她紧闭着嘴唇,竭力镇定,然惨白的面色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围观人有些劝慰,有些震吓,有些鼓噪,混乱不堪。
黎水一概不理,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了黎章,不禁眼睛一亮。
其他人也都看见了黎章,纷纷开言。
刘副将军急忙道:“黎章,快去制止他,不可莽撞行事。”
他十分有信心,觉得黎章是个顾大局、识大体、智勇双全的将领,一定不会任由其弟乱来的。
黎章抱拳应道:“属下遵命!”
第248章 兄妹同心,分头行事
众人便看着那个年轻小将迈着虎步走向黎水,神情十分淡然,毫不紧张匆忙,也无责怪弟弟的意思。
黎水见他走近,欣喜地仰脸叫道:“大哥!”
黎章微笑道:“放开她!这么搂着她你不嫌累?”
黎水听了抿嘴一笑,果然松开了圈住青鸾公主的手臂,但钢针依旧抵在她脖子上,还警告道:“别乱动!要是戳进脖子我可不管。”
青鸾公主仰起苍白的小脸,倔强而又高傲地看着黎章。此时,这个少年靖军跟带着她逃跑时另有一番气度:身穿银白衣甲,俊脸含笑,意态洒脱,说不出的阳光锐气。
她不禁有些仲怔:这个她心目中魔鬼一般的坏人,其实并不是坏人,甚至是个英雄,只是,他是靖国臣民心中的英雄。
记得他扛着她逃跑时,迷糊间感觉他每次放下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并不曾粗暴地往地上丢;有两次,他跴滑了脚,两人一起滚下山坡,他也是双手托着她,自己垫在下面,不让她被荆棘和山石利刃刮伤;歇息时,她吃东西和方便,他都不曾为难她,那时候,他们仿佛不再敌对。
可是,每当谈起两国间的战争,他立马就变得冷酷起来,她便又成为他眼里的俘虏。
这次劫难,让她对战争有了新的理解。
战争,让他们敌对;战争,让他在自己面前没有温情,变得冷酷;战争,让她仇恨他,即便他看上去实在不像坏人。
他们都不是坏人!
如果,他们生长在一个国家,会不会成为朋友?
没有如果!
青鸾公主深深吸了口气,对南雀使臣打了个眼色。
这个黎章很有心机,比他的疤脸弟弟难对付多了。可是她不怕,如今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她会让他知道,南雀公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掳了她,请神容易送神难。
之前逼迫将军们交出黎章,甚至不惜以两军开战对靖军施压都是她的主意,她在用自身做赌注。
想毕,她对黎章微微一笑,嘴里却对那使臣说道:“简先生,回去告诉我叔父,立即全面进攻。青鸾,不惧死亡,不受要挟。错过这次,再想等这样的进攻机会可就难了。”
那使臣沉痛地应道:“公主放心,微臣一定把公主的话带给南灵王。”
黎章低头,看着青鸾公主觉得十分有趣,禁不住也向她露了个大大的笑容,阳光而灿烂。
两人静静对视,天雷勾动地火。
可惜,无关情感,关乎智慧和勇气,关乎生死!
“公主好勇气!不过,在下很抱歉地告诉你,你这勇气白费了。”
青鸾公主一愣,眼前一花,黎章已经探手捞起她脑后的长发,抽出腰刀,手起刀落,那一头青丝便齐根割断。
围观众人都看呆了,场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青鸾公主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黎章施施然将一把青丝递给黎水,吩咐她“打个结”,然后扔给南雀使臣。她愣了一瞬,才双手抱头,尖声大叫起来。
南雀使臣气得浑身发抖,戟指怒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随即气急败坏地扑上前去,要解救公主。
黎章伸出左手,一把捏住青鸾公主修长的脖颈,大喝道:“站住!再上前我就拗断她的脖子!”
汪魁张大嘴巴看着黎章,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几位副将军也都面色难看。
刘副将军把脸一放,威严地喝道:“黎章,你想干什么?”
