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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果蔬青恋txt下载     果蔬青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1章 香木情缘(一更)

    三日后,玄武王祖孙三人,另请黄夫子、田夫子作陪,往周府拜访,还请了下塘集有名的“八绝”戏班子来唱戏,说是特地为周家长辈定的。

    所谓八绝,指的是班子里有八大台柱。

    周夫子不置可否,命人去书院叫来了王穷。

    板栗暗叹了一声,知道周爷爷今日要定下孙女婿了,看这情形自己凶多吉少。

    他不想知道其中缘故,只想赶在周爷爷决定前,把这戏先演了——不到最后,结局尚难料定。

    于是,现场在周家后院搭了一张小巧戏台。

    各样材料都是张家事先准备好的,拖进来栽上绑扎固定即可,由青麦和黄麦领人张罗,板栗也亲自在现场监看。

    其他诸人都在上房喝茶闲谈,因五柳先生对玄武王印象甚好,忍不住来到后院对他道:“王爷这时候还有心情看戏?”

    板栗微笑道:“五叔,这戏可是晚辈亲自和田夫子编的。五叔先看了再说。待会晚辈还想请五叔帮忙说话呢。”

    五柳先生诧异道:“王爷跟清明书生编戏?”

    板栗含笑点头,也不多解释。

    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板栗恭请周爷爷和周三太爷等人入席看戏,又特别言明,还要请周伯母和周姑娘也一起观看。为此,特地在正席旁边用帷幕撑起一间雅室,与这边隔开,女眷可从后面直接去那边。

    周夫子爽快点头同意了,命一婆子去请太太等人。

    这时,板栗终于见到幼时有“神童”之称的王穷,也明白黄夫子说的“风华绝代”是何等效果了。

    长相俊雅自不必说,神韵出众也非虚言,除此外,另有诸般风采:束手恭立,却不会让人觉得他拘谨不安,言语率真,亦不会使人觉得他轻浮鲁莽;既不失年轻锐气,又不显世故圆滑;举止自然,应对得体。

    板栗看呆了,第一念头竟然是:当初他怎么没去参加小葱的选婿呢?

    若去了,便没有李敬文,他和葫芦也不会着急了。

    王穷对板栗也是好一番打量,一边含笑上前拜见:“学生王穷见过玄武王。王爷纵横南北边疆,少年封王,真乃我辈楷模,学生心仪已久了!”

    板栗急忙扶起他,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是个劲敌!

    当然,是情敌的敌!

    周三太爷看着二人叹气:这一文一武,各有千秋,他也不知该属意谁,只好凭四弟选吧!

    周夫子看着他们,眼神深邃,他想的是:大靖正迎来一个辉煌的时期,无数年轻的文臣武将汇聚一堂,将靖国推向鼎盛的巅峰!

    寒暄已毕,众人也都坐定,板栗也未让他们点戏,直奔主题,上演新编的戏曲。

    戏名为《香木缘》。

    全本共分八出:分别是巧遇、再遇、认亲、复姓、获悉、重逢、归还、结局。

    巧遇,即是板栗(张乾)、葫芦从云州归来,在渝州路上巧遇周耀辉一行,板栗帮着推车时遗落装有木雕板栗的荷包,最后被周菡所得的故事;

    再遇,演的是张家被抄,板栗化名黎章投入军中,在岷州遇见周菡,后派妹妹回清南村征招大夫,顺便护送周菡去青山书院求学的场景;

    认亲,演的是周菡来青山书院找祖父的经过,这里点明了周夫子是张子易的恩师;

    复姓,演的是黎章是灭了南雀国,恢复张乾身份,并被封为玄武侯的经过,这里点明了他是张子易侄儿;

    获悉,演的是周菡住在郑家,无意间从紫茄口中得知木雕背后的故事,由此知道张乾当年曾立下誓言:若有未婚女子得此木雕,他将娶她为妻;

    重逢,演的是张乾和周菡京城重逢的情形,并点明周菡在白虎将军大婚时救了张乾,却没有演出救助经过;

    归还,自然演的是周菡悄悄派弟弟周篁将木雕归还给张乾的经过了,却没有说明原因,满心怅然,欲语还休,令人扼腕长叹;

    最后一出“结局”,不是名字叫“结局”,而是指故事的结局。之所以未定名字,是因为无法定、不能定:张乾从北疆返回,上周家求亲未果,独自静坐在橡园墓地,体味真情真爱……

    这个结局要等周家来定!

    八出戏演完,众人都目瞪口呆,连周夫子都震惊不已,他并不知周菡跟板栗间还有这样一段牵扯;王穷更是失魂落魄:这样一份情缘,岂能用巧合来解释?

    第二出“再遇”中,周菡反复叮嘱黎章万不可纳青鸾公主为妾,虽然引人发笑,然心思一目了然。

    第六出“重逢”,两人相处的种种场景,也不无情义,不过玄武王被国事家事侵扰,很快就奔赴西北边疆去了。

    最后一出,明明没有结局,却最感人:玄武王竟然命人用积雪、树木、坟茔塑造了逼真的场景,他静坐在雪林中,思索周菡归还木雕的缘故;面对淳朴安宁的乡间生活,他由杀伐决断的玄武王化身为普通人,祈求一份真情,并相守到老……

    这一出,配乐用的是洞箫。

    悠扬清冷的箫声回荡在天地间,将玄武王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那是尘埃落定的淡然,那是喧嚣过后的沉淀,那是勘破人生的从容,那是含着微笑的等待!

    除了这些,每一出戏词也都填得极妙,或大气豪迈,或深沉隽永,或浑厚绵长,或缠绵悱恻,无不与当时情景、人物心态交融。

    到底是“清明书生”,其诗词曲赋的造诣,始终令人仰望,再者,他当时也被这不可思议的奇缘打动,触动文思,尽展所学,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写下这传世经典。

    看着静坐在墓园中的玄武王,众人也陷入沉寂,仿佛意犹未尽,又或者在思索这戏的结局;女眷那边窃窃私议,又有低泣声传来,不知是何人落泪,还不止一个。

    王穷最先开口。

    他在这部戏中也有提及,然只闻其人,没有出场。

    他本绝顶聪明,当下直问板栗:“敢问玄武王,何时纳侧妃?”

    板栗听了一愣,跟着脑中灵光一闪,遂轻笑道:“纳侧妃?谁说本王要纳侧妃了?”

    王穷面色有些异样,追问道:“王爷只娶正妃?”

    板栗不答反问:“素闻王少爷才名远播,敢问‘大音希声’何解?”

    王穷淡淡一笑道:“王爷自知,又何必考较在下。”

    板栗点头道:“不错,本王确实知道。本王还知道,‘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同理,真情真爱也不用多,一份就够了;媳妇亦不可多,一个就够了。”

    “噗”,五柳先生喷出一口茶。

    “咳咳”,好几人都低头闷咳。

    众人脸都憋得通红,一齐瞪向板栗——这个比喻和引申,好像有些牵强吧?

    板栗展颜一笑,四顾铿然道:“在座各位都是名家,莫要嘲笑本王无知无识。本王就是这样想的:真情真爱不需多,多则失真;若要过安宁平淡的日子,媳妇也不能多,多则生乱。因此,本王不会管什么礼制,本王只会娶一个媳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怕以后没有子嗣,本王也不会纳妾!”

    这话可就重了!

    板栗看着大家呆滞的神色,问张槐道:“父亲,儿子这样算不算不孝?”

    张槐斩截道:“不算!张家还有两个儿子呢!俗语云‘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张大栓张了张嘴,又颓然闭上了。

    算了,张家穷得连媳妇都娶不上的时候,都没断绝子嗣,若是封了王反而生不儿子来,那可真是命了,挣也无用。孙子说的对,媳妇一个就够了,多了就乱套。那天晚上,菊花不过就提了一下,说他也能娶小老婆,老婆子便跟他闹了好几天,整天跟防贼似的防着他,他受够了!

    听了玄武王父子的话,王穷叹了口气:这结局已经出来了!

    他站起身,对板栗躬身一揖道:“学生恭喜玄武王!”又转身朝周夫子施礼,“晚辈恭喜前辈!”

    周夫子对他微微颔首。

    周三太爷等人也都看着他目露赞赏之意。

    至此,结局是显而易见的了,若等周家公布结果,则不免尴尬被动;若告辞离去,又会令人觉得他气量狭小,不如洒然面对,主动恭喜,才不致狼狈失落。

    黄夫子赞道:“到底是王穷,不负美名。”

    王穷笑道:“不敢当夫子夸赞。晚辈也是不得以,若这时转身离去,岂不灰溜溜的输了气势?既来之,则安之,好歹也要等酒足饭饱再走,方不虚此行。”

    众人听了大笑,冲淡了些许伤感气氛。

    板栗瞧着这个王少爷,没法不钦佩他,遂含笑举茶杯相敬,王穷急忙应答。

    二人这般情形,众人见了都欢喜。

    周三太爷环视左右,对侄儿侄孙们道:“这第八出戏就由你们来填词。需用心些,切不可让清明书生专美于前,说我周家无人!”

    一言未了,众皆哗然。

    周家子弟都表示一定不负所托。

    田夫子望着周三太爷,愕然道:“还填?晚辈都已经填好了呢!”

    众人听了一齐发怔。

第432章 板栗遂心(二更)

    二更求粉。

    五柳先生气道:“这结局明明就该由我周家来决定,结果都没出来,你拿什么填的?”

    田夫子肯定道:“无非是两种结果,在下各编了一出。”

    大家顿时绝倒,都说他太霸道了,表示坚决不用他的,又嚷着不许他拿出来,怕看了他的再也填不好了。

    众人闹哄哄的争吵,周夫子也不管,只招呼张大栓等人,又吩咐家人去桃花谷接玄武王祖母和母亲过来,这是要定下亲事了。

    因戏台上戏已暂停,板栗便请他们另点其他的戏。

    周夫子含笑道等会再演,一边请众人进屋去歇息说话。

    于是大家纷纷起身进屋。

    板栗望着空荡荡的戏台,心情舒畅,微笑间,忽然瞥见周菡的丫鬟,那个叫冰儿的,正从帷幕后探头对这边张望,忙对她招手。

    冰儿迟疑了一下,转头对身后说了句什么,又磨蹭了一会,等这边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步移过来,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板栗拿出那个荷包,含笑递给她道:“把这个给周姑娘。”

    冰儿不接,却把眼光看向他身后,目光躲闪。

    板栗转头一瞧,周夫子正站在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呢。

    他依旧递出荷包,笑对冰儿道:“这本是周姑娘捡的,还让她拿着。再说,背着人传递叫私相授受,我这当着长辈的面给,就不是了。”

    冰儿低头忍笑,却还是不敢接。

    周夫子瞅了板栗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了。

    板栗忙道:“嗯,接着吧,周爷爷答应了。”

    冰儿这才接了过去,笑眯眯地对板栗裣衽一礼,转身跑了。

    板栗看着她进了帷幕后面,才抬脚进屋,落座后,就听周三太爷道,这部戏不宜传出去。

    不等旁人说话,王穷首先反对。

    他言道:“且不说如何能瞒得住,晚辈也绝不愿帮着隐瞒。其一,这部戏曲折感人,并无私相授受等有碍周姑娘闺誉之情节,且涉及家国天下、忠义报国之士,更是大气磅礴,非一般戏曲可比;再者,晚辈来的时候,同窗皆知缘故,更有提前恭贺者,如今颓然返回,却不说明其中情由,晚辈可丢不起这个脸面;其三,晚辈以为,周家也当公开此剧,不然,人只当周家慕玄武王位高权重,方才弃王穷而就玄武王。”

    他表示,凭着他过耳不忘的能力,这剧本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因此他是一定要传出去的,辞色坚定,丝毫不惧周夫子等人。

    大家却没有责备他,仿佛这再平常不过了。

    周三太爷忙和周夫子低声商议起来。

    周夫子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由得你!不过,完整剧本还要再等两日,我等还要仔细推敲斟酌一番,方能定本。”

    王穷笑道:“这个无妨。但晚辈过两日就要离开书院,进京参加大比,怕是要等来年才能重新再看此剧了。”又恳切道,“索性再改动些,好歹也让晚辈在戏中露个脸,也不白忙一场。”

    这下,连周夫子也笑了,看着他不住点头,赞赏之意溢于言表。

    众人都笑着表示,一定要把他编进去。

    后来,果然就把他编了进去。

    就以当时形景为蓝本,将其磊落风姿、潇洒风采,不输玄武王的胸襟和气度展现出来,甚至还演出周家长辈都跺脚感叹,惋惜周家没有适龄女儿,不能好事成双,白白错过佳婿。

    如此编剧,一来这是实情,二来也是给王家面子。

    剧本传开后,配角王穷名声鹊起,风头一时无两,盖住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生旦。因为,他们间的奇缘虽令人感叹,然最终尘埃落定,看客没什么好期盼的了,可王家少爷还未婚呢!

    因此,上王家求亲者络绎不绝、不计其数。

    王穷父祖都欢喜之极,王穷却后悔不已,说当初万不该多嘴,以至今日反受其累。此是另外故事,也不消细说。

    且说眼前,板栗听说他要进京大比,遂笑道:“本王该恭贺王少爷此去高中状元的,又不大情愿,又担心的很——本王表弟来年也要参加会试呢。”

    王穷对黄夫子看了一眼,笑道:“王爷指的是郑旻吧?如此,在下定要好生预备了。张家和郑家武功已盖世,若是连文试魁首也取了去,让天下士子情何以堪?”

    板栗傻眼:麻烦了,把人家好胜心激起来了。

    之前看他对功名并不大在意的,眼下这架势,势要夺得头名方才罢休呢!

    田夫子感叹道:“争吧!我家遥儿反正是不指望得头名的,只要中了进士,就比他老子强了。”

    众人都笑。

    当下,大家又出去看了几出戏,然后排开宴席,用过酒饭后,王穷便告辞。两日后同一批书生离开清南村,赴京城应考,不在话下。

    周家,待王穷离去后,两家交换了玄武王和周菡的年庚八字,商定三日后张家过门送聘书并下定礼,再行议定婚期等事,初步定于明年二月成亲。

    至此,这桩亲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两家人都喜气洋洋,张大栓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对周夫子道:“夫子,我老汉做梦都不敢想,有一日能跟夫子成亲家哩!这可是睡着了都能笑醒了。”又请他放心,说他一定把周姑娘当孙女看待。

    周夫子见他这样,不禁莞尔。

    因说起聘礼,周夫子怕张家太招摇,便隐晦地暗示张槐和板栗道:“前次在京城,白虎将军成亲时,秦家筹办的嫁妆别具一格,老朽甚喜。你们的聘礼不如比照那些准备,送些谷物和鸡鸭鱼肉来,也省得我们过年再买。”

    众人听了发愣,接着都哄笑起来,张槐忙答应了。

    周三太爷呵呵乐道:“四弟也忒不守规矩了,哪有跟孙女婿要东西的。”

    周夫子笑而不答。

    张大栓却最爱听这话,他拍着胸脯道:“夫子放心,那啥鸡呀,鸭呀,鱼呀,过年都不用买了。过两天我们就要起鱼塘,到时候有好新鲜的鱼……”

    喧嚣热闹中,周篁挨到板栗身边坐下,小声问道:“王爷,之前你是怎么知道那个荷包是我送回去的?”

    板栗瞅着他笑道:“不是你是谁?那天人来人往的,难道你姐姐还能往我房里去?”

    周篁一听有理,他姐姐虽然不拘小节,却不会这样鲁莽,头次还荷包的时候,就扯了他陪同的。遂不再问,又小声对他道:“刚才好险,爷爷已经准备选王家呢。我们都替你惋惜。谁知你演了这么一出戏,竟然能翻身!”

    他看着未来姐夫,满眼都是钦佩。

    板栗心中一动,低声问道:“周爷爷如何突然就决定了,可是因为‘侧妃’的事?”

    周篁点头,也小声道:“是,也不全是。爷爷觉得,王爷如今位高权重,姐姐那性子,不适合……”

    板栗摇头叹息,心道你们都不知周爷爷的心思。

    内院,张老太太和郑氏见到了周夫子儿媳妇——周菡之母,是个温柔的贤妻模样,言谈甚为轻柔;在场的还有周菡大伯母、三伯母,以及堂姐周茗,就是周举人的女儿。

    周菡也出来拜见了未来祖母和婆母,并亲自献了茶。

    郑氏拉着她手,满脸都是喜气:等大媳妇进了门,她就能轻松当婆婆了;等山芋再娶了亲,她就能丢开手,跟张槐带着小儿子出门逛去了!

    周菡不知未来婆婆心里正算计,见她笑吟吟的,显然极喜欢自己,禁不住含羞垂眸,腮颊似桃花,莹润嫣红。

    大家说笑一会,外面众人议定诸事,看看日头西斜,张家祖孙便告辞,派人进来告诉郑氏,于是张家婆媳也起身,说要去郑家瞧瞧。

    原来,今日郑家也有事:刘家请了媒人,并泥鳅的姑姑刘小妹,上郑家为锦鲤向黄瓜提亲。

    张家和刘家因为小葱和泥鳅的事尴尬,偏偏黄瓜和锦鲤也对上眼了,只不过长辈们只顾那两个,没顾得上他们。等泥鳅和小葱都各自成了亲,这两人也都大了,也捂不住了,才被长辈们知道。

    首先是锦鲤,老早就放话给爹娘:除了黄瓜,她谁也不嫁!别想跟对哥哥似的,不声不响就帮她定亲,要是不能嫁黄瓜,她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刘三顺满心苦涩,满心愁烦——现在不是他不想嫁,是郑家愿不愿娶哩!

    正好李敬文娶了小葱后,李长明夫妻从京城回来,自然要跟家人叙述当时情形,他老娘花婆子便得意地在村里炫耀:孙子娶了女将军,这还不算,张家可是亲自上门提亲的,这是多大的脸面!

    刘三顺听了心里一动,跟老爹刘胖子商议后,决定为了闺女拼一把,也不要老脸了,亲自上郑家求亲。

    儿子已经不满意了,这次一定要让闺女嫁得满意。

    郑青木夫妻为了黄瓜,当即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可他们这回也办了一次糊涂事:因郑长河老两口为了小葱的事对刘家讨厌到了极点,就没敢把这事告诉他们,这次回来一说,二老就发火,坚决不同意黄瓜娶锦鲤,还说郑家从此不跟刘家结亲。

    刚才板栗的亲事一落定,张槐就派人去郑家叫青木来周家,因为他是娘舅,在场做见证是最好的。

    谁知不但没叫来青木,去的人回来说,舅老爷说了,等这边事完了,叫请姑奶奶回娘家走一趟,老爷子和老太太正生气呢!

