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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果蔬青恋txt下载     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6章 全杀了?(三更)

    三更求粉。

    在等候内侍归来的空儿,永平帝不理众臣,只顾漫无目的地回顾今日之事。

    今日从早朝开始,他就没个消停的。

    先是仁王爷和肃王爷金殿争婿,后是孔雀王逼玄武侯娶他女儿;这两桩事还没解决呢,玄武侯、白虎将军和朱雀将军又把胡镇打得半死;招他们进宫一问,又问出借钱、霸占家产、蓄意谋害郑家亲长等事。

    他转头望向偏殿窗户,看了看天色,暗自道:“如今快要天晚了,还有没有其他的事呢?”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事不算完,肯定还有其他的事。

    宰相等人站得两腿发麻,且都屏息不敢出声,觉得有些气闷,想要提先前议论的朝事活跃气氛,可皇帝根本不看他们,谁敢打扰?

    正等得日月无光的时候,先前派出去的龙禁卫和内侍回来了。刚到偏殿门口,内侍那尖细的嗓音就惊慌响起:“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那名龙禁卫要有眼色一些,慌忙想阻止他,可一把没扯住,只得任由他叫了。

    永平帝正想得出神,被这声音惊得汗毛乍竖,浑身一激灵,忙直起身子,紧张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快快道来!”

    内侍结结巴巴道:“朱雀将军……朱雀将军……”

    永平帝急得两眼冒火,站起身骂道:“蠢东西,朱雀将军干什么了?他杀人了?”

    他是知道朱雀将军性烈如火的,暴怒之下杀死胡镇绝不是不可能。

    胡敦和赵耘也都紧张不已,同时逼近内侍喝问,只不过两人关心的对象不同而已。

    内侍忙擦了把汗,一口气道:“朱雀将军带人去胡府了。”

    他见皇帝和两位大人都着急,因而想一气说完,但这样一来,说得不清不楚,却更加令众人震惊了:若是杀胡镇一人倒还真不算大事,若是带人杀上胡府,把胡家给屠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赵耘眼前一黑,几乎不曾栽倒。

    胡敦更是身子一软,瘫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忽地放声大哭道:“皇上——皇上可要替臣做主啊——”

    永平帝想起内侍刚才喊“大事不好”,肯定是酿成大祸了,遂一屁股跌坐在御座上,神色呆滞:他才封了四灵,就出了这样的事,要如何对臣民交代?

    杜宰相还算镇定,想着细问详情:“全杀了?”

    那声音也发颤。

    内侍一呆:什么全杀了?

    板栗度其神色,再以他对赵锋的了解,知道肯定有误会,见这内侍糊涂,忙对那龙禁卫喝道:“你来说,朱雀将军带人去胡府干什么了?”

    胡敦以为他幸灾乐祸,看胡家笑话,遂气得哭骂道:“干什么?你听我胡家满门被灭高兴了?老夫与你势不两立!”转向永平帝,“皇上——”

    永平帝耳朵嗡嗡响,眼冒金星。

    那龙禁卫听胡敦说“满门被灭”,知道众人都误会了,忙道:“皇上,众位大人,朱雀将军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带着爹娘去找胡家长辈讲理去了!”

    什么,朱雀将军跟人讲理?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帝和众臣一时间都转不过这个弯来,胡敦也止住哭声,愣愣地看着那名龙禁卫。

    板栗松了口气,他就说么,赵锋再浑,也不会干出杀人放火的勾当,误伤人命倒是有可能。

    他便催那禁军细细说来。

    那禁军就将缘故说了。

    众人听说白虎将军的爷爷奶奶和娘、朱雀将军的爹娘和嫂子,跟胡家二位太太在大街上对骂,都惊呆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赵侍郎,哦,还有玄武侯。

    赵耘离家早,对乡下这一套不大能适应了,气得骂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瞧我不在家,都反了天了。等我回去一个一个收拾他们。皇上息怒,臣这就去劝他们回来。”

    皇上板脸道:“收拾谁?收拾你爹娘?”

    赵耘忙道:“一定是臣二弟闹的。臣一定好好教训他。”

    板栗却拦住他,对永平帝道:“皇上,臣明白了。在乡下,有那儿女在外闯了祸的,人都喜欢上门质问他爹娘,是如何管教子女的。想是我外公外婆和赵三爷爷三奶奶咽不下这口气,去胡家找他们长辈理论去了。”

    胡敦听见家人无事,放下心来,马上又涌起新的怒火:“那也不能堵在胡家大门口吵嚷,让全京城的人来看胡家的笑话。朱雀将军是何居心?”

    板栗冷笑道:“是何居心?当然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瞧瞧:你胡家是如何教导小辈的。”

    胡敦气得脸色紫涨。

    板栗见皇帝皱眉,铿锵言道:“皇上,市井百姓日常纷争,不可能全经官府,自来有他们一套处置方法,大家心中更有一副尺度,仿若头上悬了一柄尚方宝剑,轻易不敢为非作歹,否则,定会为世情所不容。”

    他看着赵耘道:“就拿朱雀将军来说——赵侍郎离家早不知道——他自小就顽皮暴躁,赵家三爷爷那是一天要打三遍,因他闯祸后上门跟人赔礼道歉那是常有的事,老母鸡、老母鸭更是不知赔了多少给人。为何?因为他们觉得儿子做错了,觉得理亏,做长辈的没管教好儿子,觉得没面子。”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点头颔首,觉得赵耘父母教子有方。

    赵耘微微一笑,挺了挺胸膛,觉得倍有面子。

    板栗转向胡敦道:“胡大人以为人人都跟你那侄儿一般无法无天?哼,若说朱雀将军因跟人打架误伤人命,那本侯相信;若说他带人屠了胡府,本候是万万不信的。”

    他又转向永平帝道:“因为朱雀将军虽然性烈,却绝不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皇上请想,他连多花了银子还怕爹娘责罚,怎会做出那种人神共愤的事?那赵三爷爷非得拿绳子勒死他不可。”

    永平帝连连点头道:“朱雀将军虽然性子暴躁了些,可生性至孝,是个性情中人。”

    板栗道:“不错!必定是他听说父母遭到胡镇暗害,勃然大怒,然后带着他们上胡家问罪去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板栗又道:“皇上和众位大人休怪三爷爷和我外公莽撞,实在是他们心思淳朴,想不通像胡镇这样的,他家的长辈到底是如何管教的?为什么每次闯了祸,胡家不是管教胡镇,而是千方百计地维护他、替他遮掩?世情又如何一直容他到现在?”

    “臣不觉得外公外婆上胡家质询有错。市井民心,大多代表世情公理;而世情公理则是悬在百姓头上的尚方宝剑,令他们心有所畏惧,约束自身,不敢恣意妄为。若是百姓们不受世情公理约束,必定国将不国、天下大乱!”

    一番话说得永平帝面色深沉,杜宰相也连连点头。

    黄真则看着板栗眼神闪烁,出言道:“但如此在大街上吵闹,太不成个体统,也太没规矩了。”

    板栗怒视他道:“黄大人这话是指责我外公外婆?那胡镇为非作歹多年,为何不见你说他没体统、没规矩?我外公外婆一把年纪,被人冲撞,上门质问却被你称没规矩,黄大人可真是儒门杰出弟子!”

    黄真面色讪讪的嘀咕两句,也没听清说什么。

    胡敦面色发白,手脚颤抖,强辩道:“案情尚未查明,如何就认定是胡镇所为?”

    永平帝阴沉着脸,问那龙禁卫道:“府衙审案如何?”

    那禁军忙道:“这个要问林公公。小人听说了景泰路的事,就跟他分开,往景泰路去了,后来又会合一处回来。”

    林公公刚才回报不清,差点误了大事,吓坏了,再也不敢马虎,急急忙忙地将严知府审案的情形说了一遍。

    永平帝见没出大事,虽然赵家和郑家上胡家闹,有些不成体统,但还在他承受限度之内,加上玄武侯一番话也让他觉得有理,因此放下一颗心。

    正好有宫女送上茶来,他就一边喝茶,一边听林公公说堂审经过。

    待听到讼师辩胡镇蓄意谋害郑家亲长无罪时,忍不住怒道:“哪里来的奸诈讼师,如此狡辩、颠倒黑白?严知府是怎么判的?”

    林公公忙道:“郑家兄弟不服,跟讼师吵起来。后来,那个郑小兄弟就……”

    他快速地将黄豆当堂掐住卫讼师的脖子,勒得讼师要断气的事说了。

    永平帝一口茶呛入气管,咳得惊天动地,吓得林公公停住不敢再说。

    杜宰相等人都同情地看着皇帝,心里也都腹诽:怎么沾上张家和郑家,不论什么事,都那么吓人呢?

    板栗也纳闷不已:黄豆这是在玩什么花样?

    宫女太监一阵忙乱,好容易永平帝顺过气来,挥手让把茶端走,有气无力地对林公公翻了下眼皮道:“接着说,那讼师死了吗?”

    有了刚才朱雀将军屠杀胡府的误会,对公堂上掐死人也能接受了。

    林公公见皇帝没怪他,慌忙一气呵成,将下面的事都说了。

    听完后,永平帝和大臣们呆了一会,然后一致调转目光,看向板栗。

    皇帝开口问道:“玄武侯,白虎将军这两个弟弟……”

    板栗忙道:“老二叫郑昃,小名黄瓜;老三叫郑旻,小名黄豆。刚才说的是老三。”

    “这个老三……”皇帝显然嫌他说的不够详细。

    板栗就补充道:“黄豆如今是秀才,师从云州黄致远。二表弟黄瓜也是秀才。”

    他不愿意多说——手上的牌哪能都亮出来示人呢!

    这也够了,永平帝仰头看着殿顶出神。——今儿他对这殿顶上的雕刻可是看熟了,那些珍禽异兽都数了好几遍了。

    将刚才的事又梳理了一通,永平帝命太监去景泰路传旨:晓谕众衙役和虎禁卫只准维持秩序,以防民众生事,不准干涉赵、郑和胡家的纷争,只要不触犯刑律,任其自己解决。

    明日恢复两更哈!

第327章 女将军的气势(一更)

    胡敦顿时面如死灰,颓然道:“皇上……”

    永平帝冷冷地说道:“怎么,赵侍郎的爹娘都能为了儿子打架的事跟人赔礼道歉,你侄子犯下如此大过,朱雀将军的爹娘、玄武侯的外公外婆——白虎将军的爷爷奶奶还当不起你胡家赔罪认错?”

    又严厉地对杜宰相道:“令京都府衙将胡镇伤人、霸占张家财产一案移交刑部,与原公孙匡追杀张家幼女一案并列审查。查明后据实上奏!”

    杜明忙上前躬身应道:“臣遵旨!”

    永平帝又下旨:“从南雀国缴获的财物中,拨白银两万两给玄武候做安家费用;另拨白银一万两给郑家。”

    虽然不抵当年抄家的财产,加上当日封赏赐的宅子田庄地亩等,也差不多了。

    皇帝很想大方地把当初抄家的银两都还给张家,无奈国库没银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可不是他做皇帝的小气,如今北边还在打仗,到处都要用钱粮,他这个当家的也要跟玄武侯一样算计着过,不过是一个算国家大账,一个算家用小账而已。

    心里终究有些内疚,一生气,就盯着胡敦心想,若是查明云州山林确实霸占张家的,朕一定让你们翻倍吐出来。

    从皇宫出来后,板栗和赵耘就匆忙去了景泰路。

    因为永平帝的这道圣旨,无数豪门权贵都涌往景泰路,去观看寒门新贵与老牌权贵对阵。

    这场别开生面的较量本来分三个场地同时进行:皇宫、京都府衙大堂、景泰路胡家门前。

    前两处是文斗、智斗,已经分了胜负,以胡家败落而收场,目前只剩景泰路一处了,也是最激烈、最紧张、最粗俗不遵规矩礼法的一处。

    暮色降临,天空阴沉沉的,景泰路两边挂起了各色灯笼,将一条街照得明亮如昼,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元宵节呢。

    看热闹的百姓一边热火朝天地议论,一边踮脚对前面张望,而前面的人每听见吵出新内容,立马对后边人说。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街面传播。是以街道虽长,却是讯息畅通。甚至专门有小叫花挤到前边听,然后再回到后边告诉人,好讨赏钱。

    在这中间,有人买包瓜子,有人买根糖葫芦,一时又给小孩子买个泥人,果然如黄豆所说,繁荣经济,那些小商贩可开心了,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叫卖兜售物品。

    板栗和赵耘来到胡府门前,见葫芦也在,忙走过去,一边朝前寻找郑长河等人,一边道:“葫芦哥哥,这……差不多就成了,别把外公外婆给冻病了,还去了多的。”

    葫芦苦笑道:“我也想让他们回去,可奶奶不听劝。”

    说着一指旁边,黄瓜、黄豆、青莲等人正围着爷爷奶奶和爹娘,而赵耘媳妇等人则围着赵三夫妇。也不知从哪弄来的座椅,他们都坐在街边。

    对面的胡家大太太二太太也被好些人围着。因为,胡家的近支血脉以及亲友,比如荣郡王府、陈国公府都派人来了,表面在劝和双方,实际隐隐为胡家撑腰。

    郑老太太见二太太神气高昂地对自己斜眼挑衅,不禁两眼喷火,发誓不放过这婆娘。

    可是,她嗓子都嘶哑了,想骂也骂不出来了,于是示意儿媳妇刘氏再去骂。

    刘氏听黄瓜说,胡镇已经被府衙关进大牢,又想自己这边闹了快两个时辰了,胡家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目的已经达到,再闹也没意思,把公婆折腾病了也不好,于是就想退了。

    可是郑长河跟郑老太太却固执地不肯走。

    刘氏明白,公婆这是为了小姑子菊花,咽不下这口气呢。

    正无法可想,忽见板栗过来了,心下一喜,暗道这下好了。

    板栗见胡敦也回来了,却阴沉着一张脸跟荣郡王世子低语,丝毫没有对郑家赔礼的打算,不禁冷笑一声。

    他走上前去,扶着郑老太太的胳膊,笑道:“外婆,你骂了一下午,气也出了。咱们回去吧。”

    郑老太太摇头,嘶哑着嗓子道:“老娘不回去。老娘要跟她拼到底。”

    二太太坐在椅子上,冷笑一声,对旁边一伸手,接过丫头递上来的茶,安详地喝了一口,又捡了块点心吃了,转头吩咐道:“去,再拿个脚炉来。”

    郑老太太见此情形更生气了。

    板栗高声道:“外婆这是何苦呢?虽然皇上下旨,不许禁军干涉咱们,还说,胡镇犯下大过,胡家长辈就该给玄武候的外公外婆赔罪。可是,这胡家从来就是养子不教的,胡镇就是有娘养没娘教的。这是‘念了三代书,猪狗都不如’的人家。咱们跟这样人较劲干啥?走吧,呆在这弄脏了鞋子。”

    二太太“噗”的一声,吐出嘴里的点心,气得站起身来就要开骂,大太太等人也都对板栗怒目而视。

    胡敦猛然跨步上前挡住二太太,低喝道:“不许胡闹!这是玄武侯。”

    说完,他抬头对板栗冷笑道:“什么时候玄武侯也学村妇骂街了?”

    板栗尚未答言,就听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玄武侯学村妇骂街容易,就是学不会那满嘴仁义,实际却阴险恶毒的小人行径。”

    随着声音,从街道东头行来几匹马,当头一人正是全副衣甲的小葱。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嗡嗡声,尤以秦湖等少年兴奋不已——玄武将军终于出场了,且看她如何对付胡家那些妇人。

    见赵耘、板栗、葫芦和赵锋一齐走上前来,胡敦沉声喝道:“怎么,各位将军齐聚胡府,要灭我满门么?”

    小葱跳下马,大步走到他面前,高声问道:“胡御史可觉得自己侄儿错了?”

    胡敦紧绷着脸,耷拉下眼皮道:“胡镇如今已被府衙收审。是非对错,当听知府大人最后判决。老夫无话可说!”

    胡镇当然错了,但要他当着人面对这乡下爆发新户道歉,那是休想!

    小葱点头道:“好!就知道这样。”转头对板栗,“哥,咱们走吧,该回去吃饭了。”

    围观众人听得一愣:就问这么一句就走了?

    连板栗也觉得这不是妹妹的行事作风,可他本来也不想再跟胡家对峙下去,因此点头道:“好!”

    小葱来到郑长河老两口身边,对他们道:“外公外婆,咱们回去吧。这里不是清南村。要是在清南村,谁家的儿子做出这等事,他老子娘怕是要给人下跪了;这京城啊,有些书香门第,其实是不知廉耻的,脸皮比京城的城墙还厚,你再骂三天三夜也没用。”

    胡家人顿时大怒,一个个面有愤色。

    胡敦眼神阴沉森冷,拦住要上前的大女儿,示意她不可妄动。

    胡钧站在两位姐姐身边,看见小葱来了,面色发白,再听了她这番话,更是捏紧拳头也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二太太却忍不住了,张嘴就骂道:“小贱人,你才不知廉耻!你要是知廉耻的,也不会混在男人堆里这么些年……”

    她跟郑老太太等人对骂了半天,早就骂顺口了,见了小葱,心里立即将这个村姑出身的将军定为“小贱人”,张嘴就骂了出来。

    胡敦听了“小贱人”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就觉眼前人影一闪,“啪啪”两声脆响传来,人群跟着一静。

    原来,是小葱迅速冲到近前,扬手给了二太太两个耳光。

    与此同时,胡钧也叱喝道:“二婶休要胡说!”

    二太太捂着腮帮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小葱,哆嗦道:“贱人,你敢打我?”

    小葱二话不说,扬手又是两耳光,顿时二太太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头发散乱,鼻血长流,面部更是迅速红肿起来。

    婆子丫头们惊恐地望着小葱,竟然忘了去扶主子。

    小葱打完,冷声喝道:“你养子不教,枉为人母;事夫不贤,义理堕阙,枉为人妻;当街辱骂,口出恶言,妇德妇言缺失,真天下少见恶妇。”

    围观众人听了这义正言辞的喝骂,都呆呆不语:乖乖,吵架升级了,玄武将军文武双全啊!

    胡敦拦住发狂往起爬、一边骂不停的二太太,若不是顾忌男女有别,他就要伸手捂住她的嘴了,又对大太太喝道:“还不把她拉进去!”

    这个蠢妇,跟她儿子一样蠢,枉她平日精明,这么容易就被激得失去理智。

    他转头恨恨地看向小葱:小贱人,跟她哥哥一样狡诈。

    大太太却不依了,质问小葱道:“玄武将军说起妇德妇言,难道不知道令外祖母和舅母刚才做了什么?”