黎章一挑剑眉,朗声笑道:“干什么?自然是为国效命了。南灵王大军压境,逼众位将军交出属下,属下不能置大局不顾,自当挺身而出。”
南雀使臣怒声喝道:“那就赶快放了公主。否则,我南雀大军定当踏平眉山北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黎章立即敛去笑容,犀利的目光射向他,寒声问道:“是吗?”
使臣昂首挺胸,傲然应道:“是!”
黎章冷笑道:“横竖都是死,我这人恋家的很,不想死在异乡,宁死也要葬在我大靖境内。所以,在下只好对南灵王说声‘抱歉’了,先割了公主的头发让他醒醒神。接下来嘛——”
他手上一使劲,带得青鸾公主一个踉跄,往前迈了两步,对使臣喝道:“回去告诉南灵王,马上退兵,后撤五十里。一个时辰之内,若不退兵,剁掉公主一只手;超过两个时辰,挖她一只眼睛;超过三个时辰,割了她的鼻子;三个时辰以后,若还不退兵,斩头示众。”
南雀使臣惊得面无人色,抖手指着他,结巴道:“你……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
黎章也不应声,右手握住青鸾公主的手臂,“咯吱”一声,跟着一声惨叫,青鸾公主臂膀被卸下了。
使臣气得眼前发黑,转向众位副将军咆哮道:“你们就不怕我南雀大军扫荡岷州?”
不等他们回答,黎章厉声喝道:“那就先请南灵王替他侄女收尸!还是残尸!”
使臣气得无可奈何,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的恶贼!”
黎章邪魅地一笑,一边揉捏着青鸾公主的脖子,一边轻声道:“你不赶紧回去报信,还在这跟我闲扯?等扯够了一个时辰,我就要把她的小手给剁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青鸾公主只觉脖颈发寒,心中的恐惧达到极点,看着使臣泪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也没有之前策划逼迫靖军的强势和从容。
使臣对自家公主的恐惧无助感同身受,霍然转向顾涧等人:“你们一定要跟我王大战了?”
一位副将军对黎章喝道:“黎章,你这是为国效命吗?你这是……”
蠢货!
黎章在心里暗骂一声,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对使臣道:“先不要忙着讨论战不战的问题,先讨论你家公主的生死问题。你不肯走也好,那就再多等一会,顺便带着你家公主的一只手或者一颗眼珠子回去,省得多跑一趟。”
转头问黎水:“阿水呀,你说咱们是先剁手呢,还是先挖眼珠呢?”
黎水立即回道:“挖眼珠!对一个女人来说,容貌重于一切。断一只手并不算大事,反正她有人伺候,挖了眼珠可是毁了容了。”
青鸾公主听了,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黎章心中好笑,还是女子了解女子啊!要是他,宁愿被挖去一只眼,也不愿失掉一只手。
他咳嗽一声,点头道:“好,我擒获的公主,当由我来处置,即便因此赔上性命,也绝不后悔。”
几位副将军忍无可忍,有人对黎章厉声呵斥,有人派军士去请顾涧——他带着胡钧去了辕门外,安抚第五将聚众闹事的人去了——总之,一定不能让黎章杀了公主,那事态真是无可挽回了。
南雀使臣面色阴晴不定,瞄了几位副将军一眼,忽然一挺胸膛,大声对青鸾公主道:“公主殿下,微臣这就回去请南灵王下令开战。公主贵为我南雀国最尊贵的女子,为国牺牲,臣民们将永远感戴,将士们必将挟悲愤杀来,横扫岷州,为公主报仇!”
南雀公主并未被他激起万丈豪情,精神萎靡。
她并不怕死,却怕被挖了眼珠、割去鼻子。
黎章,他……说得出,做得出。
这个结论让她心如刀绞!