    所以张家人出了周家就奔郑家来了。

    郑家大院门口,黄瓜长身玉立,俊面覆轻霜,杏眼含清愁,正等候姑姑。

第433章 黄瓜失意(一更)

    见板栗等人簇拥着马车到来,黄瓜抢上前一步,亲自搀扶郑氏下车,叫了声:“姑姑!”又问,“板栗哥哥的事定了?”

    郑氏站稳后,方含笑道:“定了。”

    黄瓜便对板栗道:“恭喜大哥!”

    板栗正扶奶奶下车,目光在他脸上溜了一圈,笑道:“你这是给我道喜?”他好险说出“报丧还差不多”,幸亏及时刹住话头,“你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哪有一点诚意?”

    黄瓜苦笑了下,垂下眼眸。

    郑氏叫了声“黄瓜”,就看着他。

    黄瓜抬眼望向郑氏,叫道:“姑姑!”声音带着哀求,眼里也有恳求和心焦。

    郑氏拍拍他手,点头道:“姑姑知道了。”

    遂转身扶住张老太太,往上房走去,张大栓跟在后面。

    张老太太孙媳妇有落了,心里正欢喜,看见黄瓜,便笑着大声招呼道:“黄瓜,你哥哥的事定好了。等忙完了他的事,咱们就该忙你的事了。”

    她还不知道郑家的事呢,看见黄瓜便想起从京城回来的路上,郑老太太说要给黄瓜寻摸一个合适的媳妇,提了好几家闺女的情形。她忽然想,自己娘家侄孙女也都不错,若是有一个能跟郑家攀上亲,比给板栗做侧妃更好了。

    心下思量着,准备等会儿找机会跟郑老太太说。

    黄瓜听了张奶奶的话,神色一滞,跟着就被板栗拉住,也没跟郑氏等人往东院上房去,却往西院书房去了。

    坐定后,丫头上了茶,板栗挥退她们,认真问道:“你真想娶锦鲤?”

    黄瓜点头道:“嗳!”

    板栗疑惑道:“那你咋没早说哩?”

    黄瓜委屈道:“那时候,姑姑家……你们都不在,小葱姐姐跟泥鳅哥哥的事也没着落,我咋能跟着添乱?后来平反了,就更乱了。好容易都成亲了,这不才说嘛!又闹成这样!”

    板栗愣了会,又问道:“啥时候你看上锦鲤了?我们咋都没发现哩?”

    黄瓜垂下眼睑,不知如何跟他说。

    像秦家,因为小葱和紫茄都跟云影学医,几家孩子来往极频繁,隔不两天就能见一面,逢年过节更是腻在一处;李家的孩子因为住隔壁,来往也多些;可刘家的孩子其实跟张郑两家来往并不多,锦鲤又不可能跟大哥泥鳅一样常出门,跟黄瓜并不常见面。

    然而情缘这东西说不清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黄瓜每见到锦鲤,两人相视一笑,或者简单说一句话,都变得有深意起来,且只有两人能懂。

    其实他们并未私下交过心,也从未通过气,却各自坚守,一个不娶,一个不嫁,就这么傻傻地等着。

    还是锦鲤,在泥鳅成亲后,家里要帮她定亲,她才放出嫁不成黄瓜就做姑子那样的话,这才让刘三顺急了。

    黄瓜想起这些,忍不住红了眼睛,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还不如一女子果决。他猛然抬头,对板栗道:“板栗哥哥,大哥不在家,你可要帮我。光姑姑一个人说,我怕爷爷和奶奶会不依。回来之前,我给大哥去了信,也不知什么时候有回信。”

    板栗见他这样,急忙安慰道:“你别急,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了?别说还有我娘和我,还有葫芦哥哥,就算没有我们,外公外婆也不会硬逼你娶别人的。他们就是嘴硬心软,想出一口气罢了。”

    黄瓜不相信地问:“真的?”

    板栗凑近他,低声道:“我猜,这事十有八九是外婆的主意,故意拿乔,让刘家求上门,好出一口气。外婆那是什么人?很厉害的!”

    黄瓜听得一愣一愣的,又有些好笑:奶奶真的是这个心思?

    “那你快去瞧瞧,看他们说得怎样了。摆架子也不能摆过了头,回头把刘姑姑气走了,这事不又麻烦了!”黄瓜催道。

    板栗往椅背上一靠,将大腿架在二腿上,好整以暇地抖了两下,道:“急啥!我歇会儿再去。我也累哩。我刚才在周家也劳神半天,一颗心都悬着。好容易把那‘神童’给赶出局,这会儿精神还有些疲惫,先养养神。”

    黄瓜听了脸色发黑。

    板栗也不管他,扫视这间书房:跟以前比,略有些变化,就是座位少了,以前这里好些桌椅的。两家的孩子,两家的书房都共用,因此桌椅都备了两套。

    看了一会,正要问黄瓜什么话,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遂笑道:“你干啥急得这样?我都说了,外婆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不管你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不同意,也不是就没法子了。”

    黄瓜知他跟黄豆似的,最是主意多,急忙问道:“你有啥好主意?”

    板栗嘿嘿笑道:“简单的很,你把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还能干看着不管?”

    黄瓜顿时气红了脸,怒道:“板栗哥哥!你都是王爷了,还说这种话!”

    板栗“嘘”了一声,探头对门口瞧了瞧,轻声道:“不是王爷我还不说呢!就因为是王爷了,有事我给你兜着。刘家跟咱们虽然有些疙瘩,又不是世仇;锦鲤也不是敌国公主,也没跟人定亲,什么大不了的事,弄得这样!”

    他说得很认真的样子,不像取笑,黄瓜发作不得,又觉他说的话荒唐,只得咬牙忍住,努力控制自己。

    板栗见他不出声,笑道:“怪不得在京城的时候,任谁给你提亲都不答应,原来是心有所属。”

    黄瓜道:“我不想跟那些人家联姻,还有个缘故:我不想娶他们的女儿。”

    板栗嬉笑道:“知道,知道,你想娶锦鲤嘛!”

    黄瓜摇头道:“不光是这样。我是不打算出仕的了,就在家打理家业,所以,也不想娶那些看中郑家家世的人。”

    板栗霍然坐直身子,诧异地问:“为何不出仕了?你不打算考科举了?”

    黄瓜认真看着他道:“这你都想不到?我们家,大哥是武将,已经封侯,黄豆将来成就必然也不低,你觉得,我就算考,能有多大作为?”

    板栗面色就沉下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像黄瓜这样的,若放在一般人家,前景也不会太差;可在郑家,就真的没出头之日了——朝廷不可能在重用葫芦和黄豆的同时,还重用他的。

    他轻声问道:“你……真的不考了?大舅知道么?”

    黄瓜摇头道:“爹还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要考的,至少也要考个举人回来。郑家将来也是诗书传家,不读书怎么成!”

    见板栗一副不忍神情,遂笑道:“别做那丧气模样!我都没难受,你难受个啥劲儿?再说,我觉得自己也不适合当官。不用去官场上拼,我还省得费神哩!周爷爷家那么多人,也没几个当官的,谁还敢小瞧他们?不单我,我瞅着青莲也是不想出仕的。还有,家里也是好大一摊子,不能靠爹一个人撑着。”

    板栗想起周家那些叔伯,遂平静下来,微笑道:“是我眼界窄了。咱们不指望成为簪缨豪族,也不用刻意装扮成书香门第,咱们就另立一派:耕读世家!”

    黄瓜听了眼睛一亮,笑道:“这形容妙的很!‘耕读世家’,是咱们的本色。”

    说笑间,忽又想起刚才的事,忙催促道:“你快过去吧!那边不知咋样了。”

    板栗这才起身,一边摇头道:“咱们跟刘家还真是扯都扯不断。”走几步又回头,“你得了空去问问青莲,有没有喜欢刘家的墨鲫,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黄瓜看着他的背影,失笑不已。

    东院上房,郑家父子和婆媳、张家父子和婆媳,八个人,男女老少分坐两旁,丫头婆子等伺候的人一个不在,刘家小姑也不在,另在其他屋子有人陪着。

    郑家老两口态度异常坚决,一定不答应这门亲事。

    郑老太太掰着手指对张老太太数说跟刘家的过往:从二十年前泥鳅被人贩子抱走那场闹剧说起,说到七年前小葱跟泥鳅议亲不成那件事,再说到两年前……一桩桩,一件件,点数得清清楚楚,连郑氏被泥鳅娘在脸上挠了一道血印子都说了出来,越说越气,简直咬牙切齿。

    张老太太也跟着附和。

    一来张家本来就是当事人,没可能置身事外;二来亲家这么生气,还不都是为了外孙女小葱,可小葱是她孙女,她当然要跟亲家共进退、一个鼻孔出气了;三来张老太太也不看好这门亲,心想黄瓜娶谁家闺女不好,非要娶锦鲤干啥?

    她拍手道:“咋转来转去又跟他家搭上了哩?不是我说,如今咱们还怕找不到好媳妇?我娘家来了好几个侄孙女,回头郑嫂子你去瞧瞧。瞧中了谁,我给做媒!”

    郑氏对婆婆嗔怪道:“娘!”

    郑老太太白了女儿一眼,道:“菊花,你今儿别劝我——我晓得你是来劝我的,我是不会答应让黄瓜娶锦鲤的。”

    郑氏蹙眉道:“娘先别扯那些老黄历,我就问一声:锦鲤这闺女咋样?”

第434章 板栗的馊主意(二更)

    郑老太太板脸道:“娘一把年纪了,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锦鲤那女娃不错,比她娘强!”不等郑氏开口,话锋一转道,“那也不成,谁让她是刘家闺女哩!”

    郑青木便对妹妹苦笑,刘氏也叹了口气。

    他们夫妻并非有多看中刘家,不过都是为了儿子罢了。

    郑长河咳嗽一声,对郑氏道:“菊花,你甭说了。刘胖子是个好人,可他们家跟咱家犯冲,沾上了两家都倒霉。”

    郑氏听了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无奈之下,轻声问道:“咱不管刘家,可黄瓜咋办?”

    郑老太太鼻子里轻哼一声,道:“咋办?凉拌!”

    郑氏嘴角咧了咧,这话是她常说的。

    “小葱那会儿就不惦记泥鳅了?可怜哭得那样,想起这事我就气刘家。等嫁了敬文,还不是一样过日子!这回来,我想留她多住些日子,她根本没心思,一心惦记敬文和山子,整天叨咕,就怕他们爷俩没人照看,又担心山子冷了寒了饿了,又担心敬文累了,恨不得飞回岷州去。啧啧,那模样!哼,那时候要是问她泥鳅是谁,我保准她都想不起来了!”

    郑老太太本来就是个厉害的,去京城呆了几年,更长了见识,一番话说得让人无可辩驳,连郑氏也哑口无言、无话可回。

    因为,她说的都是实情:不但小葱惦记李敬文父子,李敬文也惦记小葱。那么远的路,他隔一天就来一封信,满纸都是叫小葱不用担心的话,说他和儿子都好,不用牵挂什么的。可信写得那么频繁,傻子才看不出他牵挂小葱。

    正在没个开交,板栗推门进来了。

    其实,他已经站在外边听了好一会,大概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形,进来后,却装模作样地又问一遍详情,一副关切的模样。

    郑老太太和张老太太立即争先恐后地告诉他缘故,末了还说,“这要不是咱们两家得势了,他能答应把锦鲤嫁黄瓜?咋前两年没见来说哩?”

    青木不赞同地说道:“娘,三顺不是那踩低捧高的人。”

    郑老太太瞪眼道:“哪个说他踩低捧高了?他那点心思瞒得了谁,不就是怕泥鳅惦记小葱,到头来等一场空,才趁他上京赶考的时候把亲事定下了。要不然,等泥鳅回来那几天都等不及?”

    郑青木哑然。

    郑氏皱眉道:“娘,这事都过了,不要再提了。回头被人听见,又惹是非。黄瓜的事先这样吧,娘跟爹再想想,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关系到儿女一辈子,总要考虑周全些。娘刚才不还说刘家,等泥鳅回来那几天都等不及么,那娘就不要跟他家一样糊涂,多给黄瓜些日子想这事吧!”

    她想先缓缓,慢慢地再筹划。

    刘氏急忙道:“对,先这样。”

    可怜她作为黄瓜的娘,还没小姑说话有分量,婆婆犟起来不认人的,连青木的话都不听。

    板栗眼珠转了转,俯身在外婆耳边轻声道:“外婆,不答应怕是不成哩,黄瓜跟锦鲤,他们——”他想用一个含蓄又易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偏想不出,于是顺口胡诌道——“他们都圆房了哩!”

    郑老太太惊得面无人色,失声叫道:“这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郑氏等人闻声都望过来,不知板栗对她说了什么,让她这样吃惊。

    板栗继续耳语道:“当然是真的!那年上京之前的事。不然的话,锦鲤能放狠话,说嫁不成黄瓜就剪了头发做姑子么?”

    郑老太太听后心惊胆战。

    之前听说锦鲤要做姑子,她并不在意,觉得不过是小孩子跟爹娘闹别扭罢了,等嫁了人就好了,可眼下不同了,这事跟孙子大有干系了。

    她面色阴晴不定,引得众人好奇不已,纷纷问:“出了啥事?板栗,你跟外婆说了啥话?”

    板栗忙无事人一样笑道:“没事!我就是劝外婆。”暗地里用手捣了郑老太太一下,低头再耳语道,“外婆,这事可不能让人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连外公都不能说——外公那嘴不牢靠。”

    郑老太太惊醒过来,“嗯嗯”连声,又对众人挤出一丝笑道:“没事。”

    那模样哪像没事,分明就是有事。

    板栗跟着解释道:“我就跟外婆说,照我娘说的,这事先缓缓。也让大家伙再好好商议,再好好想想。”

    又故意绕到郑老太太身后,装模作样地帮她捶肩,嘴里劝道:“外婆,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操这些闲心干啥?黄瓜娶谁,由得舅舅和舅母烦神。你跟外公累了一辈子,只要享清福就成了。”

    令众人惊讶的是,这一回,郑老太太居然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面色有些木然,呆呆的。

    郑长河觉得外孙给老婆子灌了迷魂汤,她很不对劲,问道:“他娘,你咋又变卦了哩?”

    板栗急忙又打岔道:“外婆哪那么容易变卦?这不是说先缓缓么!外公,你们也关心关心我好不好?你外孙定亲了哩!”

    郑长河惊喜地问:“这是真的?”

    他并不知道这事,张槐先派的人来只跟青木说了,郑氏等人刚才过来,茶还没喝一口呢,就顾着说黄瓜和锦鲤的事去了,因此,他和郑老太太都还不知道。

    板栗笑道:“外婆刚才听了,也跟你问一样的话。”

    他也不想想,郑老太太当时大惊失色,郑长河这会儿可是喜上眉梢,两者根本不能等同。

    郑长河也没留心这点,忙问张大栓详情。

    张大栓听了半天人家孙子的事,总不那么投入,现在说到自己的孙子,立即来了精神,遂眉飞色舞地将板栗如何编戏,如何看呆了一帮读书人等等,都详细地告诉了亲家。

    郑长河听说外孙娶媳妇的事居然编成戏本了,那个兴奋,追着张大栓问长问短、问东问西,还直埋怨,说为啥不来喊他去看哩,他可是最喜欢看戏的;张老太太也对郑老太太说个不停,喜气洋洋。

    郑氏和板栗就请众人晚上去桃花谷。

    郑家人这几天还没去过桃花谷呢,知道张家人多年未回,家里肯定要忙乱一阵子,因此没去打扰。

    稀里糊涂的,郑老太太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就被众人簇拥出了屋,又上了马车,去了桃花谷。

    黄瓜、紫茄和青莲当然也去了。

    路上,黄瓜悄声问板栗,事情可妥当了。

    板栗本想告诉他妥当了,又怕他说露了馅坏事,便叮嘱道:“外婆有点松口的意思。不过,你还要装作失魂落魄的模样才好。”

    黄瓜听说奶奶松口了,忍不住就微笑起来,又听他叫自己还要装,奇怪地问道:“为啥?”

    板栗见不得他开心,估计要他装也装不像,索性瞪了他一眼,又胡诌道:“为啥?你当这事就完了?你做梦哩!外婆听我奶奶说,她娘家来了好几个侄孙女,外婆就想去瞧瞧,说要帮你寻摸一个。还说,别瞧你现在蹦跶不依,只要帮你定了亲,等成了亲,再生个娃,就啥事都没了,照样过日子。”

    黄瓜听了迅速黑脸,竟不是失魂落魄,而是失去魂魄了。

    板栗见了十分满意,觉得这样才对,比装样来得逼真。

    到了张家,郑老太太下车的时候见二孙子垮着一张俊脸,跟游魂似的直直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就跟没看见她一样,心里扎的那根刺就作起反来。

    她一把扯住板栗,走到一旁,小声问道:“板栗,黄瓜……他没说要出家吧?”

    板栗摇头道:“那倒没说。就是跟没了魂似的,想是心里惭愧,说不定还害怕——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黄瓜这辈子可就算完了。外婆,你可不能跟人说。”

    郑老太太用力点头道:“我不说。”

    外面,张槐告诉刘管家,说了王爷已经定下亲事的话。于是,张家上下家人又迎来一波打赏,一个个都喜翻了天,都来跟王爷、老王爷和老祖宗磕头谢赏。

    这时,众人都上了二楼,在偏厅散开坐下,丫头们进进出出地上茶果。

    红椒山芋姊妹兄弟都高兴极了,围着板栗问不停。

    红椒问道:“哥,啥时候娶菡姐姐进门?”

    板栗笑眯眯地说道:“估计要等年后。”

    红椒听了叫道:“年后?那不好!咱们年前就把嫂子娶进门,过年不是添一口人么,这可是兴旺的兆头!”

    板栗摊手道:“我也想哩!可是,咱们家添人了,周爷爷家不就减人了?周爷爷年纪大了,周伯父又不在家,我也不忍心,就让你嫂子再陪他过一个年。”

    红椒不甘心,嘀咕道:“说是这么说。可谁家的姑娘不都是这样的?养大了迟早要嫁人,留是留不住的,还是年前嫁过来好一些。”

    山芋、香荽等人都用力点头。

    长辈们都忍俊不禁,张槐笑骂道:“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周爷爷听见你们这样,该伤心了。”

    大伙这才吐着舌头偷笑。

    说笑闹嚷间,只有郑老太太和黄瓜不与众人合拍:郑老太太不时偷眼打量黄瓜,黄瓜则虚应强笑,全不知大家说些什么。

第435章 缘分

    板栗偷了个空,把苞谷抱到郑老太太身边,对她道:“外婆,你来了半天,都没理苞谷,瞧他想你了哩!”