    小葱板脸道:“当然知道。”

    胡大太太冷笑道:“这可奇怪了,将军指责他人义正言辞,却对自家亲人恶行视而不见,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小葱道:“你侄儿当街行凶,我外祖母身为长辈,上门质问,有何不妥?你们身为胡镇长辈,不但拒不认错,反恶言辱骂,枉为诗书礼仪人家,真羞煞孔门圣人。”

    她转头一指赵三夫妻道:“朱雀将军小时候跟人打架,伤了人胳膊,我三爷爷捉了鸡鸭上门赔罪不算,三奶奶还亲自服侍了那人三天。他们大字不识一个,尚且如此明理,似你等这般养子不教,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板栗笑道:“要不然三爷爷养出来的娃个个出息呢,像他们,也就能养出混世魔王罢了。”

    围观群众又一次把目光聚集在赵锋身上。

    下章晚八点。

第328章 死了干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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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锋得意极了,今儿他一再作为大家管教儿女的典范,真是前所未有的荣耀,打小到大,他都没这么被人夸过,因此笑得十分开心。

    胡家人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荣郡王世子夫人吓呆了,在胡敦提醒下,才和妹妹上前扶住满脸是血的二太太,低声提醒她不可再莽撞。

    二太太看小葱的眼神,仇恨浓烈到能灼伤人。

    世子夫人艰难地对小葱挤了个笑脸,结巴道:“将……将军,息……怒!”

    不是她胆小没见过大世面,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

    小葱身为玄武将军,虽然只是个空头封号,那也享受正一品俸禄,身份摆在那,被她打了也白打;二来,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句句占理;三么,她这架势也太吓人了,打人毫不手软,怕是一群婆子上去也不是她对手。

    今儿若是被她打一巴掌,往后别想在京城抬起头来。

    因此,她是丝毫不敢替二婶出头,生怕被小葱借机寻错,刚才二婶不就是被她捏着错儿打了么。

    秦湖等少年看得热血沸腾,兴奋地彼此挤眉弄眼:跟他们想的完全一样。

    这才对嘛!这才是玄武将军该有的做派嘛!

    他们的娘也都很厉害,但那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那是内宅妇人的手段,他们都看腻了。

    如小葱这样,先果断利落地打她,再气势十足地骂她,这才有女将军的气势,不枉他们站在寒天冻地的冷风里,吹了这么久。

    郑老太太这才觉得扬眉吐气,站起身来操着嘶哑的嗓子大声道:“小葱,外婆听你的,咱回家。外婆大字不识一个,这辈子没出过清南村,只当天底下的爹娘都是一样的。谁晓得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京城大也是啥人都有。老婆子算是开了眼喽,懒得跟她啰嗦了。石头娘,咱回吧。怪冷的!”

    石头娘忙起身掸了掸衣裳,笑嘻嘻地应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读了书的也不都是君子。”

    赵耘见鬼一样瞪着自己老娘:娘,你知道君子是啥意思么?

    他媳妇汪氏忍笑扶住婆婆,体贴地夸道:“娘说的真好!”

    今儿赵家人长脸啊!

    就在郑家和赵家人准备走的时候,荣郡王坐轿赶来了,先跟胡敦低声说了两句,然后过来跟郑长河等人见礼,一派慈祥亲和的模样。

    然后,胡敦就拉了大太太、二太太上前给郑长河、赵三等人赔礼,不咸不淡地说冒犯等语。

    赵耘、板栗、葫芦等人反而神色郑重起来,匆匆说了几句官面话后,就告辞了。

    郑家和赵家的儿孙簇拥着几个老的走后,人群也渐渐散去,边走边意犹未尽地议论。胡家拐角处一辆马车里,肃王爷望着郑家人远去的背影沉思,好一会,才放下车帘,道:“回府!”

    等人散尽,胡家人也关上院门进去了。

    大房人归家后,来到大太太屋里,胡敦看着儿子胡钧冷声道:“你在家门口,还任由人如此打脸,是不是胡家人,是不是我儿子?”

    胡钧正扶母亲坐下,闻言猛然抬头,冷笑道:“我不是胡家人,也不是你儿子。父亲有儿子吗?有的话,也应该是胡镇。他才是你儿子!”

    胡敦大怒,拍桌喝骂道:“孽子,敢这么说话!”

    一边就要上前打他。

    大太太一把将胡钧拉到身后,对胡敦尖叫道:“你敢打他?你敢打他试试!”

    胡敦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的妻子,气得哆嗦道:“反了,反了!跟个村妇吵了一场,你也变村妇了。”

    屋里的丫头婆子见他们吵了起来,慌忙悄声退了出去。

    大太太嘶声道:“村妇怎么了?村妇也比你强。钧儿说的对,你从没把他当儿子,你儿子是胡镇。为了你二弟,你要把胡家全都赔进去。”

    她扫视惊愕的大女儿、二女儿,还有惊恐缩在一旁的小儿子,愤怒地质问道:“为什么?我的儿子、女儿,个个都教导的比人强,个个都那么懂事,为什么你们只顾二房那个小王八蛋?你想死不要紧,你要搭进儿子和女儿,老娘跟你没完。”

    果真跟胡敦说的,跟郑老太太和赵侍郎的娘吵了一场后,她也带着泼妇骂街的架势了。

    为何?

    痛快呗!她受够了!

    胡敦瞪着大太太呼哧直喘气。

    荣郡王世子夫人扶着母亲,低声劝道:“娘,有话好好说……”

    大太太想起白虎将军的话,颤抖道:“好好说?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她转向胡钧,“钧儿,你走!再也不要管胡家的事,抄家也不要管。走你的,永远不要回来!”

    胡钧呆呆地坐着,惨笑道:“晚了。”

    大太太顿时哭道:“不——”

    胡敦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眼中煞气闪现,猛一拍桌子,绝然道:“都想他死?那就如你们的意,让他死好了!死了干净,一了百了!来人——”

    大太太等人怔怔地看着他。

    ********

    且说,葫芦板栗一行人,跟赵家人分手后,回到清华街将军府,秦枫云影等人迎了进去。

    秦淼扯住小葱胳膊,急切地问道:“师姐,咱们吃亏没有?”眼睛却望着葫芦。

    葫芦就对她一笑,摇摇头,又点点头。

    就听板栗扬声道:“咱们去了这么些人,能吃亏?战场上千军万马都杀出来了,还怕一群妇人?淼淼,你没去真是可惜,你是没看见,小葱今儿可威风了!”

    不等秦淼问,郑老太太大笑着就要告诉云影这事,谁知一张嘴,却跟被人掐住脖子似的,沙哑,仿佛耳语般,再也不能利落地吐出爽朗的话音来。

    原来是伤了嗓子。

    她只好扫兴地闭嘴。

    众人都吓了一跳,小葱忙道:“外婆不要说话了,要憋两天。我再开一副药你吃。”

    说话间,大家蜂拥进入内院,来到上房东边内间。这里早已摆好了两张方桌,碗筷等都安放妥当,屋子四角还安置了火盆,就等他们回来上菜吃饭了。

    青木将秦枫让到上座,又让爹娘坐了,自己才在一旁坐下,并叫了刘黑子和马叔来相陪;另一桌上,小葱紫茄先让师傅云影和大舅母刘氏,等他们都坐了,才招呼兄弟姊妹们。

    小辈们便像麻雀似的,呼啦一声散开,各自找座位坐下。葫芦等人都陪在爷爷那一桌。

    小葱便和紫茄招呼胖婶等人上菜。

    黄豆大嚷道:“快吃饭!饿得我前胸贴后背了。”

    秦瀚笑着对大伙解释道:“主要是他在公堂上掐人脖子,这可是个力气活。人没掐死,自己倒累得半死。”

    郑长河、秦枫、青木等不知内情的,都诧异地问道:“掐人脖子?你们在公堂上跟人打架了?”

    秦涛哈哈大笑一阵,用筷子敲着碗沿道:“是这么回事:话说今日开堂,胡家请了一个尖嘴猴腮的讼师来……”

    他阴阳怪气地用说评书的腔调,把黄豆当堂演示的情节说了一遍,听得众人轰然大笑,捶桌不止。

    刘氏白了三儿子一眼,却掩不住满脸喜悦。

    板栗听秦涛形容了那卫讼师的长相,忙道:“我知道这个人,上回跟胡镇在湖州打官司,胡家请的就是他。这混蛋还没死?”

    黄豆就道:“没死。我今儿掐都掐不死。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郑长河得意地高声对秦枫道:“我先就说了,这些当官的,都是花花心肠,咱们家就黄豆能对付。”

    秦枫微笑点头,说黄豆脑子转得快。

    郑长河对黄豆夸道:“我孙子就是脑瓜子灵光。黄豆,你咋不多掐他一会,瞅他快没气了再放他起来,看他狗日的有啥话说。”

    青山道:“爹,再掐就没气了。那你孙子就要蹲大牢了。”

    众人听了都笑。

    当下小辈们互相打听,各人说起皇宫、公堂、景泰路的事情经过。有问的,有答的,有补充的,把三条线串一块,秦枫和青木才弄清楚整个事情经过。

    因板栗说起皇宫里的情形,说皇上又赏了两万两银子给张家,一万两给郑家,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郑长河笑得合不拢嘴,又对板栗夸道:“我外孙子脑瓜子也灵光。这下省得你娘回来着急没银子买米了。”

    郑老太太看着两桌子人老小欢声笑语,自己却发不出声音,着急的很,于是不停跟云影比划,表情丰富极了。

    渐渐的声音就稀了下来,只听见青木劝秦枫喝酒的声音,还有秦淼的小妹子秦溪撒娇地跟大姐要这要那的声音,其余人都埋头大吃。

    主要是青山、葫芦、板栗、小葱、秦淼和香荽这些好几年没回家的孩子,吃着家里的菜,那真是恨不得再长一条喉咙出来——一条喉咙不够吞呢!

    青山眼馋,搛了这样,又惦记那样,索性都搛了回来,碗里菜堆得冒尖,跟个小山头似的。

    他低头猛吃了一阵,才停下来感叹道:“这干焖泥鳅真香。这个腊肉也香。还是咱小青山的鱼肉香,就是比别的地方的好。唉,都是腌菜,要是有菠菜吃一筷子就好了。”

    郑老太太跟他坐在他一块,听了这话,忙搛了一筷子莴笋放他碗里,一边告诉他,这是用晒干的莴笋条泡发后,拿素油蒜汁调拌的,跟新鲜莴笋差不多。

    一开口,声音就跟耳语似的,方记起嗓子不能话这回事。

    老太太很后悔,不该跟胡家那婆娘死吵,弄坏了嗓子。她带了这么些家乡的好东西来,满桌都是儿孙,吃着都是要问的,可她居然不能应答,这不急死人么!

    既然说不得,就动手吧。

    于是又搛了一筷子青椒炒木耳给小儿子。见他碗里放不下了,就使劲用筷子往下压了压。

    这是自家种的辣椒,用草灰储藏保存的,当然也比外边的好。青山几年没吃到了,肯定喜欢。

    再搛一筷子肉焖笋回来,见青山碗里实在没法堆了,眼光一转,就放进青山身边板栗碗里,又对板栗隔壁的葫芦道:“葫芦,你自己搛,奶奶够不着你那边。”

    发出的自然又是耳语,老太太十分气馁:看看,一刻不说话都是不成的!

第329章 欢聚(一更)

    板栗见外婆忙不停,忙道:“外婆,不用帮我搛。我自己搛,这样吃的还快。”

    他抬头看见青山碗里堆得冒尖的山头,失笑道:“小舅舅,你这是‘欲速不达’。这么吃多费劲。要吃饭的话,还得从菜下面挖。瞧我,吃哪样搛哪样,又快又方便。”

    隔壁桌上小葱等人听见了,探头看向青山碗里,顿时都笑起来,弄得青山很不好意思。

    葫芦刚喝了一碗猪骨炖黄豆汤,忽见面前伸过来一双筷子,把一块鹅肝放进他碗里。

    抬头一看,原来是四弟青莲,有些羞涩地对他道:“这鹅是我养的。”

    葫芦忙夹起来咬了一口,又粉又香,赞道:“好吃!”

    青莲就高兴地笑了,忙又搛了个鹅腿给大哥。

    板栗奇道:“青莲,你咋不搛骨头给葫芦哥哥啃哩?”

    郑老太太听了,又想接过话去解释,当然还是发不出声音,无奈闭嘴。

    刘氏忙替婆婆说道:“青莲如今不光吃骨头了,每次杀鸡啥的,大腿都是他跟紫茄一人一个。他今天特地搛给大哥吃呢。”

    众人马上就明白了:抄家后,家里穷了,不像以前那样天天都有荤菜吃,多少天才杀一只鸡鸭,谁还啃骨头?自然都是想吃肉了。

    葫芦就觉得嗓子眼有些哽。

    于是桌上呈现一派和乐情形,黄瓜、黄豆、青莲等人不停帮葫芦板栗几个搛菜,告诉说这泥鳅是自家晒的,那个腊肠是在下塘集买的……

    另一边,紫茄也帮小葱等人搛菜。

    小葱见那一砂锅雪里蕻烧鱼黄灿灿、红艳艳的,酸辣味直冲脑门,搛了一点鱼肚上的软肉吃了,只觉鲜辣满口,更兼雪里蕻特有的酸香味入喉,立即胃口大开。

    她吸溜了下嘴笑道:“好爽快!这个菜下饭。可是师傅,大晚上的你做这个,不是害人么?这个菜味儿重,这么放开一吃,再喝些水,晚上还睡不睡觉了?”

    云影抿嘴笑道:“我也没法子,还不是你外婆,说青山说的,他什么都想吃。亲自点了这些菜,全是你们往常爱吃的。我是奉命做的。”

    紫茄微笑道:“不要紧的表姐,待会我们还要说话呢,又不是马上就睡。我还熬了粥,等晚上饿了再吃。往常不都是这样么,先都说饱,玩两个时辰,又喊饿了。”

    她说的是过年的时候,几家的孩子凑一块,那真是没日没夜地闹,一天要吃五顿饭。

    秦淼开心极了,对小葱道:“是啊师姐,你就放心地吃吧,反正明儿都在家,又没什么事,你又不上朝,又不用点卯。”

    香荽笑眯眯地说道:“先吃,等会去院子里跑几圈,再打两趟拳。等肚子里东西折腾完了,接着再吃。”

    刘云岚和云影听了忍俊不禁,小葱等人都大笑。

    两岁的秦溪坐在秦淼的怀里,听见香荽说等会跑步打拳,就不依了,仰头嚷嚷道:“说故事。大姐,说故事。”

    秦淼忙安慰她道:“等下让香荽姐姐说。”

    忍不住心有余悸地望向小葱,吐了下舌头,道:“我给她缠怕了,自我见了她,嘴巴就没闲过。”

    香荽却十分有耐心,对秦溪道:“小溪,等下姐姐带你玩,说故事给你听。”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吃完,青山等人个个摸着肚子喊撑。

    长途跋涉了这么些日子,才到京城又去胡家闹了一场,郑长河老两口子就有些撑不住,偏还不肯去歇息,扯着秦枫和云影窃窃私语,不时把眼光投向葫芦和秦淼。

    小辈们就知道他们在商议葫芦和秦淼的婚事了,于是转入里间说话。

    紫茄就忙忙碌碌的,喊青莲帮忙,拿了一套十个梅花形状的篾编精致碟子,往炕桌上摆茶果,有桃干杏脯枣子柿饼等,都是从家里带来,自家收的。

    板栗等人见了,眼睛一亮,忙抢上去抓着嚼。

    青山边吃边抱怨道:“紫茄,小叔肚子撑坏了要找你算账。你把这些摆出来,不是馋人么!”

    紫茄听了就喜悦地笑,青莲也咧着嘴巴,端着碟子四处转,让大哥、表姐,又递到淼淼和香荽面前。

    “四月里小葱姐姐回去,我听爹和二哥说,才晓得你们在西南。后来我每个月收了果子,就特意留着,准备托医学院的人带去给你们吃的。谁知好快就打完仗了,我就带到京城来了。”紫茄告诉小葱。

    小葱感动地问道:“你留着这些,青莲可不没的吃了?”

    紫茄瞥了青莲一眼,笑道:“四弟这么大了,懂事的很。听说要带给哥哥姐姐吃,他就不肯吃了。倒是三哥,还常常地摸几块吃。”

    板栗听了敲了黄豆一指头,道:“黄豆?这小子啥时候都不肯吃亏。”

    黄豆捂着头嘻嘻笑道:“我说他们就是想不开:那些东西留不长,费那个劲干啥?你问紫茄,可是坏了许多,都捡出来扔了。后来天冷了才好些。”

    紫茄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点头说是。

    一时摆完,又拿了许多靠枕和枕头来,紫茄招呼大家上炕坐,“这炕下午烧起来的,热乎乎的。上来坐着说话暖和。”

    葫芦笑对妹妹道:“我坐不惯炕,就在下面坐着。你们女孩子上去吧。人多了也坐不下。”

    青山也道肚子撑得难受,须得站着消食,坐不下身子。

    说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于是小葱秦淼香荽等都坐到炕上去了,秦涛和青莲也上去了,只葫芦板栗黄瓜黄豆秦瀚端了椅子坐在炕沿边。

    紫茄忙完,才上炕挨着香荽坐下,见大家说笑言谈,气氛温馨而热闹,心里高兴的很。

    她觉得这么干坐着手有些空,便想做针线,忽然就想起一事,忙回身对青莲道:“青莲,去我房里把那个竹箱子搬来。就是装鞋的那个箱子,我帮哥哥们做的。”

    青莲听,急忙从炕上跳下来,又拽上秦涛:“走,我俩去搬。”

    紫茄就带他们出去了。

    小葱对葫芦板栗笑道:“瞧瞧,咱紫茄长大了,这么心疼哥哥姐姐,忙到现在也没停。连青莲那个万事不理的性子,都这么乖巧。”

    葫芦笑道:“小妹打小就乖巧懂事。”

    一时青莲和秦涛抬了个竹箱子来,紫茄打开,竟然满满一箱鞋子,有单鞋有靴子有棉鞋,鞋头上还连着小布条,上面写着人名。

    她便一一往外拿,“大哥,这是你的,这一双是小叔的,这是板栗哥哥的,这是小葱姐姐的,这是淼淼姐姐的……”

    她一边发,众人一边接。等发完,每人怀里都抱了两三双,乐得合不拢嘴。

    紫茄却对香荽抱歉地笑道:“香荽,我想着你跟姑姑在一起,就没帮你们做了。哥哥们在外面,表姐和师姐又是女扮男装的,肯定不能做针线,所以才帮他们做的。”

    香荽忙道:“不要紧,我自己也会做鞋了。”

    紫茄就将一个针线篓子打开,从里面拣出好几双裁剪好的手套,已经搭配好了,夹层中也铺上了棉花,跟香荽白果凑一块缝制起来。

    不用说,这也是给哥哥们和小叔做的。

    三人一边缝一边笑着看大家试鞋,这个说“刚刚好”,那个说“紧了点”,笑闹不停。

    黄豆听青山说棉鞋有些夹脚,急忙凑过去道:“那就给我穿,我脚没小叔那么长。”

    青山慌忙让开腿,将穿了新鞋的脚缩到一旁,不乐意道:“新鞋都是有些夹脚的,穿一阵子就好了。紫茄帮我做的,咋能让你穿哩!你在家,嫂子还能不帮你做鞋?你还没鞋穿?”