可她身为一国公主,到底不凡,听话听音,知道使臣的用意,勉强支撑着点了点头。
黎章却好整以暇地看着使者,笑眯眯的神情令他不寒而栗,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会不会弄巧成拙,给公主带来杀身之祸。
他紧张地想道,不会错的,以他的观察,靖军这边肯定出事了,何霆老将军一直未出现,不然以他那烈性,肯定不会这般拖延不决。
这些副将军十分害怕开战,他只要再施加些压力,就能令他们屈服。
使臣对副将军们判断得一点都没错,可他错估了黎章的狠辣和决心,靖军中也并非都是怯战之辈。
派去找顾涧的军士来到中军寨前,发现这里一片喧嚣哗然,群情激荡。
林聪、魏铜带领第八营的将士打头,第九营、第十营紧紧跟随,第三营和第七营附和,对着顾涧狂呼呐喊,要求杀了南雀公主祭旗,与南雀军决一死战。
这沸腾的场面引来了大量中军围观,林聪等人就一一与他们分说缘由,顿时中军也鼓噪起来,纷纷要求杀了青鸾公主,他们不怕打仗。
面对群情激奋,顾涧劝不出一句话。
他不敢开战,不就是担心士气低迷、无心迎战么,若是将士们都能这般狂热、敢于拼命,那他还怕什么?
胡钧望着林聪,神情复杂之极,他不用问就知道,这肯定是她一手策动的。
黎章的第八营就不用说了,他的第九营、汪魁的第十营,平日与第八营走得近,很容易被鼓动起来,更何况他和汪魁还是这次奇袭敌后的主将。
林聪并未大叫大嚷,只是不住煽风点火,跟左右嘀嘀咕咕。每嘀咕一番话,就被钱明和魏铜魏铁叫嚷出来,必定引起一波喧嚣的狂潮。
“我们已经把敌人的粮草烧得一干二净,如今我们饿肚子,他们也饿肚子。大家都饿着肚子,谁怕谁?”
魏铜立即狂呼:“不错!敌人的粮草都被烧了,老子亲自点的火。大家都饿肚子,打起来谁怕谁?难道我们比南蛮子胆子还小不成?”
众人大怒:“老子怕他们?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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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要战便战!(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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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聪又对钱明嘀咕道:“真打起来,没东西吃,咱们就吃敌人,现杀现煮!放些辣子花椒熬出来,那味道一定香得很;不然的话,用来烤肉也不错。”
钱明听了两眼冒光,怒吼道:“对!咱们饿了,就把那南蛮子当兔子和野猪烧了来吃。”
魏铁也兴奋地尖叫:“林大哥烤肉的手艺没话说,让他来教我们烤。”
这下不得了,军士们本就肚饿,被这番话激起了潜藏的野性和兽性,个个两眼冒光,都叫嚣着要宰杀南蛮子煮来吃。
一个两个人或许对吃人害怕,但成百上千人都这么叫嚣,那嗜血的激情仿佛会传染,立时在军中荡漾开来,军汉们都嗷嗷直叫。
胡钧忽然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将林聪从那群红着眼睛的饿汉或者说饿狼中间拖出来,低声叱道:“你……你怎么能这样?”
她是个女子,是女人哪!
一个黎章,就让她这样?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怪异,还有一丝心疼。
林聪甩开他的手,不高兴地问道:“我怎么了?难道你不赞同,想要坐视不理?”
胡钧气极了,紧绷着俊脸道:“你别管了,让我来号召他们,我本就是指挥使,况且顾将军也来了。”
林聪见他这样,纳闷不已,实在不明白他既然不反对策动众军,那为何还要对她发脾气?
可她也懒得想这些了,因为她已经成功了,连顾将军都动容了。
顾涧忽觉有些恐怖:眼前的军士们化身为一群饿狼,已经不再执着于打仗,而是要去觅食,这是要把敌人当作捕猎对象,以解决他们自身生存的危机!
一股热血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禁不住剧烈喘息:如果,军士们都化身为饿狼,那么,他这个副将军,将会是头狼!
是的,他要做头狼,带着群狼去猎食,而不是去打仗!
这一刻,他终于觉得自己有些何霆老将军的气势了。
他想做头狼,可有人不让他称心!
就在顾副将军下定决心的时候,中军校场传来“咚咚”鼓响,这是主帅在擂鼓聚将!
顾涧听着那熟悉的鼓声,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校场方向。
这是……
没错,这是主帅在擂鼓聚将!
是老将军!老将军醒来了!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高举双臂,用力往下压,众军顿时安静下来。
“各营指挥使听令:即刻回营整队集合,听候调遣!”他不能把这么多人带入中军校场,只能命他们回第五将军营等候。
众军轰然应是。
振奋人心的鼓声,是大战的前兆,主将们终于发动了。
胡钧和林聪对视一眼,均是满脸惊喜:真是太好了,老将军醒了!