    苞谷软软地叫一声:“外婆!”

    又丢给老人家一个甜笑。

    郑老太太这才回神,急忙抱过小外孙,用力亲了一下,放在膝盖上坐好,然后问他回老家喜不喜欢,这些日子都玩了啥,吃了啥好东西等,一老一小掰扯起来。

    板栗满意地点头,又转身去另一边,从山芋南瓜兄弟们中间挤过去,在黄瓜身边坐下,一边若无其事地对玉米灿然一笑,一边外歪头对黄瓜小声道:“别绷着脸,笑一笑!”

    黄瓜郁闷地瞪他道:“你一会叫我哭,一会让我笑,到底想怎样?”

    板栗忙道:“谁让你哭了?就是要装作笑容满面、实际上眼含哀愁的样子。”

    这不折腾人嘛!

    黄瓜瞪了他半天,甩下一句“我装不像”,就赌气转身面对墙壁去了。

    板栗叹气道:“你愁啥?我告诉你,等过两天,我们往周家下定礼、送婚书的时候,那出戏怕也编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外公外婆看了戏,就会改主意了。”

    黄瓜闻言转头,狐疑地问:“那戏是编你跟周姑娘的故事,跟我们有什么相干?”

    板栗神秘地低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看了那戏,谁也不好意思棒打鸳鸯。”见他还是颓丧,猛拍他肩膀道,“嗐!我都说了帮你兜着,你还这么愁,咋不信板栗哥哥哩?不管用啥手段,哥哥管教你称心如意就是了!”

    黄瓜听后,虽然还是绷着脸,嘴角却翘了起来。

    自小玩到大,两个哥哥要是出头,就没有摆不平的事!

    众人正说笑,云影带着小闺女秦溪、石头娘也带着赵翔兄妹来了,大家忙起身迎接。

    小辈们见人多,就去了隔壁屋子玩闹,红椒也带着妹妹表妹们和赵家姐妹进去里间。

    一时泥鳅姑姑刘小妹也来了,并送来十几篓各色果子,虽然有些焉巴,却都是新鲜的。

    原来是来喜,他这两年想出一个生财的法子:把那各色果子,捡那些不太娇贵的收了来,放在张家橡园和竹园下的山洞里,用草灰等养护起来,等过了时令再拿出来卖,赚些利差银子。

    “我们年年借着表妹家的山洞存果子,沾了不少光哩。来喜早就要送些来的,是我想着等两天。那天王爷回来的时候,人山人海,到了家,事儿肯定更多,那时候上门也添乱。刚才有空,我就让人进洞弄了些出来。”她笑对郑氏道。

    两人未嫁时最亲近,但如今郑氏靠着儿子封了王妃,她便不好再叫“菊花”;若叫老王妃,又显得生分,听着还显老,于是就以亲戚论,叫表妹。

    郑氏看了丫头们洗好送上来的果子,有带红斑的大枣、苹果、梨和山楂,忙笑着谢了,又命人送些去隔壁和里间,让他兄弟姊妹们吃。

    当下,各人都挑选喜欢的尝了,却是苹果和梨的卖相最差——表皮萎缩,皱巴巴的,然最甜了,都赞叹不已。

    泥鳅姑姑笑道:“就送了这些。像柿子你们家都有,就没拿来现眼了。”

    她亲自用刀削了一个梨递给郑老太太,笑道:“大姑,来吃个梨。成天抱着手炉,又坐在火桶里边,心火大的很,吃梨能去火。大姑,腊月初十我家月儿出嫁,想请大姑和大姑爷早些过去,多住两天,也让我跟来喜尽些孝心。”

    郑老太太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月儿出嫁,我当然要去了。”

    郑氏就问月儿嫁的什么人家,侄女婿人咋样等等。

    泥鳅姑姑意有所指地笑道:“能咋样?再好,也比不上板栗黄瓜他们强。可是谁让月儿跟他们没缘分哩!我想高攀也不成。”

    郑氏就瞅着她笑。

    眼前的妇人,精明爽利,哪有当年活泼娇憨小村姑的影子。

    郑老太太听了侄媳妇的话,顿时觉得嘴里梨肉没味儿起来,千思万想,不知如何。

    郑氏也不多嘴,任她想去,就听石头娘跟云影说孙子如何淘气,“在家一会工夫也呆不住,满村闲逛。天天吵着要来桃花谷。”

    她想起赵耘的嘱托,便道:“三婶,你就把他送来。山芋他们虽然也是整天玩,但每天上午和下午,槐子都规定他们读一个时辰的书,省得跟放牛似的,把学堂学的字都忘光了。等过两天,再让他们进村学,他们就不能偷懒了。”

    石头娘忙高兴地答应了。

    当晚,张家摆了好几桌,直闹到掌灯十分,众人才散去。

    隔日,张家要起一个大山塘,在桃花谷后山的山谷里。红椒姊妹早就打了招呼,想要去瞧热闹。于是刘黑皮便嘱咐吴成,安排些熟近的家人,再挑些少年小厮下塘,莫要放闲人村汉进山。吴成忙应了。

    大清早,板栗见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且地上积雪都化干净了,心里一动,便写了个短笺,命人送去周家。他在信上说,今儿张家在山谷起鱼塘,请五柳先生等人过来看农家闲乐,还特地嘱咐说,要带周姑娘来。

    魏铁亲自送去了。

    板栗忙完,急忙去爷爷奶奶院里吃早饭。

    只见山芋南瓜等人都一身短打装扮,正兴奋地议论起鱼塘的事,说等晌午太阳大的时候,要亲自下塘去捉鱼。

    红椒姊妹打扮也跟平日不同。

    原来,郑氏想着这一回来乡下,到底跟京城不同。便是她们姐妹不出门子,只在自家院子玩,但张家居处山野,前后都是林子,下面又是山谷,嬉戏间穿长裙肯定不太方便。因此特地吩咐人,这几天帮她们赶做了些衣裤出来,方便在山野里玩耍行走。

    上衣是仿制男儿的箭袖,袖口和腰身都收得窄窄的,看去很是简便俏丽;裤子则松散些,然足踝处也收了口,用带子系住,省得散开裤腿,在林子里走动牵三挂四的;脚上当然一律穿靴子了。

    颜色衣料:红椒依旧穿红的,乃是玫红底绣穿花百蝶锦缎;香荽只穿浅绿素缎;绿菠肤白,人又小,穿着粉嫩柳黄金线绣玫瑰花云锦;青蒜则是紫色团花锦缎。

    再把头上贵重的凤衩大件去了,只戴简单的簪环,收拾完毕后,顿觉轻松伶俐起来。

    板栗见了妹妹们的装扮,眼前一亮,笑道:“摇身一变,咱们家的美女都变成侠女了。这样好看!就是不能进树林子,要是进了树林子,这衣裳非得挂花成布条,那时可就‘彩缎飘飘’了。”

    大家都哄笑起来。

    郑氏看着闺女和侄女,微笑道:“照说,去山上最好穿棉布衣裳才方便。可是家里这些衣料多的很,不给她们穿,难道赏给下人穿?再者,凡物都是给人用的,没有的时候,不用跟人攀比;既然有,就该做了穿。她们年轻,正是穿这些的时候。这一出去,外面冬日萧条,全靠她们妆点大自然了。”

    板栗乐道:“娘说话横竖都是理。”

    郑氏听板栗说派了人去周家请人的事,便道:“周姑娘怕是不会来。你想要她来玩,得亲自去接。夫子或许看你诚心面上,放她出来逛。”

    果然,虎子进来回说,魏队长派人回来说,他在周家等候,待会接了人一块过来,周姑娘说不能来了。

    板栗便笑道:“等我去接。”

    香荽道:“我跟哥哥一块去,陪菡姐姐过来。”

    郑氏夸闺女聪明,又让红椒也去,这样周家也能放心周菡出来。姊妹们都高兴地应了。

    当下,媳妇们摆上饭来,分里外两拨。

    里面是女眷,两个舅母、两个表嫂,还有几个表姑娘都在。本来今儿准备回去的,因板栗后日下定,因此又留了下来。

    张大栓见孙子都忙忙地吃饭,笑道:“别急!还早呢!听吴成说,那水还深,还要用水车多车一会。约莫等中午的时候,那水才得干,那时天也暖了,正好下去逮鱼。”

    又问张槐道:“可准备了大桶?有些鱼得用水养起来,死了就不鲜了。”

    张槐点头道:“准备了好几十个呢。”

    张大栓道:“那也不够哩!”

    张槐解释道:“装桶里也容易死。先用桶装回来,然后用网圈养在前面湖里,要吃的时候扯上来就是了。”

    板栗道:“这主意好,省事。”

    一时吃完,山芋等人吆喝着,忙忙地往前院冲;板栗也带着红椒香荽姊妹走了,霎时院子里清静下来。

    张大栓漱了两口茶,起身准备跟着去。

    张老太太从里间走出来,板脸道:“你去干嘛?一把年纪了,还想下水逮鱼?你当自个还年轻很哩!”

    张大栓赔笑道:“我去瞧热闹,不下水,就在塘埂上看着。赵三说今儿过来,我总要招呼一声;周家也要来人,我更要去了,不然就失礼了。”

    张老太太哼了一声,道:“说得自己跟谁似的,这家少了你都不成。”

    张大栓伤感道:“咋不成?儿孙都大了,个个都能耐,眼下我就是死了,也没啥不放心的了。”

    张老太太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张槐慌忙道:“爹甭瞎说!板栗还没娶亲哩,还有这么多孙子都没娶亲,我跟杨子哪照应的了!”见郑氏牵着苞谷跟了出来,忙俯身抱起小儿子送到张大栓面前,“苞谷这么小,跟爷爷坐轿子去。”

    郑氏也嘱咐道:“爹,你带苞谷坐轿子。有你照应着,省得他们小的玩疯了,顾不上弟弟,把他给忘了,回头栽倒了掉水里就麻烦了。”

    二人连哄带劝,把张大栓弄出去了。

    这里,郑氏跟几个舅母劝了婆婆一番,又笑问几个表侄女:“你们咋都不去玩?”

    四舅舅的孙女笑答道:“红椒姐姐她们刚回来,看啥都新鲜,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回头把衣裳弄脏了弄坏了,给表婶添麻烦。”

    郑氏见她蛮朴实,就笑道:“不去也好,外面冷的很。昨天我听你问香荽身上的绣花,我让人教你们。”

    几个小姑娘听了都高兴,忙跟着她去了。

第436章 变相约会

    且说板栗,亲自带着四个妹妹去到周家,果然接到了周菡。

    他陪着五柳先生等人骑马,红椒姊妹陪着周菡坐车,绕道桃花谷后山,一路向众人介绍沿途山林田地庄稼等。

    到了后山,只见两个山塘相连,占据了大半个山谷。枯黄的旷野间,种了几亩胡萝卜和白萝卜,青绿的叶子连成片,给萧瑟的山野增添了些色彩。

    谷口的山塘边架了三架水车,池塘里的水已经车干了,只剩下塘底还有积水,随着地势高低,汪成几个水荡子;山谷里面的池塘却还是满满的水。

    山塘边已经聚集了好些人,有些在岸上,有些在水里,除了张家下人和山芋兄弟们,还有赵三爷孙和秦涛等。

    “王爷,这塘里怎没种些荷花?”

    五柳先生见池塘里没有残荷,就问板栗。他想着,这山谷中一池清水,少了荷叶荷花,岂不少了许多趣味。

    谁知根本没人应声。

    转头一看,身边哪有王爷的影子,不禁愕然愣住。

    原来是周菡她们乘坐的马车到了,板栗正往那边去呢。

    一个稍年轻些的儒生戏谑道:“五哥,你都一把胡子了,当然没有侄女有风采了。喏,王爷去接佳人了!”

    五柳先生也看见了,摇头失笑,遂往池塘边走去,跟张大栓等人说话。

    板栗来到车边,看着轻盈跳下车的周菡,嫣红的桃腮、水润的圆眼,目光就柔和下来,带着些迷离,心中踏实、安定、喜悦:这,便是他一生要守护的真情了!

    周菡见他脱去戎装,跟个少年书生似的,笑容如同天空的暖阳,眼神也格外明亮,或者说,看她的眼神带着特别的意味,所以显得分外闪亮,她脸就红透了。

    待要低头,又觉忸怩反不好,于是强撑着,含羞望着他。

    两人含笑相视,却不说话,仿佛忘了周围的人。

    冰儿偷看了一会二人,觉得羞羞的怪不好意思,转头把目光投向山上。

    香荽是陪着周菡坐车的,这时也下来了,和白果站在一旁,看看哥哥,再看看菡姐姐,觉得他俩很开心,于是也笑眯眯的,大大方方地做看客。

    “你可看过逮鱼?”板栗先开口,笑着问道。

    “看过。以前在书院读书的时候看过。”周菡听见他问这个,马上轻松下来,很自然地告诉了他,又反问,“你可会逮鱼?”

    “当然会!那时候,我每年都要下水的。”板栗笑道。

    “每年都下去?”周菡转头对池塘里看了看,心想这么冷,也许张家以前不富裕,所以他要亲自干活。

    板栗看出她的心思,忙道:“是我们自己要下去的。逮鱼很好玩的。忙起来一点也不冷。”

    周菡不大相信,这么冷的天,那水都刺骨,怎会不冷?

    这时,红椒带着青蒜绿菠走过来,朝傻看着哥哥和未来的嫂子的香荽白了一眼,怪她不懂事,这时候还站在这现眼。

    香荽无辜地眨眨眼睛:她不是该陪着菡姐姐么?

    白果更是天真地傻乐,觉得王爷和未来王妃好般配呢,比戏里面演的才子佳人还要才子佳人,因此美滋滋地听两人说话。

    红椒无法,上前挽住周菡胳膊,亲热地笑道:“菡姐姐不用担心,我哥可厉害了。再说,今儿也有准备,我让她们熬了姜汤来,在那边热着呢;还有烧酒,也准备了伤药,都齐备的很。”

    周菡随着她手指一看,果然岸边一块空地上,两个婆子守着两个炭炉子坐着,上面放着两个大瓦罐子,旁边摆着些篮子篓子,里面装着碗勺等家伙。

    板栗听见那边已经闹嚷起来了,忙对周菡道:“你跟红椒她们站在南边看,南边太阳暖和。我就下去了。”又转向红椒,“红椒,别顾着自己玩,看着妹妹,别让她们乱跑,回头掉水里就麻烦了。”

    周菡听他柔声嘱咐,心里甜甜的,忙跟红椒一起答应,忽见他飞快地脱外衣,惊问道:“还脱衣裳?不冷?”

    板栗将外面夹袍脱了,递给红椒,笑道:“当然要脱,穿这个拖拖拉拉的,不方便。不会冷的,我天天早上都穿单衣练拳的。”

    说着用力挥舞了两下胳膊,向她展示自己身体的强健。

    周菡愣愣地点头,他的生活对她来说,还陌生的很。

    于是,周菡红椒等人就去了南岸,早有喜姑姑带人将这里荆棘刺架给砍了,清理干净,又摆了小板凳,防止她们姊妹站累了坐会儿。

    接着赵翎和赵翩翩也过来了。

    这边都是姑娘们,丫头媳妇们围了一群,一个男人也没有,大家十分放心随意,兴致勃勃地看下面人逮鱼。

    在这边逮鱼的,是山芋南瓜,还有青麦黄麦等老家人。

    随着板栗下塘,池塘里就哄闹起来。

    一帮护卫见王爷都下去了,哪敢落后,纷纷脱了外衣、卷起裤腿下水,被冷水一浸,冰得龇牙咧嘴;山芋南瓜早下去了;玉米和花生也被勒令不准下去,在岸上急得团团转,更有赵翔,跟在他爷爷赵三屁股后头哼哼唧唧地磨,想要下水,赵三坚决不许。

    只见那些护卫在水中围堵、追赶,又是捞又是扑的,呼喝不已,声势喧天,比在战场上还要英勇,弄得水花四溅,搅混了一汪水,却连一条鱼也没逮着。

    这情形看得吴成等人又惊又笑。

    板栗笑骂道:“别丢人现眼了!不行就上去。再这么鬼叫,把鱼的魂儿都吓飞了,一个个都钻泥里去了。”

    还是魏铁——他是跟着板栗在蜈蚣岭呆过的,是那一万水军中的一员,因此这浅水洼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弯腰熟练地从水中抄起一条四五斤重的红鲤鱼,激动得脸发红:“王爷,这鱼怎么这样大?”

    青麦见他这样老练,满心诧异,忙答道:“养了好几年,当然大了。去年都没起哩!”

    其他护卫见魏铁有这成绩,哪里肯上去,围着他请教,方才慢慢逮着了。

    板栗更是不用说,连续逮了几条大的,然后吩咐人拉网。

    当下,池塘底下忙得热火朝天,一桶接一桶大鱼被提上岸;又有家人用箩筐将塘泥挖了挑上岸,倒在旁边几亩胡萝卜田里;跟着就有婆子拎了小篓子,用竹棍在泥里翻,捡那随泥被挖上来的泥鳅黄鳝什么的,大的留下,小的就放进旁边的山塘里去了。

    岸上的人看得兴奋极了,指指点点,恨不能下去一试。

    玉米和花生大喊大叫:“山芋哥哥,快!这边——你屁股后头,有条大鱼刚冒了下头,是条铁青。”

    “那边,那边,是红鲤!”

    一时赵翔又跺脚埋怨道:“嗳哟!又跑了!南瓜,你逮鱼的本事可比不上读书。”

    秦涛见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怂恿道:“你光知道鬼叫,看人家吃豆腐牙齿快,你也下去逮一条试试?”

    赵翔本就跃跃欲试,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卷了卷袖子,将袍襟撩起来,往腰里一塞,就要脱靴子下水。

    赵三见管不住他,无奈之下吩咐道:“别脱靴子了,就这么下去吧,省得硌了脚底板。这鞋就当丢了。”

    他自己不娇气,可孙子从没干过这些事,那脚自然就娇贵些,生怕他跴了什么东西硌了脚,索性嘱咐他别脱靴子,并亲自过来,跟张家下人要了一截麻绳,将那靴口扎紧了,这才放他下塘去。

    玉米和花生见了,也不管了,收拾一番,也下了水,等人发现,已经浑身泥水,喊上来也不成了,只得随他们去。

    可是,赵三爱孙心切,想法是好的,却好心办坏事:赵翔穿着靴子下塘,虽然避免了被异物割脚,但靴子里灌满水后,湿漉漉、沉甸甸的,拖不动事小,踩进泥里还难得拔出。

    他才走几步,还没下去塘底子呢,就一个趔趄坐在泥地里,引得上上下下人哄笑不绝。

    这小子怒了,不顾爷爷喊他上岸换衣裳,将靴子脱了,光脚就下了水,跟花生玉米一块闹腾起来。

    张大栓笑累了,劝赵三道:“随他去吧!小娃子,就要在泥地里滚,才长得结实。”

    赵三虽然嘴上应着,心里依旧十分担忧,一双眼睛盯着孙子不放。

    周菡见板栗逮鱼十分溜刷,忍不住微笑。看了一会,目光扫向旁边的山塘,问红椒道:“这个湖不弄干逮鱼了?”