    说得大伙都笑起来。

    板栗又敲了黄豆一下,道:“你出息了,跟小舅舅争?”

    黄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不是怕小叔穿不得,糟蹋了鞋么!既然能挤进去,你就挤着穿吧。”

    小葱和秦淼穿着新棉鞋不想脱了,说是暖和到心里,那旧鞋死板冷硬,再也不想穿了。

    “上回大典发的羊皮靴子倒不错,软和的很,样式又好看,我都舍不得穿。”小葱如是说道。

    紫茄听了,忙停下针线抬头道:“回头买些皮子来,我照着样儿再帮表姐做一双。”

    皇上新赏了银子,她心里有底气了,准备多多地帮兄弟姊妹们添置衣裳和鞋袜。

    小葱有些不好意思,见她和香荽缝手套,便凑过去道:“我跟放牛似的在外放了几年,针线都荒废了,如今也该捡起来了。紫茄你们在做手套?我也来做一个。”

    香荽忙道:“大姐姐,你先歇几天,过几天清静了,再做吧。”

    于是姐妹们低声说悄悄话。

    另一边,黄豆等人死缠住板栗,要他说水淹孔雀城的经过,说白天已经听小叔说过攻打蕃国的故事了,眼下该说如何打下南雀国的了。

    板栗就眉飞色舞地对他们说了起来,故意用夸张的口气,把战争情形描述得神乎其神,惊得几个少年张大嘴合不拢。

    秦淼听了一阵,暗自发笑,转过头对趴在炕沿上的葫芦小声道:“我也沾了两双鞋,帮你跟板栗哥哥做的。可是,这些日子坐在马车上,不方便使针,就晚上住宿的时候扎几针,到现在才做了半只鞋。”

    下更晚八点。

第330章 我的孙媳我做主(二更)

    葫芦想要伸手去握她的手,忽想一屋子人,忙又缩了回来,笑看着她道:“你先歇息些日子,等安顿下来再做。”

    板栗不知怎么听见了,转头问道:“淼淼,你可还能拿针么?别把针当剑使,那做出来的鞋可就好看了。”

    淼淼嗔怪道:“我能那么笨?都是学过的东西,就算好几年没拿针,手生一些,也不能忘了。”

    秦瀚诧异道:“板栗哥哥这话说的,怎么会把针当剑使呢?”

    板栗自知失言,慌忙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秦淼投军的事,可是瞒着他们的,只说跟板栗小葱失散后,在乡间行医,怕的是他们年纪小,在外不小心说漏了嘴就麻烦了。

    葫芦正要说话,忽然瞪大眼睛看向秦淼身后——

    秦淼觉得他神色非常,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只见秦溪盘腿坐在炕桌边,怀里抱着个竹碟子,小手抓一把桃干往嘴里送,膝盖处的衣服上漏了许多枣、豆等,身边扔了好几个空碟子。

    “嗳哟小溪!你这是……你吃这么多甜东西……哎呀,这个手……”

    秦淼抱起妹妹,强夺过她手上的小碟子丢到炕桌上,那小手心黏糊糊都是糖粉和果子汁,兀自不理人,小嘴还在不停咀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葫芦这才开口说话,失笑道:“她晚上没吃饭?吃了几碟果子了?”

    秦淼顾不上回答,忙忙地用帕子帮妹妹擦手,哪里能擦得掉,沾得很。

    黄瓜便笑着站起身道:“这要洗才能洗得掉。我去弄些水来。”说着就出去了。

    板栗笑道:“怪道半天没听见她叫唤,原来一个人躲着偷嘴。这小丫头,这么爱吃甜东西!”

    秦瀚又嚷道:“她衣裳上面沾了柿饼……”

    秦淼慌忙将秦溪举起来,果然身上、屁股底下压了好些桃干、杏铺,还有吃了一半的柿饼,炕上好几块黄糊糊可疑痕迹,也不知都是什么东西。

    葫芦见秦淼抓狂的样子,忙从她手上接过秦溪,劝道:“别急,这些用热水擦,还是能擦得干净的。”

    一边手快地将秦溪裤腿上一团杏脯抠掉,对着嘴角沾满糖渍的小女娃柔声问道:“你吃这许多东西,肚子不胀?”

    秦溪见大伙都瞪她,仿佛也知道吃得太过,有些不好意思,便害羞地低下小脑瓜,两手攀住葫芦脖颈,将脸孔埋在他胸前,还不住地蹭。

    葫芦浑身一僵,站住不敢动。

    板栗哈哈大笑,跺脚道:“这下好了,你这身官服可香甜了!”

    黄豆和秦瀚又是笑又是着忙,过来抱秦溪。

    秦溪还不肯依,闹着说要白虎将军抱。

    她听姐姐说葫芦哥哥是白虎将军,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但见人人都高兴稀罕的模样,早想亲近他了。

    只是葫芦为人深沉内敛,不大说笑,她就有些怕他,不敢跟他闹。谁知刚才抱了她,还对她笑,很温柔地说话,让她觉得很喜欢,因此赖在他身上就不肯下来了。

    小女娃两手揪住葫芦肩头衣裳,死死贴在葫芦身上,嘴里对哥哥秦瀚道:“不要你抱,要将军抱。”

    小葱等人也早被惊动了,都围过来看她。

    秦淼急得用手去掰妹妹的手,大叫道:“先洗手!洗了手再让将军抱你。看把哥哥官服都弄脏了。”她恨恨地瞪秦溪,“你晓得将军是啥,这么稀罕他?不如让玄武侯抱你,官更大。”

    满屋子人都哄笑起来。

    黄瓜端了水来,紫茄亲自上前,轻言细语地哄劝秦溪,这才让她松手,带到一旁清洗并换衣裳。

    众人一看葫芦身上,一边肩头一个爪印,胸前领口处也有好大一块污渍,是秦溪嘴上蹭下来的,又是一阵大笑。

    葫芦笑着对秦淼道:“刚才你擦都擦不掉,怎么到了我身上就沾上了?”

    板栗道:“说明这官服的料子做手帕好用。”

    小葱笑道:“她两手揪得死紧,还能不沾上?你把这衣裳脱了,我来洗洗,再用熨斗烫平了。不然明天人见了还以为怎么了呢。”

    葫芦就让黄豆去帮自己拿件家常的外袍来换,一边笑道:“也怪我懒,回来只顾跟你们玩笑,忘了换衣裳。”

    秦淼帮他去了袍服,一边嘟囔道:“我还想着娘生个跟香荽一样聪明的妹妹呢,谁知养了个小馋猫,吃东西没个足的。”

    葫芦奇道:“她不怕胀?还是能吃?”

    秦涛掀妹妹老底,解释道:“哪里是能吃。她喜欢吃甜的,逮着就猛吃。要是没人拦她,她就一直吃一直吃。有一回吃点心撑病了,把我娘吓坏了。”

    板栗和葫芦听得目瞪口呆,叫道:“还有这样的?”

    秦淼道:“可不是。今儿她吃了不少果子,晚上有的闹了。都怪我,忘了她这个毛病,不然早防备着也要好些。”

    好容易一大一小都收拾干净了,却听外面吵嚷起来。

    葫芦和板栗竖耳一听,对视了一眼,就走了出去,连小葱秦淼也跟出去了。

    外面桌子已经撤到一边,长辈们正围坐在一块说话,当中放着两只盖了罩子的火盆。

    郑长河听秦枫说了皇上给葫芦赐婚的事,立时就炸了。他也跟秦枫一个想法,望天质问道:“他到底是皇上,还是媒婆哩?皇上管天管地,他也不能管我娶孙媳妇哩!”

    秦枫叹了口气,就把其中的误会一一都解释了,还说皇上也是因为葫芦立了功,才特意将宁静郡主赐给他的。

    郑长河站起身,摊手对郑老太太说道:“这算啥事?葫芦是咱们的孙子,咱们帮他定的亲。咋打了一场仗,立了大功,这定的亲就不算数了?他皇上是大,可是在郑家我最大,皇上也不能随便换了我孙媳妇哩!”

    郑老太太满心同感,一堆话涌到嘴边,无奈吐不出一句,急得瞪眼竖眉,不停嘎巴嘴。

    刘云岚忙安慰她道:“娘,你别着急,秦大夫不是说,皇上也要听咱们当爹娘的意思么!”

    正好马婶端了药进来,她就接了过去,送到婆婆嘴边,低声道:“娘,你先喝药。”

    郑老太太接过药碗,试了试不烫,就要一气喝尽。

    云影忙道:“郑婶子,这药要慢慢喝。最好是含在喉咙里,等一会再咽下去。这样才好的快。”

    郑老太太听了,依言行事,慢慢喝着。

    青木便问秦枫道:“这么说,皇上是想让郑家自己选?说的好听,这不是让我们白得罪肃王爷么!明明是他惹出来的事,就该他下旨,废了赐婚才对。”

    秦枫苦笑道:“这话怎好说!皇上已经当着众臣的面认错了,若是逼他,只怕要被御史弹劾藐视天威。”

    青木皱眉沉思。

    这时葫芦等几个过来,各自搬了小凳子,找空隙坐下。

    葫芦问秦枫:“秦伯伯,早朝散后,皇上可说什么了?是不是等我家人进京来,就要三家对面议定这事?”

    秦枫摇头道:“皇上说,等张家人到京后再议。”

    众人听了一愣——咋扯上张家了?

    秦枫看着板栗笑道:“怕是皇上想要从板栗和赵锋身上着手……或者,是想把青鸾公主的亲事一并解决。”

    见众人糊涂,秦枫只得又将孔雀王上午提亲的事说了,还说,若是最后取消葫芦和宁静郡主赐婚的话,恐怕要从板栗和赵锋中挑一个配给宁静郡主。

    郑长河喃喃道:“皇上真比清北村的王媒婆都操心哩!”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

    小葱和秦淼却顾不得笑,对板栗道:“一定不能娶青鸾公主。”

    秦淼猛点头道:“当心她晚上一刀剁了你脑袋。”

    郑长河吓了一跳,忙问咋回事。

    于是小葱又说了一段故事,听得众人不住唉声叹气。

    不知什么时候,黄瓜、黄豆等人也从里间出来了,听了这两档事,都惊得目瞪口呆。

    最近的日子可真精彩啊,看来家里有的忙了。

    郑长河仰面向天,固执地说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认淼淼这个孙媳妇。啥郡主我都不要!郡主来了,我老头子还能睡安稳觉么?”

    郑老太太急切点头,嘴里“嗯嗯”不停。

    刘云岚忙安慰她道:“娘,我晓得你的意思。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这样人家,弄个娇生惯养的郡主来,她自个委屈不说,咱们也过不自在。”

    转头对葫芦道:“这门亲无论如何要推了。我们帮你定的亲,凭他是谁,也不能越过我们做长辈的。”

    想想觉得这话似乎过了些,因为这天底下就有人能越过他们去,这人就是皇上,忙又加上一句:“咱们跟皇上好好说。既然是赏你,总要对你心思才成;没有赏了你,还让你不痛快的道理。那不是赏,是罚了。皇上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也不划算哩!”

    青木递给媳妇一个赞赏的眼光,对葫芦道:“你娘的话有道理。”

    葫芦对家人点头道:“这个我明白。爷爷奶奶放心。”

    淼淼对葫芦看了一眼,笑眯眯地低头扭手指。

    秦枫和云影也都满脸笑容,十分高兴。

    板栗打趣道:“外公,你不要郡主做孙媳,如今淼淼也是郡主了。你没听秦伯伯说,皇上封他做仁王么?”

    黄豆用胳膊肘拐了拐秦瀚,小声道:“往后你就是世子了。”

    秦瀚撇嘴:“哼!谁稀罕!”

    不过嘴角却是带笑的。

第331章 不嫁了(一更)

    郑长河瞪眼道:“啥人王鬼王?那还不是秦大夫!淼淼就是淼淼,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做了郡主那也是淼淼。那个啥文静郡主,她到咱家能成么?她能跟咱们坐一块吃饭说话?”

    听了“人王鬼王”四个字,众人都笑。

    葫芦眼神一闪,对秦枫和青木道:“秦伯伯,爹,等三家对面商议的时候,你们都别说话,就让爷爷说。”

    两人听了心领神会,相视一笑,都点头道:“好!”

    郑长河一副忠厚实诚的庄稼人相貌,说话都是实打实的,就有言语冒撞,皇帝和肃王想必都不会跟这样一个人计较。

    若是青木便不同了,他可是读书识字的,说的不好,皇帝会疑心他是有意为之,故意冒犯。

    板栗拍手道:“这主意妙!”又对郑长河道:“外公,到时候你想啥就说啥,实话实说肯定不会错。还有,说不定皇上也在场。你甭怕他。”

    郑长河听了,咽了下口水,心里直打鼓:见皇上啊?他想想还是有点紧张的。

    老汉这辈子见过的最大官儿就是清辉县令。嗯,杨子当县令的时候他也见过两次……

    不对,抄家的时候,他还见到了那个湖州知府,就是那个公孙匡,虽然是个坏官,好歹也是知府……

    还是不对,周夫子可是当过宰相的,比他们都大,他常跟周夫子一桌喝酒呢!

    再把目光一转,落到板栗和葫芦身上:嗳哟,咋忘了自己孙子是将军、外孙子是侯爷这回事哩?

    众人就见他一会皱眉,一会展眉,眼珠转来转去的,都疑惑不已,全不知他的心思从清南村转到京城,从清辉县令转到宰相侯爷。

    小葱问道:“外公,你是不是怕见了皇上不敢说话?”

    郑长河想了一通,觉得心中底气足了些,把手伸向火笼,一边搓手一边道:“怕啥?我老汉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我见的官儿多了去了。”

    众人听了一呆。

    黄豆傻傻地问道:“爷爷,你都见了什么官了?”

    郑长河就掰着手指数道:“清辉县令、那个公孙匡、你张杨叔,还有周夫子可是做过宰相的,我孙子是白虎将军,我外孙子是侯爷。我见过这么多当官的,我有啥好怕的?我今儿下午跟胡家婆娘吵架的时候,不还见了他家男人么,那也是个官儿吧?后来又来了个啥王爷,哦,对了,秦大夫不也是王爷么?我连王爷都见过了,我怕啥?”

    众人都大笑起来。

    葫芦笑道:“没想到这么一数,还真是的!”

    说笑一通,又扯到跟胡家吵架这事上,郑长河对秦枫感叹道:“秦大夫,我活了这么大,真没见过胡家这样的。就说清南村,那个柳儿娘都比混世魔王的娘讲理。”

    秦枫点头,说乡下人就是纯朴,再坏也就耍些小心思。

    青木摇头道:“不是这么说。乡下人没权没势,当然不可能太坏,不然人也不容他;若是也让他们有了权势,那便胆子大了,会怎样就难说了。”

    长辈们闲谈,板栗把小葱扯了一下,两人起身走到一边。

    小葱端了两个凳子,自己坐了一个,示意哥哥也坐,一边问道:“啥事?”

    板栗犹豫了一下,才道:“刚才的事你都听见了?葫芦哥哥跟淼淼是有婚约的,就因为淼淼失踪了几年,皇上又帮葫芦哥赐婚,就变得有理了。那泥鳅爹娘帮他定了亲……”

    他没有说下去,妹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小葱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板栗叹口气道:“葫芦哥哥自然是一口咬定不能毁了原来的婚约。可是,若是泥鳅悔婚呢?哥哥守婚约,妹妹却坏人家的婚约,人怎么说你?况你跟泥鳅又是没有婚约的。”

    小葱抬头,微笑道:“哥哥不用担心,我不会嫁泥鳅了。”

    板栗一愣,问道:“你……是才这么想的?”

    小葱摇头:“来京城之前。走的那天,泥鳅没来送我,只托人带了封信来。”

    板栗呆了:“他怎么说?”

    他竟然不知道这事,怪道妹妹这一路来京城沉默许多,他还以为是要恢复女子身份的缘故呢。

    小葱苦涩地笑了一下,轻声道:“还能怎么说。要是在乡下,这事反没那么难办,如今……不会有结果的。并不是害怕被人说,就是……就是觉得,好没意思。这样的姻缘,争了来,怕是良心也不安,往后日子也过不顺。”

    板栗看着妹妹落寞的神情,心里很难过,抓住她手,握在手心,安慰道:“还有敬文哥呢。他真的很好,长明叔和梅子婶婶又都那么好……”

    小葱摇头道:“我也不会嫁敬文哥的。”

    板栗急忙问:“这是为啥?你总不能因为泥鳅……”

    “哥,我是那样没出息的人么?”小葱白了他一眼,“几年前,我选了泥鳅,丢弃了敬文哥;几年后,我又选了泥鳅,照样丢弃了他。如果眼下跟李家做亲,好像退而求其次的感觉,那不是太看轻他了。”

    板栗也觉得她说的有理,又不甘心,道:“可是……”

    小葱坚决道:“没有可是。敬文哥也不是非娶我不可的。便是他再喜欢我,两次被弃,退而求其次嫁给他,他也会觉得没意思。倒不是因为我曾经喜欢过泥鳅,而是这桩亲事少了一份诚心。”

    她耳中听说外公那边的说笑声,喃喃道:“都没意思。都不是原来的感觉了。”

    几年过去,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回到原点。

    跟那时候一样,她没能嫁给泥鳅,也照样无法嫁李敬文,一切都照旧。

    心里空空的,却没有几年前的伤心,仿佛上次在清南村听见泥鳅要成亲的事,都伤心完了。

    上次明明已经看到了结局,可笑她还妄想改变事实。

    不但如此,她甚至都不用嫁人了,因为嫁不出去了。

    她被皇上封为女将军,看似风光,可在军中呆了几年,跟军汉们同吃同住,除了从小一块长大的泥鳅和李敬文,哪个男子肯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不嫁人就不嫁人,也没啥好遗憾的,就让她好好侍奉爹娘、照管弟妹吧。

    板栗看着安静的妹妹,忽然难过起来。

    葫芦和秦淼走过来,笑问道:“在说什么?”