不等胡钧等指挥使召集众军回营,就见一名军士飞奔到近前,对顾涧抱拳道:“何老将军有令:命顾涧率领属下将士即刻去校场。”
果然是老将军醒来了,竟然召集他属下的将士入大校场,看来他已经听说了之前的事。
顾涧抱拳昂首应道:“顾涧遵命!”
转身冲胡钧等人一挥手,道:“去校场!”
率先阔步而去。
大校场位于营盘正南,北面依靠一座矮山,将士们的营帐分布在矮山两侧,何霆的大帐就在矮山旁边。矮山之前,突出一块一丈来宽的山石,依着这山石,建成了一座点将台,俯瞰校场全景。
此刻,点将台最高的山石旁,一杆“何”字大旗正在阳光下随风飞扬、猎猎作响,何霆叉手站立在山石上,肃然注视着校场。
他头戴铜盔,身穿锁子甲,外罩紫红战袍,面色萎黄,骨骼突出,仿佛一张人皮罩着铜筋铁骨,显得狰狞可怖、凶狠异常。
将士们在台下远远望去,只觉今日的老将军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无数的军士从左右和山后冒出来,如溪流般注入校场,排列成整齐的队形,仰望着点将台上那员老将。
副将军们也都登上了点将台,站在山石前的平台上。
令他们觉得奇怪的是,有亲卫将黎章、胡钧和汪魁三个指挥使也带上了点将台。
三人皆是银白盔甲,行动间龙骧虎视,英武之气迫人!
何霆见人已聚齐,放才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逐一扫视黎章、胡钧和汪魁,好一会,才颔首笑道:“好,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们干得好!没想到啊,老夫即将退出沙场之际,还能得你们襄助,完成一次绝妙的大战。”
黎章三人相视一笑,躬身抱拳,齐声道:“不敢当将军谬赞!”
何霆猛一瞪眼道:“如何不敢当?这次大战,我军斩杀敌人将领七名,杀敌两万,然我们自己也损兵折将,战果只能算寻常。若是加上你们擒获南雀公主、烧毁敌人粮草,这便是大胜了。”
黎章眼光一闪,沉声道:“然此举也惹怒了南雀国王和南灵王,使他倾举国兵力来攻,陷我军于危难之中。”
见他直奔主题,几位副将军眼都不眨地盯着老将军,听他要如何应对。
何霆攥紧拳头,咬牙一字一顿道:“要、战、便、战!”
果然如此!
黎章几个年轻人当然热血沸腾,就连顾涧等人也都仿佛有了主心骨,不再彷徨犹豫。
何霆将冷冽的目光对准几位副将军:“尔等听好了:本将军要挟大胜余威,进,则取南雀国;退,要他割地赔偿,俯首称臣!”
几位副将军顿时都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老将军:他这是从哪来的信心?
他们连退敌都没有把握,老将军到底依据什么,竟然张口就要灭了南雀国或让南灵王俯首称臣?
若真是这般容易,那两国之间还用打了两年,都毫无结果么?
何霆对黎章喝道:“黎章听令!”
黎章一愣,急忙上前抱拳:“属下听令!”
何霆道:“阎王爷想要留住本将军,本将军不依,跟他大吵了一场,持一柄长刀,杀出鬼门关。如今,本将军稍觉疲累,你且代本将军传令众军。记住,力气要足,嗓门要大!”
黎章又是一呆,被胡钧戳了一下,方才醒悟,忙大声应道:“属下遵命!”
顾涧等人听了,均都心中一酸,眼睛发红。
老将军,身体还是堪忧啊!