    红椒道:“也要弄的。等外面这个塘逮完了,再车干它,那水正好往这塘里来。不然,两个塘的水都放出谷去了,小鱼虾该养不活了。——不下雨的话,要好些天才能攒一塘水呢,要从地下冒上来。”

    周菡这才恍然大悟。

    绿波看得不过瘾,大声喊板栗,要把鱼送些到这边来,她想近距离看看。因为逮的鱼都送到男人那边去了,然后让下人们挑了送回桃花谷。这边没一个闲人,都是她们姊妹和丫鬟,当然不会把鱼送过来了。

    板栗便亲自提了两桶鱼上来,一桶红的,一桶青的。大家都围上去观看,叽叽呱呱一阵脆笑。

    板栗凑近周菡,手指着那一桶红鲤鱼,小声笑道:“这个给你的!”

    那鲤鱼每一条都有四五斤重,送去周家当定礼,又好看又吉利,鲤鱼跃龙门嘛!

第437章 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周菡含羞笑了,不好意思说什么,停了一会才道:“我会做糖醋鲤鱼呢!”

    板栗问道:“真的?”

    周菡看着他用力点头。

    因见他身上溅满了泥水,光脚站在地上,赶紧问道:“要不要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

    板栗点头道:“嗳!”

    周菡赶忙亲自跑去婆子那里,盛了一碗热汤端来给他,然后看着他喝。

    这时,红椒见爷爷身边围了一群人,顾不上苞谷,忙让枫叶过去将他接过来,带他蹲在水桶跟前看大鱼。

    苞谷自打出生以来,也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一幕,因此脸上一直带着笑,忽见虎子在下面攥住一条粗大的黄鳝,那长长的身子扭动弯曲,甚而往上勾起来,顿时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板栗见此情形,忙让虎子用草穿了那黄鳝,让弟弟拎着玩,“练练胆子,省得将来见了蛇大惊小怪。苞谷别怕,来,拎着它。不咬人的!”

    苞谷一把攥住草绳,瞅着扭动挣扎的大黄鳝乐了起来。

    周菡见他一点不害怕,禁不住问道:“回头他把蛇当成黄鳝怎么办?”

    板栗笑道:“再大些,就能认得蛇了,怎会弄错?”

    说着,看看塘底下,大鱼已经逮差不多了,如今都在逮鲫鱼什么的,又有人拿了细密一些的网来,网那些小杂鱼。

    他觉得兴尽了,就不打算再下水。

    身边佳人相伴,他却在泥水里打滚,未免太不知情识趣。

    想毕,吩咐一个婆子道:“去那边,帮我把鞋子拿来。”说完转向周菡和红椒她们,“咱们来烤鱼。”

    姐妹们听了高兴地脆笑大叫,引得那边人都朝这边看。

    “咱们在哪支摊子?”香荽四下打量,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红椒则叫人去旁边山上捡树枝什么的,就地取材。

    板栗指向萝卜地,道:“去那边。那儿空旷,离水也近。大太阳底下,又不冷。回头拔些红萝卜和白萝卜,塞鱼肚子里烤。”

    周菡惊奇地问:“把萝卜塞鱼肚里?”

    板栗解释道:“也不是整个塞,就是把萝卜切成丝塞进去,那味儿鲜的很。不光萝卜,还有好些东西都能塞,我们常干这样的事。”

    一时婆子取了板栗的靴子过来,他便往山谷里另一个水塘边去洗脚。走几步,回头含笑看着周菡,似乎在等她。

    周菡便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冰儿见了,忙要跟上去,被红椒一把扯住:“冰儿,你跟我去拔萝卜。枫叶,桑叶,你们两个跟嬷嬷们弄鱼,记住了,不要挑太大的鱼——太大不容易烤熟,半尺到一尺长就够了。香荽,等会抹盐的时候你看着,别让抹多了。喜姑姑带人生火……”

    她一一分派,又命人喊花生和玉米上来,说鱼没逮着,反弄一头一身的泥浆,不如上来帮忙拾柴烤鱼。

    于是媳妇婆子们都忙了起来,香荽等人插不上手,都涌到萝卜地里拔萝卜。

    板栗见她们都忙了起来,微微一笑,侧头问周菡道:“你没跟这么多人玩过吧?”

    周菡已经不再羞涩,恢复了自在,欢喜地答道:“也有过,姐姐们没出嫁的时候,我家也好热闹的。不过没你们家兄弟姊妹多。”

    到了水塘边,板栗将大棉巾递给她拿着,自己往草地上一坐,将脚伸进水里清洗,一边仰头看天,舒适地长出一口气。

    周菡也蹲下身子,问道:“冷不冷?”

    板栗道:“不冷。还有些热呢。太阳晒得这水面有些暖了,不信你试试!”

    周菡往水里探了探手指,果然是温的,劝道:“那也不要把脚放里面太久,下面还是凉的。”

    板栗点头,看着两边枯黄的山坡,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静静晒着冬日暖阳,身后山塘却传来一片喧嚣,动静之间,别有意趣。

    “你在这乡下可住得惯?”他轻声问周菡。

    “还好!”周菡答道。

    “没有觉得无聊、无趣?”板栗又问。

    “日子是平淡些,久了就习惯了。再说,也不是没有趣味的。我现在每天跟爷爷种菜,帮他伺候那些菜地,闲了读书做针线,觉得很安定。”周菡道。

    板栗就看着她笑了。

    周菡见他脚洗干净了,忙催他用布擦,然后穿靴子,省得凉了。

    板栗穿好了鞋子,转头看向弟妹们,正聚集在萝卜地里,喊“使劲拔”,也不知在闹什么。

    看了一会,他收回视线,注视着水面跳跃的金光,轻声道:“以前,我也喜欢这样的日子,不过,那只是因为年少爱玩罢了,我心里其实是想走出去的。渴望像周爷爷那样高居朝堂,所行所为,令百官敬服;或者驰骋疆场,指挥千军万马,铁蹄过处,将敌人的营寨夷为平地。出则旌旗林立,入则侍从围随,所到之处,人们无不景仰钦佩,就像我这次归来一样!”

    周菡听了微笑,道:“你不是做到了!”

    板栗幽幽道:“是!可是,眼下我却没有意气风发的感觉。你知道我想什么吗?我就喜欢像刚才那样逮鱼,还想去拔萝卜,做这些农人眼里极平常的事,做小时候习以为常的事。你可觉得我奇怪?”

    周菡肃然道:“若是两年前,我会觉得奇怪,无法感受你所说的,现在不同了。”

    板栗“哦”了一声,问道:“为何?”

    周菡道:“自我跟爷爷在后院种了半亩菜地后,起先觉得好繁琐,又脏的很,并无多大兴致。后来,那些菜秧子发芽、长大,那种清新的绿,逼你的眼,化你的心,竟是形容不出;等到满园青翠,那蓬勃旺盛、欣欣向荣的景象,便是你当时心情颓丧、寂寞无聊,见后也会精神一振,颓丧一扫而空,立即浑身有劲起来;等收获的时候,那感觉就更不用提了:我就喜欢跟冰儿去菜园子摘菜,亲手摘,亲手洗,然后再亲手做了,还没吃呢,那兴致就达到顶峰,味道自然也是好的!这跟你喜欢逮鱼、拔萝卜的心境是一样的。”

    板栗听她娓娓述说,脸上笑意越来越深。

    周菡仿佛意犹未尽,继续道:“很简单的事,却包含至理。我们先种的不好,后来爷爷跟村里人请教,才慢慢会了。从来养花种草,都是浇清水,又干净又雅致;谁知这种菜浇水是不行的——怏怏黄瘦的菜秧,用一瓢大粪水泼了,隔日就冲起来,过两天就变得肥嫩青绿,那个神奇!”她又是感叹又是笑,“我只好跟冰儿捏着鼻子弄那腌臜物。爷爷说我心态不正,把我赶走了,他自己来。”

    板栗听了呵呵笑。

    周菡又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拔萝卜还不算有趣。今年我在地垄间种了几十颗葵花籽,九月收了两簸箩。我抱着那葵花盘子掰瓜子,掰得我手都起泡了。晒得时候,我老是去尝,吃在嘴里一股子清香。抓一把,滑溜溜的,可好玩了!”

    板栗痴痴地看着她,不知不觉抓住她的手,静静地聆听那樱桃小口吐出一串串清脆的说笑。

    周菡说了一通,觉得特别畅意,忽觉板栗握着她的手,一惊之下,就想抽出来,却被握得紧紧的,哪里抽得出来。

    她望向板栗,只见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柔和,并不像之前那样炽热,便慢慢松下劲,任他握着。

    二人静坐了会,忽然周菡问道:“你……可是觉得杀戮过重,所以心里不安,才对这些平常日子想念,讨厌了那纷争拼搏?”

    板栗浑身一震,呆呆地瞧着她。

    周菡轻声道:“你这样的少年,正该意气风发的时候,不该像爷爷那样,谈什么‘绚烂之极归于平淡’,也不能天天逮鱼、拔萝卜,你不比我们女子。”

    板栗听后扑哧一声笑了,眼睛却湿润迷蒙起来。

    周菡想了想,轻声道:“大爱无情!上天不偏爱任何生灵,所以无情;我们只是碌碌红尘中的凡夫俗子,心向亲人、国家,行事自然带有偏私,只能算小爱。”

    努力想了一会,又补充道:“即便王爷不烧那山,另以他法取胜,还是会有人战死;敌人损失不大,整顿之后会卷土重来,战争会持续,死人会继续,累加计数,何止十万?且受战争影响,两国民众会苦不堪言。人性如此,王爷无法止息纷争。圣人教化不成,唯有顺其自然,如天地万物一般,随他自生自灭。”

    板栗奇怪道:“自生自灭?”

    周菡点头道:“两国交战,不就跟我们逮鱼逮兔子一样,弱肉强食,无非争一个‘利’字!切莫说鱼跟兔子比不上人,岂知在它们眼中,人不是最可恶的?我们逮鱼,上天不会觉得我们可恶;我们跟敌人打仗、或者受了天灾,死再多的人,再难受,上天也不会悲伤。那些埋骨疆场的人,肥了山川,绿了沃野,让草木繁盛,还免去了鱼和兔子的灾难,甚至是萝卜的福音,因为少了许多人来吃他们了。”

    板栗听得张大嘴巴,看着她喃喃道:“你跟着周爷爷,都快入道了。我不会娶一个女道士回家吧?”

第438章 可怜的苞谷

    周菡听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轻轻地挠挠他手心,柔声道:“就是要告诉你:你为大靖杀敌,问心无愧;他们为元国捐躯,死得其所。边疆休战,两国民众得以休养生息,将来繁衍何止数十百万!元国受到重创,数年内必然不敢轻易再启战端,这都是生民的福音。”转头看向身后,“你瞧他们多开心!若是此刻敌人杀来了,还能这样吗?”

    板栗轻笑,看着她红红的小嘴儿,嘴里不自觉感到有些渴,想到清甜山泉的味道;心里也溢满温柔,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他微笑道:“可我眼下就只想逮鱼、拨萝卜,忙吃的,忙穿的,忙着玩。等来年开春,再商量种些什么、养些什么、卖些什么。也不知怎么了,以前带弟弟妹妹们一起玩,都很开心,如今却总觉得不够尽兴。”

    周菡诧异地问:“为何?想必是他们年纪小些,你要摆大哥的架子,没法跟他们一起闹。”

    板栗往她身边凑了凑,挨近她脸颊,悄声道:“这也是个缘故。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娶媳妇了呢!想跟媳妇在乡间过这样耕种的日子,不想管朝廷的事了。”

    他含笑望着她,眼神明亮,像正午的太阳般耀得她眼花。朴实的渴望,被他用平白的言辞、温柔的声音说出来,仿佛带着魔力般,让她听痴了,看着他挪不开眼。

    她也很想告诉他:她跟着爷爷读书种菜,日子虽然平静安宁,可她也觉得不够尽兴。直到他回来,这山村便不一样了,每天从鸡叫开始,时时充满召唤,处处充满生机。

    两人含笑对望着,身后的喧嚣声似乎远去,山谷静悄悄的,温暖而安宁。

    好一会,板栗才又道:“红椒她们说,想把大嫂接回家过年呢。”

    周菡傻傻地接道:“这可不行。我想多陪爷爷一年。”

    板栗咧嘴笑了,微咳了一声道:“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其实,你多陪周爷爷些日子我也是赞同的,就是……有许多规矩烦人,我想去瞧你、接你来玩都不方便。别的……也没那么急!”

    周菡听着听着,忽然回过味来,脸就红了,夺手出来,小声道:“该回去了。”

    板栗正贪念这温柔氛围,见她这样,有些惋惜。又一想,那边还有一群人呢,他们坐在这里确实有碍观瞻。便站起身,笑道:“走,咱们也去拔萝卜。”

    阳光下,一对璧人并肩走在地埂上,成为旷野一道亮丽的风景。

    绿菠抬眼看见,满心高兴,大喊道:“大哥哥,菡姐姐,快来瞧苞谷拔萝卜!”

    板栗和周菡相视一笑,道:“苞谷能拔萝卜?”

    走到近前,发现地头好些人,赵翔、花生、玉米都上来了,周篁和两个堂兄也赶了过来。

    少年爱玩,这边姹紫嫣红一群女儿,他们早就想过来了。先还不好意思,见赵翔几个过来,忙就跟了过来。

    原来,苞谷被红椒怂恿,使出吃奶的力气拔萝卜,却用力过度,拽出萝卜的同时,也一屁股跌坐在田里。

    红椒等人从未见过乖娃这样狼狈,顿时乐不可支。

    香荽鼓励弟弟继续,又告诉他,干活把衣裳弄脏了不要紧,回家娘肯定会夸他能耐,都会拔萝卜了。

    苞谷在姐姐们的哄骗下,卖力地干起农活来,拔了一根又一根萝卜,身上、手上沾满了泥巴,由一个金童似的娃娃变成一个泥猴。

    偏偏红椒香荽觉得弟弟这样才算正常,于是都不许动手,一群人围着,看乖娃拔萝卜。还数人数给苞谷听,说拔少了不够吃,至少得一人一根,这儿有好几十人哩。

    板栗过来见了,也哈哈大笑,把弟弟一顿夸后,鼓励他再接再厉,一边笑着告诉周菡关于这个弟弟的种种趣事。

    苞谷听了,本就累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这会儿更红了——高兴的!喘了口气,接着继续学干活,因为大哥说他们小时候都要学着干活,这样才有东西吃,才不会饿死。

    周菡见小娃儿头上冒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地问板栗:“他还小,这么拔不累?让他歇会儿吧。”

    板栗毫不在意地笑说道:“没事儿!我们小时候都这样。”

    当张大栓和赵三等人闻声赶过来,看见大大小小的少年和姑娘,连上丫头们,在萝卜地头围了一大圈,笑嚷声响彻山谷,心下纳闷,挤进人群一看,顿时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只见小孙子正撅着小屁股,双手攥住一窝萝卜缨——他贪多,觉得一根一根地拔太费事了——咬牙使劲,小脸憋得紫涨,用力往后拽。拔出萝卜带出泥,随着萝卜被拔出,小娃儿也跟着惯性往后一坐,跌了个屁股蹲。

    地垄上冻得冷硬的土疙瘩被晒化后,又晒干了,但地沟里却是湿土,苞谷用劲大了些,竟滚到沟里去了,后背都沾满了泥,帽子也掉了。

    众人轰然叫好的同时,忍不住都跺脚大笑,红椒香荽忍笑上前去扶弟弟。

    板栗大声赞道:“好!苞谷英勇!”

    红椒鼓励道:“再拔一个!”

    香荽分析道:“苞谷,咱们有三十多人人哩,这已经是第十五根萝卜了,再接再厉……”

    花生道:“苞谷比四哥还厉害,四哥才逮了五条鱼,苞谷拔了这么多萝卜。”

    玉米:“……”

    张大栓见孙子小手都勒红了,鞋子上屁股上裤腿上甚至头上脸上都沾满了泥,震惊万分,若不是围着的人也是他孙子孙女,他都以为有人要谋害他小孙子了,当下心疼地喊道:“我的小孙子嗳,咋成这模样了?”

    一把推开红椒,俯身抱起苞谷,一边检查他的手,一边抬头怒视板栗红椒等人:“你们皮痒了是不是?好好的捉弄弟弟干啥?”

    赵三哈哈大笑道:“刚才谁说的,小娃子,就要在泥地里滚才结实,这是发哪门子火?”

    板栗忙赔笑道:“爷爷……

    张大栓本以为他们就是闹着玩,还没在意,等发现苞谷的手都红肿起泡了,心头火气,骂道:“你这混小子,别以为你是王爷了,我就不敢抽你!”

    说完飞脚朝板栗踢过去。

    板栗吓了一跳,忙闪身躲到周菡身后,大喊道:“爷爷,我们闹着玩的……”

    张大栓可不管他,抱着苞谷撵过去,两人围着周菡打转起来。

    周菡尴尬极了,赔笑叫道:“张爷爷!”

    众人又是笑又是劝。

    张大栓喊道“你们瞧瞧他干的这事”,因撵不上板栗,顺势去踢花生和玉米。

    两人溜得比兔子还快,一边转头分辨,说他们才上来一会工夫,是红椒姐姐和香荽让拔的。

    张大栓虽然气,也不好当着人打孙女,况且板栗最大,因此只追板栗。田地里高低不平,跑得趔趔趄趄,直追到塘埂边。

    众人见了这一幕,无不笑倒;塘底下逮鱼的护卫们见王爷被祖父追着打骂,也都张大了嘴巴。

    后面,周菡对红椒道:“苞谷手好像真伤了呢。快去瞧瞧。”

    于是众人赶过来,一边劝张大栓,一边看苞谷的手。

    红椒道:“爷爷,我们闹着玩的,让弟弟学干活。”

    张大栓气得笑了:“学干活?他才三岁,干啥活?老子往年穷得只剩三间破草房,也没让你爹和你二叔三岁就干活。你们好出息哩!”