    板栗犹豫了一下,望着小葱,不知怎么说。

    小葱微笑招呼他们坐,道:“我们在说,明天派人去接我爹和我娘。有些不放心他们呢,总要见到了心里才踏实。”

    葫芦点头道:“虽说有孙铁带人跟着,可还是要小心些。”

    四人又说笑几句,便被催着去歇息。

    因天色晚了,青木不许板栗兄妹回侍郎府,就在这边歇了。

    小葱跟秦淼、紫茄、香荽姊妹几个挤一屋子,亲香说私密话儿。板栗则被黄豆他们死拉活拽地拖走了,害得他想跟葫芦说小葱的事也不能。因为葫芦身为长兄,自有一股威严,又不大爱说笑的,黄豆兄弟几个不敢太烦他,只好霸住表哥板栗,逼他说打仗的经历。

    葫芦回到前院东厢自己房内,却见娘刘氏和妹妹紫茄正在帮他铺床,垫的、盖的都加厚一层。

    “这北边,冷死人了。这屋子还没烧炕,不垫厚些,睡到半夜就冻醒了。”刘氏跟紫茄一边扯床单一边道。

    “娘,我不怕冷的。西北那地方,比京城更冷。军中也没这么厚的被子盖,都是很薄的。我都习惯了。”葫芦笑对刘氏道。

    刘氏听了心疼,便道:“这不是在家么,娘照顾你几天也是好的。今天才来,太乱了,没来得及,明天把这些屋子的炕都烧起来。唉,你说京城也真是的,你爹今儿上街去问了,连柴草也难买的很。咱们在清南村还有许多干柴哩,都是斩得整整齐齐的,晒得干干的,好烧的很。码了好几大堆。就是没法带来。真是可惜了。”

    葫芦听着这些过日子的话,仍不住笑了。拖过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看娘儿俩忙活。

    紫茄将床单扯平后,又展开盖被,压了两床,摸摸觉得很软和,才放心。

    她笑着对大哥道:“哥哥不知道,咱们来的时候,爷爷奶奶啥东西都舍不得丢,连棉被帐子和锅碗瓢盆坛子罐子,还有篮子篓子这些东西都要带。后来发现车上根本放不下,只好又丢回去。可费劲了。娘还说柴草,爷爷可不是要把米都搬来,说总归到了京城也是要吃米的。猪也要赶来。爹劝了好半天呢,后来只带了一车米。”

    葫芦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刘氏也笑道:“别说带不来,就算能带来,家里也要留些东西。你爹让马小五住咱家去了,帮着看宅子。往后咱们要是偶然间想回去住,也方便。还有那些山林、田地都收回来了,也要人照管。”

    葫芦点头道:“这些事让黄瓜和黄豆帮着爹娘料理,他们也该管事了。”

    刘氏道:“可不是他们两个帮着,要不然你爹跟我都弄不过来哩。”

    这时,青莲走进来,靠在葫芦身边听娘儿几个说话。

    葫芦便问他道:“咋没去听板栗哥哥说故事哩?”

    青莲笑着低头,过了一会才道:“吵人!”

    想了想又道:“大哥,晚上我跟你睡,好不好?”

    葫芦心里一软,揽住他腰笑道:“好。”

    四弟打小就跟他亲,长大了也是一样。

    刘氏看着小儿子笑道:“你就念你大哥。”

    下更晚八点。

第332章 祸害死了(二更)

    二更求粉。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在新家睡了第一晚的郑家兄妹们并未因疲倦而赖床,带着对新环境和新生活的新鲜憧憬,早早就起床了,而葫芦和板栗起得更早,上朝去了。

    黄豆拉开门栓,掀开门帘,入目是一片银白,地上压了半尺厚的雪,天上还在纷纷扬扬赶趟似的往下飘大片雪花,簌簌轻响,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秦瀚,快来看,下大雪了。这可跟咱们家的雪不一样。”

    黄豆惊喜地转头对旁边内室里喊道。

    秦瀚听了忙忙地穿衣出来看。

    黄瓜则把被子蒙住头,咕哝道:“都是雪,有啥不一样的?大清早吵死人了!也不晓得这娃哪来那么多精神。”

    想再赖一会,终究也有些好奇,就爬起来了。

    上房,青木两口子卧房外间,已经聚集了好些人,青木和刘氏正给下人分派任务,小葱和紫茄在厨房安排早饭。

    郑家上京时,将原来曾用过的下人带来一部分,有马小六、马小七兄弟,还有韩庆(娶了橘儿)、春子(原葫芦小厮)、王冬(原黄豆小厮冬孩儿),都是成了家的,共六房人。却没有丫头小子。

    他们初来京城,这将军府又是空荡荡的,好些东西要采买、布置,因此很快就把人全指派出去了,好些家务都是郑家人自己动手。

    忙了一早上,马婆子和韩庆家的端上早饭,是稀饭配馒头煎饼,小菜有腌雪里蕻炒肉丝、红椒炒酸豆角、虾米黄豆酱,并一些腐乳、辣萝卜、腌黄瓜等,满满摆了两桌子。

    郑长河、秦枫、青山叔侄和秦家几个孩子都坐上桌,只有青木不在,他带着马小六去集市了。

    青山往桌上扫了一圈,迫不及待地搛了根酸豆角放嘴里,“嘎吱嘎吱”嚼得嘣脆响,吃完咂咂嘴道:“看见这些我嘴巴就冒酸水,能吃五个大馒头哩!”

    郑老太太笑道:“你吃,你吃!”

    声音居然能发出来了,但还有些嘶哑。

    紫茄正帮大家盛饭,忙道:“奶奶,你还是要忍一天不说话才好。小叔,坐下吃。爷爷,这稀饭给你,这一碗给师伯。”

    郑长河问秦枫道:“云大夫哩,咋还不来吃饭?”

    秦枫笑道:“秦溪淘气,昨晚尿床了。她跟淼淼在收拾呢!”

    说话间,秦淼用一块大红包被包着秦溪出来了,云影跟在后边,众人忙招呼吃饭。

    小葱迎上去,用手指掐秦溪的小脸,质问道:“淘气鬼,昨晚闹了吧?吃了那么些果子,嘴巴一干,肯定死喝水,哪有不尿床的。”

    云影气呼呼地道:“可不是。喝水不说,还一直不睡,满床打滚,到三更天还精神得很。我实在被她闹得受不了,就懒得理她,自己睡了,谁知她就尿床了。”

    秦淼叹气道:“这么大雪天,换了一堆衣裳,作弄人呢!”

    香荽笑道:“淼淼姐姐,不要紧的,洗干净了,放在火笼上一烘就干了。来,秦溪,姐姐抱你!”

    秦溪全不管人议论她,侧身让开香荽伸过来的手,伸着脖子对男人那一桌张望。没看见葫芦,便问秦淼:“将军,老虎呢?”

    众人闻言都笑喷了。

    秦淼瞪了妹妹一眼道:“还老虎?你再乱吃东西,让老虎吃了你。”

    当下众人乐呵呵地吃早饭,一边逗秦溪玩。

    才吃一半,就见马叔引着白胖子和虎子匆匆进来,告诉小葱,说胡家出事了,不但二太太上吊自杀了,连关在牢里的胡镇也被人毒死了。

    小葱面色一沉,暗道不好。

    黄豆惊得站起身大叫道:“坏事了!”

    一着急,把嘴里没咽下去的煎饼给喷了出来,慌得秦涛赶紧用胳膊护住碗。

    郑长河一瞪眼,用筷子敲着碗沿道:“慌啥?死了就死了!这祸害死了不是更好?”

    黄豆急道:“爷爷,不是这么说的。这祸害眼下还不能死哩。他死了,好些事都弄不清了。还有……”

    黄瓜皱眉道:“胡家人会说,是我们逼死他们的。”

    郑老太太大怒,张嘴就要怒喝,紫茄急忙拦住她,道:“奶奶,不能叫。这事有爹和哥哥操心,还有小葱姐姐哩,奶奶只管安心把嗓子养好。”

    小葱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咱们太逼急了。昨天该见好就收的。”

    秦枫道:“后悔也没用了,还是想想该如何应对吧!”

    小葱点头,对黄豆道:“赶紧吃饭。吃完咱俩去府衙。”再转向黄瓜,“黄瓜先去刑部。看刑部可将此案接过去了。”

    黄瓜黄豆一齐点头,忙忙地喝粥吃饼。

    青山忙问道:“小葱,那小舅舅干啥?”

    小葱道:“你派人出城去叫井儿叔回来帮你。你就在家守着,家里没个担当的人可不成,咱们也须得小心些。”

    青山用力点头。

    秦淼道:“师姐,葫芦哥哥和板栗哥哥都不在,待会我也陪你一块去。”

    小葱摇头,嘱咐她道:“你跟葫芦哥的事还没弄清,这几天不要出门。我们今儿去也没别的事,就是盯住官府验尸,看验尸结果。其他事都放一放,等我爹和二叔进京再说。我们之前太莽撞了。”

    秦枫点头道:“是有些莽撞。如今他们拼着舍弃胡镇,把一切事都推到他身上,死无对证,你们可不白忙一场。”

    小葱冷哼一声,道:“那可不一定!就让他们先得意几天。”

    刘云岚低声问小葱道:“会不会是他们自家人杀了二太太和胡镇?”

    她眼神惊惧,实在是没见过这等事,只觉心底直冒寒气。

    小葱漠然嚼着馒头,答道:“不是会不会,是肯定。”

    那个二太太,是绝不会舍得自杀的,更不会毒死胡镇。

    是胡敦,他终于要弃胡镇保胡家了。

    早如此决断,哪里会发生那么多事。

    饭后,小葱嘱咐刘氏几句,便和黄豆带着白胖子等人匆匆赶往府衙,黄瓜则带着王冬去了刑部。

    昨日,寒门新贵张家、郑家、赵家与京都贵族胡家的一场冲突,上至皇帝,下至百姓,人尽皆知。

    这中间,尤以玄武候借银子的事最引人注目,皇帝挂心难受,百姓伤心不平,权贵们窃窃私议。

    再者,就是景泰路的骂街了。

    权贵们心惊不已,只怕京城从此不安生了。

    试想,若往后再有类似事件,被人上门一骂,岂不斯文扫地、颜面尽失?若纯粹是村夫愚妇倒也罢了,只会沦为笑谈,根本不用理会,可昨日黄豆当堂掐讼师、小葱当街掌掴胡家二太太的行为,又岂是村夫愚妇行径?

    这样的乡野人家,家中人才济济,文斗武斗皆来得,偏又不肯遵循规矩礼法,实在令人头疼!

    百姓们却兴奋不已,这样的吵架实在太合他们的脾胃了。试想,骂个人还要藏着掖着,回家想好几天才回过味来,有啥意思?

    就该这样敞开了来骂才好!

    京都的少年们谈论更多的是黄豆和小葱。

    今日一早,胡家张白幔穿孝服、布置灵堂、各处报丧,引得景泰路又一次成为百姓焦点。

    国子监京官子弟塾堂内,那些少年们跟炸锅一般哄闹起来,因为刑部尚书的孙子汪少爷告诉大家:胡家二太太上吊自杀了,胡镇也死在牢中,他爷爷一大早就被叫去刑部了。

    想想昨日的场景,众少年预见今天又是一场龙争虎斗,哪里还有心思读书,一溜烟都跑得没影了,只剩下皇孙秦旷,也匆匆回府安排人打探消息。

    他们赶到京都府衙,却被告知案子已经移交刑部,京都府衙只奉命协助刑部处理此案。

    于是,大伙儿又一窝蜂赶往刑部。

    刑部大堂外已经围观了好些百姓。

    里面正在升堂,胡家和郑家张家两相对阵:胡家依然是那个卫讼师打头,只派了个管家和族亲应对,说余者都在家办丧事呢;郑家这边则是小葱、黄瓜和黄豆。

    众少年听说玄武将军亲自来了,精神一振,就要往里冲,却被衙役拦住了。

    秦湖等人不依,说此案牵动民心,就该公开审理,不让人观看,难道是不敢公开?

    汪正松得报后,气得直翻白眼。

    后又想:让这些官家子弟进来看一看也好,正好借机警醒他们,莫要效仿胡镇这混世魔王,否则必然不得好下场,于是就命人放他们进来,只不许喧哗吵闹,否则一律逐出去。

    这一放行,一下涌进来上百人。

    大堂上,仵作正在报告验尸结果:胡镇系中毒身亡,毒药掺在昨日胡家送去的饭菜中;胡家二太太则是用白绫上吊而亡。

    汪正松便询问胡家人,昨晚何人给胡镇送饭等问题。

    询问结果竟然是二太太派人给胡镇送的饭菜,然后她自己又上吊自杀了。

    卫讼师慷慨激昂地阐述了他的推论:二太太昨日不堪玄武将军羞辱和郑家逼迫,因此怒而杀死亲子,再自杀身亡,请尚书大人为胡家做主。

    小葱听了不语,却把目光看向黄豆。

    黄豆就走向卫讼师,上下打量他,目光在他脖颈处特意停留了一瞬间——嗯,那掐痕还没褪尽呢。

    卫讼师惊得后退一步,以为他又要掐自己。

    忽见黄豆嘲笑地望着他,顿时羞愤满面,大喝道:“玄武将军昨日众目睽睽之下打人,难道你等还敢抵赖?”

    黄豆冷笑道:“二太太真是那要脸的,昨天被打后,当场就该撞死了,还能等到晚上?”

第333章 张家进京(一更)

    黄豆的话引起一阵哄笑。

    卫讼师气得发抖,指着黄豆道:“你……你……”

    黄豆冲他翻眼道:“我,我咋了?玄武将军昨日打了二太太是没错,她当时不是忍着没死嘛!后来回家,再到死亡这段时间内,胡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没人瞧见。你怎敢断定二太太是因为不堪羞辱而自杀?更离奇的是还先杀亲子。她要是能下得了这个狠心,母猪也能上树了!胡家也不会护胡镇到今日,早死了八百回了。”

    他不等卫讼师反驳,就转向汪正松道:“若照这样推论,学生也能举出几条来。”

    汪正松沉声喝道:“说!”

    “一是昨日散场后,胡家大房指责二太太,养了胡镇这样不成器的东西,连累整个胡家,二太太不堪亲人羞辱,因此愤而杀死亲子再自杀;二是胡御史以养大二房孙子为条件,逼二太太顾全大局,弃亲子,保住胡家;三是胡御史一不做二不休,先答应保全胡镇,逼二太太自杀,暗地里却毒死胡镇,嫁祸二太太。”

    卫讼师嘶声道:“无凭无据,尔敢血口喷人?”

    黄豆翻眼道:“我这不是在推论嘛,只是假设,又没说一定是这样的。倒是你,还没弄清真相,就断定二太太是因为不堪玄武将军羞辱而死,实在太可笑了。”

    他还疑惑地追问了一句:“你一向都是这么推论案子的?”

    那目光好似在说“这么白痴,你都是怎么混的”一样。

    卫讼师瞪着黄豆,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干讼师这一行,哪还能不结几个仇人,可他从未像恨黄豆这样恨过一个人。

    围观的人见黄豆轻描淡写地把卫讼师气得直喘气,都忍不住开心笑。秦湖等人更是乐疯了,仿佛是自己在当堂对辩一样。

    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是胡府死了人,可大家都心向郑家。

    瞧瞧人家那边:一个少年长相俊美,一个少年机灵聪慧,还有一个更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看上去就舒坦,一点也不像坏人。

    反观胡家这边:卫讼师唇边两撇鼠须,黄眼珠滴溜转,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盯着黄豆的模样像要吃了他,真乃奸猾之徒也!便是胡家的管家和下人,虽然没有过分言行,哪比得上人家少年丰神俊朗。

    所以,百姓们就是看郑家人顺眼!

    黄豆对汪正松抱拳道:“学生虽然提出几点推论,却不敢断言就是如此。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学生也不能随意污蔑他人。”

    汪正松也对这小子无奈:你不说?

    这都已经当众说了,还要怎么说?

    卫讼师怒道:“二太太分明就是被逼死的,还敢狡辩?”对堂上抱拳,“请大人核查,昨日散场后胡家一切情形。”

    小葱冷笑道:“你倒是有恃无恐啊!要大人查?恐怕要害大人费一番心思了。该死的人都死了吧?比如那送饭的、做饭的、端饭的,还有丫头婆子等下人,关键的人肯定会死那么一两个的,胡家不会连一个下人都没死吧?”

    围观的少年中立即有人大喊道:“死了。死了两个呢。”

    众人都赞,玄武将军真聪明啊!

    卫讼师顿时面色憋得紫涨,因为二太太身边死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

    他深吸一口气道:“那是二太太……”

    黄瓜打断他话,意味深长地对汪正松道:“此事不难猜测。然就算大伙都明白内情,没证据也是枉然。恐要劳烦老大人费心详查了。”

    汪正松肃然道:“此乃本官分内职责。”

    他暗道老夫办案无数,没有证据,从不敢称明白内情,你们兄弟一般狡猾,却在这里误导人心。

    黄豆道:“虽然没有证据,但学生却能证明二太太不是因为玄武将军打骂而死。”

    汪正松和严知府都把目光转向他,要看他如何辩驳。

    黄豆便洋洋洒洒说了起来,无非三个意思:

    一是二太太昨天跟他爷爷奶奶当街对骂,那架势比清南村的泼妇还要泼妇,根本就是个脸皮厚的,这样人不可能因为被打一巴掌就自杀;

    二就是刚才说的,二太太回家后到死亡前不知发生过什么事,需详查,很可能死因就在其中;

    三则是二太太是非不分、护子如命,她是不可能毒杀亲子再自杀的。她要有这个志气,早八百年就把胡镇这个混世魔王用绳子勒死了。

    这一番话惹得众人大笑,胡家人悲愤地控诉:死者为大,郑家人这样污蔑一个死者,实在有失厚道。

    黄豆道:“什么污蔑?这不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嘛!你家少爷混账名声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胡家难道不是一直护着?昨天二太太跟我奶奶吵架难道不是真的?”