何霆整肃神情,对着高台下三万将士沉声道:“此次大战,我军斩杀七名敌将,杀敌两万,擒获南雀公主,烧毁敌军粮草。如此大胜,全赖众军拼命。”
黎章见他说完这段,停下喘气,立即提高声音,如狮子长吼般,将原话一字不漏地对着台下喊了出来。
顿时,台下三万将士齐声喧哗喝彩。只是,点将台左边几千人声如海啸,气势雄壮,而其他地方的军士却明显差了许多,仿佛应景一般。
台上众人奇怪,定睛一看,那几千人正是顾涧麾下的军士。
刘副将军狐疑地打量顾涧,却不好开口问的。
顾涧面容端肃,心里却得意极了。
也只有他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他那几千人正等着杀了南雀军吃烤肉呢,而中军两万五千人正饿着肚子,不跟他们交代清楚吃什么,要怎么去打仗?
何霆巍然不动,凛然问道:“敌军粮草被烧,如今竟敢饿着肚子来叫战,难道我们就害怕不敢应战?”
这一次,黎章除了将他原话喊出,还加了一问:“我泱泱大国将士,难道还比不上边陲小国的南蛮子?”
第五将的军士们愤怒了,高声怒吼道:“不怕,不怕!”
一边恼怒地转头看向中军的将士们:没吃饭吗,喊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中军将士也委屈,可不就是没吃饭么!
但是,人家叫得这么大声,他们也不好意思了,立即振臂狂吼:“不怕,不怕!”
何霆赞赏地看了黎章一眼,忽然冷酷地说道:“本将军告诉你们,不用担心没吃的,杀了南蛮子,让火头军煮了他们,照样是一锅好肉。数十年前,本将军驰骋沙场之时,也曾吃过敌人的肉,喝过敌人的血!”
黎章提气开声,将这番话远远送了出去:“将军说,不用担心没吃的,杀了南蛮子,让火头军煮了,照样是一锅好肉。老将军数十年前征战沙场时,也曾吃过敌人的肉,喝过他们的血!想当将军吗?那就煮了他们!”
中军将士乍听之下,惊得浑身哆嗦,而第五将的军士却兴奋起来——连老将军都吃过敌人的肉,吃了敌人的肉就能当上将军,他们还等什么?
遂疯狂高呼:“杀!杀!!杀!!!”
刚才围观林聪他们的中军将士也跟着高喊,又对身边不明情由的同袍分说,一传十,十传百,三万将士全部化身为饿狼,在莽莽苍苍的眉山深处仰天嚎叫,声震四野!
何霆巍然矗立高台,望着眼前大军振臂狂呼,如怒涛翻滚,并不抬手制止,脸上却展现一抹笑容,渐渐扩大,以至裂开嘴角。
顾涧等人惊愕之余,跟看怪物似的看着黎章:想当将军就要吃人肉?
汪魁和胡钧更是嘴角直抽,眼见将士们的呼声越来越狂热,演变成山崩海啸之势,不禁腹诽:一天才吃一顿,哪来的这劲头?
何霆直待军士们喊累了,才继续让黎章传语众将士:已经交代了火头军,出发前会让大家饱吃一顿,如今,先用南雀公主祭旗。
这话又掀起一波狂呼,经久不息!
这次,何霆挥手制止了他们,接着沉声喝道:“传南雀使臣,并将南雀公主押上来!”
第250章 漫天要价
这道命令不用黎章传达,将军亲卫早已将人带来了,在点讲台下待命,听了这话,立即把人带上点将台。
不同的是,南雀使臣是自己走上来的,而青鸾公主是被绑着押解上来的。
南雀使臣早已被靖军的声势惊得面无人色,见了矗立在山石上的何霆老将军,心更是直往下沉。
他强忍惊慌缓步上前,故作镇定地冷笑道:“何老将军当真要引发大战?我王已经调集全部孔雀军……”
“闭嘴!”
黎章一声怒喝,成功地让那使臣闭上了嘴,惊疑不定地看着何霆。
老将军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桀桀”冷笑道:“回去告诉南灵王那蛮子:本将军立即出兵,与他决一死战!”
那使臣呆住了:竟然真要大战了?
不等他消化完这个消息,就听老将军又道:“既然南灵王不在乎侄女的生死,本将军就不用她来提条件了。大军出战前,用南雀公主祭旗,激励三军,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转脸扫视黎章等三员小将,见汪魁满脸胡须,比黎章和胡钧都更显凶恶,便一指汪魁喝道:“杀!”