    香荽也赶紧解释道:“不是干活,是让弟弟闹着玩。弟弟总是乖乖的……”

    越说,张大栓越生气:“乖乖的还不对了?不是干活是干啥?你瞧他这小手——”把苞谷的手伸出去让他们看——“你们也忍心?”

    众人都傻眼:只见苞谷的小手红通通的,手掌心起了好几个大水泡,手掌已经开始肿了。

    想想也是,那小手皮肉多嫩,连拔了那么多萝卜,能不坏事么?

    小娃儿真是乖,都这样了也没哭一声。

    姐姐们顾不得被爷爷骂,心疼地上前问道:“苞谷,疼不疼?”

    苞谷点点头道:“疼!”

    大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这娃儿,太实诚了!疼你就别拔了呗!一直拔,哪有这样的?

    苞谷似乎也知道张大栓骂人是为了他,为哥哥姐姐们开脱道:“爷爷,干活,饿不死!”

    板栗跑了一阵,心想,还是别跑了,让爷爷打两下,出了这口气就好了,于是又跑回头。正好听见苞谷的话,不禁汗颜,心说“老弟你这是往火上浇油哩”,嘴里却猛夸道:“咱苞谷就是聪明,那是没人能比。”

    张大栓瞪他道:“这话是你跟他说的?”

    周菡见板栗这模样,忍不住抿嘴偷笑起来。

    板栗见弟弟手果然伤了,心下惭愧,暗怪自己粗心,顾不得分辨,提醒爷爷道:“爷爷,先帮弟弟洗手上药。”

    又对红椒道:“还不拿药来!”

    又吩咐花生:“快喊秦瀚过来瞧瞧。”

    当下,大伙都围着小娃儿忙碌起来。

    等秦瀚帮苞谷检查后,说没大事,不过苞谷年小手嫩,眼下天气又冷,要当心养护,省得化烂了。

    又吩咐了一堆禁忌:忌水,忌煎炸油腻食物……

    眼前的烤鱼肯定不能吃了。

    这下麻烦了:苞谷忙了半天,可不就是为了烤鱼吃么!不让他吃鱼,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并不是有多馋,可是他才这么点大,自然也是贪新鲜爱热闹的。

    这么多人,都聚集在山谷里,热火朝天地逮鱼、拔萝卜,其场景非往常可比,他活了这么大是头一回见,当然跟着兴奋;又亲手拔了许多萝卜,末了却跟他说不能吃了,能不失落嘛!

    因此,小娃儿没有像以前那样听话,而是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委屈又不甘地问道:“为啥不能吃?”

    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第439章 特别的惩罚

    小娃儿正学说话的时候,回来这几天,整日被亲戚们围着,满耳都是乡音,因此也跟着满嘴乡音了。

    红椒等人心虚,耐心地跟他再解释。

    可是,苞谷似乎根本没听进去,或者听进去了也不想理会,终于展露了小孩子天性,开始任性起来。他侧头眼巴巴地望着丫头们手上正在烤的鱼,嘴里无意识地呢喃道:“为啥不能吃?为啥?为啥?为啥?为……”

    随着固执而又单调的重复,眼里开始浮现雾气。

    这下,不要说哥哥姐姐们受不了,连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心疼,张大栓更不用说了,又把板栗等人好一顿骂,又不敢不顾医嘱让他吃烤鱼,主要是他太小了,怕有个闪失,只好百般安慰。

    众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哄劝。

    玉米就对苞谷许诺道,等他手好了,天天吃烤鱼。

    板栗也哄道,说到时候还来这山谷,还在这塘边,总之一切都跟今天一样,再逮一次鱼,再拔一回萝卜,再烤鱼,还请这些人。

    嘴里数着,忽然想起来,急忙吩咐下去,旁边这个山塘暂时不要弄干了,过几日,等苞谷手好了再车水,再逮鱼。

    苞谷恹恹地没回音。

    他到底还是比一般小娃儿听话些,没大哭大闹一定要吃烤鱼,今天这表现已经很反常了。

    周菡看着这孩子,觉得忒可怜,又想着他看着人烤鱼、吃鱼,简直是折磨,因此对大家使了个眼色,说道:“我抱苞谷去那边玩,看大鱼。”

    一语提醒了板栗,忙道:“大哥也不吃烤鱼了,陪苞谷玩去。”

    张大栓也被提醒了,忙对孙子们板脸道:“你们都不许吃了,省得苞谷瞧了眼馋。”

    花生玉米听了傻眼。

    张大栓见他们这样,觉得解气了些,悻悻道:“谁让你们胡闹的?苞谷累了半天,都不能吃,凭啥你们没拔萝卜的大吃大喝?”

    他就要为小孙子讨公道。

    红椒姊妹急忙都凑趣笑说,她们也不吃了。于是都起身,簇拥着抱着苞谷的板栗去看鱼。

    池塘边,正好有人惊醒了一只冬眠的乌龟,苞谷看了乌龟,这才暂时把烤鱼给忘了。

    板栗看着换上簇新小红棉袄和裤子的苞谷,蹲在草地上看乌龟,听香荽说乌龟的各种习性,笑问红椒:“你这样心细,连他换的衣裳鞋袜都带了,咋就没发现他手勒破了哩?”

    红椒苦着脸道:“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咱们小时候,哪一天不是跪在地上看蚂蚁,再不就挖蝉蛹、逮蝈蝈,再不就爬树粘知了,那衣裳天天得换。我就没想到这个。”

    她对弟弟手瞟了一眼,还在愧疚。

    板栗对周菡说,他再也不敢教苞谷任何事了,上次教了一番话,差点害了别人,惹下大麻烦;这次倒好,是害他自己。

    遂把苞谷往王穷堂弟王突茶碗里放怪味豆的事告诉她,听得她笑个不停,又低声打趣他:“不是你说,你们小时候都这样么,为何张爷爷见了生气?”

    板栗亦小声道:“我们小时候确实这样,玩的时候,手上、腿上蹭破皮了,那不是常事,谁会大惊小怪!到底是老孙子,还是要娇惯些的。”

    周菡瞟了他一眼道:“王爷是说,张爷爷偏心?”

    板栗眨眼道:“别叫苞谷听见了。”

    周菡愈发笑得厉害。

    这时,那边吃烤鱼的人多了,五柳先生、赵三等人都在。板栗之前还让人回去搬了坛酒来,因此大家边吃边喝,惬意的很。

    花生和玉米受不了,偷偷跑过去,各自弄了两条鱼吃了,然后抹干净嘴巴,漱了口,跑回来没事人一样逗苞谷玩。

    偏苞谷鼻子灵,觉得不大对劲,跟小狗似的耸耸鼻子,然后望向二人,神情十分疑惑。

    众人惊住,目光流转,都不敢吱声。

    板栗狠狠地瞪了两个弟弟一眼。

    红椒被弟弟那小模样弄得一颗心支离破碎,往周菡肩上一扑,哀声道:“菡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周菡和香荽等人都抿嘴偷笑。

    一时事毕,家人将鱼都挑了回去,又忙乱着收拾各样家伙,看热闹的人也都兴尽而返。

    板栗亲自送五柳先生等人回去,又瞧瞧告诉周菡,等下次再起鱼塘,还接她去。

    周菡笑而不答。

    张家,红椒姊妹兄弟回去后,张老太太见了苞谷,又是一阵惊嚷忙乱,加上张大栓在一旁添油加醋,数落哥哥姐姐并丫头们站了半亩田——太夸张了——跟看耍猴似的看苞谷拔萝卜,听得郑氏都想打人了。

    红椒等人自然反复认错。

    因听公公说苞谷想吃烤鱼的可怜样,郑氏触动灵感,便对一帮儿女和侄儿们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错了事,光认错是不成的,得惩罚!”

    香荽笑着扑进娘怀里,仰头娇声问道:“娘,你要咋惩罚我们?”

    她就不信了,娘舍得打他们。

    郑氏故意板脸道:“我是向来不打人的,骂也没用,嗯,就罚你们不准吃晚饭。不但如此,还要在这站着。我们坐着你们站着,我们吃着你们看着,这样才够劲!”

    话音一落,红椒等人都跳了起来。

    若是平常,一顿饭不吃也没啥,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们在外疯玩了一天,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了,加上今天有好新鲜的鱼,晌午就没吃,就等晚上大吃一顿的。

    “娘,你故意的!”玉米扭着身子叫道。

    “是啊,娘就是故意的。”郑氏大方地承认。

    “大伯母,我晌午就没吃哩。”花生装可怜。

    “哦,我听说有人吃了烤鱼,还被苞谷闻了出来,是谁?”郑氏闲闲地问。

    香荽、青蒜和绿菠反应没那么大,她们都不相信郑氏会真的不让吃晚饭,娘(大伯母)从来不会这样的。因此,三人悄悄地眨眼通声气,准备等吃饭的时候,再撒娇用手段,估计长辈们会心软。

    可是,她们终究失望了。

    等吃晚饭的时候,张槐也回来了,听了这事当然生气,一力支持郑氏惩罚他们。

    因此除了当时在塘里逮鱼的山芋和南瓜,其他人都不准吃晚饭。

    张大栓幸灾乐祸地说:“你们一个二个的,太不知好歹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顿不吃算啥?依我,最好是一天不准吃饭!”

    这时,丫头媳妇们开始上菜,五颜六色,满满摆了一桌子,香气四溢。

    因不许他们兄妹吃饭,位置就空了,又要故意馋他们,特地让舅奶奶等人也都出来坐了,拼了两张桌,济济一堂。

    板栗、红椒、花生、香荽、青蒜、玉米、绿菠,齐排排地站在饭桌前,看着冒热气的鱼头炖豆腐、雪里蕻烧鲤鱼、糖醋鲤鱼,清炖泥鳅、青蒜爆炒鳝片……一齐吞口水——好饿啊!

    这还不算,张大栓搛了一筷子雪里蕻,举着对张老太太道:“这个雪里蕻烧鲤鱼又香又辣,有味儿!要不是新鲜的鱼,不能有这样好的味道。这么烧,雪里蕻比鱼还要好吃。”

    张老太太道:“那是当然。这个炒黄鳝也滑。”从鱼头砂锅里舀了一勺豆腐倒进苞谷碗里,“来,苞谷,吃豆腐。”

    山芋和南瓜更是一边吃一边赞,什么雪里蕻烧鲤鱼香辣,炒鳝片嫩滑……生恐哥哥姐姐和弟妹们不知菜的味道。

    郑氏抱着小儿子,一边淡定地喂饭,一边对吃饭的人道:“今儿没来得及,等明天,我叫她们用鱼肉做丸子,烧汤最鲜了;或者炸圆子烫火锅也好。再把那小杂鱼儿裹一层葱花面粉炸了,当零嘴吃也香的很。”

    张槐等人都点头,说光听着就好吃。

    看着满桌佳肴,听着大家边吃边议论,板栗等人都惊笑互视,跳嚷不依,喧哗阵阵。

    “三姐姐,来真的!真的不让吃哩!”

    “不让吃却让看着,这不折磨人嘛!”

    “奶奶,让我尝一口汤。”

    ……

    抗议无果,于是采用怀柔策略,当下,喊奶奶的,喊爷爷的,呼爹叫娘,求兄告弟,撒娇撒痴,各逞手段,恳求苞谷的人最多。

    若是只处罚某一两个人,没准会伤心。可是,从王爷哥哥开始,到红椒姐姐,甚至被大家疼爱的绿菠妹妹都受了罚,大家就不觉伤心了。加上这一招确实让大家眼馋得难受,一个个看着人吃急不可耐,因此这惩罚就成了娱亲的戏码,这顿饭吃得比任何一次都热闹,哄笑声传出好远。

    张大栓等人本还不忍,见实在有趣,越不让他们吃了。

    他们虽然吵得凶,可苞谷还没弄清是咋回事。

    他嘴里含了一口饭,一边嚼一边转头看向哥哥姐姐们,似乎奇怪他们为何不坐下来吃饭。

    郑氏忙将他脑袋转过来,哄道:“哥哥姐姐们都不饿。不吃饭了。”

    这话顿时引来一片抗议声。

    板栗对着弟弟做了个痛苦的表情,哀声道:“苞谷,大哥好饿哟——”

    苞谷愣住了,不理郑氏递到嘴边的饭勺,嘴巴也不嚼了,瞪着眼睛疑惑地望着站成一排的哥哥姐姐们:饿了咋不吃哩?

    众人一见有指望,忙都喊弟弟,你说想吃这个,她说想吃那个,玉米求他帮忙跟娘说好话,乱七八糟的声音此起彼伏。

    郑氏见苞谷被他们吸引了心神,脑袋转来转去的,没法喂饭了,索性放下碗,郑重对他解释道:“他们都没拔萝卜,所以没饭吃;你拔了许多萝卜,所以有饭吃。你不记得大哥说的话了?”

    苞谷顿时恍然大悟。他就说嘛,他累死累活的,还不能吃烤鱼,为啥?

    娘这么说就对了,他拔了萝卜,所以有饭吃;哥哥姐姐们没拔萝卜,所以没饭吃,这样才对。

    他虽然才活了两个年头,可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之前不让吃烤鱼他就想不通,他那会儿可难受了。

    想通后,小娃儿笑眯眯地转头认真吃饭。

    板栗红椒等人都呆住了,分明看见乖娃脸上笑容有些得意,有些释然,还有些满意,吃得心安理得,对他们挨饿视若无睹,觉得这样才理所当然!

    见此情形,张大栓哈哈大笑,张老太太也忍俊不禁,连不大说笑的张槐也低头偷笑。

    板栗肚子咕噜噜一阵响,颓然用胳膊撑在花生肩膀上,压得他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哀嚎道:“娘,你真狠!你是咋想出这主意的?”

    这惩罚太那啥了,打蛇正中七寸!

    郑氏道:“这还用想?你想想苞谷想吃烤鱼是个啥心情?你当哥哥的都不惭愧?”

    红椒青蒜等人都一齐分辨,说都陪着苞谷,没吃烤鱼。

    郑氏忍笑道:“你们别叫,叫也没用。今晚一定要把这惩罚贯彻到底。”又吩咐伺候的媳妇们,“回头多的饭菜你们都分了。要把厨房看好,不许人进去偷吃。”

    大伙都忍笑答应了。

第440章 婚期争论

    张槐又宣布道:“往后谁犯了错,都比着这样来。”

    郑氏又鼓励道:“你们该坚强些,不过就是一顿不吃,咬牙忍忍就过去了。咱苞谷都能忍,你们咋就不能忍?这是锻炼意志的最佳时候。”

    话音才落,吃饭的,“看”饭的,都笑喷了。

    板栗后悔地对红椒叹道:“早知道我就在周家吃晚饭了,周爷爷还留了我哩。偏我死要面子,没好意思答应。要不然,眼下也不会这样受罪了。”

    香荽似乎还不敢相信,问道:“娘,真不让我们吃饭?”

    郑氏认真点头道:“当然!香荽,你别当这是惩罚,就当……就当清理肠胃好了。如今日子过好了,偶然间也要清清静静地饿一顿,才是保养之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香荽拉长声音撒娇道:“娘——要保养也不能今晚保养,我肚子好饿哩!”

    转身抱住绿菠,说借肩膀靠靠。

    红椒青蒜见了,唧唧呱呱笑成一团,越笑越饿。

    笑闹声中,晚饭终于结束了。

    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回房,说早些睡,不然更难受。

    板栗“看”完了晚饭,回到三院上房,见黄芽正坐在外间圆桌边吃一盘煎饺,黄杏在一旁做针线,两人低声说着话儿。

    他顿时眼睛一亮,上前问道:“这是啥?”不等人回答,就自己道,“我尝尝。”

    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捏起一只煎饺就丢进嘴里。

    嗯,好香!

    馅儿是用芫荽、酸笋、葱姜和肉末调拌成的。

    黄芽和黄杏呆呆地瞧着王爷站在桌边,一口接一口地将一盘煎饺吃了大半,眼见没剩几只了,真是从未有的事。

    板栗正吃着,转脸看见二人神情,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虽然饿了肚子,但他今日心情十分好。因此撩起衣袍下摆,在椅子上坐了,绘声绘色告诉两丫头事情缘故。顺便把剩下的饺子也都吃了,才觉得垫了个底儿,遗憾地想要是再来一盘就好了。

    两丫头听了,先是不敢相信,又觉有趣,一齐笑了起来。

    黄杏道:“今儿是黄芽的生日,我们就凑在一处给她过生日,在前院厨房弄了些饭菜。这煎饺是晌午剩的,刚才我去吃饭,她看屋子,我就带了回来给她吃。谁知让王爷赶上了。王爷,要不我再去前面厨房瞧瞧,看还有啥东西没有,拿些过来给王爷吃?”

    板栗问:“黄芽今儿过生日?”心里觉得这丫头平日做事很尽心,于是道,“那本王得赏你一样东西。赏啥好哩?也罢,我跟葡萄姑姑说一声,你明天自己去挑一样首饰吧!”

    黄芽欣喜地起身道谢。

    板栗又想起黄杏说要拿东西来给他吃的话,遂对她吩咐道:“你去前面厨房找找,看有啥吃的。小心些,莫要让人瞧见了,就说黄芽要吃。嗯,黄芽是还要吃,她的饺子都让我给吃了。”

    两丫头再次嗤笑起来。

    于是,黄杏就往前面去了。

    一时,悄悄地提了一只篮子回来,对板栗和黄芽笑说,刚才她看见四少爷和五少爷偷偷摸摸往刘总管家里去了。

    板栗就笑了起来:花生和玉米肯定找吃的去了。

    当下也不管他们,问黄杏,都拿了些什么来。

    黄杏见王爷等不及的模样,笑道:“厨房没东西了。灶洞里煨了两罐子老鸭汤,是明天要用的。我就倒了些出来,泡了一大碗锅巴,再弄了些酸笋和脆黄瓜,王爷将就着吃吧。”

    板栗听了忙道:“这个好!就是晚上吃这个不大好。”

    两丫头听他说得绕口,都笑了。

    黄芽一边装汤,一边劝道:“这硬东西,王爷少吃点,不然该睡不着了。”

    又问黄杏:“厨房没人?怎么就让你把这偷出来了?”