    卫讼师大怒:“寻常人家,谁不护儿女?便是有错,也会护着,此乃常情。有几个人会大义灭亲?”

    黄瓜亦大喝道:“谁说要大义灭亲了?管教子女谁不会?谁家像胡家这样养子不教、纵容胡镇?”

    小葱冷冷地盯了卫讼师一眼,对黄瓜摇头道:“休要跟他多言。全凭大人处置。”

    汪正松能怎么处置,一团乱麻似的,不理出头绪来,这案子就成了悬案了,还影响前面张家的案子。

    只好宣布退堂,待查明内情择日再审理。

    看热闹的人见这会工夫堂审就结束了,十分不舍。

    他们冒着大雪赶来瞧热闹,还没看过瘾呢!

    赵翔见退堂了,不再顾忌,急忙凑到黄豆身边,道:“黄豆哥哥,怎么就这样算了?胡家人污蔑玄武将军逼死了二太太,怎能就算了呢?”

    秦湖等人急忙跟着点头。

    应该跟卫讼师继续辩驳、对吵,就跟刚才那样,说胡家为了杀人灭口,杀死了胡镇和二太太,不弄清楚绝不罢休才对呀!

    黄豆眨眨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神情有些迷糊:这到底是谁呀?还叫自己哥哥,他们认识吗?

    小葱忙道:“这是石头叔的大公子,叫赵翔。”

    黄豆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人!

    他立即换上笑脸,拉着赵翔胳膊热乎乎地说道:“是翔兄弟呀!嗐!你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一副要说秘密内情的模样,却转脸一扫卫讼师和胡家人,把话又咽了下去,拖着赵翔的胳膊就出了刑部大堂,边走边低头跟他叽叽咕咕。

    引得秦湖等人如同被磁石吸引着一般,朝他二人身边粘过去。

    小葱目光犀利地扫了卫讼师一眼,和黄瓜并肩出了刑部衙门。

    眼下不能心急,等二叔进京再说吧。

    他们兄妹几个,看似聪明强势,到底年轻,官场阅历还是太浅了,否则不会逼得胡家弃了胡镇和二太太,反咬一口。

    才到大街上,白胖子来报:老太爷他们从东华门进京了。

    小葱大喜,立即和黄瓜黄豆飞奔去迎接,并派人去将军府告知外公和大舅等人,去侍郎府等候相见。

    ********

    流放的张家人终于进京了,引起各方人和百姓关注,连永平帝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皇帝命人密切关注张杨父子一行,只要一踏入城门,就立即来报。

    他为何要如此重视张家?

    首先,自打张家平反后,香荽告状闹一场,小葱金殿求死闹一场,玄武候等人在如意楼暴打胡镇又是一场,郑家进京更是大闹了一场,这张家进京还能没事?所以他得先准备着。

    其次就是因为白虎将军和玄武候的亲事了。

    再次,这胡家谋害张家子女、霸占张家财产、欺凌郑家亲长,一桩桩,一件件,张家进京能放过?

    可想而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他这个做皇帝的当然要关注他们一举一动,绝不能像之前那样,被一系列的事变弄得措手不及,以至于尴尬下不来台。

    他昨日还特地跟虎禁卫副将军打了招呼:若发现张家进京,一定要派人暗中护持,严禁再出现郑家被袭击的情形。

    当张家一行人迎着飞扬的雪花从东华门进城后,立即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眼光:二十多个面色黧黑的汉子,骑着形瘦不一的马儿,清一色戴着斗笠,身上全是灰色粗麻布衣衫,或有人胸前裹着一两块杂色动物皮毛,簇拥着二十多辆老旧破车,牵了长长一串,“咿咿呀呀”一路行来。

    还有些汉子和小子跟在车边,都是面色黝黑,穿着麻衣。

    这是玄武候家的亲人?

    这分明就是一群难民嘛!

    虽然有人骑马,但那模样跟难民真的差不多少。

    若说有区别,那就是他们精气神还不错,当头几个骑马的人一直说说笑笑,对街道两边指指点点,全不管百姓看他们的异样目光。

    小葱看见这一行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打头的黑汉好生面熟,依稀有些像……是二叔!

    天哪,曾经那么儒雅的二叔,如今倒跟马帮的贩马汉子一样!

    她愣愣地停住马,站在大街上,看着那群人顶着风雪慢慢走近,眼光掠过一张张脸孔,渐渐跟记忆中的孙铁等人一一对上号,禁不住泪水就涌满眼眶。

    再不能思想其他,当即滚下马去,在雪地里对着张杨跪拜道:“小葱见过二叔!”

    下更晚八点。

第334章 红椒(二更)

    二更求粉。

    黄瓜和黄豆也跳下马,对着张杨跪拜,黄豆又焦急地探头向队伍后方张望。

    张杨早看见他们几个,只认不出是谁。

    实在是隔的年月太久了。

    自打他去了岷州,就没跟小葱板栗见过面了,况且女大十八变,哪里能得出来!

    孙铁却认出来了,欣喜地叫道:“是大小姐!”

    说着跳下马来拜见。

    张杨这才反应过来,满眼满脸欢喜,下马亲自扶起小葱,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不住点头道:“好!好!我张家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样,真是好啊!小葱,呵呵……二叔见了你真高兴!都是大姑娘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全不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呵呵笑不停。

    小葱流泪不止,哽咽道:“二叔……”

    张杨慌忙抬起粗黑的手掌帮她拭泪,安慰道:“莫哭,莫哭!二叔这不是回来了么!你爹娘也回来了,你爷爷奶奶也回来了,还有红椒山芋。哦,还有你二婶和南瓜弟弟他们……”

    一说起这个,方想起什么来,催她道:“快去见你爹娘和爷爷奶奶、你二婶,她们在后边车里。”

    小葱这才抹着眼泪往后边去了,孙铁急忙在前引路。

    这里,张杨又扶起黄瓜和黄豆,夸赞一番他们兄弟好仪表,又问郑叔郑婶青木哥哥好。

    黄豆着急地说道:“杨子叔叔,我想去看姑姑。”

    张杨却道:“先不要去了。你看这大雪,停在这大街上也不是个事,咱们到家再说话。”喊孙铁,“让大小姐上车去,咱们接着走。”

    黄豆无法,也知这话在理,只得强忍着见姑姑红椒的急迫心情,在前引路,领着张杨等人往延庆路侍郎府行去。

    路上,他和黄瓜把这几日京城发生的事情逐一告诉张杨。

    见张杨听后面色冷然,他才收摄心神,小心问道:“杨子叔叔,是不是我们太鲁莽了?”

    张杨点点头道:“是太逼人了些。不过——”他看着两兄弟微笑——“已经很不错了。这也不怪你们,胡家大族,在京城根基深厚,胡敦老谋深算,胡敏心狠果决,你们就是不逼,他们这一次也会舍弃胡镇的。二太太之死只能算是顺手为之,好往小葱头上抹黑。”

    黄豆和黄瓜连连点头,又说了许多事,一直来到延庆路张府。

    张府门口,郑长河率领郑家老小和香荽等人、张家大小管事,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们冒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站在雪地里不停地对街道两头张望,人劝也不听。

    等看见黄瓜黄豆带着一行人走近,众人都发愣发傻——一个也不认识,他们也认不出张杨了。

    黄豆这时却机灵起来,对张杨道:“别停,进去再说。”

    一边跳下马,跑到郑长河和郑青木身边,“爷爷,爹,咱们进去。不然堵在这门口,回头一说话忘了,落一身雪,还招风寒,姑姑她们身子可不好哩。”

    郑长河急忙转身,张开双臂跟赶鸭子似的不住赶众人,一边道:“进去,都进去。进去再说话。风雪大,小心菊花着凉了。”

    刘氏和云影苦笑摇头。

    刚才她俩劝了半天也劝不动,如今黄豆一句话就把他说动了,反说起众人来。

    于是正门大开,抽掉门槛,将人车迎进二门内院。

    到了内院,刘黑皮引孙铁等人下去歇息。

    这里,众人一拥上去,张家老小也扶老携幼地从车中出来——

    先是小葱扶出一个面容粗糙、脑后梳个圆巴巴髻的黑婆子,接着从另一辆车里钻出个戴翻毛帽子的黑小子,扶出个包头脸色蜡黄的农妇;又一辆车里下来个黑汉,扶出一个包头面色黝黑的农妇……

    接着,从车中钻出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或男或女的人来,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满脸风霜和劳苦,无一不是面容粗糙、肤色黄黑、麻布衣衫。

    郑家人都呆住了,一时间竟认不出都是谁。他们本来就是庄稼人,什么样穷苦人没见过,可眼前这群人……

    郑老太太首先忍不住,叫一声“我的菊花嗳”,冲上去抱住一个面色黑黑的农妇,放声大哭起来。

    当下哭的哭,喊的喊,有叫亲家的,有叫爹娘的,有叫二婶的,有叫姑姑的,哭喊时还不停擦泪,以便睁大眼睛仔细辨认,眼前人究竟是谁。

    实在不好认哪!

    云影等人连劝带拖,将老的都弄进屋子去了,留下黄瓜等人清理带来的行李等物。

    混乱中,黄豆找不到红椒,满心纳闷。

    好容易等人都进屋去了,他才看见之前那个戴翻毛帽子的黑少年指挥另一个结实的跟土墩般的黑小子往车下搬东西:“山芋,先把这箱子……”

    后面的话黄豆根本没听清——他傻了。

    土墩似的黑小子是山芋,那叫他的那个呢?

    那声音……竟然是女娃的声音!

    这是个女娃子!

    再仔细一瞅——

    那眉眼……

    没错!是红椒!

    红椒妹妹竟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黄豆心中大恸,冲过去张臂抱住红椒肩膀,闭眼哭喊道:“红椒妹妹……”

    红椒被他这一抱一哭弄得愣住了,差点就要扬手打他,仔细一瞧,这人有点面熟。

    “你是黄豆哥哥?”她试探地问道。

    “是我。是你黄豆哥哥。”黄豆用力点头,依然闭眼伤心,“红椒妹妹,你……你还好么?”

    他觉得自己问的简直是废话:红椒妹妹这模样怎会好?

    那脸上颜色跟刘黑皮有得一拼,哪里还有他记忆中红辣椒的影子!

    红椒问明他是黄豆后,一把推开他,叱喝道:“你鬼嚎啥?没瞧见我正忙么!就要问我好不好,也该把这些东西搬进去再说话。你咋越活越回去了哩?这么大人,一点眼色都不懂,人家大老远的回来,累得半死,你不说帮忙搬东西,还拽着我哭。瞧这大雪下的,你再鬼嚎一会,非叫雪埋起来不可。”

    山芋正和黄瓜抬一只竹篓下车,听见二姐骂,笑道:“黄豆哥哥,你咋老脾气一点都没改哩,非得二姐一顿骂,你才好了。”

    黄瓜也瞅着发愣的黄豆好笑。

    黄豆眨巴两下眼睛,挤出两泡眼泪,仔细瞧那黑少年——

    这说话的口气、这神态、这性格……

    没错儿!还是原来的红椒妹妹,并没跟香荽妹妹似的,变得无声无息跟鬼魂似的。

    这真是太好了!

    只要性格没变就好,模样么?虽然黑了瘦了,弄些好的补补,再用些霜儿粉儿搽搽,内服外敷,表里一齐调养,总会还原的。

    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就破涕为笑。

    再看红椒,又忙了起来。

    她冲着前面车边一群正忙碌搬东西的灰不溜秋、黑黢黢的小子们——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扬声喊道:“南瓜,别搬了。快带弟弟妹妹进去。这雪下大了,当心青蒜和绿菠着凉了。”

    有三四个灰色的小身影停下动作。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四下看了看,见有不少下人在搬,雪又下的大,便应道:“二姐姐,那我们先进去了。”说着牵起一个六七岁的小不点,裹得跟麻袋似的,看不清面容,“绿波,我们进屋去。青蒜,花生,你们也来。”

    被唤作青蒜的孩子约莫八九岁,细瘦的身材,黄黄的小脸,抬头怯怯地问红椒道:“二姐姐,你不进来么?”

    听声音,是个女娃子。

    红椒扬声道:“我把这些安置妥了就来。你们先进去,先热热地洗个澡,把衣裳换了。大姐说有好东西送你们哩。”

    几个孩子听了,都十分欢喜,遂往上房去。正遇上掀帘子出来找他们的刘云岚,忙牵了进去。

    这里,红椒又跑到正忙碌的鲁三白胖子等人身边吩咐道:“从这一车开始数,往后五辆车里装的都是冻鸡和冻鱼。这些不要搬进屋子,就搁在外头。省得化了冻,要坏的。上面还得用东西压紧了,不能让猫儿狗儿偷嘴。”

    白胖子急忙道:“少爷放心,我们就搬了放在厨房后的棚子里,那儿通风,还不容易淋雨雪。”

    鲁三用手肘拐了他一下,白了他一眼,低声喝道:“是二小姐,什么少爷!”

    白胖子傻眼,结巴道:“二……二小姐?”

    这二小姐跟三小姐也差太远了吧,是一个娘生的吗?

    红椒也没在意他们的小动作,正四处看,忽见另外两人从一辆车上搬了两篓子下来,忙大喊道:“那车里都是蘑菇和干笋,要搬到库房去,可不能放在外面。”

    鲁三忙高声答应,让二小姐放心,说他来安置。

    黄豆都看傻了,红椒忙忙碌碌的,自己倒像新来的了。他凑近红椒身边问道:“红椒妹妹,你都记得这些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红椒昂然道:“那当然。都是我叫装的,我还能不记得?唉,就是太少了,这么多人,不够吃哩!”

    黄豆和黄瓜对视一眼,都暗自嘀咕:这么多还少?比郑家来带的还多哩。

    黄瓜掀开一只篓子盖看了看,问红椒山芋道:“不是说那边苦的很么,这些鱼和鸡哪来的?”

    黄豆也猛点头,他都不敢问,瞅你们这副模样,怕是连饭都吃不好,怎会有这些东西?

第335章 想难为我?门都没有!(一更)

    红椒“哼”了一声,道:“干活苦,地里还不是一样长东西!还不是一样养鸡鸭!不过不让咱们流民吃就是了。圣旨传下来后,我就想,我们在黑莽原累了几年,开荒,种地,养鸡,这走的时候难道就空手走了?”

    不等人回答,她气呼呼地自答道:“那可不行!咱们一大家子人,身上没几文钱,到京城吃啥、喝啥?我就把米呀、鸡呀、鱼呀,都弄了些带上,省得来京城打饥荒。”

    听得黄瓜和黄豆等人目瞪口呆。

    红椒兀自不觉,两手叉腰,恨恨地望天骂道:“那个狗官,专欺负流民,喝流民的血,吃流民的肉。一个湖,一年打几千斤鱼,过年咱们一条鱼都没得吃。所以走的时候,本姑娘一不做二不休,喊了一帮流民,砸开冰冻,把那湖里的鱼捞了个干干净净;把鸡也全杀了,全冻起来带走,一块鱼鳞、一根鸡毛也不留给他。气死他!”

    黄豆听了又是生气又是激动,忙问道:“那狗官那么坏,咋舍得让你把这些东西都带走哩?”

    红椒横眉道:“不让带?他敢!当张家还是流民哩?惹火了本姑娘,带孙铁大哥去把他牙都敲了。哼,让他多派些车,才弄了二十多辆给我们,还都是破车,还没出黑莽原就散架了。”

    山芋插嘴道:“他就是成心不想让我们带走!”

    黄豆顿时急了:“那咋办?”

    红椒得意地指着自己鼻子道:“他想为难我?门儿都没有!二叔和爹还嫌麻烦,准备都不要了。我偏不听,我就带着山芋南瓜去找那驻守流地的镇军偏将,跟他借了二百两银子,又找他弄了几十辆车来,把那些破车全换了,硬是把这些东西都带回来了。”

    黄瓜发呆:也借了钱?

    红椒又愤愤地骂道:“这狗官,想难为我们?也不想想,张家都平反了,二叔都起复了,皇上还拨了五千亩地给我们,这带的都是我们自己的东西,跟他什么相干?”

    院子里的人都停下手上的活计,愣愣地望着雪地里叉腰怒骂的黑小子——不,是黑丫头!寂然无声中,只听得簌簌轻响,雪花在她身周肆意乱舞,仿佛在为她助兴。

    忽然,也不知谁开的头,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个畅快,一个个张嘴直喷白气。

    黄豆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果然红椒妹妹从来不吃亏的!

    张家大门口,刘黑皮引进一个太监和两个宫娥,后面还跟着一队禁军,正好听见了张家二小姐这一番话。

    来人是林公公,他望着雪地里的红椒发呆,刘黑皮连催了两三遍才醒过来,忙尖着嗓子叫:“圣旨到——”

    一通忙乱后,张杨带着老爹老娘等人跪接圣旨。

    原来是追封的,圣旨诰封玄武候祖、父闲散爵位,并诰赠曾祖爵位。

    靠着板栗,张槐和张大栓都得了闲散爵位,张老太太和郑氏也被封为一品候夫人。

    林公公颁了圣旨,并不多话,丢下玉轴诰命文书及冠带袍服等,又传皇帝口谕:宣张杨即刻进宫见驾,然后就匆匆告辞离去,打赏也不敢要。

    张杨忙跟哥哥张槐交代了一番,就换上官服,赶紧进宫去了。

    这里,大家才收拾一番,喜气洋洋地坐下说话。议论起这追封的事,张槐好一番解释,才让大家明白,无非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

    郑老太太便奇怪地问道:“葫芦也是将军了,那我们咋没封哩?”

    张槐忙道:“按本朝的封赠制,肯定是要封的。娘应该封一品诰命夫人。怕是有专门的衙门管这事。”

    他们都不知道,永平帝派林公公这时候来,主要是察看张家有什么动静,传旨封赠什么的,不过是顺带罢了。

    林公公回去皇宫,面告皇帝张家见闻。

    皇帝纳闷:张家进京居然这样安静?

    林公公品度皇帝心意,遂又把红椒一番话说了。

    永平帝惊呆了:又借钱?还有,这张家二姑娘又是个厉害的。

    因问:“张家总共带了多少车回来?”

    林公公道:“有二三十辆。”

    皇帝又问:“那张家二姑娘人品样貌如何?”

    林公公想了想,只说了一个字:“黑!”

    皇帝听了发愣:“黑?”