竟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汪魁见老将军指定自己充当祭旗的行刑刀手,顿时乐坏了,一声雷吼道:“属下遵命!”
转身对押解青鸾公主的两名亲卫一挥手,他们便推着青鸾公主走向那杆猎猎飞舞的大旗,将她按跪在旗杆下。
汪魁手执钢刀走上前,摆了个架势,高高扬起雪亮的钢刀——
“刀下留人!”
南雀使者终于崩溃了,连滚带爬地扑向青鸾公主,一边嘶声大喊。
汪魁大怒,一脚踢向他,暴喝道:“滚开!”
敢挡他执行军务?
找死!
胡钧和黎章无奈地看着这家伙,怎么就一根筋呢?
何霆老将军也发现自己所托非人,生怕这个直肠子的家伙真不管不顾地将青鸾公主给砍了,忙对黎章和胡钧猛打眼色,扯得脸上老皮直动。
可惜他的小动作只有胡钧看见了,黎章正看着汪魁呢。
胡钧想上前拦住汪魁,却见他的钢刀已经迅疾地朝青鸾公主颈部落了下来。
钢刀在烈日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晃到青鸾公主绝望的小脸上,众人惊呼、使臣惨嚎、台下军士则欢声雷动。
黎章心中一缩,遂迅疾跃起,弹腿踢向钢刀。
汪魁的钢刀却稳稳地停在青鸾公主的头顶一寸上方。
他正得意自己的精准功夫,黎章和胡钧冲了过来,一个用脚踢,一个用刀鞘斜挑,顿时他的钢刀就飞上了高空,手腕还被刀鞘磕了一下。
汪魁疼得直吸气,哀怨地看着这两个多管闲事的家伙,难道他就那么莽撞吗?他不过是想要吓唬公主和使者而已。
黎章踢飞了汪魁的钢刀,见青鸾公主摇摇欲坠,就要摔倒,犹豫了一下,伸手扶住她。
青鸾掀开长长的睫毛,黑眼珠迎着烈日耀出满目星光,晃花了他的眼睛。她满脸是泪,茫然无助地望着他,忽然轻声问道:“我被砍头,你是不是很高兴?”
黎章一怔,无话可回。
高兴?肯定不会,他跟她没有仇。
说到底,她并没有错。
可是,他也不会放了她的,谁让她是南雀国的公主呢!
虽然这样想,他却不敢正视她的眼睛,这时候,她比之前耍弄心机、跟他们斗智斗勇、镇定周旋更让人无法对抗。
那时,她是南雀国的公主;眼下,她只是一个无助的弱女子。
上万将士,要挟一个弱女子达到目的,似乎有些欠磊落。
青鸾公主见他回避自己的目光,面上更是呈现不忍的神情,没有高兴,反而更伤心了:果然,他并不是个坏人。可是,他明明就是个大大的坏人,把自己强掳了来,要挟父王……
一切,都因为他们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
她,不会放过他的,正如眼前,他再不忍,也不会放了她一样。
黎章恍惚间,见青鸾公主眼神变得决然,心中一惊:他怎会有不忍心的感觉?怎会觉得自己欠磊落?
笑话,两军对阵,哪有什么磊落可言?
在他把她从那个溪头镇,或者说从那个庄园内带出来时,甚至追溯更远些,从南雀国劫了二叔筹集的军粮开始,他们之间的交锋,就不能用磊落来衡量。
黎章放开青鸾公主,后退一步,肃然挺立,静候老将军的示下。
两人都恢复正常,仿佛刚才一刹间她的软弱、他的不忍都不曾发生过。
青鸾公主端正面容,对匍匐在地面无人色的南雀使臣道:“简先生请回。本公主已经见识过了死亡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就请这位壮士继续行刑吧!”
简先生摇头,起身走向山石,对何老将军道:“本使代南灵王致意老将军:我们愿意退兵。只有一条,要贵国交出黎章,放还公主。”
竟还是那个条件,不过这次是亲向何老将军提出的。
何霆深陷的眼窝射出迫人光芒,理也不理他,对汪魁喝道:“杀!”