    黄杏笑道:“我哪能偷哩!我直接告诉了青麦嫂子,说是王爷要吃的。她就装了这汤给我,说焖了一下午,已经出味了。”

    黄芽点头,抿嘴笑道:“我说呢。要是你随便就能偷出来,这家该整治了。”

    板栗接过汤泡锅巴,对黄芽道:“我少吃些,分你一半。”

    于是主仆相对吃起来,吃一回,又偷笑一回,吃完各自歇息不提。

    四进院内,张老太太到底不忍心孙女挨饿,搬出点心给她们吃。谁知一个个被红烧清炖的鱼勾起了馋虫,吃那些甜点越发寡味。最后,还是青蒜,找出一包香辣牛肉,姊妹几个窝在一处,一边笑一边嚼,略略安抚肠胃。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饭的时候,众人争相告诉爹娘爷奶,说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张槐对郑氏道:“咱们家该多喂几只猫。”

    郑氏纳闷道:“不是喂了两只吗?再多,整天‘喵喵’叫也烦人。”

    张槐斜了板栗等人一眼,道:“昨晚耗子闹得慌!”

    众人轰然大笑。

    饭后,张槐、郑氏带着板栗红椒打点明天送周家的定礼,精心挑选后,命下人捆扎、装箱,贴红封,正忙的时候,郑家来人请姑奶奶过去。

    郑氏猜是为了黄瓜和锦鲤的亲事,跟张槐商议了几句,便回房换衣裳;郑家小厮悄悄对板栗道,二少爷请王爷去郑家帮他呢。

    板栗正不放心,生怕前日的谎言露陷,听了这话,便对张槐道:“爹,我陪娘一块去。我去了,也能劝着外公和外婆一些,省得他们气性大,闹出事来。”

    张槐点头依允了。

    于是,母子二人就坐了车往郑家去了。

    郑家,郑老太太想了一宿,终于答应了亲事,郑青木十分高兴,当即请了刘三顺等人过门商议婚事。却又为了诸细节各自不快。

    郑老太太被板栗哄骗,悬着一颗心,怕黄瓜和锦鲤做下的事被人知道了,加上板栗初定于年后成亲,不想两桩亲事挤在一块,便想在年前将锦鲤娶过门。

    刘家因为这是头一个闺女出门,且许的又是郑家,如今可是既富又贵,因此想要好好操办嫁妆,觉得年前成亲有些赶,说还是定在年后吧。

    两边就争执起来。

    郑老太太不高兴,道:“板栗的婚事差不多定在明年二月间。不是我说,他到底是王爷,又是张家长子,夫子又是咱们敬重的人,这婚事肯定要大办,咱不好跟他挤在一块儿。要不日子再往后推迟些,又要农忙了。咱们虽然不用下田,到底使唤的人不大凑手。年底把这事给办了,明年就能专一忙板栗的事了。黄瓜是弟弟,该让着些。”

    刘家父子婆媳听了,虽然是实情,心里却老大不痛快:难道穷家小户成亲也比人低一等?是不是因为黄瓜是老二,又没有官身,就简便起来,若是葫芦成亲,也这样随意?

    刘大胖子斟酌了一会,笑道:“就把日子定在王爷后面几天,也不能挡了他的事。”

    郑老太太听这话口气不对,皱眉道:“谁说挡事了?这不是一心难两用么!就算日子定后些,那些事不都要先预备,不还是跟着添乱。葫芦当年成亲的时候,张家可一家子都帮着张罗的。这板栗成亲,我们还能不用心?他又是王爷,亲事总要讲究些,不比黄瓜,能省事就省些事。”

    这话正撞在刘家人心上,禁不住觉得羞愤不已。

    郑老太太说这样话,有个缘故:当年葫芦成亲时,被礼法规矩弄怕了,小葱也是,想俭省都没法俭省。故而她以为,只要两家和气把亲事办了,比什么面子虚礼都强,弄那些虚热闹,累得人仰马翻,就是给旁人看的,不值当。

    她说得实在,未曾顾忌刘家人心情:没经历过的,以为郑家是因为刘家不如周家,黄瓜不如板栗,所以亲事也要草率了。

    乡下人,虽然穷,然儿女成亲那可是大事,岂能轻慢图省事?

    郑青木也未想那么多,觉得娘说得对,便打趣道:“三顺,我这是想早些迎儿媳妇过门呢,莫不是你不舍得?”

    刘三顺强笑道:“也不是。就是锦鲤是刘家大闺女,我们总要好好准备些嫁妆不是。她几个哥哥都在外面,总要把信送到。”

    他以为,这话郑家人会爱听——多陪嫁不仅意味着银钱,也意味着娘家对这门亲的重视,陪嫁多,婆家也好有面子呢。

    谁知两下里又想差了。

    郑老太太连连摇手道:“你们也甭费心。咱们家也不缺那些,不如简简单单的,又省事,又轻松。”

    听了这话,刘家父子面色大变。

    刘胖子当即站起身,对郑长河道:“长河,我晓得郑家如今有钱,看不上刘家的嫁妆。可多少都是我们做长辈的心意,你们再嫌弃,我们也要给锦鲤个交代。”

    泥鳅姑姑忙起身劝爹,说大姑不是那个意思。

    郑老太太不悦道:“谁嫌弃了?我说省些事,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她还有句话顾着面子没说出来,就是你想陪一万也好八千也罢,交给你闺女收着就是了,非得置办那些东西干嘛?郑家在老宅也不会住常,不定哪天还要进京,那时候,东西多了就是累赘。

    郑长河也道:“对。胖子,我们可是为了你好,你家也不大宽裕,黄鳝也要娶亲了哩!”

    越说越是火上浇油。

    郑青木赶紧打圆场,告诉刘胖子父子,说在京城的时候,他们被这些弄怕了,又举出秦家办嫁妆的例子。

    可是,刘家人却无法理解,认为郑家这是拿话压他们,因为秦淼的嫁妆可是丰厚的很。

    泥鳅姑姑并她婆婆,也就是郑老太太的娘家大嫂,不住两头劝。

    刘三顺绷着脸站起身,扯出一丝笑,道:“这事我们再想想。”说完,径自喊上刘大胖子,叫了老娘和媳妇走了。

    那光景,竟然是不想结亲的意思了。

    郑家父子没料到这结果,留也留不住,不禁面面相觑。

第441章 同心鲤鱼(一更)

    郑老太太一气之下嚷道:“随他走!糊涂东西,有他急的日子。”

    她不觉自己哪儿说错了,觉得刘家就是存心不通情理,因而发狠想道,她有啥好担心的?就算刘家知道了黄瓜和锦鲤的事,该着急的也是他们,不是郑家。

    一个巴掌拍不响,锦鲤要是不乐意,黄瓜还能用强?

    哼,到时候,别说年后了,就是腊月成亲,他们也未必等得及,怕是赶紧就把闺女嫁过来了。

    刘三顺听了她的话,脚下一顿,然后走得更快了。

    这门亲断断做不成了,他想道。

    出了郑家,刘家婆媳坐上车,转眼离开,泥鳅姑姑追出来也没撵上。

    一路无话,回到刘家,刘三顺对刘大胖子道:“爹,这门亲还是算了吧!”

    刘大胖子点点头,叹口气道:“也好。郑家如今不是咱们能攀得上的。就是锦鲤,这娃儿怕是想不开……”

    泥鳅奶奶听了就抹眼泪。

    刘三顺闷了一会,道:“我让媳妇再劝劝。这也是为了她好。”

    他可不是为了争一口气,郑家人态度摆在那,好像他们硬要把闺女塞过去一样,这种情形下,锦鲤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

    便是出家做姑子,也比在人家家受气强,好歹落个自在。

    泥鳅娘轻声道:“也别急。我再慢慢劝劝,不定她哪天就转过弯来了。”

    刘三顺点点头,和她一块去后院看闺女。

    刘大胖子夫妻不放心,怕孙女闹,也跟了过去。

    后院东厢房外间,刘家小闺女墨鲫正坐在椅子上嗑瓜子呢,针线簸箩放在一边,也不缝衣,也不做鞋,脚上垫着脚炉,神情甚是自在。

    忽听脚步声,抬头见是爷爷奶奶和爹娘进来了,忙站起身挨着叫了一遍,眼光从爷爷脸上一直看到娘脸上,揣测众人心思。

    刘三顺问道:“墨鲫,你大姐哩?”

    墨鲫忙将手上吃剩的瓜子丢进一个精致的篾编小圆筒内,又盖上盖子,嘴里道:“姐姐有些不舒坦,还睡着。”

    忽听她奶奶低声对爷爷道:“他爷爷,真要算了?”

    她爷爷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刚才你不是都听见了?”

    她心里一怔:算了?

    是大姐和黄瓜哥哥的亲事算了?

    好好的咋又算了哩?

    正疑惑间,泥鳅娘早进房去看了锦鲤一遍,出来惊慌地问道:“墨鲫,你大姐有些发热,一直没醒么?你咋不跟我们说哩?小草和桂莲咋不在?”

    不等墨鲫回答,她爷爷奶奶和爹都慌张,问锦鲤咋了。

    墨鲫把嘴一瘪,带着哭腔道:“姐姐从昨晚回来就生病了,一直昏昏沉沉的,我去找云姨抓了药,熬了给她吃了,今早才睡得安稳些。小草和桂莲是我打发她们忙别的事,省得她们问长问短的。”

    众人听呆了,刘三顺艰涩地问:“你大姐昨晚去哪了?”

    墨鲫摇头道:“不晓得。我睡着了。”

    刘三顺更惊,颤声问道:“很晚才回来?”

    墨鲫不知怎样答,遂含糊道:“不知道哩。好像听见鸡叫了。”

    她娘听了脸色发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坐下后,忽觉屁股后有什么东西硌人,摸了出来一看,是个秀气的绿玉盒,巴掌大小。打开一看,里面一只白玉雕的小鲤鱼,莹润碧透,显然不是凡品。

    她惊问道:“这是哪来的?”

    刘大胖子等人也都围过来,看后都问墨鲫,这玉雕哪来的,因为刘家不可能有这样贵重的东西。

    墨鲫忙道:“是我的。”

    刘三顺沉下脸道:“墨鲫,别瞎说!你哪来这东西?是不是你大姐拿回来的?”

    墨鲫有些发愣,不知如何回答。

    这玉雕是香荽送她的。

    她从小就跟香荽好,这次香荽回来,给她带了许多东西,且都不是单纯送人情挑的礼,而是香荽流落在外的时候,凡遇见中意的物件,特意收起来带给她的。

    像在虎王山得了一枚桃核雕成的小鱼儿,还有在京城慈安寺求的一串开过光的香珠等。这玉雕的鲤鱼是皇上赏赐给玄武王的。香荽说她当时想从一堆赏赐物里面找一件合适的东西送她,但那些金玉珠宝都不喜欢,后来看见这个玉雕,十分高兴,也没管是鲤鱼还是鲫鱼,当即就替她收了起来。

    墨鲫可感动了,才不管贵重不贵重呢,她只认香荽的心意。

    还有,她小孩子家心思,对刘家、张家和郑家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根本懒得理论,反正她跟香荽要好。大姐喜欢南瓜哥哥,她巴不得她嫁去郑家,这样几家就更亲近一层了。所以,她全不管长辈的想法,只顾要成全大姐。

    她想不出好主意,却会看大人脸色,当下顺着爹的话道:“是大姐的。我瞧着喜欢,我就拿了来玩。”

    刘三顺道:“胡闹!这也是能拿了玩的?”

    一边拿起玉盒道:“给郑家送回去。”

    墨鲫急了,喊道:“不能送回去。”见大家都瞪她,忙道,“送回去大姐就活不成了。”

    刘大胖子惊问道:“为啥?”

    为啥?

    墨鲫愣住,转着眼珠开始胡诌,想要编一个可靠的说辞,来扭转长辈们的心意,把大姐嫁给黄瓜哥哥。

    见她神情变幻,刘三顺一颗心直往下沉,他想起刚回来时,郑老太太喊的话“有他急的日子”,又想锦鲤昨晚一晚未归,种种事凑在一处,不由得他惊异:难道锦鲤已经跟黄瓜……

    实在不能怪他多疑,他是半点也没怀疑小闺女的话,加上郑老太太的话,再加上眼前的玉鲤,人证物证齐全,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时,又是心疼又是羞愤,一颗心如同在油锅煎熬。

    泥鳅娘也是一样。

    却听小墨鲫低声道:“爷爷奶奶,爹,娘,你们不晓得,这鱼儿怪的很,你们瞧——”她从刘三顺手上拿过那玉鲤,扬起手对着光线照——“这鱼儿心窝有一滴血点子。听大姐说,这是吸了人血在里面。说黄瓜哥哥一次不小心割破了手,被吸了血进去,所以才送给大姐的。昨晚大姐很伤心,咳了一口血出来,溅了一滴在它上面,也被吸了。我瞧见都吓傻了。大姐说,她要是不在了,这个同心鲤就送给我,做个念想,里面有她的血哩!”

    她越诌越顺口,觉得自己颇有才情,没白读书认字。

    刘三顺等人却越听越惊恐,刘氏婆媳冲进房内,望着床上昏睡的锦鲤无声哭泣。

    正没个开交的时候,人报郑氏和板栗到了。

    刘家父子听了,顾不上其他,忙叫出她们婆媳二人出去迎接。如今郑家可不是一般人家,玄武王和母亲亲自上门,那是必须迎接的。

    墨鲫听了暗自高兴,趁乱赶紧把那玉雕收好,心想再不能被人瞧见了。

    且说郑氏和板栗,到了郑家却听说刘家人一怒而去,问及缘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清。

    郑老太太尤其生气,说刘家既然上门求亲,却又为早嫁晚嫁的问题闹别扭,这是存心找事,当初张家嫁小葱,那多干脆!

    郑氏听了皱眉,对老娘的话并不敢苟同。

    她是有些经验的:这些邻里口角纠纷,有时无法计较短长。相互投契的,自然言语也投契,话往一块说,力往一处使;若是不投契的,则话不投机三句多,各论各的理。你若想分辨出对错来,只能陷入一团乱麻,越听越糊涂,徒耗心力。只有兼听双方的话,另辟蹊径,方才不会被绕进去。

    她当即说道:“我跟板栗去刘家看看,是个什么情形。”

    郑老太太问道:“你去干啥?你去求他们?不许去求!刚才我跟你爹你哥哥说得那样,他就是不答应,也不晓得他老刘家到底要置啥嫁妆,非要把日子往年后拐。我小葱还是将军哩,也没跟李家这样较劲。他闺女是闺女,人家闺女就不是闺女了?”

    泥鳅姑姑听了面色尴尬,低头不语。

    郑氏不想再听这些公婆理了,笑道:“娘,听你这话我还多管闲事了?我是黄瓜姑姑,又不是锦鲤姑姑。我跟小妹过去问问,我们俩是双方姑姑,谁也不偏,商量个究竟再来说话。这么僵下去有啥用?”

    青木夫妻也帮腔。

    板栗心想,这事宜早不宜迟,迟则容易生变。因此笑道:“外婆,我们还没去哩,你慌啥?等我跟娘去了一说,刘家说不定就答应年前成亲了。”

    说完对郑老太太眨眨眼睛,意思是你还不相信你外孙。

    郑老太太虽然心里还不顺,也被他逗得眼带笑意,知道他最是灵透的,菊花办事也稳妥,因此便不再言语。

    于是郑氏母子便随着泥鳅姑姑上刘家来了。

    见面后,刘家人规规矩矩拜见了板栗和郑氏,恭迎进上房入座。

    略寒暄几句,郑氏便细问刘家人对这桩亲事的想法。

    刘大胖子和刘三顺不敢拿大,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郑氏听后微微一笑,道:“眼下到过年还有两个月哩,这日子还不宽裕?我家小葱成亲那会儿,从选准人到成亲,可只有几日的工夫。也赶出来了。匆匆忙忙的,好些东西都没置办。尽自己心力,能给多少给多少,让他们往后自己买去。要紧的是,你们能相中黄瓜么?”

    她多少也能猜中刘家人的一点心思,却不好直劝,只含蓄地将周家人的要求说了。还说周家之所以把婚期定在明年,不为别的,只为了周夫子年纪大了,想要孙女多陪他过一个年。

    周夫子儿孙失散多年,才认祖归宗,清南村谁都知道。

    刘家人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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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礼拜有推荐,恢复两更,加更是没能力了,我才攒了几章存稿,急!下更晚八点。

第442章 你当然不急了(二更)

    二更求粉。谢谢大家,之前在原野一更的时候,也倾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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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葱的婚事,说起来还跟泥鳅有关,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赶,刘大胖子父子都内疚不说,其实心里也后悔的很。

    可是,他们也是有苦难言:刘家是没法跟张家比的。

    张家三日工夫就能凑出大笔嫁妆,地产铺子、各色古玩珍宝不知多少,他们都听人说了。就眼前,在清南村,李家如今正替儿媳妇管着几千亩山林呢,谁不知道!

    刘家可不行,把婚期往后推,是想给锦鲤在外做官的亲哥哥和堂哥哥都送信,指望能帮妹妹添些嫁妆。可这话如何说得出口?

    再者,刚才在东厢,墨鲫一番话也令他们担忧,虽不清楚具体情由,却也不敢再坚持了。

    只是想起郑老太太说的话,他们心里依旧憋闷的很,因此就沉默下来。

    板栗大马金刀地坐着,听到这,才笑对刘胖子和刘三顺道:“刘爷爷,刘三伯,郑家心急娶刘家女还不好,难道要爱理不理的,不想娶才算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三顺被触动心肠,狐疑起来。

    板栗接着又道:“其实,我倒想跟黄瓜换换,年前就成亲哩!论理,我是哥哥,该排在前面才对。可是周爷爷那样,我们也不好催逼,只能往年后推了。”

    见刘胖子面色有些缓和,他又道:“要说怕日子太赶,刘爷爷全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大伙一块忙。小葱成亲的时候,我们和李家合力办亲事,也不分娘家和婆家,连客人都在一处吃酒,那个热闹,又亲香。”

    他说这话,一半是劝,一半是暗示:小葱嫁李敬文,好着呢!

    刘家人听了自然不是滋味。

    正在这时,黄鳝领了黄瓜进来,众人见了一怔。

    原来,黄瓜见姑姑和板栗哥哥为自己的事奔忙,觉得自己也不能干瞧着不作为,于是恳求爷爷奶奶,劝了许多话,说就算晚些日子成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必为此两家闹僵。

    好容易劝得长辈们松口了,忙匆匆赶来刘家告诉一声,省得这边说不通,害得姑姑跟着受气。

    “婚期延后到明年四五月?”郑氏诧异地问道。

    “嗳!奶奶答应了。”黄瓜微笑道。

    见众人似乎有些不大相信,刘三顺更是死盯着他,并没有高兴的样子,他有些不确定起来。

    板栗见已经说得刘家快松口了,黄瓜却来了这么一出,心下埋怨他,于是故意戏谑道:“先前不是急得冒火么?咋突然又不急了?”