    当曾经风流儒雅的张探花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明白林公公话的意思。

    ********

    等传旨太监走后,刘黑皮催红椒等人进去歇息,他带人收拾车辆,打发脚力,安顿带来的下人等。

    红椒山芋跟着黄瓜黄豆进去上房,只见满屋子都是人,里间也有人声。

    她略一张望,见屋子当中的宽榻上,外婆正和奶奶说话,忙走过去,高兴地喊道:“外婆!”

    郑老太太觑着眼儿看了她一会,问张老太太道:“这是……黑皮家的大小子?长这么高了?”

    张老太太面上笑容一僵,红椒更是张大嘴巴发呆。

    黄瓜和黄豆又想笑,又不敢笑。

    黄豆见红椒脸色不好看,急忙上前道:“奶奶,这是红椒妹妹。她故意做男娃子打扮的。你眼花瞧不清了?黑皮叔家的扁头才几岁哩,哪里就长这样大了!”

    郑老太太大惊失色,不相信地问:“是红椒?嗳哟,外婆的小心肝嗳,咋成这模样了?”一把就搂在怀里,从头摸到脚。

    红椒见外婆一脸心痛的模样,心里好过了些。

    接着,山芋也上前见了。

    郑老太太拉着山芋端详了一会,对张老太太道:“还是山芋长得好。虽然黑了点,可结实。”

    张老太太道:“山芋能吃,草口好(胃口好的意思),不管生的熟的,啥野东西,逮着都能塞一饱,所以长得好。”

    又摸摸坐在脚边的两个黑瘦小女娃道:“老二家的几个娃就不成了,到底没吃过苦的,就扛不住。瞧我青蒜和绿菠,都瘦成啥样了!”

    说着就抹眼泪。

    郑老太太忙安慰她道:“她们小人儿,长的快。好好喂养一两个月,保管长得白白胖胖的。”

    张老太太听了点头:“那是,小娃儿见风长。”

    说话间,见绿菠盯着长条几上的果盘不眨眼,忙端了递到姐俩面前,温声道:“想吃啥自己拿。这是到家了,别害怕。等闲下来,让大哥大姐带你们去街上,想吃什么咱就买。”

    绿菠听了,忙抓了一把桃干,塞一个在嘴里。嚼了两下,就抿嘴笑了,示意青蒜:“姐姐你尝尝。好吃的很。”

    青蒜就捡了一个枣子慢慢吃着。

    红椒忙捡了一个柿饼给山芋,自己也吃起来。

    她略一尝味道,就笑道:“这些肯定不是买来的,这是外婆从家里带来的吧?”

    郑老太太顿时得意万分:“可不是我带来的。”

    红椒就对青蒜道:“四妹妹不记得了,以往每年我们都会送这些果子给二叔的。”

    张老太太道:“她那时候才几岁,咋能记得这些哩!”

    因问起各人年纪,说绿菠今年虚七岁,青蒜虚九岁。

    青蒜也吃了一块桃干,然后告诉红椒道:“二姐姐,我记得,我最喜欢吃那一种酸酸的桃干。”

    红椒忙道:“那是咱桃花谷的野桃子做的,跟这个不一样。”

    黄豆见姐妹们高兴,心里也喜悦万分,搬了个小板凳挨在红椒身边坐了,色色告诉她,他们从家来的时候,都带了哪些东西。

    每说一样,红椒和山芋就夸张地大喊大叫,很不能立即弄了来吃。

    郑老太太连声道:“黄瓜,快去跟你娘说,晌午要把那些菜都做了,让他们兄弟们姊妹们好好吃一顿。”

    黄瓜忙答应着去了。

    黄豆便对红椒道:“我们专门给姑姑家装了五车,各样东西都另备了一份。”

    红椒和山芋相视一笑,均心花怒放。

    红椒觉得肚子咕噜噜一阵响,好饿了,忙塞了个枣儿进嘴,慢慢磨牙。

    见青蒜和绿菠看着他们说笑,就问道:“你俩咋没去洗澡换衣裳哩?”

    张老太太代青蒜答道:“哪忙得过来。你大姐在安顿你娘;云大夫在帮你二婶瞧病,南瓜带他爷爷先去洗了。我就想着等你来带她们两个一块洗。反正都到家了,也不用着急,慢慢来,有啥要紧的。”

    红椒忙问道:“我娘没事吧?”

    郑老太太道:“你娘没事,就是见了香荽难过,哭了一会,怕动了胎气,你大姐和香荽陪她歇息去了。”

    说起香荽,红椒正要起身去看妹妹,忽听有人叫“红椒姐姐”,转头一看,却是紫茄和秦淼来了。

    红椒高兴坏了,大喊“紫茄”,扑过去一把抱住不放手,先不叙别情,却苦着脸跺着脚,万分委屈地说道:“还好紫茄你认得我。外婆都认不得我了,把我当黑皮叔家的娃。紫茄,你说我咋办?可是从此就这样黑了?”

    紫茄和淼淼听了一齐脆笑。

    红椒就是这样,热得像一团火,便是这些伤心事,让她说来也不让人觉得心酸。

    秦淼一边笑一边安慰她道:“这事你全不用操心,包在淼淼姐身上。保管不出两个月,把你变成原来的模样。”

    红椒大喜,丢开紫茄抱住秦淼,两眼瞪得滴溜圆,紧张地问道:“真的,淼淼姐你没骗我?”

    秦淼道:“我能骗你?你就不信我,也该信我娘吧?”

    提起云影,红椒立即就放心了。

    她眼珠一转,望着黄瓜道:“一定要把我养的跟黄瓜哥哥一样白。”

    众人又是大笑。

    黄瓜垮脸:秦淼、紫茄就站在面前,甚至黄豆,皮肤也都是好的,表妹单提他,真是不让人活了!

    说笑一阵,就有赵家打发人来问候,并二太太曹氏娘家也来人看女儿外孙。来人问了平安,就告辞了,说张家人才到京,诸事忙乱,不敢打扰,等他们歇息两天、安定下来后,再亲来看望。

    后来板栗和葫芦回来,又是一番悲喜交集,其情形也不必一一叙述。

    求月底粉红。下更晚八点。

第336章 男大十八变(二更)

    晌午,张家足足摆了三桌,才坐完。

    然郑氏和曹氏妯娌两个都未上桌。

    原来,郑氏又怀孕了,自然要歇息;曹氏则是身子大亏,经云影诊治后,拟了药方和食谱,从此要精心调养。

    葫芦跟板栗到西院看姑姑。

    望着床上那个面色黝黑、皮肤粗糙的农妇,两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齐泪流满面——实在是难以跟记忆中的姑姑(娘)对上。

    刘云岚也在乡下干活,却比这强多了,可见他们在黑莽原过的是什么日子。

    香荽从外边悄悄进来,爬到郑氏床头坐着,先帮娘掖了掖被角,转头摇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别吵了娘睡觉。

    小葱扯了扯板栗衣袖,将他拽到外间,葫芦也跟了出去。

    外间,张槐和青木坐在桌边低声说话,见他们来了,招手示意小葱过去问话。

    小葱、红椒、板栗、葫芦都各自找地方坐了。

    “各人住哪都安置妥了?”张槐轻声问小葱道。

    “都安置好了。正院让二叔一家住,爹娘带哥哥和山芋住这西院,我和红椒香荽跟爷爷奶奶住东院。咱们一家总要搬去侯府的,这么住着,也省得到时候又让二叔腾院子。”小葱道。

    张槐点点头道:“这事往后再说,先这么住着。你二婶身子不好,你是大夫,自然要帮着诊脉用药;你二叔回来就要忙了,顾不着家;弟弟妹妹们又小,再说南瓜和花生都要去上学,咱们在一处住着,能照看些。”

    他说着,小葱不住点头。

    又说:“我就是这么想的,一家子就在这边过年。那边又大又空,得好好布置才能搬过去住。”

    张槐点头道:“等那边弄好了,要是你二婶没养好的话,也一块搬过去住。一家人,不用分两处地方住。”

    小葱点头,对红椒吩咐道:“你待会留在家帮着照应。我要去街上买些布料啥的回来。先前添置东西的时候,就没想到你们连衣裳都没有。如今一家子大小连换的衣裳都没有,要赶紧做出来,总不好再穿这些麻布衣裳出门去。回头人说咱们矫情,皇上也会怪咱们打他脸,说已经赏赐银子了,还是这样。”

    板栗点头笑道:“这倒是。他那天脸色可难看了。”

    张槐苦笑道:“谁愿意这样?黑莽原那地方,所有流民都穿麻衣。走的时候,也来不及换,不就只好穿回来了。路上病的病、累的累,也顾不上买,况且也没银子买。”

    红椒忙对小葱恳求道:“大姐,让我去街上选布料吧。我都没来过京城哩,我想出去逛逛。再说,家里我还不熟,生来乍到的,也没个头绪,不如你留在家安排事。”

    小葱等人都笑了起来,便道:“好吧。”又看看黄瓜黄豆,“让黄瓜黄豆陪你去,他们也顺便逛逛。把虎子带上,给你们带路。他在京城住了有大半年了,对集市熟悉的很。”

    红椒忙点头,神情喜悦极了,黄豆也高兴。

    这时香荽从里间出来,往张槐身边一靠,张槐便搂着她。

    “大姐姐,我做什么?”香荽问。

    小葱道:“你就专门陪奶奶、娘和二婶,再照看弟弟妹妹。白果、黑娃都是跟你的人,又机灵,你各处照应着,让他们传个话,拿个东西,跑个腿,比旁人强。咱们家下人不够使,只好先这样了。”

    张槐忙道:“我们从黑莽原也带了几户人回来,都勤快的很,先用着。过了年,等黑皮回清南村料理产业的时候,顺便找些知根知底的人来。咱不在这外边买人,也不用人家送来的。”

    青木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乡下多的是人。原来那些佃户,都愿意跟来。我因为不知这里是个什么情形,就没敢带他们来。”

    又低声商议了一会,小葱就催红椒道:“赶紧去吧,再耽搁就天晚了。买了布还要找裁缝铺子赶着做哩。”

    于是,黄瓜黄豆就跟红椒出去了,另带了白胖子和虎子,还叫了两个护卫赶了车拿东西。

    这里,众人又忙碌了好一阵,冬日天短,又是下雪天,渐渐天光就暗了,郑氏也醒了过来。

    香荽在床边坐着,听见动静,急忙凑过去问道:“娘,你睡醒了?”

    郑氏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闺女,笑得春花灿烂,一时间分不清是梦是幻,伸手摸摸她小脸,低声问道:“香荽?”

    香荽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甜甜笑道:“娘,我陪着你好半天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郑氏这才回想起先前的情形,知道真是香荽,不禁眼眶一热,又要掉泪,忙忍住了,笑道:“还真饿了。香荽弄了啥好东西给娘吃?”

    香荽就对外间叫道:“黑娃,叫胖婶把我娘的饭端来。”

    外面响起一声清脆的应答,有人“蹬蹬”跑出去了。

    香荽就轻轻托着郑氏的后背,扶她坐起来,又拿了两个靠枕垫在她背后,再将被子往她胸口处移了一截,然后拿了一块大布巾,铺在她胸前,两头掖进肩背后边压住。

    样样弄妥了,才告诉郑氏,熬的菜干粥,配了酸笋,还炒了青椒肉丝,“这两样最是送饭了。”

    郑氏见她手脚麻利,就像大户人家丫鬟似的,动作细心神情贴心,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心中酸楚,便柔声夸道:“我闺女就是能干。”又加一句,“又聪明又能干!”

    香荽就笑得眯缝了眼睛。

    她努力学做事,可不就等着娘夸她能干嘛!

    郑氏又问她哥哥姐姐们都在干啥,香荽一一答了。

    母女两个正手拉手儿说话,胖婶拎了个篮子进来,憨憨地对郑氏笑道:“太太醒了。”一边端出饭菜来,让白果在一旁应答,她自退下了。

    郑氏见白果盛饭,忙问香荽道:“你二婶那边可有人照应?”

    香荽接过白果递来的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喂郑氏,一边道:“娘放心,二婶那边有人。云姨帮二婶看了,开了药,煎了一副吃了,二婶就睡了。我才让白果去看过,还没睡醒哩。曹家外婆那边刚才又送了几个丫头和一个婆子过来,说是伺候二婶的。”

    郑氏点点头,就着闺女的手吃了一勺,然后接过碗,自己吃起来。

    吃了一碗,香荽接过空碗,转头递给白果,让再添。

    趁着这空,郑氏看着白果笑问道:“你叫白果?几岁了?”

    白果添了饭菜,递给香荽,一边高兴地答道:“嗳!我原来不叫白果的。小姐说,白果树是长寿树,我姓白,叫白果听着吉利。”

    想了想还漏了个问题,忙又补充道:“我今年八岁了。”

    郑氏见是个乖巧纯良的孩子,就对她微微一笑。

    白果见太太很和气的模样,忙又显摆道:“太太别瞧我小,我跟了小姐好几年呢。我还认得字,我也会做针线,会做饭……”

    正吹嘘着,就听外边有人叫“娘”,接着板栗和葫芦大步走进来。

    郑氏急忙三口两口把碗里的粥吃了,然后空碗递给香荽,一边叫道:“快过来,让娘瞧瞧!”

    板栗心里明明很难受,面上却大笑道:“娘,男大十八变,瞧见儿子出落得这么威武英俊,你可不能太得意,千万不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郑氏、香荽和白果听了都笑起来。

    满心酸楚的葫芦也被他逗笑了,一边叫“姑姑”,一边在香荽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拉着郑氏的手,问她吃好没有,让香荽再添些粥来。

    郑氏看着儿子和侄儿,心中欢喜胀得满满的,摇头道:“等会再吃,姑姑先跟你们说话。”

    又打量板栗一番道:“嗯,确实男大十八变,出落得一表人才。”

    板栗直接往床头一坐,扶了郑氏肩膀,绘声绘色讲述道:“那是。娘你是不知道,那天大典的时候,好些女孩子对我扔手帕子呢!”

    郑氏瞪大眼睛,不相信地问道:“真的?”

    这地方的人什么时候这样开化了?

    板栗见吸引了娘的注意,忙拍胸脯道:“我还能撒谎?娘不信问香荽,她可是看了大典的。”

    香荽不言语,扑在郑氏脚头,把脸埋在被子里闷笑。

    白果却证实道:“是这样的,太太。我听王大爷回来说,他看见我们铺子后面住的一个小寡妇对侯爷和将军甩手帕子呢。”

    小孩子家,实话实说,说得还一本正经。

    板栗听了愕然愣住。

    郑氏和葫芦对视一眼,大笑起来,笑声冲淡了见面的伤感和悲情,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香荽不信,还在问白果,她怎么没听王大爷说过这事。

    白果说,小姐这阵子忙得的很,哪有空闲听这些,可街上人都说疯了呢,说那天大典过后,街面上到处都是手帕子呢。

    笑了一阵,郑氏瞅着儿子和侄儿道:“听说你俩都惹了一身桃花债,等我们做长辈的回来帮着收拾烂摊子,是不是?”

    葫芦急忙道:“是这样的,姑姑……”

    板栗也叫道:“娘,天有不测风云,是这么回事……”

    两人争相说缘故,房里欢笑声不断。

    一时张槐青木也进来看望,兄妹们娘儿们说笑一会,郑氏便要起床去看爹娘。

    张槐上前扶住她,低声道:“葡萄来了,和王忠等了好久哩。”

    郑氏听了一怔,便道:“叫他们进来,我先问一些事。”转头吩咐香荽,“去喊你大姐姐过来。”

    青木和葫芦等人就先出去了,让郑氏穿衣裳。

    月底求粉红。

第337章 进宫(一更)

    等张槐扶着郑氏出至外间,王忠和葡萄已经在等着了,小葱也被香荽叫了过来。

    “太太!”葡萄见昔日光鲜的太太变成这副模样,连自己也比不上,忍不住就哭起来。

    郑氏上前拉着她手,柔声道:“哭啥哩?不就晒黑了点嘛!正好跟你做姐妹,我一直觉得你是黑美人哩!”

    葡萄听了想笑又笑不出,强忍着泪,扶郑氏在圆桌边坐下,大家叙些身体安康家事等别后话语。

    说了一会,葡萄就把桌上一个包袱解开,拿出几本账簿和一个木盒。

    她将账簿先放在一边,把盒子打开,推到郑氏面前,里面是一沓银票,都是五百两一张的面额。

    张槐还好,似乎早就知道内情,板栗和小葱却瞪大眼睛,满脸惊异:葡萄姑姑从哪弄来这么多银子?

    郑氏用手翻了翻那些银票,问道:“这是多少?”

    葡萄道:“三万两。听说太太要回来,想着肯定要用钱,我就把现银都归拢了,先凑了三万两过来。”

    郑氏点点头,道:“你做的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原以为打仗,你们又没有人帮着照应,总会有些影响,没想到还能有这些收益。”

    葡萄忙道:“还不止呢!主要是得了消息晚,时间紧,要不然再脱手些货,还能凑一万两。”

    郑氏就笑了,问道:“还有许多存货?”