汪魁身子一抖,四处寻刀不见,恨恨地瞪了胡钧一眼,“刷”地一声将他的腰刀抽了出来,就要再次砍向青鸾公主。
简先生高声道:“等等!”转向老将军,“敢问老将军,我王并未提苛刻条件,那黎章不过一寻常将士,因何不肯舍弃?”
何霆跟看白痴一样上下打量他一番,半响才问道:“南灵王是不是脑子坏了,才派你这样一个蠢材来当使者?”
简先生满脸涨红,大声质问道:“老将军何出此言?”
何霆道:“何出此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知不知道?让本将军把黎章交出去,还要放了公主,简直荒谬之极!南雀公主是南灵王的侄女,又不是本将军的侄女。在本将军眼中,十个公主也抵不上一个黎章。你敢再提此事,连你也一块砍了。反正南灵王派来的人多,不怕没人回去送信。”
刘副将军等人像被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全都低下头去。
黎章看着高台上的老将军,微微一笑。
这老家伙缺点多,但优点也不少,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算老糊涂。
他对青鸾公主轻笑道:“公主就不要再玩那套把戏了。你该明白,老将军不怕打。你再多一句嘴,老将军会立马斩了你,那时岂不弄巧成拙?”
青鸾公主听了身子一颤,她终于确定,这个何将军比之前所有的将军加起来都难对付,简直油盐不进。
在老将军钢铁般的意志面前,一切心术都无所遁形。
他心肠狠辣,根本不怕对拼,为此哪怕让面前的几万将士葬身眉山也再所不惜。
简先生被南灵王派当使者,自然胸中有些丘壑,他并未被何霆的嘲笑羞辱打垮,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老将军爱护属下,在下佩服。如此,在下也不强求,就回去面禀南灵王,代为分说,只要老将军放了公主,便既往不咎。”
何霆不耐烦了,恶狠狠地瞪着他骂道:“说你蠢你还不信。老子派人辛辛苦苦将公主擒来,折腾得人仰马翻,现在又把她放回去,你当老子老糊涂了,闹着玩儿呢?”
简先生被他突然暴粗口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一步,呐呐问道:“那……那以将军之意呢?”
何霆铁臂一挥:“老子是武将,没空跟你耍嘴皮子。想放了公主?成!回去跟南灵王说,马上撤军,再割地称臣,赔偿各样损失!”
说完,他翻着眼睛、掰着手指,洋洋洒洒列出一溜清单,惊得简先生和青鸾公主目瞪口呆,黎章等人也都干咽口水。
简先生看着何老将军悲愤地想道:“你这只会打仗的老匹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无异于搬空了半个南雀国。信口开河的老东西,你才是无知的蠢材!”
面上,他却一点不显气怒,打叠起一肚子的言辞,准备就对方的“漫天要价”来个“就地还钱”,却再次被何霆止住了。
“本将军说了,没空跟你啰嗦。你先滚回去,把本将军的意思转告南灵王。还有,先撤军。”
他对黎章喝道:“黎章,胡钧,汪魁听令!”
三人上前,大声应道:“属下在!”
何霆道:“本将军命你们率所部人马,押解南雀使臣一起去七里滩接应严克副将军,并通知南灵王:一个时辰之内,若他不罢兵止战,就以信号通知,本将军即刻将青鸾公主斩首祭旗。”
三人轰然应诺:“属下遵命!”
何霆继续发令:“顾涧何在?”
顾涧上前:“末将在!”
何霆道:“本将军命你率中军一万人及第五将剩余人马,立即出发,赶赴青峰寨,与青峰寨守军一起迎战即将到达的第二拨孔雀军。本将军命你总领该处战事,并授你临机应变之权。”
“末将遵命!”
“刘音何在?”
“末将在!”
……
简先生和青鸾公主眼睁睁地看着何霆神威凛凛地调兵遣将,甚至连驻守眉城的兵马也调了一半过来,又派人将眉城压仓底的粮食也搬运过来。
他还派人去岷州府城催逼,让巡抚大人和知府大人务必要筹集一拨粮草来;若是真没有的话,就以他镇南将军何霆的名义,先跟富家大户借,总之,一定要搜刮一批粮食来。
点将台上川流不息,呈现决一死战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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