    黄瓜哪知他背后干的勾当,连小墨鲫编的话也一概不知道,因此听了这话脸就红了,垂下眼睑低声道:“谁急了?这事也不用太急……”

    他本意是想说,终身大事不能太急,谁知才解释了半句,却听刘三顺咬牙道:“你现在是不急了,昨晚咋那么急哩?”

    刘大胖子和刘家婆媳也都愤愤地瞪着他。

    黄瓜听了刘三顺的话心里一跳,又觉他的声音不对,忙抬眼,只见他未来岳父正两眼喷火地瞪着他呢,那模样,恨不得要吃了他,不禁红脸发白起来。

    昨晚,他的确借紫茄的帮助约了锦鲤在河边见面。

    不过,两人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他就是告诉她放心,说板栗哥哥已经答应帮他们,他姑姑和他爹娘也同意这门亲,只要劝他爷爷奶奶回心转意就成了。

    谁知后边发生这么多事!

    他听刘三顺这样说,只当他跟锦鲤见面的事被发现了。若是大大方方地见面,在清南村反而不算什么;黑地里在河边见面,那就是私情了,因此就心慌起来。

    刘三顺见黄瓜这样,更印证了心中所疑,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顾忌闺女的名声,就要冲上去揍他一顿。

    郑氏虽然狐疑,却也看明白了:刘家已经转过弯来,不想延宕婚期了。

    她忙道:“我都跟你刘爷爷和刘三伯说好了,还拖啥?年前就把锦鲤接回去,团圆桌上增加一口人,这是多好的喜兆!不用往后延了。”

    板栗更是心里一激灵,对黄瓜喝道:“前儿还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死拉活拽地喊我去帮忙,生怕不能快些娶锦鲤,这会子又说不急,颠三倒四的。”

    转脸又对刘家父子笑道:“他是见刘爷爷和刘伯父气跑了,生怕你们不答应把锦鲤嫁他,他就慌神了。他肯定去求我外公外婆了,还不知怎么跪着求哩!”

    说着,盯着黄瓜问:“是不是?”

    虽然没有眨眼,然眼神大有深意。

    他们兄弟从小一块玩大的,虽然比不得板栗跟葫芦之间默契,却也是一点就通,黄瓜当即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延后婚期可以,但话不能这么说,这么说的话,那就表示不稀罕人家闺女了。

    有错就改!

    他涨红了脸道:“我不是不急,我是见刘伯伯舍不得锦鲤,才……才……求爷爷奶奶……”

    他连结巴了好几下,还是无法说出“跪求”二字来——根本就没跪,怎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能含糊带过去了。

    这也够了,刘家父子面色缓和不少。

    再者,这些事,都是由长辈出面谈的,黄瓜能求长辈,又亲自跑来,足见他用心了。

    想想还躺在床上的锦鲤,刘三顺再大的气也只能压下去,他站起身,郑重对郑氏和板栗施礼道:“全凭老王妃和王爷做主。”

    郑氏和泥鳅姑姑顿时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板栗轻拍了下手掌,笑道:“这下好了!我才在家跟爹娘准备明日送周家的定礼,大舅舅派人去送信,我们母子撂下那一摊子就赶来了。如今事情说定,我们心里也轻松了,我外公外婆和大舅舅大舅母也都放心了。”看向黄瓜,“黄瓜也能睡得着觉了。先前茶饭不思的,一副鬼样子。咱们就来好好商议,一定要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刘家人听了十分舒坦,且有面子。

    当下,长辈们就商议起来。

    最后决定:三日后下定礼、送婚书,腊月二十五成亲。

    郑氏笑道:“这下好了,锦鲤在娘家过小年,去婆家过大年,两头都不耽搁。”

    板栗喝了口茶,道:“过年不就是吃顿饭嘛!平常的时候,刘爷爷刘奶奶想孙女了,就去郑家。我外公外婆还能不让你们看孙女?到时候,两亲家翁坐一处,喝酒说闲话,多亲热!”

    众人听了都笑。

    说定后,刘家留张家母子吃饭。

    郑氏只得留下应酬,又打趣道:“刘伯伯,你不叫我爹来,回头他该生气了。”

    板栗急忙道:“对,对!要叫我外公外婆来。”

    竟不等刘家人开口,直接吩咐黄鳝道:“黄鳝,你年轻腿快,你就去郑家跑一趟。”

    黄瓜面嫩,不好意思留下,且刘三顺也不知咋了,都定下亲事了,看他的眼神还是不善,令他局促不安,忙拽着黄鳝道:“我俩一块去。”说完就告辞了。

    板栗忙伸手喊道:“嗳!黄瓜,你咋走了哩?”

    郑氏用眼神制止他道:“随他去。这儿都是长辈,他留在这也不自在。”

    心里忍不住好笑:娘婆二家的这一帮小辈,板栗和黄豆那是精明老练,或者说皮厚的很;葫芦若是看准了,也是毫不含糊;黄瓜就差许多,几个小的还不能断定。

    等郑长河夫妻、郑青木夫妻来了,两亲家一处言谈说笑,把先前不快都丢开了。

    刘家婆媳和小姑引郑家母女去后院上房用茶。

    郑氏听说锦鲤身子有些不舒坦,忙要去看望,也是想见见的意思。她还是在锦鲤七八岁的时候见过她,如今都忘了她的模样了。

    泥鳅娘和姑姑忙陪她去东厢。

    东厢外间,小墨鲫正坐在桌前,对着那个玉盒发呆:要不要把玉鲤的事告诉大姐呢?

    不告诉的话,回头被爹娘问出来,不是要露陷了!

    露陷事小,会不会影响这门亲?

    刚才她听小草兴奋地来回,说大姑娘跟郑家的亲事已经定了,是王爷和老王妃亲自上门来说的哩!

    她又是欢喜又是发愁,不知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大姐。因此借口前面忙,把两丫头又支走了,说大姐这儿有自己看着就行,叫她们去前面,哪忙就去哪帮忙。

    正在踌躇的时候,她娘和姑姑就陪着菊花婶子进来了。

    她不及收藏玉盒,心慌意乱起来,加上菊花婶子虽然还是跟记忆中一样和气,但那通身的气派却非往常可比,因此看呆了,也不知起来见礼。

    她娘见向来灵动的小闺女今儿发傻起来,刚要叫她起来给郑氏见礼,忽一眼看见那个玉盒,忙道:“你咋还拿着它哩?”

    郑氏这时也看见了那个玉盒,只觉眼熟,心下奇怪。

    泥鳅娘见郑氏盯着盒子看,只当她认得这是郑家的东西,脸就红了,紧上前两步,将玉盒拿了,低声道:“这是你大姐的东西,也是给你随便玩的?小心弄坏了。”

    又命她给郑氏见礼。

    墨鲫眼睁睁地瞅着自己的玉鲤被娘拿去了,又急又怕又舍不得,不知如何说才好,且要顾眼前,只得先拜见郑氏,甜甜地叫道:“菊花婶婶好!”

    她娘和她姑姑刘小妹同时喝止,说“这娃儿,还这么冒失。”

    郑氏连说不要紧,听着亲切。

第443章 墨鲫是谁?(一更)

    当下大家进入里间,锦鲤已经被惊醒了,忙坐起来,红脸向郑氏问好,又道歉,说害长辈费心,自己不能磕头。

    郑氏拉了她的手,略安慰了几句,在床边坐了,细打量她:眉眼有些像她姑姑刘小妹年轻的时候,不过要身材要细挑些,还算大方,并不显忸怩小家子气。她小妹妹墨鲫更像刘小妹一些。

    她就笑了,将手上两只玉镯褪下,帮她套在手腕上,笑道:“我年纪大了,戴的首饰不配你小姑娘,这对玉镯给你吧,算是姑姑给的见面礼。好些年没见了哩!”

    锦鲤红了眼睛谢过。

    她娘又将一个玉盒塞到她手上,道:“收好了。别让墨鲫拿着玩,回头摔坏了瞧你哭去!”

    锦鲤听了诧异,又见郑氏看着那个玉盒,似乎认得的样子,只当是郑家送来的定礼,心想娘咋就这么拿给她了?

    当下含羞接了,放在床头不提。

    小墨鲫见了暗自叫苦,把个手帕子都快绞成烂腌菜了。

    郑氏始终疑惑,觉得这玉盒自己好像见过,又记不起来在哪见过。她没有忽视墨鲫不舍的眼光,以为她小孩子眼馋姐姐的东西。

    想了想,身上的东西都不适合送小女娃,只有腰间的玉佩质地优良,式样也大气,老少皆宜,于是解了送给墨鲫。

    墨鲫见娘和姑姑许她收下,才收下了,却并不太喜欢,依旧惦记那个玉鲤,因为,她十分担心之前的谎言被戳穿。

    待郑氏等人一走,她立马找了个借口回房,研墨铺纸,给香荽写起信来;锦鲤被巨大的幸福冲击,也没留心妹妹的异样,任她走了。

    墨鲫虽然也读了书,却从未写过信的,写一会,咬着笔头、蹙着眉头想一会。

    写了几张纸,好歹把这件事的前因始末都说明白了。

    她的意思是请香荽帮忙,将错就错,告诉黄瓜,说这玉鲤就是他送姐姐的,还有那同心血的故事,也要编圆了。她在这边也告诉姐姐缘故,务必不能让爹娘知道这件事,免得露陷了。

    写完了,去哥哥书房找了信封封好,吩咐小草送去张家,亲手交给三姑娘香荽。

    因为小草以前是张家的丫头,在小葱身边伺候的。张家被抄的时候,被泥鳅买了来。泥鳅成亲后,不好带着她,怕人说他惦记小葱,便将她送给小妹妹使唤。

    小草听说能回张家送信,十分高兴,急忙就去了。

    张家,香荽接了墨鲫的信,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后捂着嘴笑了起来。

    彼时,她姊妹正在厨房里跟樱桃姑姑学着用鱼肉做丸子。青蒜和绿菠见香荽背转身子,笑得肩膀不住抖动,疑惑地问道:“谁的信?三姐姐看了笑成这样?”

    香荽忍笑摇头道:“没啥。是一个好朋友的信。”

    忙回房写了个短笺,让小草带回去给墨鲫。

    信上,香荽让墨鲫放心,说自己一定帮她把这个谎给圆了,坚决不让这门亲再出岔子。又装了些炸鱼丸和一些点心带给她,说是自己亲手做的,请她尝尝。

    墨鲫接到回信,这才放下一颗心,又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吃点心去了。

    再说郑氏和板栗等人,将黄瓜这头亲事敲定后,又在刘家吃了一顿晌午饭,直到未时一刻才离开。在郑家打了个转后,又匆匆回去桃花谷,张家也有许多事呢。

    下午,板栗等人继续选定礼。

    傍晚的时候,香荽将大哥拉到自己屋里,说有重要的事跟他说,弄得板栗狐疑不已。

    等他看了墨鲫写给香荽的信,顿时惊得合不拢嘴,这女娃,比他还能编,他也总算明白刘三顺之前对黄瓜发怒的缘故了。

    想想自己对外婆说的,再结合墨鲫对刘家长辈说的,忍不住肚里闷笑——黄瓜表弟这个黑锅算是背定了!

    好在最后抱得美人归,也算功德圆满。

    正笑呢,忽见香荽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暗想不能教坏了妹妹,忙用手指弹着信纸道:“这不是节外生枝嘛!这孩子可真会编,啥同心鲤,编得比我跟你嫂子的《香木缘》还传奇。”

    香荽笑眯眯地说道:“大哥大嫂那是奇缘,可遇不可求。可墨鲫这样也不能说是节外生枝。大哥想,今儿要不是墨鲫机灵,外婆家跟刘家这门亲可不就毁了?所以大哥赶紧给黄瓜哥哥通个气,把这同心鲤的故事给编圆乎了。”

    板栗见她两眼亮闪闪的,说到“奇缘”“同心鲤”之类的话,十分兴奋,越发不放心起来。

    他道:“这我知道。可是香荽,你可不能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便是我跟周姑娘之间也不是偶然。我们数次见面,后来又各自认清对方身份和人品,双方长辈也都相中了,然后才借着一个死木头编出《香木缘》,并不是哥哥单凭一个信物就异想天开。”

    他反复耐心地教导小妹,生怕她被这些奇缘迷惑了。

    忽然想起秦旷,忙又提醒道:“京中那些王公权贵子弟,惯会风月手段,最喜欢用这样的话来哄骗女子的。他们对每一个美貌女子都会说同样的话,万万不可信。便是真心喜爱,也不会长久,过不两年就丢在脑后了。”

    香荽眼睛闪了闪,微笑道:“照哥哥说的,王公权贵子弟都没有专情的,好男儿都在穷人家了?”

    板栗正色道:“不!穷人家也有混账的……”

    跟着洋洋洒洒又是一番宏论,直说得口干舌燥。

    总之,他告诉香荽:除了自家哥哥兄弟,外面的男人都不可靠,他们的话轻易信不得的。

    香荽两手撑着小下巴,伏在桌上认真聆听大哥教诲。

    等他说完了,才长叹一口气道:“唉!这么说来,我们姊妹还是不要出嫁了,留在娘家安全一些。”

    板栗说得口干,正喝水呢,闻言呛咳起来。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他慌忙解释道。

    “大哥是啥意思?”香荽笑眯眯地问。

    “大哥的意思是……”

    忽然他顿住,看着狡黠的小妹妹苦笑:他根本就在瞎操心,这个小妹妹能把一帮山贼给拐了做心腹,还能被男人三言两语给骗了?

    于是白了她一眼,丢开这个话题,重又回到同心鲤的问题上来,“我记得这鱼儿有两条的,还有一条哩?”

    这件东西原是他打败元国后缴获的战利品。

    因郑氏告诫他,说张家也算富贵,不必为这些财货费心机,聚敛再多,吃不尽,穿不尽,更带不走,有朝一日害起人来却不偿命,所以他都上缴皇宫了。

    皇上在军中当然不会没有耳目,感念他坦荡,反赏赐了大批财物下来,这就过了明路了。

    郑氏命人登记之前,许他们兄妹挑些自己喜欢的留下。香荽挑了几件,其中就有这个玉雕的鲤鱼。

    见哥哥这样说,忙道:“就一条,我仔细找过了。后来登记册子时也没发现。”

    板栗摇头道:“不对,明明有两条的。我去问问他们。找出另一条来,正好凑一对,同心鲤的说法也可信些。”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对鱼名为“阴阳鱼”,却不同于八卦图上的阴阳鱼,而是雕刻成鲤鱼形象,更生动些。

    香荽道:“要真有两条,也不用问别人,只问花生和玉米,肯定是他们拿了。旁人要是拿了,不会不吱声的。”

    板栗觉得有道理,遂让白果去叫两人过来。

    结果,板栗说了,两人都矢口否认,说自己没拿。

    板栗脸一沉,道:“这件玉鲤我送给你们黄瓜哥哥了。如今他用来给刘家做聘礼,要一对还原才好,少了一只不吉利。若是你们拿了,趁早交出来,大哥再另送别的东西给你们。又不是啥好东西,藏着掖着干啥?”

    听他这样说,花生才吞吞吐吐地说,是他拿了。

    他那天见香荽姐姐翻出这个来,他手快,也抢了一只。因见是一对,想着若是被香荽发现,定会收了去,于是一声不吭,偷偷地拿了回去。

    香荽听了嗔怪地说道:“你就这样小气?明明见三姐姐拿了,还把另一个藏起来?枉我还帮你缝衣裳做鞋,都白疼你了。”

    花生讨好地说道:“我藏着也是留给三姐姐的。等你那一只丢了,我这只再送你。”

    板栗扑哧一声笑了,道:“咱们家啥时候出了你这样讨好卖乖的娃?撒谎都不带眨眼的。”

    香荽道:“那你快去拿来,我眼下就要。我那个被大哥送给黄瓜哥哥了。”

    花生急忙回房将另一条鱼拿了来,也是用玉盒装着的。

    香荽小心地拿出来,对着光线照了照,纳闷道:“怪了,这条鱼心窝里没有血点。”

    板栗接过去一看,果然如此。

    因笑道:“所以说那只才是同心鲤。这下更有说服力了。”

    香荽道:“既然这个没有血点,那就不用送黄瓜哥哥了。也不是非要配对的,重要的是那条鱼身上的血点有意思。这个给我,我送给墨鲫玩去,她正好是条小鲫鱼。”

    一边对板栗使了个眼色。

    墨鲫将自己的玉鲤用来成全黄瓜和锦鲤了,十分不舍得,信里都写了。她既然又得了一个,当然该补偿她。

    板栗尚未说话,花生不答应了:“那怎么成?要是给黄瓜哥哥凑一对,就没事;要是单独送人,那不成了我也送信物给人了?这个墨鲫是谁?我要瞧瞧她长得啥样,可不能糊里糊涂地就送东西给人。大哥跟大嫂那是多美的缘分!”

    下更晚八点。

第444章 下定(二更)

    痛苦,为啥两更反不如一更?今天有事,一个字没写,好容易攒的稿子又没了,早知道就请假好了。明天还不知能不能码出两更来。泪奔!

    ***

    板栗听了花生的话,很想揍这小子。

    想想又忍住了。

    都是他自己惹的祸,由木雕板栗惹出《香木缘》,墨鲫又帮黄瓜编出同心鲤的故事,现在连弟弟也学会找缘分了。

    香荽也愣住了,好一会才白了花生一眼,道:“你瞎说啥!送给墨鲫也是我送,有你啥事?还想瞧瞧人家长得啥样,想得美哩!”

    花生辩解道:“这条鱼当时被我挑中了,当然算我的。就算三姐姐拿去送人,那也还是我的,不过是通过三姐姐转一道手。”

    香荽道:“胡说!你先送给我,那这鱼就成我的了;我再送给别人,就跟你没干系了。”

    花生听了不情不愿,兀自嘟囔。

    板栗对弟弟喝道:“你都拿出来了,就别管这鱼送给谁。我用一样东西跟你换。说吧,想要啥东西?”