    葡萄和王忠对视一眼,点头道:“这几年打仗,那些粮食什么的,我们每次都不敢卖完,总要留一半等来年春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卖,价钱上要占些光……”

    板栗和小葱早听呆了,一脸雾水。

    郑氏转头看见兄妹二人神情,微笑解释道:“这是我在三元县购置的几处庄子铺子,当时放在你们葡萄姑姑名下,藏在三元县,所以没被抄出来。你葡萄姑姑好本事,竟然经营这么好。”

    板栗和小葱这才恍然大悟,忙起身郑重谢过王忠和葡萄。

    葡萄含笑谦虚了几句,神情却十分高兴。又说她赶着料理事务,所以比王忠晚来一步,“我带了四个丫头、四个小子来,都是前年买的,是庄子上佃户的子女,知根知底。调教两年了,正好给老爷太太使唤。”

    小葱大喜道:“这就好了。加上爹从黑莽原带回来的人,也差不多能应付了。”

    郑氏微笑点头,对葡萄道:“我眼下也没精神料理这些,凡事你都跟小葱说吧。往后这一摊子就交给小葱管了。”

    又对小葱道:“这银子你先收起来。侯府那边,就用皇上赏赐的银子布置,不必太讲究。咱们本就出身寒门,就算把那府邸布置得富丽堂皇,也不能彰显身份,倒惹人笑话跟暴发户似的。不如保持本色,低调些,谁也不能说什么。”

    张槐点头道:“就是这个话。”对王忠看了一眼道,“听说那边大的很,真要弄起来,不知要砸多少银子进去。”

    因这边住不下,刘黑子一家老小和王忠他们都住在侯府。

    王忠听了忙道:“嗳哟,真是大。怕是比桃花谷不小。”

    葡萄白了他一眼道:“瞎说!桃花谷那么大地方,那府里哪比得上。”

    王忠就笑道:“桃花谷大是大,山谷和湖面都是空旷的,那府里都是房子,可不吓人?要是都住满人,那得用多少人?要是不住人,日子久了就都荒了。”

    张槐和郑氏听了都皱眉。

    这么大的宅院,又不能跟乡下的屋子那般随意,各屋都得配上相应的家什摆设床帐帘幔等物,这可是好大一笔开销。

    张槐沉吟了一会,道:“除了正堂大厅等处按规制布置得庄严贵气些,其他地方就按咱们自己心意来,不用学人家。比如各样摆设,一概不用金玉古董,只去市场上淘换些别致的木雕、竹编的、石刻的物件,只要有特色就行;就是字画,也不用名家手笔,山水也好人物也好,只要跟屋里布置相配就成……”

    郑氏赞叹地点头道:“对,就是这样。园子里也不用养名贵的花儿——咱们没那个闲工夫伺候,只依着地势水土阳光,种些合适的果树和寻常好养活的花草,再弄一块地让爹和娘种菜,咱们有菜吃,他们还活动了身子。”

    小葱笑听了爹娘的话,笑道:“我明白了。就按这样来布置,要省不少银子。就是要花些工夫。”

    板栗就笑道:“横竖年底还有些日子,咱们兄弟姊妹见面又高兴,有空就去街上多逛逛,看见合适的就买了回来,慢慢就凑齐了。”

    说笑一会,香荽进来说二叔回来了,张槐等人就起身去正院那边,只留下小葱听葡萄报账。

    正院上房,张郑两家终于汇聚一堂,还加上秦枫一家。孩子们都在里间说笑,红椒几个回来了,正和弟妹说街上的见闻;大人们则在一处说事,

    “明天进宫?”张大栓大声问道。

    “是!皇上宣爹、娘、大哥大嫂,还有郑叔、郑婶和青木哥他们明日辰时三刻进宫。”张杨又重复了一遍。

    张大栓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虽然很是怪皇帝抄了张家,可是,那毕竟是皇帝呀,那是百姓心中的天,他就要去见天了,能不慌吗!

    张老太太也有些犯怵,对张杨道:“杨子,我跟你爹这模样,我们都没读过书,又没见识,见了皇帝不会说话,要是冲撞了他可咋办?要不你跟皇帝说说,你大哥和菊花去就成了,他们有见识。”

    老太太对大儿子和大儿媳相当有信心。

    张杨摇头道:“爹,娘,皇帝召见,怎能不去呢?”

    秦枫问张杨道:“可是为了葫芦和板栗的亲事?”

    张杨点头。

    张大栓和张老太太对视一眼,嘀咕道:“有啥好说的,他是皇帝,还不是说咋办就咋办!”

    板栗大叫一声跳起来:“爷爷!你咋能这么说哩?”

    张大栓吓了一跳,抬头无辜地看着孙子道:“咋了?”

    板栗气急道:“咋了?你怕皇帝,就不顾孙子死活了?”

    他和葫芦对视一眼,均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在爷爷奶奶这样的小民心中,那皇帝就是天上的神,皇上说啥就是啥。

    比如昨天晚上,秦枫说皇帝又给葫芦赐了一门亲,郑长河开始也是大叫大嚷,一副不肯相让的模样;当说到要他去见皇帝时,他脸色就变了,就跟张大栓现在一个情形。虽然后来数了一堆见过的官儿壮胆,但看那架势还是十分心虚。

    张大栓见孙子着急,忙问道:“板栗,那你要爷爷咋说?可不管爷爷咋说,皇帝也不能听爷爷的哩,他可是皇帝!”

    板栗耐心解释道:“他虽然是皇帝,可这事他不想管了。既然叫你们进宫,那就是要问你们的意思。你跟奶奶还有外公外婆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

    张大栓疑惑地问道:“真的?我要是不依皇帝的意思,他不会再抄咱们家?”

    他可再也不想去黑莽原了。

    板栗坚定地说道:“真的!”

    另一边,葫芦也对郑长河道:“要是皇帝想独断专行,根本不用叫你们进宫,直接下旨不就完了。叫你们进去,就是想要听听你们的意思。”

    郑长河跟张大栓对视一眼,依旧踌躇。

    若不是说话的是自己孙子,两老汉都要以为这两小子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了。

    看了他们这副模样,张槐青木等人都笑了。

    张杨也笑道:“爹,郑叔,你们不用担心,到时候只管实话实说,没事的。”

    板栗眼睛一亮,问道:“二叔跟皇上说什么了?”

    张杨神情肃然道:“你跟葫芦都是武将,又都手握重兵,镇守边关,岂能随便娶亲。”

    板栗和葫芦心里一动,却还不甚了了。

    张杨翻了下眼皮道:“葫芦娶大夫秦枫之女没事,若娶在京城根深叶茂的肃王之女则权势过重;至于板栗,若娶了昔日南雀国的储君,怕是不谋反也要被人疑心谋反了。”

    板栗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怪不得那天礼部尚书黄真认为他应该娶青鸾公主,而宰相杜明却仿佛不甚赞成。

    这两人,一个出于私心,想陷张家于困境;一个出于公心,为国绸缪。

    他就把那天金殿上的情形告诉了张杨。

    张杨听了冷笑一声。

    郑氏听了半天,这时才开言道:“板栗,你跟葫芦往后遇事不可莽撞,要多跟你二叔和石头叔请教。这官场倾轧跟战场打仗可又不同了。”

    板栗和葫芦同时点头。

    郑氏又对郑长河跟张大栓道:“爹,你们不用害怕,明天见了皇上,想说啥就说啥。不说实话,那可是欺君。你们想啊,皇上召见咱们,当然想听实话了。”

    听她这么一说,两老汉就猛点头。

    葫芦就对姑姑眨眨眼,赞她劝到点子上去了。

    议定后,张杨就教众人觐见礼仪和一些规矩。虽然只在乾元殿偏殿拜见皇帝,只是磕头说话等动作,那也马虎不得,足足闹到二更结束,郑家人才回将军府。

    郑氏早去睡了。她是孕妇,再则,她也比几个老的容易领会那些。

    第二天清早又是一通忙乱,这时候,郑氏倒羡慕娘家暂未封赠了,至少不用穿礼服。依她的意思,他们都该素衣进宫,实在是他们眼下这副形象,跟那庄严华丽的冠服不配。

    然礼节如此,一时也顾不得许多。

    好容易都妥了,众人坐上雇来的马车,在张杨和小葱的陪同护持下,往皇宫行去。

    进入皇城门,又走了许久,才下车,由内侍领着,穿过乾元殿前的大广场,步入乾元殿,在偏殿等候皇帝。

    一路上,也没敢东张西望,是以众人虽然来到皇宫,竟没能饱一饱眼福,看看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庄严富贵之地,所见的不过是脚底地面罢了。

    那也让众人咋舌:外面积雪压了一尺多深,皇城内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刚进皇城时见到的是青石地面,光洁平整;走一段就变成大理石铺的地面,青灰莹润,大气的很;后来到了乾元殿前的广场,脚底那地面仿佛白玉似的,耀得人眼花;及至进入偏殿,则是满目金光,一片璀璨辉煌。

    四位老人都傻眼了。

    郑氏则撇撇嘴,腹诽道:“这地方,是人住的么?”

    张杨见哥嫂和青木两口子都还算好,四个老人则紧张得很,萎缩胆怯,又穿着华服,拱肩缩背的,实在不伦不类,只得轻声安慰他们,示意他们不用害怕。

    郑氏也觉得实在不成个样子,便轻声对公婆道:“爹,娘,你们只管跟拉家常一样,老老实实地回皇帝的问话,那就错不了。别想些有的没的,说不定坏事。”

    张老太太急忙道:“娘晓得了!”

    其实她啥也不晓得,啥也想不起来了。

    月末求粉红。下更晚八点。

第338章 选孙媳(二更)

    并未等多久,皇帝就来了,还有秦枫和肃王也到了。

    面见皇帝的过程也没那么难捱,磕头、高呼万岁,然后皇帝赐两位王爷座,又特别恩赐四位老人和郑氏这个孕妇也坐下说话。

    礼毕,永平帝细细打量张郑两家人,终究还是有些愧疚。

    都是乡下人,然一眼望过去,张家人除了玄武将军张灵儿,连张杨这个侍郎都黑不溜秋、憔悴老相;郑家人就好多了,郑青木和其妻刘云岚生的都不俗,难怪养出白虎将军那样的儿子。

    见四位老人快把头低到腰部去了,显然十分害怕,皇帝轻咳一声,温声道:“各位不必害怕。今日朕召见各位不为国事,只是叙些家常。尽管抬头说话。”

    话音一落,只见张家和郑家四位老人都“唰”地抬头望向他,皇帝神色愕然,跟他们来了个脸对脸、眼对眼。

    他不过是说句客套话而已,郑长河等人竟然照做了。

    一般情形下,面见皇帝的人就算抬头,也是低垂眼睑,少有直视龙颜的。

    永平帝见四位老人看着他好奇、崇拜、仰慕的目光,心中有些高兴——他们竟然不怪他,不怨他抄了张家。

    皇帝什么心机狡诈的人没见过?

    他一眼就看出四位老人是真的仰慕他,当他神一样,不像他们的儿子,对他十分敬畏,如同大臣一般。

    他便对四人微微一笑。

    顿时,郑长河乐坏了,也咧嘴回了皇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永平帝看着他憨实的笑容,觉得有趣,还特意对他点点头,郑长河就更高兴了,笑得跟什么似的。

    忽然,皇帝感觉有道目光静静地注视他,便看过去——

    原来是郑氏!

    皇帝精神一振,直直地盯视打量这个买了桃花谷、跟神龟结下不解之缘的村妇。

    果然是不同的。

    她不像四位老人那般鲁莽不知礼,也没惊慌害怕,永平帝甚至没有从她眼中看出敬畏,倒有些好奇。她就那么静静地打量他,察觉他望过来,便垂下眼睑,不再直视龙颜。

    这个郑菊花,虽然熬得肤色黝黑粗糙,举止却端庄,一双眼睛尤其清澈沉静,张家的小闺女张水儿跟她有五分相像。

    张杨见皇帝看着嫂子沉思,便恭声道:“皇上,臣家人来自乡野,不识礼数,若有冒犯之处,乞皇上宽恕!”

    永平帝收回目光,微微点头道:“无妨!朕说过,今日只跟诸位闲叙家常。”

    他正了正身子,轻咳一声道:“想必诸位都已经清楚,之前朕因为不了解内情,替白虎将军和宁静郡主赐婚,造成几家困扰。如今,把张家和郑家的长辈请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思。诸位但说无妨。”

    他话一说完,秦枫和肃王都把眼光对准张郑两家四位老人。

    张大栓和郑长河却卡住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还在咀嚼皇上刚才的话呢,那么一大段,他们总得好好想想不是。

    大殿内沉静下来,张杨想提醒爹娘和郑叔郑婶,当着皇帝的面,又不知如何说。

    等了一会,见没人吭声,皇帝眼珠一转,对郑氏道:“郑氏,你乃玄武侯母亲,又是白虎将军的姑姑,你说,此事该当如何?”

    他不问张杨,不问张槐,却问郑氏。

    郑氏心里嘀咕道:“什么时候大靖女子地位提高了?”

    面上却平静的很,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躬身答道:“臣妾以为,家和万事兴!”

    家和万事兴?

    皇帝愣住了,秦枫也愣住了,肃王就更不用说了,连张杨也不知嫂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倒是张槐和青木有些明白。

    最开心的就是郑长河老两口和张大栓老两口了,他们得了这一句提示,顿时一反之前的呆愣,仿佛扒开了堵塞田沟的草皮,那水就哗哗地淌进水田,久旱的秧苗立时就活了起来。

    于是,永平帝就发现郑长河眼巴巴地望着他,满脸满眼都活动不停,一副“皇上,我有话说”的样子,就差没举手了。

    总算他还没忘记,在皇上面前,不能随意抢着说话。

    连张大栓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两老太太胆子小一些,没敢放肆——就算在乡下,真正的会客场合,女人家也是不能随便乱插话的。

    永平帝就和颜悦色地问道:“郑爱卿,你有话说?”

    按封赠制,郑长河也是要被诰封为武散官的,故而皇上这么叫他。

    郑长河不知何为“郑爱卿”,但见皇帝望着自己说话,便急忙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站起身来,咳嗽一声,用自己认为最恭敬的语气和神态说了起来。

    “皇上,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一家人和和气气的,那日子才过得好。所以娶媳妇有讲究,娶得不好,那日子就没法过了,天天怄气还来不及哩!”

    皇帝诧异地问道:“那你觉得,你孙子应该娶谁呢?”

    郑长河道:“应该娶淼淼啊!她本来就是我们家定的媳妇嘛!”

    皇帝问道:“照你这意思,是觉得宁静郡主不够贤良,进了郑家会闹得家宅不宁了?”

    肃王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张杨心里直打鼓,不知郑叔会怎样回话;青木也紧张起来,只有郑氏老神在在的,一点也不担心。

    郑长河“诶”了一声,双手乱摇,嘴里道:“可不能这么说,郡主那是多尊贵的人儿!听我那小外孙女说,郡主又温柔又贤惠,长得也好看,咋能说她不贤良哩!”

    肃王听了这话,心里舒坦多了,因为他也看出,郑长河不是敷衍,而是说的心里话。

    可他又纳闷了:既然这样,为何不选宁静郡主呢?

    皇帝也纳闷,于是又追问。

    郑长河几句话一说,就不怯场了,但把啥礼仪规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站在偏殿中央,绘声绘色地告诉道:“这娶亲哩,得看人。”

    他抬头望向殿顶:“龙配龙,凤配凤——”低头看地下——“老鼠子配打洞。郡主那么尊贵的人,到了咱们家,那不是委屈么……”

    肃王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道:“如今皇妹也是郡主了。”

    见郑长河一脸愣神,好像没反应过来,便补充道:“就是说,因为皇叔被封为仁王,秦淼也是郡主了。”

    郑长河这下明白了:这是在说秦大夫和淼淼也是尊贵人了。

    他又“诶”了一声,摇头道:“那不一样。秦大夫就是秦大夫,封啥王那也还是秦大夫,咱们在一桌上吃饭喝酒的。往年的时候,咱们那样穷,秦大夫帮咱们村的人瞧病,都不要钱的。淼淼也是,从小就跟咱们家的娃一桌上吃饭,一块玩笑的。”

    张大栓见郑长河站在殿中央,一点也不慌张,跟皇上、王爷说了许多话,十分羡慕,忍不住也接道:“咱们乡下人随便惯了的。要是郡主嫁进来,没准过不惯。咱们一把年纪了,一时半会的,又改不了这些毛病,不是委屈郡主么?”

    这下皇上和肃王都听明白了。

    肃王爷看看郑老太太和刘云岚,出奇地没再说话。

    皇上心里一动,又问张大栓道:“张爱卿,那玄武侯为何不能娶青鸾郡主呢?”

    张大栓顿时急了,瞪大眼睛道:“我孙子灭了她的国家,还抄了她的皇宫,她要是能安心当张家媳妇,我就不姓张了!”

    张老太太见皇帝好像很和气,想起昨晚孙子的话,终于壮胆开口道:“回头娶家来,小两口三天两头吵嘴打架,那就不能家和万事兴了。”

    她还点了下主题呢!

    郑氏低头微笑。

    说到这,张郑两家长辈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皇帝见肃王竟然没有再说话,面上也没不高兴,心中纳罕不已:这么容易就说通了?

    他还真有些不服气,当初他可是被这事折腾得够呛,如今两老汉说几句就完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都没意见,他自然不会来个“宣告结果”,于是不经意间问起郑长河耕种等事,将话题轻轻转移。

    这下戳到痒处,郑长河顿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起他的庄稼经来,从天气雨水土壤等事说到交税,再到家常过日子、买卖行市,连带的还夹着些乡间趣闻和邻里琐事等等,皇帝听得兴味盎然。

    这中间,肃王寻了个空,躬身向永平帝告辞。

    皇上也没顾得上挽留,再说白虎将军和宁静郡主的亲事算是解除了,回头下一道旨就成了,留他在这也尴尬,于是让太监送他出去。

    肃王出至殿外,依稀听得郑长河在内道:“……王爷看着就是好人,不像那些当官的……”

    他哭笑不得,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屑。

    殿内,皇帝咳嗽一声,打断郑长河的感叹,心道难道你后悔了?那可不成!

    于是依旧不停地问他和张大栓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只有两人答不上来,或是说不好的时候,才由张杨、张槐等人代答。

    其实皇帝发现,张杨、张槐和青木对于农事十分精通,并且言语表达精妙,不像两老汉那样,虽然也说得好,但时常前言不搭后语,东一句,西一句;想起一句,不顾已经说过了,又插进去回头说。

    但他就是喜欢问他们。

    为何?

    因为他觉得两老汉根本没心机,不论问他们什么,眼不眨就说了,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风俗、民情,甚至某官的官声,一切的一切,那都是真实的,这才是他想要听的真话。

    他身为皇帝,想听真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就是,他想看看,张家和郑家对他这个皇帝可曾有怨怼之意。

第339章 又出事了(一更)

    张杨等人发现皇帝的心思,都不敢插嘴,只有当皇帝听不明白,眼望着他们,要他们解释的时候,才敢出声。

    于是殿中呈现一奇特的现象:皇帝跟两个身穿华服的农家老汉谈得热火朝天,秦枫、张杨等人在旁干看着。

    郑长河和张大栓说得高兴了,不像开始那般毕恭毕敬地坐着,而是往椅子深处挪挪屁股,往椅背上靠紧些,坐稳当了,以方便需要的时候用双手比划给皇帝看。

    皇帝听得聚精会神,也不理会这些。

    这么说着,一扯就扯到黑莽原去了。

    张大栓就道:“皇上不知道,黑莽原那地方土肥的很,种庄稼最好了。就是开荒难,天气冷不说,还得人勤快伺候——草长得快哩!”