    花生听了高兴,急忙就道:“我想要大哥那把匕首。”

    板栗听了皱眉道:“你还小,要匕首干啥?那匕首很锋利,可不是你能玩的。”那匕首是属下军士在一位元军将领身上搜来献给他的,也是件罕物。

    花生便保证道,他先藏着,等长大些再用。

    板栗无法,便给了他;玉米趁机也索要了一根精美的马鞭。

    等打发了这两小子,板栗才问香荽道:“你真要把这只玉鲤送给墨鲫?那黄瓜这边不是不成对了?不如另外送别的东西给她,把这个给你黄瓜哥哥吧,他跟锦鲤正好一人一条鱼。”

    香荽道:“前面那条鱼是同心鲤。‘同心’,自然只要一个就够了,这条鱼搅进去算咋回事?况且这条鱼身上也没血点,要如何跟人解释?墨鲫那么大方,把自己的鱼儿送人了,正该用这个补偿她,方才皆大欢喜。”

    板栗失笑摇头,道:“说不过你!算了,就这样吧。我先拿去给黄瓜瞧瞧模样,回头再还给你,凭你给谁去。”

    香荽见事情圆满了,这才笑眯眯地起身,兄妹二人去吃饭不提。

    一夜无话,第二日,是张家往周家送定礼和婚书的日子。一大早,郑青木便带着黄瓜青莲等人过来帮忙,郑长河夫妻作为外公外婆,自然也来坐镇。

    板栗便瞅个空子,将黄瓜让进自己房里,关上门,拿出那玉鲤,将前因说了。

    黄瓜比板栗和香荽得信当时更加震惊,简直像听天书一样。待回过味来,俊脸就涨得跟块红布似的——刘三顺定是以为自己对锦鲤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对他发火。

    他羞恼不已,想发火,惹事的小丫头又不在眼前,况且她还帮了自己,也不能怪她。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脸憋屈难受。

    板栗笑吟吟地瞧着,好整以暇地劝道:“你也别难受。我觉得这结果不错,正好跟我编的《香木缘》相媲美,也是一段佳话。”

    黄瓜忍了又忍,才道:“说锦鲤一晚上没回去算咋回事?”忽又想起昨天刘家人临去时奶奶喊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遂狐疑地问板栗,“你还有啥事瞒着我的?”

    板栗急忙摇头,正色道:“我能有啥事瞒着你?这都是你小姨闹出来的,可不干我的事。人家还赔了一条玉鲤哩。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倒显得我们这些又送东西又忙着从中调和的人多管闲事,里外都不落好!”

    黄瓜还能咋说?只好闭嘴了,还得感谢他费心。

    因要这只玉鲤。

    板栗忙收回来,道:“这可不能给你。”

    黄瓜纳闷道:“弄了这一出,不就是要凑一对么,咋又不给我了?”

    板栗就把香荽的话说了,说这条鱼要赔给他小姨妹墨鲫的。

    黄瓜道:“哪有这道理?我另找一样好东西送她就是了。这阴阳鱼明明就是一对,咋能拆散哩?这不是咒我跟锦鲤么!”

    板栗笑道:“这鱼原先叫‘阴阳鱼’,如今不叫这个名了。”

    黄瓜道:“叫啥?”

    板栗道:“送给锦鲤的那只叫‘同心鲤’,那是你俩同心同情同意的见证;这个就是一条普通的玉雕鲤鱼。不,都不一定是鲤鱼,当作鲫鱼也成,形状差不多少。若是你拿了这条鱼,岂不显得有二心?”

    他可不能把这鱼给黄瓜,香荽妹妹会不依的。

    黄瓜长大嘴巴看着他,好一会才合拢,道:“板栗哥哥,听说姑姑当年怀着你跟小葱姐姐的时候,就常带葫芦哥哥玩,从那时候起就整天嘴里嘀嘀咕咕教导你们三个。是不是你一个人把姑姑教的都占去了,才练就这样一张‘舌灿莲花’的嘴?这死人都要叫你给说活了!说是黑,没人能把它洗白;说是白,旁人休想抹黑它。”

    板栗拍桌大笑,又对他抱拳致谢,说“多承夸奖”。

    黄瓜气得无语,只好丢开。

    板栗完了一桩心事,将这玉鲤还给香荽。香荽自派人送去给墨鲫,无需细说。

    早饭后,张槐亲自领着板栗,并郑青木、黄夫子等人,挑着十八担各色聘礼,一路吹吹打打,送去周家。

    周家,已经来了许多人,除了本族人外,大多是书院师生,还有流连在下塘集的各路名士宿儒等。一是向周夫子道贺;二是想听《香木缘》这出戏,如今早传开了,尚未公演;三也是看在玄武王的面子上。

    板栗骑着大黑马,身穿紫红衮龙袍,外罩紫黑毛领披风,风帽后垂,头上并未戴王帽,只戴着方巾,面含阳光笑容,一扫威严气势,看去好一个俊雅少年。

    这是玄武王回乡后首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之前,有递拜帖的,或是邀请赴宴的,一律被刘总管挡了,言道王爷才回家,俗务繁忙,等日后闲暇再行会见。

    十八担聘礼并不多,其中更有十五担都是茶果五谷牲畜鱼等吉祥物。挑进来时,鸡鸭“咯咯”“嘎嘎”叫,鱼桶内大红鲤探头甩尾,翻腾得水花四溅,劲儿大的很,那挑担的汉子脚步趔趄,都站不稳了。

    周家顿时热闹起来,众人见了啧啧称奇。

    这是应周夫子要求置办的,不希望张家聘礼金玉闪光、珠宝耀目。

    但是,毕竟是王爷下定,也不可太简,太简则失了应有的富贵威仪。所以,剩下几担除了聘金衣服鞋袜等外,还有头面首饰,并各色珠玉簪环等,件件都不是凡品。

    在场大多出身名门,一眼看去,心下有数,遂笑着恭贺,纷纷称赞玄武王这聘礼别致。

    当下,将聘礼交割后,在黄夫子和田夫子见证下,两家长辈互换了婚书,周家又送了回礼,板栗叩头毕,这仪式便算结束了,他从今日起就是周家未来姑爷,周菡便是张家未过门的媳妇了。

    板栗一一拜见过周家长辈,又与小辈们寒暄,再在周夫子引见下,朝各方宿儒抱拳问好。

    他四处周旋,言谈潇洒,人皆夸“佳婿”。

    随着前院戏台上一声锣鼓响,拉开了《香木缘》上演的序幕。

    凡近亲友朋和名士宿儒,都坐在早已搭好的正面喜棚内,一应茶水果品炉火都安置十分妥当;次一等以及年轻的小辈们则坐在两边;书院的学子们也想看热闹,没座位了,就站在一旁;更有乡邻村童,或爬上院墙,或攀上大树,或搬了长凳来站在凳子上,热闹的很。

    周家人也不驱赶。

    因老太爷说了,今日随他们乐去,只不许进后院就行了。

    原由玄武王提供情节,田夫子编曲填词的《香木缘》,经周家一干人润色添加后,在靖国内忧外患的大背景下,以一颗木雕板栗为引子,以玄武王和周姑娘之间的巧遇牵绊、辗转离合为主线,演绎了一出曲折离奇的香木情缘。

    乡下人也就看个热闹,一出一出都牵肠挂肚的,追到最后,见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欢呼鼓掌不绝。

    众文人儒生则听得如痴如醉,或赞曲美,或称词妙;或言大背景波澜壮阔,或说情感缠绵悱恻;穷困书生看得热血沸腾,富贵子弟感叹警醒;有被激起报国热血的,有被牵动侠骨柔肠的,种种表现不一。

    八出戏整整演了两个半时辰,中间歇息了半个时辰。

    演完后,众老儒们纷纷开言评说。

    他们当然不会评价玄武王和周姑娘的姻缘——就算说,也不过客气恭贺一声罢了,他们评说的是词曲,以及剧中透露的时政和相关人等。

    这本戏,并不是简单的才子佳人剧目。

    因为玄武王的身份,以及他从逆境中崛起的历程,有些情节就算一笔带过,那也牵连深广。比如张家被抄,所以玄武王当年才化名投军;再比如伴随着靖国的强盛,玄武王也一路攀升,直至封王等等,无一不牵扯到家国天下、奸臣逆党。

    也正因为这样,周夫子十分慎重,亲自校阅剧本,对其中涉及国家天下情节,重在展现君王心怀天下之睿智、臣民慷慨报国之热血。虽有歌功颂德的意思,却并没有阿谀逢迎之谄媚,其词曲无不大气磅礴,正气凛然,听来令人精神振奋。

    因为,靖国和张家一样,都经历了坎坷的岁月。永平帝,从任用郑昊(葫芦)那时起,展现了当年夺皇位时的果决,做出了一个君王正确的抉择,当得起明君之称谓。

    宿儒们对这些是最感兴趣的,因此热论不休。

    板栗当然陪在长辈们身边,仔细倾听他们的见解和评价。

第445章 男人该不该专情

    可是,少年书生们虽然也对国事感兴趣,但人不风流枉少年,他们更感兴趣的是玄武王和周姑娘之间的情缘,以及随之而来的姻缘。再说,这剧本经由一干名家反复推敲,他们已经找不出质疑之处了,只能在风月上挑毛病。

    因此,当板栗正专注听一帮老头议论词曲和国事的时候,就听院内有人朗声道:“学生等人冒撞,想请教玄武王几个问题。”

    板栗一怔,转头看向院子当中。

    只见一群书生站在那,正含笑对他施礼,刚才这话是当头一名身穿宝蓝暗花祥云纹锦袍学子所说。

    他心下奇怪,暗道这阵仗,挺齐整的,想干嘛?

    喜棚内谈论的文士儒生们也都收声,疑惑地看向这帮少年。

    板栗先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然后笑问:“各位想问本王什么问题?”

    那书生拱手道:“观此剧后,我等皆为王爷和周姑娘之间的奇缘感动。然王爷身为我大靖玄武王、三军统帅,刻意展现对女子痴情,言道‘媳妇只要一个就够了’,更在人前放话‘便是以后没有子嗣,也不会纳妾’,自失男儿风范不说,更有向周家谄媚讨好之嫌、嘲笑天下纳妾男人之意。”

    他面对板栗侃侃而谈,毫无惧色,甚有风采。

    这些书生,读了一肚子圣贤书,最不缺的就是风骨。他们身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那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论。若是穷书生的话,更是啥也没有,只剩一身铮铮铁骨了。

    板栗笑道:“这话本王怎么就听不明白呢!照这位学生所言,本王只娶一个媳妇不对,违反大靖律法了?”

    众人都窃笑。

    那书生道:“不是不对。王爷……”

    板栗打断他的话,道:“既然没有不对,那各位又何必质疑?本王虽明言放话只娶一个媳妇,却不曾指责他人多娶。娶妻纳妾,该娶多少,这是各人自家事,与他人何干?”

    众书生只愣了一会,又纷纷开言,无非是说他为一女子痴情,有失男儿气概云云。

    无他,女子多情古来有之,男子痴情却未必被人称道。若藏在心里不为人知也罢了,轰轰烈烈、公然宣称,难免要被人诟病和耻笑。

    玄武王少年封王,位高权重,闹了这么一出戏,早有人等着今日来挑刺了。

    板栗起身,走到院子当中,对那领头书生笑道:“观这位小兄弟胸牌,好似不是青山书院的学生,是碧水书院的?”

    书生点头道:“禀王爷,学生是碧水书院的。”

    板栗问道:“来此何干?”

    那书生微笑道:“王爷明知故问。学生当然是来论讲的。”

    板栗却不识趣,又问道:“两个书院为何要开坛论讲?”

    那书生道:“自然是因为见解不同。”

    板栗大声道:“见解不同!这话说的好。”抬头望向人群,“尔等读书尚且有不同见解,这天底下有千家万户,男人娶媳妇为何不能有不同见解?有人三妻四妾,有人一妻一妾,有人只娶妻不纳妾,还有人终身不娶呢!各位倒是说说,哪种对,哪种不对?”

    众皆哑然。

    然而,书院的学生除了读书,最喜与人辩论了,常常是愈挫愈勇、遇强更强,板栗想三言两语打发他们,那是妄想了。

    就听旁边一位学生接道:“学生相信王爷对周姑娘的真情,然学生不信王爷不娶侧妃和不纳妾的誓言,更何况是没有子嗣也不纳妾。王爷真能做到否?”

    板栗转向他,上下一扫,笑道:“本王观这位学生器宇不凡,将来必能大放异彩。”

    那人拱手笑道:“学生谢王爷谬赞。然学生依旧疑惑……”

    不为所动啊!

    众人都哄笑起来。

    这时候,众书生学子都往戏台正前方聚来,观看学子们对玄武王的这场特殊“论讲”。

    板栗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早就预谋好的大坑。

    哼,他才不怕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着讲直着讲,有理讲理,无理也要搅出三分理。这方面,他虽然比不上黄豆,也是个中翘楚。

    因而咳嗽一声,继续问道:“这位学生寒窗苦读,将来定是要为国尽忠,为民谋利了?”

    那人道:“不错!”

    笑吟吟地看着板栗,且看他究竟要怎样。

    板栗歪着头审视他,疑惑地问:“你真能做到否?将来会不会成为贪官,或者成为大奸臣?你说,本王是否该趁你羽翼未丰、立足未稳之际,将你铲除,替靖国百姓除一大害?”

    众人愣了一瞬间,跟着就轰然大笑,又是拍掌又是跺脚。

    那人倒磊落的很,愣了愣,才摇头失笑,拱手告罪道:“王爷好厉害的一张嘴。学生冒犯了,惭愧!”

    往后退入人群,不再多言。

    马上就有另外的书生上前来,也不问板栗能不能做到不纳妾不娶侧妃了,直接问:“王爷如此坚持,是否跟老王妃教导有关?学生听说,张家两代王爷都不曾纳妾,小辈更是连房中人都不许收,难道老王妃如此善妒?”

    旁边有位中年书生沉声喝道:“子旋不可无礼!”

    又对板栗施礼道:“这位兄弟并无冒犯老王妃的意思。然我等心中确实疑惑。听闻老王妃不仅贤良过人,且具有大智慧,为何不曾为夫君纳妾?”

    见他如此作态,板栗先在心里骂道:“关你屁事!”

    又在心里替娘左右开弓,扇了这二人几个耳光。

    面子头上,他却笑容一收,沉脸道:“我张家就是这清南村人,乃地地道道的寒门农户。本王娘亲乃是一村姑。她虽然也识得几个字,却不敢当二位‘大智慧’的评价。昔日,我张家连饭都吃不饱,娶一个媳妇都难,更不要说纳妾了。”

    那中年书生立即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在下听说,张家后来可是富甲一方,更遑论眼下封了王爵。老王妃一直不为老王爷纳妾,实乃为人妻之缺憾,有负贤良之称。”

    板栗轻笑道:“哦,有钱了就该纳妾?”

    听他这话音,众人都觉得这中年书生怕是要倒霉了。

    果然,就听玄武王接着道:“我娘到底只是村姑出身,不如先生博学,才有此高见。再说,她也太忙了。忙着生娃——我娘生了七个娃呢;忙着孝顺公婆,所以本王祖父祖母才能常开笑颜;忙着帮扶小叔,所以才有昔日张探花;忙着辅佐夫君打理家业,所以张家才创下了这份产业。等张家有钱后,又忙着劝我爹捐款给医学院,潜心做善事;闲暇时更忙着教导我们兄妹读书上进、为国尽忠,所以才有今日灭了三国的玄武王和玄武将军。她整天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单单把为丈夫纳妾的‘人伦大事’给忽视了。因此,本王娘亲当不得贤德的赞誉。或者这位先生的妻子是位大贤之人,想必家中只要略有富足,就会想到帮先生纳妾,使先生能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儿子想必也生的多。先生之才德,先生妻子之贤良,本王娘亲实在望尘莫及,不敢与之比肩!”

    这一番话实在犀利,那中年书生顿时面皮紫涨,在板栗迫人眼光下,诺诺不敢再言。

    众人也都凛然:何为小事,何为大事?

    玄武王将话反了来说,讥刺大家的舍本求末,更是嘲笑那些有钱就纳妾的人,比之老王妃一番作为,简直是可笑之极。

    若是一般妇人,定会引来更大一波攻击,因为养儿育女、伺候公婆乃人媳本分,创家业、捐款办医学院也不是女人该过问的事。然郑氏在抄家前夕教导儿女的一番话,早已在香荽金殿对答之时流传出去,所以无人敢质疑她对张家的影响力和功劳。

    再看玄武王,显然刚才这二位对老王妃的指责触及了他的逆鳞,面沉如水,再无之前的嬉笑,且词锋犀利,讥刺之意明显。

    众人不敢再纠缠此话,怕如中年书生那般自取其辱。

    然而,想要他们就这样退场,那也是不可能的。

    正惴惴间,忽听板栗笑道:“本王除了四书五经,也曾熟读《女诫》。”

    听了这话,众人轰然大笑,冲淡了刚才的紧张和冷肃。

    板栗不顾人笑,自顾道:“纵观《女诫》全文,并无女子该主动帮丈夫纳妾的言辞。倘若不顾夫君意愿,主动帮他纳妾,那不是贤良——呵呵,本王以为,那是愚蠢!”

    他嗤笑道:“说到底,纳不纳妾在于男人本身。之所以我祖父孙三代各自只愿守着一个女人,那是因为她们不同凡响,让我们愿意为了她这样一棵树而放弃一整片森林。”

    为了一棵树而放弃一整片森林?

    大家都被这朴实形象的比喻吸引了,低头沉思。

    就听玄武王幽幽道:“若换一个女人,未必会让本王说出那天的誓言。”

    这句话一出,马上就有那机灵的接道:“我等并非苛责王爷纳妾与否,若王爷因为操劳国事而无心纳妾,我辈只有钦佩的;然王爷公然宣称为了一个女子坚守,实在有失妥当。大丈夫岂能被一女子所羁绊?王爷更是驰骋沙场的英豪,如此儿女情长,岂是三军统帅应该做的?”

    板栗又在心里替娘扇了他一耳光,一边笑道:“娶一个媳妇,就是儿女情长,就当不得三军统帅?难道娶一堆女人的就果敢豪迈,就是英雄了?”

    那人道:“王爷刚才承认自己情长。”

    板栗点头道:“那又如何?本王就娶一个媳妇!皇上难道会因此责怪本王没出息,从而除掉本王的爵位不成?若都凭此判定一个人的能力和品性,来年会试时,众考生也不用做文章了,各自注明家中有多少妻妾便可。让主考官来定:谁的妻妾最多,谁就是状元,这不更省事?大伙儿可享福了,也不用十年寒窗苦读了,只管往家里纳女人就成。”

    他只顾说,众人早已笑得前俯后仰。

    ***

    抱歉,今日只有一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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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青恋介绍:
一曲荡气回肠的初恋, 催生了两个草根家族的崛起。 一群可爱的农家儿女, 演绎了寒门成长兴盛的传奇。 性格各异的兄弟姊妹, 谱写了各自不同的爱情结局。 ************* 本故事纯属虚构。已有完结文《丑女如菊》,敬请跳坑!果蔬青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蔬青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蔬青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