    皇帝叹口气道:“唉!这几年打仗,苦了百姓们。黑莽原头几年不用交税,去的人才多。”

    张大栓忙安慰他道:“那地方现在不一样了,再过两年,再去瞧瞧,诶,怕是比咱湖州都还好哩。等五年过了,人人都要交税,皇上就不用发愁了,打仗也有银子了。”

    永平帝听了十分喜悦,因为这老汉语气中很关心国家的样子,想是听儿子说过国库没钱的事。于是又问他,黑莽原都种些什么作物、收成如何等等。

    张大栓一一答了,又道:“虽然只能种一季庄稼,种出来的麦子和稻子,味儿特香;养的鸡味道也鲜,连水里的鱼味道都鲜的很。”

    见皇帝对这好像不在意的样子,以为他不相信,忙道:“皇上别不信。我们这回走的时候,带了不少鱼家来。昨儿晚上还烧了吃哩!红烧、清蒸,味道都比我们小青山出产的鱼好。”

    永平帝想起林公公说的,轻咳一声,忍笑点头道:“嗯,朕听林公公说,你们带了不少鸡和鱼回来。”

    张大栓顿时愣住了——皇上都知道了?

    他忽然脸有些发烧:走的时候可没人送鱼给他们,这鱼可是孙女硬抢回来的。

    张老太太见他说漏了嘴,怕皇上怪罪,忙白了他一眼,讪笑着打圆场道:“皇上,我那孙女哩,年纪小,气性大,在黑莽原吃了几年苦,走的时候,她就不肯空手……”

    永平帝见张老汉黑脸泛出黑红来,体贴地点头道:“这不怪她。想来当地官吏长期欺压流民,她心中不平也是难免的。黑莽原百姓越来越多,流民也当好好管理。回头朕另派忠厚官吏去监管,好好整治一番。”

    张大栓都听傻了,呆呆地看了皇帝好一会,才猛拍手掌,对郑长河道:“我就说嘛,皇上是好皇上,都是下面的人不懂事,不好好做官,害得皇上天天操心。”

    郑长河一个劲地点头,感激地说道:“皇上还能有错儿?皇上可是天上神仙下凡哩!”

    两人望向永平帝的目光,真是崇拜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看得永平帝都不好意思了,心里却特别舒坦,比听群臣歌功颂德要顺心多了。

    他就笑眯眯地问:“张爱卿,那鱼真的好吃?”

    张大栓忙道:“好吃!”忽然眨巴两下眼睛,“小人回头让人送一半来给皇上。”

    在乡下,出远门带了东西回来,总要送些给邻里乡亲们。他既然在皇帝面前说了这个事,当然要送些鱼给他了。可是皇宫那么多人,不多送些,也分不过来呢,于是就很大方地说分一半。

    张杨再也顾不得了,一个劲地咳嗽。

    张大栓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向小儿子,怎么感觉杨子是在提醒自己说错了话一样?

    皱眉一想,对了,眼前人可是皇帝!

    于是,他不好意思地改口道:“要是皇上吃了好,就都拉来也不要紧。皇上爱吃,当然先紧着皇上了。咱们老百姓,吃不吃的没要紧。”

    郑氏听了心疼得要死,张杨则咳得更厉害了。

    皇上爱吃,当然先紧着皇上。

    永平帝听得眼睛都湿润了,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这是真心真意的民心,绝不是阿谀奉承!

    他深吸一口气,对张杨道:“张侍郎,你就不要咳嗽了。令尊大人说话实诚,朕难道还会怪他唐突不成?朕就领他这个人情,回头你叫人送几条鱼进宫,不用多。你们大老远的带回来,不容易,留着慢慢吃吧!”

    张杨急忙躬身应了。

    张槐和郑氏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郑氏心道,亏得是爹和公爹,要是她,装都装不像。

    秦枫微笑道:“皇上仁义,自然得民心。”

    永平帝点头,心道皇叔的夸赞也真心,却不如张家和郑家两老人说的诚恳。

    他心里一高兴,就命太监摆茶点招待众人:“朕吃了张家送的鱼,总要有所回赠才是。既到了皇宫,也不能连茶都不让你们喝一口。”

    张大栓和郑长河高兴极了:皇上留他们吃点心哩!

    一时就有太监抬了各式精巧茶几进来,每人面前放了一张;又有宫娥用托盘端了茶点上来,每张几上放了四小碟,都是用天青色汝窑瓷碟盛装,色泽鲜艳,香气怡人,另每人一盏清茶。

    摆好后,永平帝挥退太监和宫娥,示意众人用茶点,他自己先捡了一块丢进嘴,慢慢吃了,又喝了一口茶。

    说了这半天话,还真是饿了呢。

    郑长河见状,也赶忙动手搛了一块梅花形的点心吃了,入口即化,禁不住对皇上展开笑脸,赞道:“好吃!”

    永平帝急忙道:“好吃便多吃些,无需客套!”

    郑长河跟张大栓相视一笑,果真大口吃了起来。

    不是他们不知规矩,活了大半辈子,难道还不会看人眼色?皇帝平常在大臣面前是啥样,他们不知道,但今日,他们感觉皇帝待他们很真心,所以他们也不能装模作样,不然不是欺君了!

    两老太太见老伴一点不怕,也欢喜地吃了起来。

    永平帝见几位老人吃的高兴,自己也十分高兴,对于张杨、张槐等人的恭敬也就懒得理会了。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

    只见张老太太嘴里吃着,手上捡起两块点心,想往袖子里塞。

    似乎觉得这样不大好,又顿住了,从腰里扯出一条帕子,铺在茶几上,把那点心往帕子上放。放了五六块,看看碟子里剩不多了,才住手,然后把帕子仔细地包好,系起来,放进袖子。

    做完这些,她才想继续吃东西,一边抬头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不料就撞上了皇帝愕然的目光。

    张老太太就讪笑两声,刚想说“带回去给孙女吃”,忽然想起这是在皇宫,这人是皇帝,顿时脸色煞白,从座位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大殿中央,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小人该死!不,民妇该死!臣妾该死!”

    她一连换了好几个自称,语无伦次。

    张杨大惊,急忙也上前跪下,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张老太太哭道:“娘不是成心要偷东西……”

    一边从袖中掏出那包点心,递给张杨道:“娘就是觉得这点心好吃,想带些回去给青蒜和绿菠尝尝……”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张杨心里酸楚,急忙对皇帝叩头请罪;张槐也急忙上前跪下,恳求皇帝饶恕娘一片慈心。

    皇帝看着跪地的几人,也是郁闷不已:这算什么事儿啊!

    郑氏叹了口气,站起身,对永平帝道:“臣妾婆婆这是习惯。在黑莽原四年,日子艰苦的很,难得遇见分发好吃的,每回娘都舍不得自己吃,而是揣了带回去给孙女吃。久而久之,娘就养成习惯了,但凡吃什么东西,总想藏些带回去给孙女吃。”

    想想觉得这话似乎有些让皇帝难堪,便又补充道:“我们乡下做爹娘的大多也都是这样。比如有人家办喜事,各家都要送礼吃酒,那些媳妇婆子往往带了碗,把酒席上好菜分了,带回家给子女吃。无人以此为耻,皆习以为常。”

    张大栓也急忙赔罪道:“是这样的。小人刚才也是这样想的,又怕皇上笑话,才没动手。老婆子她高兴昏了头,就忘了这是皇宫了。皇上千万别生气。”

    永平帝这才明白,点头感叹道:“真乃舔犊情深也!”

    遂命张杨等人起身,又命林公公“将各式点心都装一盒,交与老候夫人带回家哄孙女”,看看郑老太太,又叫多备一份给郑家。

    林公公急忙传下话去。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一齐叩头谢恩。

    张老太太更是大喜,感激涕零,用力磕头,把额头都磕破了。

    皇上叫起,张槐扶老娘起来归座。

    郑氏见婆婆额头磕破了皮,忍不住腹诽:几块点心就感激成这样?咱家可是被抄了多少银子去了,也不知能买多少点心呢!

    亏得这样,郑长河和张大栓那赤心诚挚才能得皇帝欢心,若是她出头,装也装不像的。

    经这一闹,永平帝就问起张大栓家事,又问青蒜和绿菠是谁。

    张大栓一一答了。

    正说到这,人来报:玄武侯的二妹妹杀了人,被京都府衙关起来了,玄武侯和白虎将军正堵在京都府衙要求放人呢!

    求保底月票。下更晚八点。

第340章 仇缘(二更)

    有人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那么,像张家和胡家这样的仇恨,又是怎样得来的呢?

    前者是情缘,后者则是孽缘。

    到底怎样的孽缘才能凑成如此巧合,让他们在偌大的京城总是不期而遇?

    既相遇,却不能结下美好的情缘,而是结下更深的仇怨,期间的因果,真叫人无法悟透了。

    红椒昨天去街上购置了许多布料棉絮等物,晚饭的时候,讲起京城的热闹,绿菠听了心痒痒的,听说明天还要去,便求二姐姐带她一块去街上逛。

    红椒答应了。

    今晨送爷爷等人进宫后,她便又跟黄瓜黄豆上街去了,还带上了绿菠。

    几人在街上转悠半天,按拟好的清单一项项采买。

    忙了半上午,勾去清单上最后一项,东西也装了一马车,终于买完了。

    红椒吐了口气道:“总算弄完了。”

    低头看看跟在脚边的绿菠,忍不住数落道:“非要跟出来。腿酸了吧?我们有事忙,又不能带你逛,这不是活受罪么!”

    绿菠双臂抱着她手,吊着不住摇,低头抿嘴笑。

    红椒瞧了心疼地问:“饿了没?”

    绿菠眼睛闪了闪,点点头道:“饿了。”

    红椒想了想道:“刚才看见前面有个美味斋,好像是卖点心的。咱们去买些点心吧,你也没白来一趟。”

    绿菠便用力点头,神情十分欢喜。

    黄瓜看着这个细瘦的小女娃,巴掌大的小黄脸儿,全没有这个年纪小孩子该有的水润光泽,倒凸显得眼睛十分大,如同小野猫般。

    他心中一软,俯身抱起她,道:“走累了?哥哥抱着你。”

    入手轻飘飘的,又见那不合身的衣袖下面露出干柴棒似的一截手腕,手爪子也细瘦,忍不住问红椒:“她咋这么瘦?”

    红椒看看妹妹,在黑莽原还不觉得怎样,眼下瞧着实在可怜。

    早上家里忙成一团,也没来得及帮她好好梳头,干枯的黄发随便扎了两个小辫,身上穿着白果的花棉袄,松松垮垮的,跟小要饭的强不了多少。

    她叹了口气,道:“去黑莽原的时候,弟弟妹妹都小,他们又不像我跟山芋——在乡下胡打海摔惯了的,他们哪里吃得那样苦?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黄豆忙笑道:“小娃儿,长起来快。养半年就好了。”

    黄瓜嘱咐张行把车赶到美味斋外面等候,他们几个就先过去了。

    美味斋的铺面是三间打通的,两头是柜面,当中并了几张长条桌,合成两丈来长、一丈来宽的台面,上面密密挨着摆了许多紫黑色的木盒。

    每只盒子里都是油纸包裹的糕点,一层油纸一层糕点,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也是油纸盖着的,只露出一角给人看花色品种。

    十几种不同颜色和形状的糕点散发着各式香甜气息,绿菠都看傻了,不住咽口水。

    红椒见她这样,也不问了,对小二道:“每样都来两斤。”

    家里人多,爷爷奶奶也爱吃甜的,不怕吃不完。

    小二听了大喜,忙忙的就去称点心、包装捆扎。

    黄瓜放下绿菠,跟红椒看着小二称点心,一边点数,防止买重复和漏了,黄豆则将包好的糕点拎出去往车上放。

    绿菠看着众人忙,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踮起脚,扒着台面伸长脖子瞧,一个劲地笑。

    红椒就从称好的点心里拣了一块圆圆的桂花酥给她,她接过去咬了一口,一边快乐地绕着那台面转,逐一细看那些盒子里的点心,估量它们的味道。

    这些二姐姐都买了,她回去就能挨个吃呢。

    正转着,从外面进来一个身穿青黑色衣衫的十六七岁少年,朝两边一看,对东头柜面喝道:“胡贵,你死在里面了?”

    那边有个青衣小厮忙答道:“就好了,三少爷。”

    一边忙忙地吩咐小二把买的饽饽送出去,一边小跑过来,递给那少年一个点心匣子,道:“小的买了些点心,三少爷和二少爷没吃东西,先垫些。”

    那少年鼻子里“哼”一声,接过匣子就往外走。

    不料一转身,撞在小绿菠身上,他没防备之下,手中的点心匣子“啪”一声掉在地上,那些点心四散滚了出来。

    绿菠人小,如何经得起他这一撞,接连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上的桂花酥也飞了,落在门槛附近翻了两滚,停下来。

    她在黑莽原呆了四年,常常连肚子都填不饱。好容易熬到回京,在路上颠簸了一个月,也是没胃口。到家歇了一晚上,今儿是第一天过好日子,自然还是以前稀罕食物的习惯,绝不认为点心掉地上就不能吃了。

    所以她跌倒后,根本没看撞自己的人,也顾不上疼,只盯着那块才咬了两口的桂花酥,见落在门槛那了,就想爬过去捡。

    那少年见撞掉了自己的点心,本就生气,又见她忙不迭地爬到门槛边拾一块点心,以为是自己盒里跌出来的,遂怒骂道:“狗东西!要饭要到屋里来了。”

    赶上去,一脚踏在那黑瘦的小手上,用力一踩——

    绿菠惨叫一声。

    少年听了心烦,怒喝一声“滚出去”,抬脚踢过去,将绿菠踢翻到门槛外,撞得门帘不住摇晃。

    红椒和黄瓜听见绿菠惨叫,转头一看,目眦欲裂,双双冲过来。

    红椒兜头照那少年脸上就是一拳,黄瓜也狠狠一脚踹在他腹部,跟着红椒又揪住他衣领,推着他直逼过去,靠上门框,退无可退,然后就劈头盖脑地狠揍。

    那个叫胡贵的小厮看傻了,等反应过来,就“嗷”地叫了一声冲过去帮忙。

    绿菠在门外哭得惊天动地,黄豆和张行急忙都赶了过来。

    美味斋外,胡钊坐在马车上等候弟弟胡钰,他们是胡家三房——溟州巡抚胡敏的两个儿子。

    张家平反,皇上封玄武侯、白虎将军,这对胡家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胡敏接到大哥传信,遂派两个儿子以送年礼的名义回京,协助应对。

    这胡钊在胡家排行老二,胡钰排行老三,兄弟俩都聪明成器,善机变,比胡钧更得长辈宠爱。

    胡钊秉承了其父行事风格,阴狠果决,又极其护短。胡镇张狂霸道,大部分要归功于他,因为有他在头里护着。但凡胡镇闯了祸,或是欺负了人,他总能想出主意来应对,让人抓不住把柄。

    正因为如此,胡敏才派他们回来帮大伯父。

    然千里迢迢赶回京城,胡家却在办丧事——二婶和大哥都死了!

    可是大伯父对二婶和大哥的死却讳莫如深,不许他多问。他自然以为这一切都是拜张家所赐,咬碎一口钢牙,把张家人恨之入骨。

    借口跟弟弟采买吊丧所需的物品,暗中叫了家仆胡贵出来询问近日京城所发生的事,听后心中不住掂量。

    他们来这美味斋是买上供饽饽的。

    胡贵进去,兄弟俩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人出来,胡钊不耐烦,遂让弟弟胡钰进去催。

    谁知进去不一会,就听里面乱了起来,随即几个人从里面扭打出来。

    抬眼一瞧,胡钰胡贵正和一个黑小子对打,旁边还有一个少年帮忙,另有个俊美少年抱着个闭眼大哭的黑瘦孩子,正惊慌地查看。

    他一愣之下,立即就要下车帮忙,并喝骂车夫和跟的随从“死人啦,不知道上去帮手”。

    听了他的话,那随从一向跟着他的,最是了解二少爷的脾气,二话不说,抽出腰间宝剑就杀了过去。

    也不知是胡家作恶多端、天降报应呢,也不知是黄豆和红椒这对表兄妹自小一块玩大、心有灵犀呢:两人见那随从持剑杀来,竟是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对视一眼,不知怎么一让一拐,闪避开来,那胡钰就迎向宝剑。

    顿时,长剑刺入胸口,从背后穿了出来。

    看的人都被这情形惊呆了。

    胡钰更是措手不及,被自己人刺中,狂怒骂道:“狗……东西!瞎……瞎了眼……”

    胡钊看着被刺了个对穿的胡钰,不敢相信,凄声嚎叫道:“三弟——”

    几个纵越,就飞扑了过去,一脚踢开那随从,搂住胡钰,哆嗦道:“三弟,你怎么样?三弟……”

    黄瓜见事不对,低声急促对张行道:“快回侯府报信!让孙铁多带人来!”

    他见胡钊胡钰服饰不俗,显见非寻常人家子弟,恐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且绿菠被踢了一脚、小手也被踩得血肉模糊,黄黄的小脸竟然呈现灰败的色相。

    他想带她回去找云影诊治,又见对方持刀行凶、有恃无恐,如今更是误伤了自己人,恐自己走后,他们将怒气发到红椒和黄豆身上,两人怕是性命难保,左思右想,竟不知何去何从。

    张行立即撒腿往家奔去。

    黄瓜转脸瞧见那称点心的小二正发抖,忙掏出一块银子送过去,言道:“我是白虎将军的弟弟,烦请小哥去将军府上送个信儿,让我大哥带大夫和人过来,就说要出人命了。”

    那小二见铺子里转眼飞来横祸,这一大一小若是都死了,可麻烦了,再一听这人居然是白虎将军的弟弟,更是吓坏了,哪里敢接银子,慌不迭地摆手道:“我去……我去……”

    也撒腿就跑了。

    黄瓜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红椒和黄豆也过来看绿菠。

    谁知黄瓜的话被胡钊听见了,他见弟弟血染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见不活了,再听见“白虎将军”几个字,心中涌出滔天的怒火和仇恨。

    他将胡钰交给胡贵和那个刺死他的随从,吩咐“赶紧送去医馆,再请太医去”,简短几个字说完,就起身狞笑着朝黄瓜等人走来,剩下的两个随从和车夫也围了上来。

    他竟是不管弟弟死活,要先报仇了。

    或者,他知道弟弟肯定逃不过一死,因而不想放过这几个罪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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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青恋介绍:
一曲荡气回肠的初恋, 催生了两个草根家族的崛起。 一群可爱的农家儿女, 演绎了寒门成长兴盛的传奇。 性格各异的兄弟姊妹, 谱写了各自不同的爱情结局。 ************* 本故事纯属虚构。已有完结文《丑女如菊》,敬请跳坑!果蔬青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蔬青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蔬青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